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這樣放棄，那她連靠近他的機會都沒有了。他甚至連她是誰都不會記得。

    一想到這些，她就難受得無法呼吸。

    不該是這樣的。

    她不想再一次失去他。

    重活一世，她多了很多勇氣。

    不顧工作人員的阻攔，程思思一把推開會議廳的門，闖了進去。

    里面的面試被陡然打斷，屋里的人都有些驚訝。

    徑直走到季文面前，程思思紅著眼睛看著他，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凹疚?，你為什么不選我？”

    眾人都是一愣。

    除了季文。

    只見他眉頭都不皺一下，抬起眼皮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問道：“你誰？”

    程思思被他問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他竟然對她沒有任何印象？

    “我是上一組女生里面的五號，程思思！”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打起精神，仔細看清自己。

    可惜季文并不領(lǐng)情，依舊靠在那里坐著，一臉乏善可陳道：“你沒入選，請出去吧。”

    “為什么？”程思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哪里不合格？請你給我一個理由?！?/br>
    季文這才打起幾分精神，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太自信了，不適合我的角色?！?/br>
    程思思皺起眉，不甘心道：“難道自信也有錯？”

    “可我的角色并不自信?！?/br>
    程思思緊緊咬著嘴唇，眼圈泛紅，再說不出話來。

    滿室寂靜里，導(dǎo)演李國正清咳幾聲，打圓場道：“這位同學(xué)，請你先出去吧，下次如果有機會，我們再合作?！?/br>
    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連忙跑過來，將程思思拉出去。

    外面還在排隊的男生女生們都滿是好奇地打量她，一邊小聲議論紛紛。

    程思思暗暗咬唇，忽然她抬手擦干將落未落的眼淚，飛快地跑了出去。

    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

    她要趕時間。

    一路飛奔在校園里，她用百米賽跑一般沖刺的速度跑回宿舍，拿上一頂鴨舌帽。然后又用更快的速度跑出宿舍，跑向西大門。

    一直跑了十多分鐘，終于趕到那家學(xué)生們最常去的理發(fā)店。時間剛剛好，店里人不多。

    “杰米大哥！快快快！”程思思爬到一張椅子上坐下，上氣不接下氣地催促道，“給我剃個光頭！快點快點！光頭！”

    叫杰米的理發(fā)師走過來，看著鏡中的美人，頓時就懵了，“剃光頭？你確定？”

    “我確定！”程思思快要急哭了，連聲催促道，“杰米大哥，請你快點！我趕時間！”

    杰米還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個漂亮小姑娘，為什么想不開要剃光頭？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meimei，你沒發(fā)燒吧？”

    程思思一把推開他的手，急聲道：“我沒發(fā)燒！我要剃光頭！大哥麻煩你快點！”

    整個理發(fā)店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她的奇葩要求驚住了，悄悄暗地觀摩打量。

    杰米看她確實著急，也沒再多想，從工具箱里拿出電推子，插上電，開始給她推光頭。

    不到五分鐘，一顆渾圓光滑的光頭就推出來了。

    程思思連忙解下脖子上的罩單，丟下二十塊錢，撒腿就跑。

    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鴨舌帽扣在頭頂，她一路飛奔在校園里，重新跑回四教，一口氣爬上三樓。

    站在樓道里緩和一會兒，她再一次沖過去，推開阻攔的工作人員，一把推開會議廳門。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她身上。

    里面臺子上，有兩個通過初選的女生，正穿著一身尼姑的灰衣在那里試戲。其中一個女生就是那會兒同組將她比下去的劉心苒。

    程思思快步走進去，再一次站到季文面前。

    當(dāng)她把頭上的鴨舌帽摘掉的時候，會議廳內(nèi)外一片驚呼。

    抬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她定定地看著季文，一字一字地問道：“你見過這么美的光頭嗎？”

    她知道，頭型也是選拔條件之一。

    他說過，她的頭型很美，是他平生僅見。

    滿室sao亂中，季文終于動了一下。他從靠坐的椅背左邊換到右邊，瞇起眼睛打量程思思。半晌，道：“去換衣服吧?！?/br>
    “?。俊背趟妓笺读艘幌?，有些遲疑。

    旁邊李國正拍著手哈哈笑道：“還不快去，季編要看你試鏡！”

    心頭頓時一喜，程思思連忙點頭，拿著帽子飛快地跑了出去。

    臺上那兩個女生，盯著她那歡天喜地的背影，暗暗撇嘴。

    在更衣室換上戲服，里面白色中衣，外面是一件尼姑穿的灰色袈裟。程思思對鏡整理衣著，看著鏡中的自己，一瞬間，她似乎又找到了上一世扮演梨清時的那種感覺。

    清凈。平和。還有一絲淡淡的哀愁。

    回到會議廳，這次臺上只有她一個人，還有一把椅子。

    導(dǎo)演李國正讓助手遞給她一張紙，上面有臺詞，還有鏡頭說明：這是一個日落黃昏的下午，一位年老的比丘尼坐在梨花樹下的石桌前讀佛經(jīng)。她慢慢地讀著，忽然讀到某個詞，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往事。然后她就坐在那里，好像入定一般，怔住了。

