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兩個人看見他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收了,全部低著頭不說話,只管拿著手上的針線認真刺繡,完全把他當(dāng)做透明人一般。 “你干的好事兒,邱芳死了。你再怎么恨她,也不至于用那種手段,你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阮富厲聲吼道,根本問都不問,就斷定邱芳的死,她就是兇手。 許明茹聽他這話,挑挑眉頭:“邱芳死了?哪位好心人干的,老爺你早說啊,我好讓人去買掛鞭來放一放,真是蒼天有眼,她原本就不得好死。聽老爺這口氣,還真的是不得好死?!?/br> “你裝什么,不就是你干的?這個家里,能對她用這種手段的人,除了你之外,還有誰?”阮富明顯是不相信,覺得她就是在狡辯。 許明茹冷笑道:“邱芳得罪那么多人,這個家里幾乎大半的人都跟她有仇,她克扣家里的銀錢貼補自己娘家,還送那些小姑娘到老爺?shù)拇采?,最后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她跟誰有仇,老爺不是最清楚嗎?” 她明顯就是不認賬,甚至還忍不住嘲諷他幾句。 “兒媳婦最近都跟我在一起,天天繡繡花喝喝茶。我們倆都已經(jīng)躲到這里來了,還能做什么?”一旁的老太太也忍不住開口了。 “娘——”阮富見老太太開口說話,卻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低著頭想說什么。 但是只說了一個字,就見老太太抬起手來,一副拒絕聽他說話的樣子。 “你不要跟我說話,我也沒有你這個兒子。你又想像當(dāng)年那樣,什么錯誤都往別人身上怪。我不管你這次想弄誰,這事兒都跟兒媳婦無關(guān),我跟她在一起,比你清楚她究竟做了什么?!?/br> 老太太閉起眼睛,根本不愿意看他,不過說出來的話確實極其難聽,根本就不給阮富面子。 阮富的臉色異常難看,每次看到老太太,他都會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雖然每年他都要把老太太搬出來過一次壽辰,借拿壽禮的過程收好東西,但是老太太也不過是走個過場,母子倆基本上是全程都無交流。 “老爺,不好了,大姨太貼身伺候的丫鬟半夏,不見人影了。之前說是去醫(yī)院看病,但是后來就沒見她回來,她房里的東西也被收拾走了,沒有一件貴重物品留下?!?/br> 有個小丫鬟匆匆跑進來傳話,阮富臉色大變,立刻轉(zhuǎn)身就跑出去了。 他待在那里也問不出來,況且還有老太太幫著許明茹作證,也讓阮富心有疑慮,現(xiàn)在這個丫鬟逃走了,也正是做賊心虛的表現(xiàn),他幾乎立刻就認定是這個丫鬟害死了大姨太。 他去報官,并且請秦督軍全城通緝,秦督軍這邊答應(yīng)的好好的,那邊就不理會了。 阮家這堆破爛事兒,他才不愿意摻和。 阮富在生意場上頻頻失誤,一些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家,就把阮富那些年為富不仁的事情都放出了消息來。 秦督軍還聽了一耳朵,簡直不忍直視。 這哪是人啊,這分明就是個畜生。 連殺父弒兄這種都有,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真假,秦督軍這人也八卦,還特地打聽了一下。 阮家當(dāng)年人丁興旺,特別是男丁,不過后來阮富那一輩兒就只剩他一個人了,其他都死了。 聽說原本這個家不是傳給他的,他的兄長比他能力卓越多了,最后卻和阮家老太爺在一次出門談生意的路上沒了,這個家才到了他的手里。 “謝謝娘?!?/br> 等阮富走了之后,許明茹立刻跟老太太道謝。 老太太靠在躺椅上,不停地喘著,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悲傷的。 她平時窩在這里,基本上跟許明茹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老太太畢竟在阮家扎根甚深,不少老奴都聽從她的使喚,因此阮家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兒,她還是清楚的。 “謝什么,我只是幫你一把。我不能殺他,但是你能?;⒍具€不食子呢,我可不想變得跟他一樣沒人性,要不然下了地府,老太爺要怪我了。”老太太睜開眼,兩眼渾濁,像是隨時要滴下淚來一樣。 ☆、第115章 115 槍殺阮富 阮富幾乎把整個上海灘都翻遍了,依然沒有半夏的蹤影,一個大活人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他立刻就知道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搗鬼,否則半夏一個什么本事都沒有丫鬟,竟然能從他這個地頭蛇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任他發(fā)動多少人手,都是找尋不到。 