那一聲冷笑過后，云生快速的逼近慧娘，“怎么？害怕了！你不是想看我的臉嗎？既然想看，又為什么要閉上你的眼睛。你在怕什么？是害怕見到一張恐怖的鬼臉，還是害怕當(dāng)我揭掉這張臉皮之后，底下的那張臉，仍與你的云生一模一樣？”

    慧娘緊窒呼吸，不知該如何作答。

    云生盯著那雙眸子看了半響，忽又惱怒的向后退了幾步，看著眼前的鬼屏風(fēng)道：“那年杏花雨后，你我初相逢。你的眼神也如今日這般，驚慌失措，讓人看了不由心生憐惜。只可惜，我雖認得你，你卻只認得這張皮囊?！?/br>
    慧娘猛的抬起頭，望著云生的脊背，“你在胡說什么？杏花雨后，我遇見的那個人分明是我的相公，而你不過是假借了他的身份，假借了他的臉龐?！?/br>
    “你說的沒錯，是我假借了他的身份，可他卻借著這張臉，從我身旁奪走了你?！痹粕仨?，那張臉上全是憤恨：“你說我是妖怪？可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誰將我變成了妖怪！是云生，是你口中那個所謂的相公。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誰？我也叫云笙，只不過比他的名字多了一個竹字頭，而我是他的孿生弟弟。”

    慧娘心頭一驚，搖著頭往后退了兩步，“不！相公他沒有弟弟。公婆也從未提過他們還有另外的一個兒子?！?/br>
    “他們當(dāng)然不會提起我，因為在他們心里，我同樣是一個妖怪！”云生滿臉的落寞：“即便是名字，我也只能擁有一個與他相似的。在那個家里，我既是一個忌諱，也是一個影子?！?/br>
    云生深深的看了慧娘一眼，眼中的怨憤仍在，卻多了一些嘲弄與一些凄涼。

    “同是爹娘的兒子，同是十月懷胎被生下來，就因為我是晚一些出生的那個，便被認為是妖怪。所以，我只能被偷偷的藏起來，被拋棄，甚至在災(zāi)荒年被當(dāng)做誘餌丟進洞xue里去誘蛇?？杉幢隳菢樱乙矎奈幢г惯^什么。我知道，害我的不是我的爹娘，而是這個世道，是那個愚昧的關(guān)于雙生子的傳說。我小心翼翼的活著，我想要向世人證明，雙生子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就算生的一模一樣，我們也不會給這個世間帶來任何的不幸與災(zāi)難?？墒牵胰f萬沒有想到，我竟會遇見你?！?/br>
    “我？”

    慧娘心中越發(fā)的不安。她原本以為，自己想起了一切，所有的真相就已經(jīng)大白于天下，而她所要做的不過是揭穿眼前這個人的真面目，然后復(fù)仇。可現(xiàn)在，好像一切都有變了，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在說什么，他說的又是否是另外的一個真相。

    “還記得這個嗎？”

    云生將手探入袖口，掏出一個精致的小東西來。那是一面小小的玉制屏風(fēng)，雕刻的十分精細。

    “這個玉屏風(fēng)，怎么會在你的手上？相公說過，他丟了！”

    “這是你我的定情信物，我又怎么可能將它隨意的丟掉。至于云生，他當(dāng)然沒有，因為從始至終，遇見你的那個人，想要將你娶回家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他也從未見過這個玉屏風(fēng)，更不知道這玉屏風(fēng)是從哪里來的？所以，當(dāng)你問起時，他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對不對？”

    慧娘惶然的看著對方，右手緊緊的抓著床邊的帷帳，左手則不知道該放到什么地方。

    是的，她記得。大婚之夜，紅色的蓋頭被揭下，她嬌羞萬分，不知那雙眼睛該看向那里，于是便在房中隨意的看著?，F(xiàn)在，她才明白，那個時候的自己是在尋找玉屏風(fēng)。可惜，她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后來，她曾看似無意的問過相公一回，相公當(dāng)時愣了一愣，但很快就滿懷歉意的對她說，那只玉屏風(fēng)丟了。她本想再多問幾句的，可瞧著相公模樣，似乎不愿深談，也就將這件事藏在了心里?？扇缃瘢@只玉屏風(fēng)竟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中，慧娘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那年，她不過十四，因為受不住爹爹的打罵頂撞了兩句，竟連累著娘親也被責(zé)打。她既惱恨爹爹，也惱恨自己連累了娘親，竟帶著滿身的傷痕，不顧外面細雨紛紛，從家中逃了出去。因為心里難過，只是低著頭在雨里跑，然后就撞到了云生。

