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值班室門口的監(jiān)控攝像頭突然間喊了起來:“王汀,王汀,余磊過來了!” 屋里頭的固定資產(chǎn)全都齊齊打了個寒噤。寫字桌顫巍巍地問門:“你鎖牢了沒有???你千萬不能讓這個壞人進來?。 ?/br> 它們都知道了上午余磊企圖欺負王小敏的事情,又怕又氣,現(xiàn)在真是恨透了余磊。虧它們以前還當余磊是好人,會幫助王汀呢! 余磊沒有敲門,而是站在女值班室門口。他刻意放輕了腳步,耳朵靠著門,聽里頭的動靜。王汀似乎在跟那只電子貓玩耍,聲音也像是哄孩子一樣:“好了好了,小敏寶寶最乖了,我們不生氣,我們一起玩球好不好?” 王小敏被哄得心花怒放,立刻忘了鄭妍家的稀奇事,嬌聲嬌氣地要求看動畫片。哼!它才不怕門口的壞人呢?門大哥會鎖得牢牢的,保護它和王汀的。 “你個小傻瓜喲?!蓖跬破鹗謾C,又親了一下,點點頭道,“好好好,你玩吧。誰讓你是小敏寶寶呢。” 余磊有些訝異,他沒想到王汀竟然如此喜愛這只電子寵物??磥恚降资桥税?。余磊啞然失笑,伸手敲了敲門,聲音輕快:“哎,在里頭不?我上你辦公室門鎖了?!?/br> 這個人居然不偷聽完了立刻就走!屋里屋外的固定資產(chǎn)們?nèi)季杵饋?。大晚上的,余磊找王汀,到底想要干什么?/br> “誰啊?”王汀跟才發(fā)現(xiàn)余磊的存在一樣,朝門外喊了一聲,“要是沒什么急事,明天再說吧,我睡了?!?/br> “我,余磊。”門外的人并沒有打算就此放棄的意思,反而嘲笑起王汀,“至于嗎?這才幾點鐘,你就睡覺了?王汀,一碼歸一碼,咱們以后還是朋友。你不用躲著我的?!?/br> 王汀的鼻音重了起來,嗓子也有些啞,她咳嗽了兩聲:“我沒躲你,我是真扛不住了。估計感冒潛伏期過了,現(xiàn)在是臨床表現(xiàn)階段。沒十萬火急的事情的話,你后面再說吧,我得早點兒睡了。” 余磊本想趁熱打鐵,今晚好好跟王汀談談。起碼,得確保王汀是自己的盟友才行。 他知道局里頭的人是怎么笑他的,女婿路線唄,找對了人少奮斗二十年。酸溜溜的怪話多了去了,不過是羨慕嫉妒恨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如果說出生是第一次投胎,那么婚姻無疑是第二次命運的轉(zhuǎn)折點,無論男女都一樣。前者自己控制不了,后者卻可以好好選擇。 余磊相信自己沒有選擇錯誤。至于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以后,如何再次選擇,那是另外一回事。他從不會在虛無縹緲的事情上投注太多的精力。王汀是個合適的伙伴人選,比起庸俗的rou體關系,精神上的聯(lián)系可以讓他們之前的感情更密切。 值班室里頭傳出了抽面紙的聲音,王汀又清了清嗓子,然后叮囑電子貓:“再玩一會兒就睡覺了?!?/br> 余磊微微地笑了。王汀難得顯露出來的柔弱讓他心情微妙,他甚至放棄了今晚跟對方長談的打算,而是安慰了一句:“沒事,就是隨便聊聊。你早點兒睡吧,把身體養(yǎng)好了才是最重要的。要不要我去藥店給你買點兒感冒藥?” “不用了,謝謝領導關心。”王汀擤了下鼻子,催促道,“你自己早點回去休息吧,晚安。” 值班室的燈滅了。余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王小敏緊張兮兮地問走廊上的監(jiān)控攝像頭:“他走了沒有?天啦,好緊張啊!他肯定是覬覦我很久了!” 王汀伸手摸了摸王小敏的腦袋,自家這只臭美兮兮的小手機??!她沒有開燈,而是繼續(xù)靜靜地躺在床上。果不出她所料,五分鐘后,余磊又輕手輕腳地出現(xiàn)在值班室門口。 值班室的門發(fā)出了嫌惡的聲音:“真惡心,他干嘛老貼著我,我真不想被他碰?!?/br> 王汀沉默地聽著門外的監(jiān)控攝像頭還有門板跟她匯報余磊的動向。這個人,足足在門外等著十分鐘,才再一次離開。余磊的執(zhí)著,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這個思維縝密的男人,一旦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之處,就絕不會輕易錯過。 她微微瞇了下眼睛。等到大樓向她反饋,余磊已經(jīng)離開局里頭了,她才重新摸出了王小敏,警告對方看動畫片都超時了,然后撥通了周錫兵的電話。 