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顧瑾言坐回了軟轎上,從桌上撈起一塊帕子細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 “顧老弟,顧老弟,你沒事兒吧?” 阮富領(lǐng)著阮家人總算是趕到了,阮德被留在前廳照顧客人,阮富親自趕了過來。 只是他們這種平凡人,自然沒有郭濤的腳程快,恰好夠顧瑾言打個時間差,把四小姐扔進水里去。 “我沒事兒,落水的也不知道是你家哪個丫鬟,我身子不好又不會鳧水,只能干看著。你們家派個人下去撈吧。”顧瑾言懶懶地伸出一根手指,隨意指了個方向。 阮行立刻吩咐了兩個會水的婆子下去撈,聽顧爺說是丫鬟,心就放寬了一半,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偏偏掉到了荷花池里,還離顧爺?shù)奈恢眠@么近。 死了也就罷了,若是驚擾到貴客可就得不償失了。 四小姐被掐住脖子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快暈了,又被丟到了水里,幾乎是暈了過去,后來水灌進口鼻里,才清醒了些,卻無力掙扎,畢竟剛才命懸一線已經(jīng)沒多少力氣了。 等到她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去了半條命。 “四小姐!”阮行第一個看見這撈上來的人,當他看清楚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都驚了,詫異地喊了一聲。 怎么會是四小姐! 小主子們應該都聚在后院,等著壽宴結(jié)束,一起陪著老太太吃長壽面才是。 “四jiejie當真在這里?她都丟了好一會兒啦?!?/br> 幾位小姐恰好也趕到這里,五小姐一聽小總管這話,當場就擠到了前面,高聲說了這么一句。 那這位落水的人是四小姐,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br> 阮富皺了皺眉頭,這兩個蠢貨,他想不認賬已經(jīng)不行了。 “哎呀,四姐穿的這是什么呀,羞死個人嘞!” 五小姐原本是急著湊上來瞧熱鬧,結(jié)果就瞧見剛從水中撈上來的四小姐,橫躺在地上,披風散在一旁,露出里面的紗衣。 那紗衣被水浸濕了之后,跟沒穿一樣,肚兜更是被救人的兩個婆子扯得七零八散,現(xiàn)在的四小姐幾乎是全/裸躺在地上,供大家圍觀。 阮綿綿站在后面,稍微踮起腳就看到了四小姐那副慘狀,不由得心里咋舌。 她只不過隨口胡說,沒想到四小姐還真這么干了,原以為就兩個袖子是紗制的,沒想到四小姐這一身都是薄紗,外面套了個披風就敢出來,也真是不要命了。 “什么混賬東西!”阮富頓時面色暗沉如鍋底。 旁邊兩個婆子是有眼色的,立刻將四小姐的披風包好,不讓她露出一絲皮膚來,但是她方才的不尋常眾人都已經(jīng)看在眼里。 “四妹真是瘋了,她穿成這樣來荷花池,不是為了亭子里那位爺吧?”三小姐與阮綿綿站在一處,看到四小姐那副慘狀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刻湊在她耳邊說道。 顯然在場的聰明人,都能看出來四小姐穿成這樣是為了什么,根本不是來投荷花池的,而是來勾/引顧財神爺?shù)摹?/br> 只不過不知道經(jīng)歷了什么,總之現(xiàn)在她是被人從水里撈出來的,而且丟盡了臉面。 ☆、第34章 034 又生一計 “這是四小姐啊, 鬼鬼祟祟的,我還以為是偷東西的家賊。幸好她沒到我跟前來,否則就要鬧出誤會了?!鳖欒苑€(wěn)穩(wěn)地坐在軟轎上,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臉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嘲諷。 阮富有些尷尬, 立刻揮手高聲叫嚷道:“快把她抬走,抬走!” “顧老弟沒事兒吧?”他急忙跑進了涼亭里, 非常緊張地詢問顧瑾言。 這位財神爺?shù)钠饪刹凰愫? 要是真的發(fā)起火來,那可沒法收場了。況且今日是老太太壽辰,發(fā)生這種事情, 傳出去總歸不好聽。 阮富覺得自己私下里不要臉是一回事兒, 傳出去難聽話影響到自己又是另一回事兒了,他現(xiàn)在可是恨透了四小姐。 阮綿綿看見他像個狗腿一樣, 不由得嗤笑一聲, 心里卻生起了無數(shù)的警惕。 她原本想著, 把眾人以落水一事引過來, 讓大家正好看見四小姐跟顧瑾言糾纏不清的場景, 結(jié)果到了這里,四小姐真的落水了,而顧瑾言反而一副被擾了清靜的架勢,惹得阮富要小心賠罪。 