    云生執(zhí)著一把傘，穿著一件青色的衣裳，眉眼低垂，卻在被她撞到的一瞬間，全都揚了起來。四目對象，她只覺得一顆心“噗通噗通”的亂跳，倒不是一見鐘情，而是她怕，她怕以為自己的冒失被對方叱責(zé)，甚至是咒罵。可云生沒有，他只是稍稍紅了臉，然后站在原地略微思索了一番，便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而她則在起身的一瞬間，引發(fā)了舊疾。

    那半日時光，大約是她一生當(dāng)中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時刻。盡管細雨紛紛，這個陌生的男子卻一直細心的照顧著自己。他很少說話，她也不敢與他說話，兩個人就那么站在一棵可以避雨的廊檐下，你悄悄的看一看我，我悄悄的打量打量你。

    臨別時，云生將自己手中的傘送給了她，而她則只是記住了那張臉。

    再次相遇，已是半年后的某個黃昏。在云家集紛擾的行人中，他與她不期而遇。四目相對，她下意識的想要回避，眼角的余光卻在不經(jīng)意間掃到了他的笑。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刻意的安排，好端端的天氣，竟忽的起了風(fēng)，跟著又落起雨來。她隨著他的腳步，跑到了偏角的一處小店里。那店里賣的都是些女兒家喜歡的小玩意兒。她為了躲開他的目光，便無意的在那些胭脂水粉，絨花朱釵中流連，卻一看相中了那只玉屏風(fēng)。

    店鋪的主人告訴他們，這玉并不是什么好玉，因為里頭雜質(zhì)太多，莫說是打造玉器、玉鐲，就是想要打造一對耳墜，都不好擇選。可若是就那么丟棄了，玉匠師傅又覺得可惜。正好瞧見女兒房中的屏風(fēng)，便照著模樣打造了一個。只是這東西，在市面兒上并不多見，所以也就不招人待見，已經(jīng)在他鋪子里擱了許久。若是他們喜歡的話，就賣給他們。

    最終，云生買下了那只玉屏風(fēng)，想要當(dāng)做禮物送給慧娘。慧娘雖心里喜歡，卻又不好隨意收取陌生男子饋贈的禮物，便婉拒了。

    臨別時，云生小聲的問了慧娘一句，若是他將這玉屏風(fēng)當(dāng)做聘禮，慧娘可愿收下？慧娘滿臉?gòu)尚?，本不想回答，奈何下巴卻不由自個兒控制的點了點。

    云生笑了，他將玉屏風(fēng)妥善的收好，將那把慧娘本意是要還回去的傘又遞到了慧娘手中。他說，等著他，最多不過一個月，他便會讓爹娘去慧娘的家中提親。

    慧娘不知為何竟信了！回到家中，她便開始耐心的等待，可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她始終都沒能等來云生。就在她開始絕望，認為對方的那些言語不過是隨意說出的輕佻話時，云生來了，他當(dāng)真帶著他的爹娘上門提親來了。那一年，她滿十七。若非因為身有舊疾，爹娘早就將她許給了他人?？刹还苋绾?，她終究成了云生的娘子，云生也終究成了她的夫君。

    對于自己的夫君，慧娘也不是沒有心生疑慮過。先是提親那日，云生陌生的眼神，讓她恍然間覺得她與他其實并不認識?？伤K究不再是那個十四歲的少女，而對方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所以她將那些變化，歸結(jié)于二人的成長。其次是云生的性格。她認識的那個云生，雖不愛說話，卻十分的愛笑，尤其是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里頭仿佛裝著一顆太陽，但成親后的云生，雖依舊不愛說話，卻也不愛笑了。

    慧娘越是回想，這心里頭就越是不安，她看著面前那張與云生一模一樣的臉，心頭漸漸的浮起了更多的恐懼。就好像真的如這個云生所說，這些年圍繞在她身邊的一直都是兩個云生。

    她想起大婚之日，那個沉默寡言卻在床榻之上猶如餓狼一般，絲毫不曾憐惜過她的云生，也想起婚后第二日，她拖著酸痛的身子從床上爬起來，那個站在門外，一臉關(guān)切，卻不知道如何言語的，只將一瓶藥膏塞給她的云生。還有那個得知他懷有身孕之后淡漠如斯卻在她失去孩子之后，不發(fā)一言只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滿臉痛苦自責(zé)的云生……