周錫兵正在準備出警的路上。 有人喝醉了躺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家門朝哪個方向開了。周圍路過的人怕他會在大街上直接凍死了,只得打電話求助警察。實習生接電話的時候都無語了。大過年的,能不能老實在家呆著,別給人添亂成不? 林奇朝他腦袋上胡嚕了一下,瞪眼道:“你以為呢?干民警,基本上這輩子都是跟這種事情打交道。你當是福爾摩斯啊!” 實習生小小聲嘀咕了一句:“福爾摩斯才看不起警察呢。” 林奇眼睛又瞪了過去,正要好好教訓一下自己帶的實習生時,身上的棉制服套了一半的周錫兵又大步朝后面走,一邊穿衣服一邊接電話去了。 林奇朝天花板露出個詭譎的笑容來:“得,不過要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話,還是干派出所最省心?!?/br> 周錫兵沒工夫教育屬下,他撈起手機趕緊按下接通鍵,想著要怎么跟王汀解釋他還沒來得及聯(lián)系安市警察的事情。忙不是借口,按照戀愛學理論,再忙都能抽出空來??伤拇_忙得吃過晚飯后,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電話一接通,王汀就迫不及待地交代起情況:“鄭妍很可能是老陶的女兒。鄭妍她mama曾經(jīng)用另外一個手機跟號碼打電話給老陶,說了這件事。另外,初二那天傍晚,有人趁著發(fā)傳單的機會,給鄭妍她mama塞了一封信。”她說到這兒的時候,聲音頓了頓,才輕輕道,“信的內(nèi)容,跟當年寄到我學校的那一封差不多?!?/br> 你知道該怎么辦。 周錫兵穿衣服的動作停住了,他朝話筒匆匆招呼了一聲:“你等一下?!比缓髮α制娓硪晃幻窬瘬]揮手,示意道,“勞駕,你倆跑一趟吧,我這邊有點事要處理?!?/br> 民警立刻樂呵呵地起了身,笑道:“那敢情好,這個留守重任就交給領導了,我們出去兜兜風?!?/br> 周錫兵點點頭,人朝后面走,進了值班室,鎖上門以后才問王?。骸八麄冇终夷懵闊┝??” “沒有?!蓖跬@了口氣,“不過鄭妍的mama一直纏著我們家不放。我打電話過去警告她了,是她的手機告訴小敏的。后來老鄭過來了,就攔著她不讓她再說。她情緒非常激動,說了當成老鄭是被迫娶她之類的話,還說老鄭一直想讓她死。” 周錫兵沉默了一瞬,輕聲道:“王汀,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好嗎?我會盯著安市那邊,詢問進展情況的?!?/br> 話筒里頭是長久的靜默。王汀輕輕嘆了口氣:“算了,我不多管閑事了。但是,這件事,牽扯了王函?!?/br> 第107章 下雪天(十七) 周錫兵無數(shù)次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再踩雷區(qū)。王汀參與案件偵破調(diào)查這件事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雷區(qū)。更何況,這樁案子隱隱約約地牽涉到了她的家人。他清了清嗓子,耐著性子勸說自己的女友:“交給我處理好嗎?這件事,我來跟進。”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小兵兵都忍不住主動跟王小敏說話,好替自己的主人辯解:“我主人是警察哎,破案是警察的事情。你主人又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就應該交給警察來處理?!?/br> 王小敏立刻跳腳:“可是警察到現(xiàn)在也沒有調(diào)查出事情的真相來,哪里有我主人厲害!” 小兵兵正要反唇相譏的時候,周錫兵開了口:“王汀,相信我一次,好嗎?這件事,我來解決?!?/br> 王汀微微地吁了口氣,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你打算從哪方面入手?” 周錫兵糊弄不了女友。擁有一位聰明而冷靜的女友,對男人而言,總是喜憂參半。他掏出了自己的筆記本,一邊寫,一邊念給女友聽:“從鄭妍的母親入手。既然鄭妍的生父身份存謎,那么先弄清楚這件事。她的出身成長情況,以及她是如何認識老陶與老鄭的,幾人之間的關系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些我都會去調(diào)查?!?