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羅敷的臉是不是被你換掉的?” 既是鹿大娘的舊日相識,說話時,便不需要掩飾。刑如意知道自己問話的方式有些直接,她原本也想婉轉(zhuǎn)來著,可當她走到老乞丐跟前,看見他的那雙眼睛時,不由自主的就心慌起來。這句在心里反復(fù)問了好多遍的話,就那樣的脫口而出了。 “羅敷?”老乞丐瞇了瞇眼:“你是問羅家的那個小姑娘吧?沒錯,是我換的臉?!?/br> “是你就好?!毙倘缫馑闪丝跉猓骸澳悄懿荒苷埬阍侔阉哪樈o換回去?” “不能!”老乞丐十分堅決的回答。 “為什么?” “因為老乞丐與人做了一樁買賣,時候不到,這買賣便不能結(jié)束。姑娘也是生意人,自然明白信守承諾的重要性?!?/br> “鹿大娘——”刑如意見自己說不動這只神獸,便只得撒嬌般的扯了扯鹿大娘的衣袖:“羅敷真的很可憐。她本是羅家的小姐,過了年便要與自小定下的未婚夫成親,如今卻被自己身旁的丫鬟換了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貼身丫鬟用她的模樣,哄著她的親爹,騙著她的親哥,還要堂而皇之的嫁給她的未來夫婿。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在被換臉之前曾到胭脂鋪里求助,若是這個麻煩如意解決不了,咱們?nèi)缫怆僦伒恼信瓶删驮伊恕!?/br> 鹿大娘拍拍刑如意的手:“這旁人的事情大娘管不了,也懶得管,但胭脂鋪是小如意你一手經(jīng)營起來的。這被人砸招牌的事情,你能忍,大娘我都忍不了。” 鹿大娘說著,冷掃了老乞丐一眼。 老乞丐原本還端著的臉,瞬間就垮了下去:“鹿兒,這個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保證,不砸了這姑娘的招牌行不行?” 鹿大娘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老乞丐只得面向刑如意:“這件事,比姑娘看到的要復(fù)雜的多。待到年后,真相大白時,姑娘自然知道老乞丐為何要做這件事情。眼下,還請姑娘高抬貴手,不要再用鹿兒來壓老乞丐了。老乞丐自知對不起鹿兒,但在這件事情上沒得商量。就算鹿兒要將老乞丐大卸八塊,老乞丐都不會改變主意的?!?/br> 老乞丐口中的鹿兒,自然喊的是鹿大娘。鹿大娘聽了,只是眉間微蹙,看不出來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但一旁的刑如意卻覺得有些尷尬。眼前的這一幕,就好比一個女兒聽見父親在喊母親小名時的那種別扭,讓人覺得多在這里站上一刻,就會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慢慢挪回到狐貍身旁,低著聲音問了句:“我是不是應(yīng)該相信這位貔貅大人?其實,就算不相信也沒有辦法,我肯定是打不過他的,也舍不得你跟殷元找他拼命。鹿大娘雖與他是舊日相識,可剛剛那么做,我已經(jīng)覺得自己很卑鄙了,不能再仰仗著鹿大娘疼我,就增加他們二人之間的隔閡。狐貍,你說我該咱們辦?” “順其自然,待到年后再說吧。”狐貍扯住刑如意的手,又給殷元使了個眼色:“讓鹿大娘與這位貔貅大人好好的談一談吧?幾百年未見,他們之間,肯定還有許多的話要說。” 狐貍話音才落,刑如意便感覺腦后起了一陣風(fēng),緊跟著她就被狐貍裹進了懷里。再睜眼時,院子里已經(jīng)是沙塵飛卷,只見兩條影子忽上忽下,你追我趕??搓囌?,打的似乎很是激烈,可偏偏就是感覺不到一點兒殺氣,只有莫名的怒氣。 感情,鹿大娘與貔貅還是一對歡喜冤家。 刑如意躲在狐貍懷中,沖著飛塵中的兩個影子喊道:“大娘,打歸打,可千萬不要拆了這院子!那個……裝修起來還是很貴的!” 正文 第377章 芙蓉面(11) 冬天的白晝顯得格外短,只不過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夜就來了! 