    過往種種，全部都在慧娘的腦海中一一的浮現(xiàn)，兩張同樣的面孔也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的交織著，只纏的她頭痛欲裂，禁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正文 第363章 玉屏風(fēng)（26）

    “怎么，想起來了？想起這些年陪伴在你身邊的不止是他？”

    “為什么？”慧娘抬起雙眸，看著云生的眼睛：“如果從一開始我遇見的那個人就是你，為什么去我家提親的那個會是云生？如果是你，你又為什么眼睜睜的看著我嫁給別人？如果你知道這一切，又為什么要將我蒙在鼓里，不講真相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慧娘一邊大口的喘息，一邊用力的捂著自己的胸口。云生的眼神晦暗莫測，他站在原地看了慧娘片刻，走到她跟前，溫柔的問了聲：“藥呢？你身上應(yīng)該是帶著藥的。我記得你說過，這是舊疾，打從會說話開始，便隨身帶著藥物?！?/br>
    “我要你……告訴我……為什么？”

    慧娘伸手，抓住云生的衣裳。眼淚一顆一顆不間斷的從眼眶里涌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為什么要哭，是因為心里難受，是因為怨憤還是因為傷心。

    “為什么要這樣？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這究竟是為什么？”

    “你以為，我有的選擇嗎？”

    云生笑了，卻是那種凄苦的笑。

    “從小到大，我都只是那個人的影子，所有人都知道，這家里只有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叫做云生。盡管，我一直比他聽話，比他懂事，比他勤奮好學(xué)，可那又怎么樣呢？就因為我比他晚出生了那么一小一會兒，我擁有的所有東西就只能屬于他。

    爹娘想讓他讀書，想讓他出人頭地，他不喜歡。所以我只能與他互換身份，用他的名字去學(xué)堂讀書。沒關(guān)系，我喜歡，我學(xué)的比任何一個孩子都要認真。結(jié)果，他卻不滿意，因為他擔(dān)心，有一天爹娘會改變主意，讓他變成我的影子。

    學(xué)堂不能再去了，爹娘找關(guān)系讓他去做學(xué)徒。他去了兩天，覺得累，看不得旁人的臉色。于是，我又頂著他的名字去做學(xué)徒。也沒有關(guān)系，我覺得很好，可以學(xué)到很多的東西，見到很多的人，而且掌柜的人也很好。我一心一意的做著他的影子，絲毫不在意將我所得到的那些東西全部送給他?？伤?，竟還不滿足！”

    慧娘看著那雙眼睛，心口處有些隱隱的泛疼，她一邊壓制著自己的輕咳，一邊伸出手去，想要觸摸云生的臉頰。可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破碎的身體。眼中一懼，那雙手又落了下來。

    云生看見了，眼中的傷痛與憤恨也就越發(fā)的濃烈起來。

    “遇見你，是我一生當(dāng)中最美好的意外?；蹆海沂钱?dāng)真想過要給你幸福的?！痹粕皖^，握住慧娘的手?；勰锵乱庾R的掙扎了兩下，見掙脫不開，也就由著云生去了。

    “那天，我回到家中，告訴我的爹娘與他，說我遇見了你，說我要與你成親。我知道，自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他的影子，可是沒關(guān)系，我可以帶著你離開云家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雖然我沒有問過你，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會愿意的，對嗎？”

    慧娘抬頭，看著云生那雙令人心生恐懼的，陌生的眸子，遲疑了片刻之后，還是點了點頭。

    “是！如果是那個時候的你和那個時候的我，我愿意！”

    云生松開了慧娘的手，退回到鬼屏風(fēng)跟前。

    “我愿意，你也愿意，可他們不愿意。沒有我這個影子，云生就只是云家的一個廢物，沒有了我這個影子，爹和娘就無法再去跟左鄰右舍炫耀他們唯一的兒子。可偏偏，那個時候的我，心思單純的就如同個傻子。爹娘哄著我，說你們云家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家，而我們家徒四壁拿什么去提親？就算去了，也不過是被你的爹娘奚落一番罷了。倒不如，趁著年紀小，好好的出去掙些銀子，再去提親時，也不至于損了面子。