不過很快他就顧不過來了,因為阮家的生意開始頻頻出錯,各種涉及到的產(chǎn)業(yè)都開始受到影響,隱隱有了崩盤的跡象。 半夏這事兒直接擱置了,誰都比不上他的生意,阮富奔波于蘇滬兩地,阮家的老本行都在出錯,他之前聯(lián)系的準備開拓的新產(chǎn)業(yè),也直接黃了。 阮家生意上面出事兒,連下人都能察覺到,老爺成日不在家,回來就是喝的醉醺醺的,談生意難免要喝。 實際上以阮富的個性,除非他自己想喝,否則出門做生意,已經(jīng)很少如此喝了,像個更出入生意場的愣頭青一樣。 但是如今他是生不由己,不喝不行,那幫老家伙就是想看他的笑話,他心里憋屈,卻還得喝。 阮富在外心情不好,回來自然也只有找人發(fā)xiele,他喝的醉醺醺的就要去找三姨太。 不過守門的不讓他進,歉意地道:“老爺,您回吧,三姨太不在?!?/br> “胡說,怎么不在,肯定在!”他邊說邊吵嚷著要沖進去,攔門的人不敢多阻攔,意思一下就讓他進去了,結(jié)果找遍了竟然真的不在。 “老爺,三姨太去廟里上香,這幾日不回來,說是要齋戒供奉,求佛祖保佑呢。要不您去琴姨太那里?”看門的小聲建議著,那謹慎的態(tài)度顯然是怕老爺發(fā)火,對著他們這些下人撒氣,所以立刻提議他去找琴姨太。 阮富醉醺醺的,腦子也不清醒,聽門房這么說之后,果真就搖搖晃晃地去尋找琴姨太了。 這么大半夜的,大部分人都睡著了,琴姨太那個屋里也是滅了燈,結(jié)果阮富過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他最近這些日子過得不痛快,明明已經(jīng)是阮家的一家之主了,很久沒有當(dāng)過眾人的笑柄了,卻像個新出來做生意的人一樣,要四處討好那些老不死的,這讓他滿肚子怒火。 就著酒氣就對琴姨太拳打腳踢的,根本就像個瘋子一樣,在外面偷聽的下人們,沒有一個敢進去的,琴姨太后來都跑出來了,阮富還在跌跌撞撞地追出來,他一個醉漢自然捉不住的,還讓下人去抓琴姨太。 那些下人又不敢對琴姨太怎么著,就像是老鷹捉小雞一樣,這鬧劇持續(xù)到大半夜才消停下來。 許明茹接到消息的時候,銘心正跟她相對而坐,兩人舉著被子喝茶,八少爺頭靠在三姨太的腿上睡著了,不過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眉頭緊緊皺著,顯然在夢中也睡得不怎么踏實。 “八少爺是個好孩子,腦瓜子也很聰明,好好培養(yǎng)以后必然能接手阮家的生意,,太太不如好好教她,我這種眼界的人教不了他什么?!比烫呎f邊伸手拍了拍八少爺?shù)暮蟊?,讓他睡得更安穩(wěn)些。 許明茹看著他沉靜的睡顏,臉上露出幾分怔愣的表情,轉(zhuǎn)而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養(yǎng)孩子了,啟舟離開之后,我的心里就只剩下仇恨了,母愛早就所剩無幾了。我對綿綿還能有幾分憐惜,可是對他,這個被迫生下的孩子,就算有憐惜,但是我一想起他是怎么來的,我的心里就只剩下仇恨了,那是阮富給我的屈辱。” 她說到最后,臉上咬牙切齒的神情一閃而過,臉上的仇恨仍然是克制不住。 她對阮富只剩下恨,一絲一毫的夫妻之情都沒有了,殺子之仇,以及羞辱之仇,讓她日夜難眠,輾轉(zhuǎn)反側(cè)。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靜,三姨太雖然不能切身體會許明茹的殺子之仇,但是羞辱這種事兒,阮富經(jīng)常對她這么做。 她還是個姨太太,阮富那些猥瑣的想法就不會掩蓋了,每一次阮富到她屋子里來,對她都是一種折辱。 “你就不要謙虛了,你不會帶孩子誰會帶。綿綿就被你教的很好,你只要教他做人就好,至于做生意這方面,自然有許多先生能教。我這個樣子是帶不了他了,最近家里亂,你便領(lǐng)著他去外面住吧,外面有棟房子,我改在了你的名下,等阮家這場風(fēng)波過去,你們再回來,免得誤傷了。” 三姨太在太太這里湊合了一晚,第二天便領(lǐng)著八少爺與阮綿綿道別之后,悄悄地離開了阮家。 阮綿綿也被太太找了過去,母女倆其實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話了,能夠觸及到的話題都是傷心事兒。 “你也搬出去住吧,把該搬走的東西都搬走。” 太太這么說,讓阮綿綿不由得愣住了,她不知道什么是該搬走的東西。 “我還要回來住呢!” “就算要回來住,也把你屋里值錢的東西都抬走。我記得財神爺之前給了你不少嫁妝,不說別的就那顆玉白菜也都弄走。你爹是瘋狗,他現(xiàn)在生意都黃了,等沒錢的時候就該典當(dāng)東西了,全家就你屋里東西最多,你以為他不會打你的主意?