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審訊室的燈光發(fā)灰發(fā)白,泛著冷意,一如警察冷冷的眼神。劉老四實在怕極了這樣的場所,在經過了漫長的自由被剝奪時期,他一點兒也不想再回大牢去。牢房跟外頭就隔了一堵高墻,可墻里頭跟墻外頭的空氣都不一樣。 他喘著粗氣道:“我沒騙你,警察同志,我真沒騙你。我說,我承認我有其他目的。我缺錢花,我想找點兒錢花花。陶鑫不肯跟我合作,我又欠了人錢,我就想,就想從那個烏龜那邊弄點兒錢花花。說來也巧,剛好這鄭東升也是停妻再娶的,他還有個大女兒。我在外頭找人打聽了,知道鄭東升對前妻跟這個大女兒是不聞不問,連女兒的學費生活費都一分錢不掏。那不用想啊,這大女兒肯定恨死了那小媽跟小雜種。這真正的公主流浪在外頭,反而叫個野種鳩占鵲巢,誰能受得了??!” 原本以為已經是死局,沒想到卻出現了生機。劉老四興高采烈地找上了鄭東升的大女兒梅雪,想拿這條重要的絕密消息換錢。鄭東升就兩個女兒,一個小的是野種,那他的財產以后還不都給大女兒。不料那個大女兒對這消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縱使他表示自己可以想辦法拿到鄭妍跟鄭東升還有陶鑫的頭發(fā)去做親子鑒定,她還是不理不睬。 “那個小丫頭冷漠的很,說什么她姓梅,鄭家的事情跟她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我要是想討賞錢,有種就去當著鄭東升的面說。說不定,鄭東升一高興,直接賞我一套房子呢!她還說我一個大老爺兒們就想著騙騙小姑娘,真是無聊!”劉老四齜牙,冷笑連連,“你們評評理,這女的多狡猾啊!壞人她不當,好處她全都占光了。鄭東升那么多財產,現在可不都歸了她。嘖嘖,這才是真能耐,兵不血刃。壞事全是別人做的,她在邊上冷眼旁觀,等著收好處就行了。” 警察沒有順著他的話走,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那你為什么跑去找鄭二了呢?鄭二可沒錢,這事兒你應該心里頭跟明鏡一樣。你跑去找他有什么用?” 劉老四抹了把臉,嘟囔了一句:“我也是聽人隨口說的。我走出大樓的時候,碰到有個人在打電話訓斥什么人,罵對方太笨。什么事情要當著人面兒說,不能迂回一點么。比方說,有人頭上戴了綠帽子,你要當著他的面說,就是再打他的臉。應該想辦法告訴能跟他說上話關系又微妙的人。這人肯定憋不住,會跟他說的。我一聽有道理啊。我本來都想放棄這件事了,聽了這人的話以后,我就想到了鄭二。這人是最合適的人選,我能跟他搭上話,他能跟他哥搭上話。” 審訊室里頭的警察還在追問劉老四關于那天新聞的事情,爭取縮小時間范圍,好去找錄像確定對象。顧部長的祖墳慘劇到現在還沒平息下來,這件事究竟是有人在故意將調查方向引到這位新任的政法委書記身上,還是真的跟他有關系,都說不清楚。身為警察,他們只能靠證據說話。 梅雪人還在安市,她準備陪著母親過完了元宵節(jié)才出發(fā)。現在又有了生父意外死亡,留下了財產的糾紛問題,她更加不能走了。 警察登門的時候,梅雪正跟母親爭執(zhí),梅麗嫌鄭東升留下的錢臟,不愿意讓女兒沾上。既然不當鄭家人了,她們母女就不碰一點兒鄭家的錢。 “砰”的一聲響,梅雪重重地砸下了手中的杯子,朝母親大聲吼了起來:“我受夠了!你要清高你的清高去!你憑什么剝奪我的權利去滿足你的虛榮心!你不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高貴多獨立多不依靠男人嗎?你憑什么不要生活費,逼著我跟你一塊兒吃咸菜泡飯!你又憑什么剝奪我的繼承權,讓我一邊打工一邊求學!你的偉大就在于你足夠自私!你沒有資格把我當成傀儡去凹人設!” 