    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他們說的也沒錯，于是當(dāng)天夜里就跟著爹娘為我找的那個人出了遠門。臨行前，我寫了書信，請他幫我轉(zhuǎn)交給你。我說，多則三年，少則一年，我必定回來娶你?！?/br>
    “然后呢？”

    “然后？”云生用手扶著那面鬼屏風(fēng)：“你當(dāng)真想要知道嗎？”

    慧娘點了點頭。

    “我被爹娘給賣了，那是他們眼中我最后能夠被其利用的一點價值。什么掌柜，什么伙計，什么出遠門掙銀子，都只是謊言。他們既舍不得我這個影子，更害怕我這個影子。因為他們知道，我長大了，終有一天，我會站在陽光下，做回名正言順的云笙，而不僅僅只是他的替代品，他的影子。所以，他們將我交給了人牙子，騙我出去走買賣學(xué)營生，結(jié)果卻是將我賣做了苦奴。”

    “苦奴！”

    “對！就是奴隸，供那些富貴人家消遣取樂，生不見光，死后亦不會有人知曉的苦奴。”云生說著，扯起了自己的袖子。在他的胳膊上，除了累累傷痕之外，還有一塊大大的刺青，那上面寫著一個“武”字。

    女皇當(dāng)政，武這個姓氏，也是天下人皆知?；勰镫m生在云家集，卻也知道這個武姓代表著什么。

    “那段日子苦不堪言，可我卻從未放棄，因為我始終都記得，我給你的承諾。終于，我逃了出來，一路艱難跋涉，靠著乞討要飯，返回了云家集。可一切都晚了，他們告訴我，你要嫁給他了，如果我還想要見到你，如果我還想要你好好的，我就只能繼續(xù)做他的影子。只有這樣，他們才會幫我隱瞞我出逃的事實，也只有這樣，我才能夠守在你身邊。我能怎么辦呢？我只有屈服。至少在那個時候，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br>
    “所以，這些年，對我好的那個人是你，對我不好的那個人才是云生？”

    慧娘終于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成親那夜，我雖困倦，卻無法入眠。半睡半醒之間，我曾看見一個人站在我的床前，借著窗外皎白的月光，我依稀看見了你的臉?？僧?dāng)我睜開眼睛四處尋找時，臥房中卻是空空如也，空氣當(dāng)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當(dāng)我聽見鼾聲，看向床側(cè)時，我以為那些不過是我的錯覺，是我半睡半醒之時的一個夢境。可分明的，在我躺下時，我看見窗外有一個黑黑的影子。其實，那都是你對不對？”

    云生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除夕夜，我因為把飯菜做的咸了，惹得公婆大怒，罰我在院子里跪著。那夜雖沒有下雪，卻依舊冷的厲害，也是你見我衣衫單薄，給我送了衣裳過來。公婆怒火不消，我便一直不敢起來，跪到后半夜，終是覺得體力不支，昏倒前，也是你滿臉急切的跑過來，將我抱在懷里，用身體為我取暖，是不是？”

    云生依舊沒有說話，慧娘卻笑著哭了起來。她的手，終于探到了云生跟前，輕輕的擱在了他的手背上：“那時，我只是覺得奇怪，你明明對我那么好，為何在我蘇醒后，卻又對我冷著一張臉?？晌疑蛋?，我竟以為那是你在顧忌公婆的顏面，唯恐他們難為我，所以才可以對我冷漠。原來是我，是我一直錯認了我的相公?！?/br>
    “慧兒——”

    “你為什么不說？但凡那個時候你說了，我就會跟你走，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過自己的生活；如果那個時候你說了，也許就不會發(fā)生后來的那許多的事情，我們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br>
    “如果那個時候我說了，你就會信了嗎？”

    云生反問慧娘，慧娘卻怔住了。

    是啊，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若非她后來經(jīng)歷了太多，她又怎會相信。

    “那個時候，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而他們也不會承認我的身份，在你的眼中，我只會成為一個別有居心的騙子。沒有人會相信我，包括慧兒你都不會相信我。況且，我以為，只要我聽從他們的安排，做那些他們希望我去做的事情，他們就會好好的待你?；蹆?，你知道嗎？做過苦奴的人，很難再給女子幸福！我以為，此生我無法給予你的，他可以代替我給你?！?/br>
    云生說著，嘴唇也不由跟著哆嗦起來?？吹贸鰜恚@句話，他吐露的異常艱難。