入夜前的一陣風(fēng),吹散了沉積多日的云,使得人們終于又看見了久違的星空。 刑如意翻了個身,觸手可及的一片涼意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狐貍,不在。 院子里有些細碎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踩著積雪走路的那種“咯吱咯吱”的腳步聲。 “這大半夜的,誰還在院子里?” 如今,這小院子也算是住了個滿滿當當。刑如意右手邊住著的是殷元,左手邊之前是常大哥住的,后來因為常泰經(jīng)常到府衙幫忙,為了方便,就留在了衙門。這空出來的房間,暫時由羅敷住著。與其緊挨著的那間小房子,原本是給李茂住的。眼下,李茂人在洛陽,還不知道何時能夠回來,所以那間臥房,暫時由老乞丐也就是貔貅居住。 鹿大娘一如在洛陽時的脾氣,選擇了與廚房相鄰的那間臥房,從角度上來說,正好與老乞丐住著的房子成斜直角。有鹿大娘在,刑如意倒是不擔(dān)心那個老乞丐會在自己的胭脂鋪里生出什么事情來,但老乞丐的房間與羅敷的相鄰,若說絕對的安心,那也是假的。 側(cè)著耳朵聽了半響,院子里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卻并未停止。于是,起身,查看。 讓刑如意奇怪的是,這在院子里來回走動的既不是狐貍,也不是殷元,更不是鹿大娘與貔貅,而是最應(yīng)該躺在臥房中休息的羅敷。只見她低著頭,赤/裸著一雙腳,在院子里來來回回的走動著。每當走到院中那棵花樹下時,就會做一個彎腰的動作。 因為羅敷是背對著刑如意的,所以她看不清羅敷彎腰時的表情,只覺得她的動作有些僵硬,像是被線提著的木偶。 “羅……” 刑如意正想開口喚羅敷的名字,嘴巴卻突然間被人給捂上了。從手掌捂著的腳步,以及背后那人身上傳來的氣息判斷,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半夜從她床上溜走的狐貍。 張嘴,在狐貍的手上啃了一口,這才將他的手扒下來,問了句:“做什么?” “她在夢游!” 狐貍輕聲說出這四個字,然后拉著刑如意走到院子的另外一邊。刑如意這才看到,原來不止她與狐貍起了夜,就連殷元和鹿大娘也都起來了。 殷元身上濕漉漉的,沾著一層重重的寒氣,一看就是剛剛從外頭溜回來了。眼睛賊亮,嘴巴卻在看見刑如意時下意識的抿住,這說明這小子大半夜的肯定又溜出去吃“野味兒”了。 這云家集算是建在半山之中,加之與云寨一脈相通,自身便存在著極重的陰氣。這樣的地方,很容易引來邪祟,倒是很適合讓殷元自個兒出去“打獵”。 鹿大娘倒是跟如意一樣,都是穿著內(nèi)衫,只在外頭披了件大氅??匆娦倘缫馀c狐貍,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便瞟向老乞丐的住所,眼神之中還帶這些疑慮。 “羅敷她,應(yīng)該是在夢游,與貔貅大人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刑如意走到鹿大娘跟前,輕握住她的手。雖兩人都是差不多的著裝,可體質(zhì)明顯不同,鹿大娘的手仍是暖暖的,刑如意卻是從指尖涼到了胳膊根兒處。 “你這孩子,怎么不多穿一件衣裳就這么跑出來了。若是病了,少不得又要殷爺他心疼一番。”鹿大娘說著,給殷元使了個臉色:“還不趕緊去你娘親的房間將她暖手的爐子拿來,還有再多帶一件衣裳出來?!?/br> 殷元點頭應(yīng)了一聲,一個閃身人就不見了。 刑如意呆愣愣的看著,戳了戳身旁的狐貍:“殷元他修到何種地步了?怎么也跟你一樣,轉(zhuǎn)眼功夫就瞬移了?!?/br> “他非人非鬼,非妖非魔,原就是這天地間的一個異數(shù)。用人的話說,叫天賦異稟,他修一天,大概抵得上普通的妖怪修行百年?!?/br> “那豈非是連你都打不過他了?” 刑如意問著,心中也矛盾起來。