    “看明白了？”李國正問道。

    “是?！背趟妓键c頭。

    李國正打了個手勢，叫她開始。

    這一段，程思思記得。那是梨清住持年老的時候，某一天，回憶起她和那個少年初見時候的一場戲。也是整個電影的最后一幕。

    走到椅子旁坐下，面前是石桌，左手邊應(yīng)該就是那棵梨花樹。她垂目定神，慢慢醞釀一下情緒。

    兩膝并攏，兩腳也并攏，她肩膀微塌，低頭看著手上那張紙，仿佛那就是那本《華嚴(yán)經(jīng)》。

    “若能開演無邊法，則能慈愍度眾生；若能慈愍度眾生，則得堅固大悲心。”她慢慢讀著，目光似乎看著經(jīng)書，又似乎沒有看經(jīng)書。她的聲音淡淡的，平凈而安詳，好似那經(jīng)書已經(jīng)讀過千遍萬遍一般熟稔，一開上頭，就能連續(xù)不斷地讀下去一樣。

    “若得堅固大悲心，則能愛樂甚深法；若能愛樂甚深法，則能舍離……”她嘴唇微張，頓在那里，目光似乎透過那本經(jīng)書，看向了別處。

    她想起那年那天跟著師父下山，少年的母親不幸過世了。渺遠的唱經(jīng)聲，隨風(fēng)飄飛的紙幡，從供桌滾落的橘子，還有少年那一雙哭紅的眼睛……

    良久，她垂下眼簾，嘴角微抿，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在心里默數(shù)到五，程思思抬起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的表演結(jié)束了。

    她的目光緊緊盯著季文。

    這一次，她終于看到了，他眼里有光。一如上一世，他初見她那樣。

    “后面的不用看了?！奔疚牡溃熬退??！?/br>
    ☆、003   818那個光頭戲精

    當(dāng)場和劇組簽訂一個初步的協(xié)議，程思思成為《梨清》劇組的女主角，梨清的扮演者。

    心愿達成，她最后看一眼季文，終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李國正搓著下巴，沉吟道：“你不覺得這姑娘長得太艷了嗎？怎么會適合扮演梨清？”

    季文道：“誰說梨清長得丑了？”

    “那也用不著這么漂亮吧？”李國正很不贊同，“我覺得，還是容色平淡一些，比較適合梨清這個尼姑庵住持的身份?！?/br>
    季文淡淡道：“我覺得剛剛好?！?/br>
    李國正又嘖嘖兩聲，反正協(xié)議已經(jīng)簽了，他也沒再多說什么。

    話說程思思回到宿舍，結(jié)果里面沒人，羅燕大概是逛街買衣服去了，還沒回來。

    左右沒什么事，她便開始收拾屋子。她這人沒啥大毛病，就是一開心就愛干活。一邊哼著歌兒一邊掃地擦桌洗衣服，順便把羅燕攢了好幾天的臭襪子也給洗了。

    等羅燕回來的時候，一進門就是一聲尖叫。

    “干嗎呀你？嚇?biāo)牢伊?！”程思思讓她嚇得拖布都掉了?/br>
    “你還嚇?biāo)牢伊四兀∧氵@頭是怎么回事？”羅燕盯著她的腦袋，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我就出去逛個街，回來你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程思思這才想起自己的頭發(fā)沒了。她伸手撓撓自己的光頭，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又把鴨舌帽戴起來。

    將買的大包小包丟到床上，羅燕拉著她在桌邊坐下，一臉嚴(yán)肅道：“你給我說，這頭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思思又高興起來，連忙將自己被選中成為女主角的好消息告訴她。然后把自己那一上午的英勇事跡簡單講了一遍。

    “真的啊，太好了！”羅燕也很高興，“能演女主角的話，那也不枉你剃這光頭了！”她拍拍程思思的腦袋，忽然又虎起臉教訓(xùn)道，“不過你這死妮子也太大膽了！你說萬一這尼姑劇組沒選你怎么辦？你這大光頭已經(jīng)剃了，到時候別的劇組哪個還肯要你？”

    程思思抱著她笑嘻嘻道：“我這不是選上了嘛！要沒有這光頭，我也當(dāng)不了女主角??！”

    羅燕想想她說的也對，抬手將她的帽子拿下來，盯著那顆光頭打量半晌，揚起眉毛壞壞地笑：“思思啊，你還別說。你這光頭看久了還真挺好看的，有種異樣的禁欲般的性感！”

    “性感你個大頭！”程思思戴上帽子，伸手撓她的癢癢。

    頓時兩個人笑著鬧著滾成一團。

    然而程思思還沒開心多久，不幾天，整個電影學(xué)院都傳開了——表演系大四那個戲精，為了搶人家劉心苒的角色，竟然跑去剃了個大光頭作噱頭！真他媽的豁出去了！

    程思思這下徹底出名了。

    即使她戴著帽子，走在校園里也到處都有人指指點點。

    去食堂吃飯，周圍有無數(shù)人偷偷圍觀，甚至還有人拿手機偷拍。

    她的照片一度成為微博上的熱搜——“京電光頭系花”“京電系花為情所困，剃光頭報復(fù)社會”“818那個光頭戲精”“神秘系花剃頭為哪般？走近科學(xué)為您解答”……

    平時每天都和程思思形影不離的羅燕扛不住被圍觀的壓力，徹底舍棄她獨善其身。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起碼隔開她五張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