    “狐貍，你知道苦奴嗎？為什么做了苦奴的人，就很難再給女子幸福？是因為過往的經(jīng)歷太過慘痛造成了心理陰影嗎？”

    因為聽到的內(nèi)容太過于震撼，刑如意已經(jīng)許久都沒有說話了。此時，她正毫無形象的盤腿坐在地上，然后側(cè)了臉，向上問著依舊站得筆直如松，瀟灑如仙的狐貍。、“你知道禁luan嗎？”

    “生平不吃懶殘殘，偏是人間禁luan難。我記得這禁luan的解釋是：禁止，皇家專享?！?/br>
    “那個烙印在他手臂上的字你可看見了？”

    “胳膊爛成那樣，怎么可能瞧的真切。不過隱隱約約的，大概能瞧出是個武字。哦，我明白了。這個云生……哦，不！應(yīng)該是云笙，被他的爹娘以及兄長賣給了武家做禁luan。禁luan這兩個字他羞于出口，便說成是苦奴，因為在他的眼里，那是比尋常奴隸更苦的存在?？此哪?，雖不及狐貍你長得這么好看，但比起尋常的男子來，也算細致。所以，他極有可能是——男寵！”

    “我的小如意，終于又變得聰明起來了！”

    狐貍給了刑如意一個久違的贊許的眼神。

    正文 第364章 玉屏風(fēng)（27）

    “若真是如此的話，這個云笙也是夠慘的。他帶著不公出生，容忍著家人的偏薄與欺凌，缺偏偏卻長成了一個心中撒著陽光的少年?？伤绞欠e極的生長，越是努力向上，他的那個哥哥就越是容忍不下他，而他的那對爹娘，也就越發(fā)的擔(dān)心會藏不住他，因為他實在太耀眼了。

    就他那對兒自私自利的爹娘，鐵定會擔(dān)心因為他的存在，惹來周邊村民的不瞞，甚至還擔(dān)心因為他的存在，讓村民將怒火牽扯到他們自己的身上。畢竟，在這個封建閉塞的盛唐，一卵雙生會被認為是給人間帶來災(zāi)難，帶來災(zāi)荒的征兆。

    可這話說回來了，我倒覺得他爹娘偏愛他的那位哥哥也是有理由的，因為只有那樣不知上進，心理晦暗的孩子才像是他們自己親生的。只可惜，這么一個好端端的少年郎，愣是給毀成了眼前的這個模樣。深究起來，倒不知是誰的過錯了。”

    “世事本無常，對錯亦難分辨，他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既有旁人的錯，也有他自己的錯?！?/br>
    “這話我不認同。爹娘、家庭以及他生活的環(huán)境都會對他的成長造成很大的影響。他反復(fù)的問慧娘，他能怎么辦呢？這證明，他不是沒有想過去反抗，去改變，可自小到大，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爹娘利用，被兄長欺凌。這在心理學(xué)上，也應(yīng)該被歸類于受虐心理吧?！?/br>
    刑如意的“憤世嫉俗”狐貍深有了解，對于她發(fā)表的種種意見，他明智的保持沉默。

    臥房中，云生，也就是云笙正在對慧娘訴說他過往的種種，包括他是如何袒護慧娘，如何引起他的那位兄長反感，又是如何被虐待，最后丟進那個洞xue中。

    “那個洞xue，是害死我爹娘的那個嗎？”

    “你先吃了藥，我再細細的給你說，否則，我只怕你還沒有聽到全部的真相，就已經(jīng)支撐不下去了?！?/br>
    明明還是在關(guān)心，可偏偏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叫人不舒服。

    慧娘想要知道真相，哪怕她今夜到了云寨便不曾想著要活，她還是想要在死去之前，知道所有的真相。

    她指了指那個掛在自個兒衣裳上的錦囊：“這里頭，是如意胭脂鋪的刑姑娘幫我配的藥，那味藥叫玉屏風(fēng)散，正好對癥，且效果不錯?！?/br>
    “玉屏風(fēng)散？竟又是玉屏風(fēng)！你等著，我取水過來?！?/br>
    看見云笙腳步踉蹌，刑如意也從地上起身，用肩膀輕輕碰了碰狐貍：“這個云笙，是不是也快要死了？還有，慧娘是不是你讓人帶過來的？這云家集距離云寨就算沒有幾千里，幾百里的距離還是有的，她一個婦道人家，就憑借著兩條腿，如何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跑到這里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