/br> 他原本疑惑鄭妍的母親為什么無差別攻擊中竟然會漏了嫌疑最大的老陶。畢竟,這個人因為綁架幼女,剛剛才從監(jiān)獄中刑滿釋放出來。如果老陶是鄭妍的父親的話,那么鄭母的反應就說的通了。老陶沒有必要綁架自己的女兒。 “就這些嗎?”輕輕的嘆息聲從話筒中傳出來,王汀似乎并不滿意男周錫兵的表現(xiàn),若有若無的失望即使隔著半個城市,周錫兵依然能夠從話音中感受出來。 他輕咳了一聲,安慰王汀道:“先一件件的調(diào)查,說不定這個過程中有新的發(fā)現(xiàn)?!?/br> 沉默再一次籠罩在這對情侶之間。王汀不吭聲,周錫兵就只能試圖拔掉梗在兩人間的那根刺:“你放心,我會好好調(diào)查這件事的?!?/br> 輕輕的嘆息聲再一次響起,這回王汀沒有回避,而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你還需要調(diào)查,當年的事情,我爸爸到底知道多少?!?/br> 據(jù)說真正的利刃看上去樸實無華,絲毫不會寒光四射,但一刀切下去,削金斷鐵。 周錫兵忍不住開口勸了一句女友:“你不要想那么多。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br> 王汀卻跟沒有聽到他的安慰一般,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其實原本我已經(jīng)忘的差不多了。都過去十幾年了,我真的不愿意再回想這件事。但是他又出現(xiàn)了。當年,老陶給我爸寫的那封信,你知道該怎么辦,到底是什么意思?當年我一直以為老陶是在逼我爸想辦法趕緊給他籌錢??墒呛髞砦野诌t遲沒給錢,老陶竟然也沒有想辦法催促我爸,或者是采取其他行動。我曾經(jīng)以為是老陶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報警了,為了躲避警方的調(diào)查才不敢輕舉妄動。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選擇報警這件事是不是出乎了老陶的預料。他給我爸留的那封信實際上已經(jīng)交代了我meimei的去向。” “王汀?!敝苠a兵匆匆忙忙打斷了女友的話。他一直在回避,努力讓女友轉(zhuǎn)移方向不再去想的禁忌,終于還是被她主動提了起來。 他從女友口中斷斷續(xù)續(xù)知曉了當年發(fā)生在王函身上的綁架案時,最大的疑惑就是那封語焉不詳?shù)睦账餍?。一般綁匪都會態(tài)度鮮明地提出自己索要贖金的金額,而不是這樣跟打啞謎一樣。老陶究竟在跟王汀父親暗示什么?周錫兵甚至想過,如果不是王汀發(fā)現(xiàn)meimei失蹤的第一時刻就選擇報警的話,那么當年的那樁案子究竟會怎樣定性也許都難說。 絕大部分情況下,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發(fā)現(xiàn)十歲的meimei失蹤以后,首先的求助對象都是父母。孩子對父母有種天然的依賴。可惜老陶大概沒預料到,王函的出生在某種程度上迫使王汀過早成熟獨立了,她選擇了第一時間報警,然后才通知遠在國外的父母。 “我一直以為那是勒索信。可是如果換個角度看,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寫給我爸的解釋或者說是威脅信?” 王汀的聲音依然平靜到不可思議。她述說著往事,仿佛她嘴里談論的人跟她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她完全可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剖析這個問題。周錫兵記得王汀曾經(jīng)跟他自我調(diào)侃過,她個性中的冷淡非常適合學醫(yī),因為夠漠然。 老陶發(fā)現(xiàn)了警方在滿世界地尋找王函,所以慌了。王汀的父母已經(jīng)去了國外。為了躲債,他們切斷了跟朋友們的聯(lián)系。老陶一時半會兒聯(lián)絡不上王汀的父親,所以才將信件投遞到王汀的學校。他清楚王汀肯定會拆看信件,所以不能在信里頭說的太清楚,只能語焉不詳?shù)貙懴拢耗阒涝撛趺崔k。 