這自家孩子有出息,是難得的好事,可若是太有出息了,做人娘親的又未免擔(dān)心。尤其殷元,雖性子不錯,看起來也是個善良的孩子,可未來的變數(shù)又有誰說的清。倘若真的如狐貍所說,殷元修行一天抵得上尋常妖怪修行一年,那幾十年之后,他的修為豈非要逆天? 不知道為什么,刑如意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那句話來:六界眾生,唯我獨尊;天上地下,唯我最大! 冷不丁的,她就打了一個寒戰(zhàn)。緊抓住狐貍的手,急切的問了句:“可有辦法控制?” “控制什么?” “殷元的修行啊!他一個丁點大的孩子,就變得如此厲害,若是等他長大了,想要稱霸六界可怎么辦?到時候,豈非要毀天滅地,引的六界大亂?” 刑如意剛說完,就發(fā)現(xiàn)狐貍的臉色有些奇怪,緊跟著殷元的聲音自背后響起:“稱霸六界啊?原來娘親對孩兒寄予如此深的厚望。毀天滅地、六界大亂,聽起來好像也蠻好玩的樣子?!?/br> “不不不!一點都不好玩!”刑如意忙的轉(zhuǎn)身,看著殷元的眼睛蹲下身來,握住他rou呼呼的肩膀:“聽如意娘親說,高處不勝寒。你瞧瞧你狐貍爹爹,想當年也是赫赫有名的青丘狐帝,可又能怎么樣呢?還不是被人給趕下臺了?!?/br> “那是因為狐貍爹爹實力還不夠強?!币笤睦锉镏?,臉上卻仍是一副一本正經(jīng),甚至十分認真的模樣:“孩兒為了將來不重蹈狐貍爹爹的覆轍,所以眼下修行才更為努力。娘親放心吧,孩兒未來一定能夠達到娘親您的希望,絕對會讓自己擁有稱霸六界的實力!” 殷元說著,將暖爐與披風(fēng)一同塞進刑如意的懷里。 刑如意看著這個孩子,在欣慰的同時,也生出更大的擔(dān)憂來。她深吸一口子,再次握住殷元rou呼呼的肩膀:“殷元,你聽如意娘親自己與你說。剛剛娘親的話可能沒有表述清楚。你狐貍爹爹之所以被趕下臺,之所以當不成狐帝,不是因為他實力不強,而是當狐帝并沒有人們想象當中的那么開心。 你是個聰明孩子,也是個喜歡冒險的孩子,娘親就不相信在洛陽的時候你沒有偷偷的潛進皇宮,沒有偷偷的去那些王侯將相的府中溜達。你也看見了,不管是皇城當中的那位女皇帝,還是那些個王爺、侯爺、公主、丞相,他們看似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甚至活成了許多人都想要活成的模樣??伤麄冮_心嗎?他們不開心!至少沒有人們想象當中的那么開心,也沒有他們自己想象當中的那么開心。 他們之中,有些是生的好,有些是運氣好,還有一些則是因為算計的好??蔁o論前者、后者,在他們擁有了那些東西之后,也都在患得患失。越是擁有的多,就越是害怕失去;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是想要得到更多。長此往復(fù),吃,吃不好;睡,睡不著,眼睛里看見的每一個人在他眼里都是需要顧忌的,需要防備的。就連跟自己的枕邊人,自己的夫人、兒女都不能說實話,說真話。那樣的日子,很累! 你狐貍爹爹不想做那樣的人,也不喜歡做那樣的人,所以別人想要推翻他,他就隨著那些人的心愿往后仰;別人不喜歡他當狐帝,他就來到了人間,將狐帝的寶座拱手相讓。殷元,娘親也不希望你做那樣的人,更不希望你高高在上,一個人冷眼看著這世間的繁華,種種的變化,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娘親只希望你一輩子開開心心的,無憂無憂的。 殷元,娘親希望你能夠變得強大,變得比你狐貍爹爹,甚至是這天上地下任何一個人,一個神,一個妖更要強大,因為你的一生,要比娘親長得太多太多。娘親希望,在娘親看不到你的那些日子里,你依舊可以是開心的,快樂的,你想要過的生活,都是能夠不被旁人打擾的?!?/br> 殷元看著刑如意,那雙漂亮的眼睛里蓄滿了各種各樣的情緒,但他極力的掩飾著,甚至想用夜色遮掩起來。 “娘親的話,孩兒記下了。” 生平第一次的,殷元踮起腳尖,伸手,如一般的孩童那樣,抱住了刑如意的脖子。 