那可都是財神爺幫你置辦的嫁妝,不能便宜了別人。還有我這邊也給你準備了不少嫁妝,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或許阮狗都沒命活到你出嫁那天?!?/br> 許明茹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來,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樣,笑得著實有些滲人。 阮綿綿沒說話,就這么盯著她瞧,憋了半天才軟軟地喚了她一聲娘,似乎想勸她什么。 許明茹聽到她這口氣喊自己,著實愣了一下,有多久沒有聽到阮綿綿這么喊她了。 她勾著唇笑了,這次的笑容里沒有任何尖銳或者陰冷的意味,只剩下滿滿的溫暖。 “財神爺果然很疼你?!?/br> 阮綿綿有些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喊了她一聲娘,怎么就得出了這么個結(jié)論。 “你以前怨懟我,一是因為我對你沒盡到母親的責(zé)任,二是這阮家沒有你可以感情寄托的人,我是你親娘卻辜負了你這份希望。但是如今有個人能夠無限的包容你,帶著你玩兒,給你安全感與一切情感的寄托,你對我的怨懟也就少了。況且阮家現(xiàn)在這么亂,唯一心不慌的估計就是你了,因為你有后路你有另一個家。你不像我在男人方面那么吃虧,顧瑾言是個良人?!?/br> 許明茹邊說邊露出了笑容,顯然此刻的她沒有仇恨也沒有怨懟,唯有欣喜和滿足。 她生了三個孩子,小八沒長大,未來還不確定,但是至少阮綿綿應(yīng)該不會過的差。 阮綿綿從許明茹那里回來之后,情緒就不怎么高,但是她依然按照許明茹叮囑的,讓人將貴重的東西打包送出去一撥,人卻沒有出去住。 她還沒出嫁,這里還是她的家。 顧瑾言原本已經(jīng)替她安排好了宅子,為了不讓人說閑話,特地安排的離顧府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她不愿意去,顧瑾言也不勉強,只是在阮家的下人里面安插了幾個自己的人手,用來隨時保護她。 要說以前安插人手可能會很難,但是如今卻簡單地多,阮家整個內(nèi)部已經(jīng)成了一盤散沙,一個個下人都想著找后路,能撈一筆是一筆。 就連阮德都大開方便之門,不過幸好顧瑾言派來的人夠多,足夠護住阮綿綿和許明茹的。 “小姐,睡吧,這外面天都黑了?!?/br> 最近阮家不太平,一到天晚便都睡了,很少有人出來瞎走動。 阮綿綿總覺得今天這心里不踏實,看著外面的天色,心跳的有些不正常。 “爹還沒回來嗎?”她問了一句。 “沒呢,應(yīng)酬吧,老爺最近總找財神爺,不過財神爺最近也是怕了他了,今兒躲過去了,應(yīng)該是跟別人喝的酒?!?/br> 阮綿綿皺了皺眉頭,阮富自己盤不活生意,就想找人下水,顧瑾言作為他未來的準女婿,自然是首當(dāng)其沖,阮富找上他,甚至沒有一點心理負擔(dān)。 “小姐,老爺回來了,又去琴姨太的院子了,不過他這次怒氣沖沖的,也不知道是生什么氣呢!”踏雪跑過來輕聲說了一句。 阮綿綿聽說他怒氣沖沖地回來了,眉頭再次皺緊了,在外面受了火氣就回來撒火,簡直是有毛病。 她也沒吭聲,躺倒床上就睡著了。 阮富又是喝的醉醺醺的,他推門進去的時候,琴姨太都沒敢上床,就坐在椅子上,看到他醉眼迷離的樣子,自動地就開始渾身打顫。 這幾天她都被打怕了,其他幾位姨太太能走的都找各種借口走了,只有她在上海舉目無親的,甚至身上連一點錢都沒有。 而且阮富之前又最寵她,所以最近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到她這邊來,一見面就打。 阮富進來的時候,她抖了抖,倒了一碗醒酒湯端過去,不過還沒跟前,阮富已經(jīng)用力地揮揮手,把她手里的醒酒湯給打翻了。 “老爺——” 琴姨太剛開了個口,忽然臉上就被猛地扇了一巴掌。 “啊——”她整個人都被打得踉蹌了一下。 “賤人,你是不是給我戴綠帽子了?九少爺是誰的種?”阮富冷聲質(zhì)問她。 琴姨太整個人都抖了抖,眼神有些閃躲,轉(zhuǎn)而又立刻解釋道:“當(dāng)然是您的孩子,老爺你說什么呢,我根本就聽不懂啊。九少爺不是你的孩子,能是誰的?” “你放屁!今晚的酒桌上,誰都知道那小賤種姓孟。你是懷了姓孟的賤種才進的府,我就說呢,女人壞孩子也沒你這么容易的,還說早產(chǎn)?!?/br> 阮富基本上要氣瘋了,手腳并用地往她身上招呼。 喝醉酒的人力氣很大,琴姨太想要爬走,但是門卻被堵住了,任由她怎么哭喊,外面的人都不會給她開門的,顯然阮富之前叮囑過。 阮富抓起她的頭發(fā)就往桌角上磕,“砰砰砰”的聲音傳來,直接就見了血,顯然是真心要琴姨太死。 琴姨太被撞得頭暈眼花,身體發(fā)冷,她真覺得自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