不知道是不是她盯著顧瑾言看得太久了, 原本漫不經(jīng)心地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視線卻忽然沖著她這個方向掃過來。 阮綿綿下意識地就往旁邊挪了一下, 躲起來,避免與他直視。 緊接著她又反應過來,剛剛那么迅速地躲起來,明顯就是心虛的表現(xiàn),她又立刻伸出了頭,沖著他的方向笑了笑。 顧瑾言與她離得不算近,但是阮綿綿縮回去又冒出頭的動作,還是清楚地落在他的視線里,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散了散了,都圍在這里做什么?!比罡灰娯斏駹?shù)哪樕惶茫⒖滔肫饋硭幌矚g人多的場景,趕緊讓人離開。 幸好此刻在這里的都是阮家人,沒把前院的客人們給驚動了,否則他這臉面也不知道該往哪里擱了。 “顧老弟,對不住啊,讓你看笑話了,家里的小姑娘沒見過什么世面……” 阮富想解釋什么,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瑾言給接了話:“阮兄這話可不對,六小姐還是見過挺大的世面?!?/br> “六丫頭不一樣,她從小是跟著我的,出門下莊子都去過幾回,自然是其他人不能比的?!比罡涣⒖痰?,心里稍微舒坦一些,看樣子財神爺對他家的六小姐還真是另眼相看。 顧瑾言抿了抿唇,忽然想起阮綿綿臨走之前那個笑容,帶著幾分狡黠和幸災樂禍,他的心里一動,裝死不經(jīng)意地問道:“六小姐的棋藝如何?” 阮富正準備告辭,忽然聽到他問這一句,先是楞了一下,轉(zhuǎn)而驕傲地挺起了胸脯。 “顧老弟,這真不是我吹啊。我家綿綿的棋藝非常高超,她年幼時,我請了先生教她下棋,結(jié)果只教了三年,先生換了好幾位,后來最后一位先生說他沒什么可教的了,六小姐心中自有乾坤。我當時就可惜,這么聰明的孩子,可惜身為女兒身,否則接手我阮家必定能光宗耀祖……” 阮富提起這件事,與有榮焉,外加當初阮綿綿的確年紀小,難免啰嗦了幾句。 他心里想著六丫頭要不是女兒身,還真的能冠以天才的名號,說不準如今這財神爺?shù)拿^就要易主了。 顧瑾言聽著他字字句句都在夸獎,不由得瞇了瞇眼,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很好,他被耍了。 他原本還在詫異四小姐為什么跟瘋了似的,硬要往他身上黏,心里猜測著會暗算他的人選,如今也算是確定了。 這位六小姐從那日下棋開始就布局了,專門挑了那個地方等著四小姐她們送上門來,就是看準了他當初逗弄她的心態(tài),故意輸棋給他,讓四小姐誤以為財神爺與六小姐的關(guān)系極其親近。 之后的一番作為,即使他沒能看在眼里,也基本上確認,肯定是六小姐說了什么話哄著四小姐了。 “哎,顧老弟你臉色不好,前幾日我聽說你們二人對弈了半日,是不是綿綿不懂事兒讓你不高興了?”阮富察言觀色還是很厲害的,一眼就看出顧瑾言面色不對勁,立刻輕聲詢問了一句。 實際上他沒好直白地詢問,是不是阮綿綿沒有手下留情,在棋盤上把顧瑾言殺個片甲不留。 顧瑾言收起臉上難堪的神色,反而輕笑道:“沒有的事情,綿綿很聰明。如果不是阮兄告訴我,我還以為綿綿的棋藝剛?cè)腴T呢。今日老太太壽辰,我和她都是身子不好之人,不好沖撞了壽星,不如阮兄就讓六小姐陪著我再下幾局棋?” 的確會有人家在老人高壽的時候,把家里重病之人挪開的,以免沾染上病氣,不過阮綿綿最近好了許多,阮富可不準備讓她回避的。 但是財神爺都開了這口,哪有不應之理。 “成,你等著,我這就去讓人請她過來。你們玩兒得開心些,我去前院了?!比罡缓敛华q豫地就把自家六丫頭給賣了。 要知道他四女兒剛給他丟臉了,現(xiàn)在要六小姐來彌補,完全是順理成章的,反正都是他女兒。 * 阮家一行人被攆走了,阮綿綿混在人群之中,心跳還有些快,想著方才自己應該沒有露出馬腳來,才算是放下心來。 她算計四小姐,從來就不怕四小姐報復,她連大姨太都不怕,更何況四小姐。 不過如果顧財神爺知道她一手策劃了這事兒,就不知道該如何報復她了,畢竟之前他們無冤無仇,顧瑾言這條瞎眼魚就跟她各種不對付。 如今要是知道阮綿綿如此坑他,還不知道財神爺能怎么回擊呢。 “四小姐是怎么了?” 正好桂嬤嬤迎了上來,她原本在大姨太那邊幫忙,沒來得及趕過來,一聽說四小姐出事兒立刻過來,拉住一個人就仔細問。 結(jié)果人家三兩句就告訴她了,當然說出來的話也不會好聽,畢竟四小姐可算是全/裸躺在地上,被人瞧得一清二楚,能有什么好話等著她。 “你說什么?不可能!我們四小姐最是守規(guī)矩的!” 桂嬤嬤聽到之后,臉色都白了,下意識地就張嘴反駁,要知道她可是一點風聲都沒收到,根本不相信四小姐能做出這么離譜的事情來。 “嬤嬤,你這話可就別說了,四姐若是最守規(guī)矩,干什么穿著紗衣去荷花池啊。