他覺得,他是時候該長大了! 對于殷元心里想著的事情,刑如意自然不知道,且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當中,被自己剛剛說的那一番勸解的話感動的差不多要哭出來。當她感覺面前的那團影子靠近自己,甚至被一具軟軟的,暖暖的小身子緊緊的貼住,被一雙帶著眷戀的小胳膊環(huán)住脖子的時候,她還在想著,自己剛剛的那番話,殷元究竟有沒有聽進去,依照他的年紀,又是否真的理解了。 “如意?!?/br> 狐貍瞧著殷元的小手環(huán)上刑如意的脖頸,眼眸跟著一沉。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后,她走上前,將如意拉了起來,并且順帶著,又給她裹了一層,之后圈進自己的懷里。 “都說男孩兒隨母,你這么胸?zé)o大志、隨遇而安、知足常樂的人,哪能養(yǎng)出那樣一個心心念念想要稱霸六界的兒子來。放心,殷元他,頂多……也就是做個青丘狐帝了?!?/br> “切!”殷元聞言白了狐貍一眼:“誰稀罕。這狐帝的稱號,你還是留著坑自己的小狐貍吧!” “當真?”狐貍抬眼,回看了殷元一眼:“好歹,你也是我們青丘殷家的嫡子長孫,你怎么好意思,讓你未來的弟弟、meimei辛苦??丛谀隳镉H對你如此袒護,如此為你著想的份上,你就勉為其難,辛苦個數(shù)百年吧?!?/br> 殷元瞇了眼,看著狐貍問了句:“弟弟、meimei?這么說來,狐貍爹爹你是打算被我娘親就地正法了?” 正文 第378章 芙蓉面(11) 殷元的話,成功的將眾人目光引到了狐貍的身上。 狐貍淡然一笑,低頭,寵溺的望著刑如意說了句:“既是你娘親的心愿,為父總是要讓她達成的,否則何談做人丈夫。如意你說,是嗎?” 刑如意自問臉皮算是厚的,可被狐貍當著家人的面如此調(diào)戲,裹在大氅中的臉蛋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暗中在狐貍的腰側(cè)狠狠的掐了一下,不顧鹿大娘眼中的詢問,指了指仍在院子中打轉(zhuǎn)的羅敷:“這夢游癥,之前倒是聽說過。我老家有個遠方表妹,也曾患過這夢游癥。據(jù)說是個夏日,天氣炎熱,表妹一家夜宿高處。 半夜,月朗星稀,微風(fēng)浮動,姑姑與姑父卻被一陣異動驚醒,睜開眼,卻見表妹閉著眼睛,動作機械的在邊緣處走來走去。那夜宿的地方,差不多有房舍這么高,表妹閉著眼睛踩在邊緣處卻如履平地。姑姑見此情形,當即驚嚇的就要暈厥過去,幸好姑父還算淡定,一下子就捂住了姑姑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叫聲,然后悄悄起身,趁著表妹返回遠處時將她抱住。 這一抱,表妹倒是真的睡著了,只是第二天醒來,完全不記得夜里發(fā)生的事情。從此之后,無論天熱再如何的炎熱,姑姑與姑父都不允許表妹宿在高處。 聽聞此事之后,我也曾去查過這夢游癥,說是不能被人突然喚醒,否則就會魂魄離體,嚴重者還有可能被當場嚇死。幸好,剛剛狐貍你及時止住了我的叫喊聲,否則這羅敷可真就要被我給害死了。” “你又不知羅敷是在夢游,何來的害死之說?!焙倢捨恐倘缫?,只見羅敷她又蹲在了樹下,看樣子似在與人交談著什么,便將刑如意的注意力又給引到了羅敷身上:“據(jù)說,這夢游之人,所重復(fù)著的動作并非是無意識的,而是她心中的魔障,也就是所謂的心結(jié)。這種人,通常都會有很重的心事,但在清醒時又掩飾的很好,長久以往,心力無法承受,于是便借著夢游釋放了出來?!?/br> “也就是說,羅敷眼下所做的這些,便是盤踞在她心中多年的心魔?”刑如意稍稍往前了一些,仔細的看著羅敷的動作:“可這些動作,看起來都十分的簡單,最復(fù)雜的也不過是蹲在樹下與人交談,這里頭能藏著什么說都不能說的秘密?” 正說著,忽見羅敷抬起臉來,看向刑如意。此時,清冷的月光恰好照在羅敷的臉上,只見她眼睛閉著,沖刑如意詭異的一笑,跟著抹了把自己的臉。