多年以后,差不多內(nèi)容的信件被塞到了鄭妍母親的手中。所以她驚慌失措了,她完全陷入了瘋狂。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多年前的事情重演。 這些事一點點地出現(xiàn)在王汀腦海中時,王汀也驚訝自己竟然會這樣鎮(zhèn)定。她一字一句地述說著自己的猜測與分析,居然沒有顫抖,也沒有哭泣。也許所有的情緒的爆發(fā)都要在特定的時機內(nèi)。時間是最好的解藥,再澎湃激昂的情緒也會被時間磨成平平展展的一面鏡子,看到了,噢,原來是這樣。 “王汀?!敝苠a兵又一次喊了女友的名字,非??隙ǖ馗龔娬{(diào),“你父親很愛你們?!?/br> “我知道?!蓖跬≥p輕地笑出了聲,出奇的平靜,“不然的話,也許王函早就不在了。” 她清楚地明白,沒有人能夠禁得住放在顯微鏡下一寸一寸的細看。每個人身上都藏著無數(shù)的秘密,甚至連身負秘密的人自己都疑惑,究竟懷揣了多少秘密。她微微嘆了口氣,人躲在被窩中,輕聲道:“我沒怪過我爸,我也沒有怨恨過他?!?/br> 甚至連多年前的那一記耳光,她也早在時光的流逝中釋然了。人都這樣,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心情好的時候,陰天也是清朗舒爽的一天。心情糟糕的時候,看誰都不順眼。有多少孩子挨打真正是因為他們罪無可???他們挨打的時候通常都是父母情緒最糟糕的那一刻。一肚子的火無處發(fā)泄,弱小的孩子就成了最理所當然的發(fā)泄口,可以讓他們理直氣壯地發(fā)泄。 王汀不想再批判父親。尤其在多年后,她已經(jīng)長大成.人,而父親也蒼老衰弱的時候。她更加像一個冷眼旁觀的人,默默地在一旁注視著這一切。怨恨早已消失在時光的流淌中,維系著的只剩下復雜難言的親情。 她再一次吁了口氣,在周錫兵沉吟著該怎樣安慰她的時候,搶先說了話:“我只是想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有權利知道這一切?!?/br> 那片壓在她十七歲后成長天空中的烏云,幾乎要將她摧毀掉的烏云,她有權利知道烏云背后究竟藏著什么。她不想去報復誰,她只是想替十七歲的自己討回一個公道。那沉重的心理負擔,是不是真的該由那個正上高三,備戰(zhàn)高考的女孩來承受? “王汀。”周錫兵輕輕喚著她的名字,沉吟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話來安慰她,只能嘆了口氣,“這些,你可以等下班后再跟我講的?!逼鸫a,那個時候,他可以伸手抱一抱她。 “無所謂,反正都是說了?!蓖跬〉恼Z氣聽上去頗為輕松,然而她自己卻清楚,如果面對著周錫兵,她一句話也不會說的。因為害怕自己會哭,所以她寧可什么都不說。 兩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周錫兵思考了片刻,終于開了口:“我來調(diào)查這件事?!毕肓讼?,他又加了一句,“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你別再多想了?!?/br> 懷疑自己的父親,對王汀而言,應當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她雖然個性獨立,并不怎么戀家??墒侵苠a兵也清楚地看到了,變天的時候她會打電話回家叮囑父母注意身體,尤其是父親的血壓,天一冷,心血管疾病就容易發(fā)。她愛自己的父母。也許她不會像一般的女兒一樣沖著父母撒嬌,可她依然用自己的方式關心著父母,維系與他們之間的關系。 王汀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也許是我疑心生暗鬼。我總覺得這十多年的時間里,我爸的身體每況愈下了。我媽說他睡眠不好,睡不好血壓更加控制不好,反復惡性循環(huán)。我想,其實這些年他心里頭也很不好受吧?!?/br> 發(fā)生在十歲的王函身上的那樁綁架案,從某種意義上講,也強行改變了王家人的生活軌跡。沒有誰真正意義上幸免于難,所有人都被裹挾其中。父親的蒼老衰弱,除了大自然與生俱來的規(guī)律之外,是不是也與她的心境相關?王汀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然而生而為人,她卻無法控制住自己。 “我爸爸,知道老陶、老鄭跟鄭妍母親之間的關系嗎?我爸爸,到底知不知道那句‘你知道該怎么辦’真正的意思?”王汀又一次忍不住強調(diào)了,“我想知道的,就是這些?!?/br> 周錫兵“嗯”了一聲,鄭重其事道:“我會好好調(diào)查這件事的。你好好睡一覺,不要再多想了。” 通話結束以后,王小敏瑟瑟發(fā)抖:“王……王汀,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你爸爸知道王函綁架的事情?” 因為藏在被子當中,值班室里頭只有王汀躺著的床聽到了整個通話內(nèi)容。承載過無數(shù)人間分量的床板急忙打斷了王小敏的話:“好了,王汀已經(jīng)很累了,讓她睡覺吧。周警官不是說他來調(diào)查嗎?你要相信警察?!?/br> 王小敏茫然地“噢”了一聲,乖乖地被王汀關機睡覺了。嗯,它要當一個懂事的手機寶寶。 王汀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她一直都有睡前不能存著心事的習慣,否則一夜都睡不好。沒想到,這一晚睡眠卻來得又急又快。等到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她卻覺得睡了還不如不睡。這一夜當中,十多年前的事情在她腦海中反復不停地回閃著。她甚至清楚地將那封投遞到她學校的信件拆開了好幾次,每一次那句“你知道該怎么辦”都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直到她走到食堂吃早餐的時候,王汀的眼睛依然干澀而酸脹。食堂里頭只有寥寥數(shù)人,打飯的師傅還嘲笑了一句她:“別仗著年輕就熬夜,看看你這黑眼圈噢,快趕上大熊貓了?!?/br> “怎么,沒睡好?”王汀還沒有來得及從神思恍惚中反應過來打飯師傅的話,身后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她端著羊rou粉絲湯的手一抖,差點兒沒打翻了湯碗。 余磊慌忙伸手上來扶,笑了一聲:“至于嗎?你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才這么心虛啊。” 王汀沒好氣道:“你試試重感冒去,我能活著爬起來上食堂吃飯就不錯了?!?/br> 因為沒睡好,她整個人精神都有些萎靡,不用裝都能讓人看出不舒服來。余磊看了眼她碗里頭的羊rou片,笑了:“王醫(yī)生啊,你這樣會讓人懷疑你的專業(yè)性的。感冒了還喝羊rou湯?怎么著也該是清粥配小菜吧?!?/br> 王汀神色倦怠,聲音也啞啞的:“你這就不懂了吧。風寒感冒最重要的是要把汗給發(fā)出來,喝羊rou湯暖身子正好?!?/br> 王小敏一覺醒來,早就忘了昨晚上糾結的事,開始斗志昂揚地大聲問廚房的燃氣灶跟洗水池還有循環(huán)風系統(tǒng):“他們有沒有在王汀的碗里頭放什么東西???” 紅白案cao作臺先喊了起來:“你放心,我們一直盯著呢。哼!這個壞人,要是敢欺負我們王汀,就讓他踩著香蕉皮摔死!” 王汀伸手摸了摸王小敏,當著余磊的面也毫不避諱地拿出它,笑著對屏幕道:“來來來,吃不了讓你看一看,上好的羊rou湯?!闭f著,她又轉(zhuǎn)過臉來咳嗽了兩聲。 余磊趕緊遞上面紙,目光從王小敏的屏幕上一晃而過。那只電子小貓正在搖頭晃腦地沖著他賣萌。 王小敏哼哼唧唧,看什么看,這只小貓是王汀給它養(yǎng)的,它才不讓壞人看呢! 余磊的目光一觸即收,笑著道:“你還真是喜歡這只小貓啊。王汀,你這種行為算得上是母愛爆棚了吧。怎么,已經(jīng)打算要孩子了?” 王汀又拿面紙捂著嘴巴咳嗽了起來,過了足足有十秒鐘,她才緩過來,鼻音聽上去相當重:“是有這個計劃。再過幾年我就高齡產(chǎn)婦了,生孩子的風險系數(shù)會提高?!?/br> 整個職工餐廳連著后廚的固定資產(chǎn)全都沸騰起來:“天啦!王汀要生小寶寶了。小寶寶肯定也能跟我們說話?!?/br> 余磊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了王汀臉上,表情認真了起來:“你認真的?” 王汀喝了口羊rou湯,又開始抽面子擋著鼻子,聲音依舊沙啞:“這有什么認真不認真的,有計劃就準備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