第138章 雪人(二十五) 梅麗的嘴唇哆嗦著, 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原本堅強到強勢的女人此刻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氣神,失魂落魄的,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她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木呆呆地愣在了遠處, 抖得上下牙齒都要打顫的嘴巴, 喊出的聲音卻低的跟蚊子哼哼一樣:“你, 你再說一遍!” 最后一個字音,她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已經喊破了音, 卻也就是煙花當中最不起眼的仙女棒回光返照的那一下,自以為璀璨奪目,其實不過是米粒微光。 梅雪冷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的愛恨情仇已經隨著那一場歇斯底里的發(fā)泄全都蒸發(fā)了出去, 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漠然。她當然有更鋒利的話去嘲笑自己的母親, 慷他人之慨的圣母.婊, 越是不怎么樣的人越是要在人前拼所謂的面子,連里子都沒有了, 哪兒來的面子。誰會念她的好, 人人都笑她是個白癡而已。這么上趕著讓人占便宜, 人家不來吸口血都對不起自己。 只是她現在什么都不想說了。她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了眼自己的母親, 冷淡地想著, 呵, 所謂的母愛也不過如此。孩子不過是她們凹人設的工具, 任何時候, 她們都可以將自己糟糕的生活歸咎于她們對孩子的偉大犧牲。任何時候,她們都可以在孩子面前抱怨,我這么辛苦這么努力全是為了你。多好啊,反正如果沒有孩子,她們肯定個個都是世界女王。其實,活的失敗的人,在方方面面都是失敗的。母愛,不過是塊蜘蛛網一樣可笑的遮羞布。 門鈴還在響著,梅雪語氣平靜地應了一聲“誰???”,越過了滿地的碎玻璃渣子,只留給她母親一個冷淡的背影。她到了門前,從貓眼看到了警察,小心翼翼地開了一道縫,警惕地詢問:“請問你們找誰?” 梅家的門隔音效果其實有限,加上她們母女爭吵的聲音實在太大,耳朵一向敏銳的警察哪里有聽不清的道理。撞上人家的家務事,警察難免尷尬。老李微微皺著眉頭詢問:“請問梅雪在嗎?我們有點兒事情想找梅雪女士了解一下。” 良民除了辦身份證戶口以外,從不跟警察打交道。梅麗慌慌張張地跑到了門口,一臉緊張地盯著警察,結結巴巴道:“她才回國沒幾天,一個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你們要是有什么事情,問,問我吧。” 老李看了眼梅雪,聲音低沉:“就算你媽跟你有再多理念上的不合,起碼你媽關心你愛你是半點兒不摻假的?!?/br> 梅雪冷淡的臉上浮起了近乎于笑一樣的表情,聲音卻是說不出的諷刺:“那當然了,以愛之名嘛,愛是最好的綁架方式。不孝順的人,有什么資格說話?!?/br> 她的脊背挺得筆直,看也不再看自己的母親一眼,抬腳跟著警察走了。 老李看這年輕姑娘決絕的姿態(tài),在心中發(fā)出一陣苦笑。如果世間真有魂魄,那么臨死前將自己的女兒托孤給梅麗的吳蕓見到了眼前這一幕,該做什么感想。吳蕓給了女兒優(yōu)渥的生活環(huán)境,一心想要將鄭妍培養(yǎng)成淑女,結果鄭妍卻能夠為了游戲中的幾套衣服就去干類似援.助.交際的事情。梅麗以堅強的單親mama形象,獨自咬牙撫養(yǎng)女兒,甚至將她培養(yǎng)到出國留學。人人都羨慕她苦盡甘來,終于將女兒培養(yǎng)成才。現在梅雪看她的眼神,卻像是仇人一般。 都說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獲得工作,因為沒有準入證。