那抹臉的動作,也甚是怪異,就好像她想要生生的將自己的臉皮撕扯下來一般。 因為羅敷是突然轉(zhuǎn)過臉,又是突然間對著刑如意做出這樣詭異的動作來的,刑如意猝不及防,整個人猛然間被嚇了一跳,跟著往后倒退了兩步。幸好被狐貍伸手圈住,才不至于摔倒。 等刑如意穩(wěn)住心神,再去看時,羅敷已經(jīng)起身,往自己的臥房走去,而老乞丐則站在相鄰的臥房門口,靜靜的看著羅敷。 刑如意的目光從羅敷身上移到老乞丐身上,再從老乞丐身上移到貔貅身上,最終得出了自己的結(jié)論。這老乞丐與羅敷之間,必然也藏著一些秘密,而這個秘密就是羅敷深夜夢游的真相。 除夕!看來想要揭開一切的秘密,就只有等到除夕過后了。 后世的除夕,顯然不及盛唐來的熱鬧。剛到盛唐時,只有刑如意與狐貍兩個。刑如意來自千年之后,狐貍呢,不僅來自千年之后,還來自青丘,兩個人對于這盛唐的規(guī)矩習(xí)俗統(tǒng)統(tǒng)不懂,就只是簡單的吃了個年夜飯,然后大眼對小眼的看了半天就睡了。 沒辦法,在這個沒有網(wǎng)絡(luò)、沒有手機,甚至連春晚都沒有的世界,守歲這種事情真的是太無聊也太辛苦了。后來,她認識了常泰,認識了小盛子。因常大哥也是孤身一人,小盛子家中又只有一個寡母,為了圖個熱鬧,大家干脆就湊在了一起。所以這來到盛唐之后的第二個除夕,是在小盛子家中過的。吃過了年夜飯,幾個人又說了大半天的話,這才散的。 今年,倒是來到盛唐之后最特殊的一年。不僅換了新的地方,身邊陪著過除夕的人,也換了。想到已經(jīng)離開的鈴鐺,想到遠在洛陽要一個人過除夕的四娘,還有回京打探消息,至今不知身在何方的李茂,刑如意就覺得心里特別的難受。 她走到院子里,就看見羅敷也同樣在院子里站著。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的新衣,卻微微抬了頭,看著滿天飛舞的雪花。 “想家人了?” “嗯!”羅敷點點頭,轉(zhuǎn)身看著刑如意:“往年的除夕,羅敷都是留在家中與爹娘、哥哥嫂子一起過的。雖家中的規(guī)矩多了些,吃過年夜飯,也會各自的散去,但心里還是暖的。” 羅敷說著,落下兩行淚來:“我知道自己不該這么想,可一想到當時在府中爹和大哥都沒有認出我,一想到今夜他們都在陪著那個假的羅敷過除夕,我這心里就異常的難受。”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爹與你大哥雖一時認錯了你,但你在他們的心里異常珍貴卻是沒有錯的。換個角度想一想,他們當初對你的樣子,在他們心里,其實是在對待【瑞兒】,對待那個曾經(jīng)差一點就傷害了羅敷的【瑞兒】。你爹與你大哥終究還是善良的,自己的女兒與meimei都被人欺負成那個樣子了,他們卻只是將【瑞兒】驅(qū)趕出府,甚至還還了她的賣身契。你有一位很好的爹和一位很寬厚的哥哥。相信我,這件事,總會過去的,你與你的家人也總會團聚的?!?/br> “如意姑娘你呢?也有自己的遺憾,自己思念的人嗎?” 刑如意長吁一口氣,看著羅敷的眼睛道:“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就連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也都相繼跟著去世了。我記得,外祖父是最后一個走的,那年我好像才十二歲。瞬間,一個人就變得孤零零的,感覺特別的無助。這,還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外面的人都說,是我的命硬,克死了他們。有很多年,我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我將自己封閉起來,不愿意見人,也不愿意與人說話,唯恐自己這個命硬的連至親都會克死的人再去連累了旁人。直到,我遇見了狐貍,我的心結(jié)才慢慢的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