她送去給誰看吶,她這樣都是守規(guī)矩的話,那我們姐妹幾個得成什么樣兒。你還是少說幾句,多教教四姐什么叫規(guī)矩吧!”五小姐一聽她這話,當場就冷了臉色,想起之前桂嬤嬤磋磨她們的時候,總要加上一句,說什么四小姐最懂規(guī)矩的,要她們多跟著四姐學。 現(xiàn)在可正是打臉的好時候,五小姐當然不會放過。 看著桂嬤嬤魂不守舍地離開,五小姐當場笑出聲來:“看她還怎么拿四姐當榜樣舉例子!” 阮綿綿招手,春杏立刻湊了過來,她叮囑了幾句,春杏得了命令就下去了,臉上還帶著幾分興奮的神情,顯然六小姐又要出招了。 春杏一路走,直接去了六姨太的屋子。 八小姐這幾日發(fā)燒了,一直閉門不出,春杏趕到的時候,就見六姨太屋子里的人在驚慌地張羅著什么,后來瞧見是春杏來了,六姨太才松了一口氣。 原本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裝睡的八小姐,一聽到春杏的聲音,也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了。 “春杏來了,可是六jiejie那兒有什么好事兒?”八小姐神采奕奕地問道,絲毫不見任何病態(tài)。 因為阮家無人敢對桂嬤嬤說重話,這老貨還越發(fā)把自己抬起來了,折磨小姐們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六姨太之前還求到了阮綿綿的面前,希望她再跟之前一樣,請幾位小姐去吃茶,好讓八小姐歇一歇。 阮綿綿就給她出了這么個主意,要八小姐在床上裝病,反正大姨太那邊也不會爭對八小姐。 畢竟大姨太忙著要四小姐與六小姐打擂臺,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她可不希望節(jié)外生枝,要是再招惹了一個六姨太,那可得不償失。 對于八小姐生病告假,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殊不知當大姨太讓四小姐把桂嬤嬤請回來,并且還對著老爺出餿主意,說讓家里的小姐都學規(guī)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六姨太給得罪了。 六姨太橫了一眼八小姐,八小姐立刻閉上了嘴巴,乖乖地坐回了床上,不過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春杏,就好像她是什么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 “辛苦八小姐這幾日了,今兒過去,您就不用躺在床上了,可以出去找七小姐玩兒了?!贝盒酉冉o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八小姐立刻尖聲歡呼,春杏則請六姨太到了外間說話,這些話就不好讓一個孩子聽到了。 “外頭正亂著,想必四小姐那事兒您也聽到了。我們小姐說,今日正是您找桂嬤嬤算賬之時?!贝盒诱J真地說道。 六姨太一怔:“這會子怎么算賬?今日可是老太太壽辰,前院熱鬧得很,我要是這會子鬧出來,老爺不會放過我的?!?/br> 春杏輕輕一笑:“自然不是這會子,出了四小姐這事兒,為了避免節(jié)外生枝,老爺肯定會早早結(jié)束酒席。老太太來后院吃壽面,就正是好時候?!?/br> 六姨太有些遲疑,春杏湊在她的耳邊道:“我們小姐說了,您只管領(lǐng)著人大大方方地去,東西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絕對會給您一個交代?!?/br> “這——能行嗎?”六姨太有些意動。 春杏點頭:“那是當然,我們小姐也就是順手的事兒,反正您做不做都無所謂。只不過可憐八小姐那么小的年紀,還要受磋磨。就算四小姐出了這種事兒,只要大姨太堅持,桂嬤嬤這規(guī)矩必定就不會廢除,八小姐病好了還得去遭罪呢!” “我去!”六姨太一把拉住了春杏的手,八小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自己沒舍得動一根手指,被一個婆子打得那么慘,她心里怎么能不氣憤。 “春杏姑娘只說我怎么做吧,我人蠢笨,但是好歹有一把力氣,只管吩咐!”六姨太一旦下定了決心,爽快的性子就顯露出來了。 春杏臉上一喜,立刻湊在她的耳邊,將阮綿綿交代的話全部告訴她。 小姐可指望這次把桂嬤嬤給扳倒呢,雖然那婆子沒機會磋磨她,不過阮綿綿就是要弄走桂嬤嬤,才能讓以后站在大姨太那邊的人產(chǎn)生警醒。 跟六小姐作對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