可父母同樣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從事的工種,沒有細化的工作準則,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怎樣做都有可能是錯。 到了警察局之后,端坐在長桌另一端的梅雪已經恢復了高材生的冷靜自持。對于警察的詢問,她也沒有繞彎子,而是痛痛快快地承認她的確見過劉老四。 “是他過來找我的,神神道道的,說什么有天大的重要消息要告訴我。只要我得了這個重要消息,立馬就是千萬富翁?!泵费u了搖頭,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我當時就說我不需要。既然這消息這么重要,還是他自己留著去當千萬富翁吧。” 老李看著她,沉默了一瞬,才接著問下去:“你就沒問他是什么消息?” 梅雪微微搖了一下腦袋:“沒有。這人還讓我給他從網上轉十萬塊錢,說是百分之一的抽頭,讓我占大便宜了。我不想搭理他,讓他趕緊走。他急了,嚷嚷出了說鄭東升讓人戴綠帽子,喜當爹了。” “你當時是什么想法?”老李的目光沒有從梅雪眼睛上挪開,依然盯著對方。 梅雪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搖了搖頭:“沒什么想法,只覺得這人挺無聊的。所以我讓他去當著鄭東升的面去說。” 老李輕輕敲了下桌子,目光在她的臉上轉了轉,問了個好像不相關的問題:“你直呼你爸的名字?” 梅雪突兀地笑了,語氣冷淡:“警官,死者為大,您還是尊重死者遺愿吧。鄭東升生前就不認我這個女兒的,強行叫他爸爸,說不定他在墳地下都會不安生?!?/br> “你不認他當爸爸,卻要繼承他的遺產。”老李也笑了,語氣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兒,“這是不是說不大過去?” 梅雪嘲諷地勾了勾唇角,聲音輕柔而緩慢:“依法行事,法律既然制定出來了,就是為了讓人遵守的。一切照著法律來,總不會錯的?!?/br> 監(jiān)控室里頭,專案組沒有出去跑的成員都盯著監(jiān)控錄像看。周錫兵的身份有點兒尷尬,梅麗與王汀母親關系極好,他去審訊梅雪不太合適,于是就坐在了監(jiān)控室里頭看錄像。組長倒是不怎么在意這種事,直接詢問周錫兵的看法:“小周,說說你的意思?!?/br> 監(jiān)控中,梅雪的表情相當平靜,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漠然:“沒什么信不信的。吳蕓是什么出身,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不過這個世界笑貧不笑娼,多少人想著法子接近交際花,好搭上路子呢。蒼蠅愛爛rou,多少人都好這一口。這種事情,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怎么知道鄭東升是不是心甘情愿幫別人養(yǎng)孩子的啊?!?/br> 周錫兵盯著監(jiān)控中的梅雪看了一會兒,沉聲道:“她的說法有點兒奇怪。她好像早就知道鄭妍不是鄭東升的女兒,或者說,她知道鄭東升跟陶鑫的關系不一般一樣?!?/br> 審訊還在繼續(xù),組長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追問周錫兵,而是一起接著看了下去。 老李提出了跟周錫兵差不多的問題,眉頭微挑:“你好像一早就知道了劉老四說的事情一樣?!?/br> 梅雪搖頭否認:“我哪兒知道。我又不跟他們生活在一起,我哪兒知道人家的家務事。我不過是覺得既然鄭東升愛吳蕓愛的死去活來,那么喜當爹,想必他也是樂意的。多少人丟著自己的孩子不養(yǎng),屁顛屁顛上趕著幫別人養(yǎng)孩子的。偉大的愛情讓他們渾身充滿了力量。我怎么可以輕視他們之間沖破一切世俗偏見的愛呢?” 這種說法可真是又尖酸又刻薄,此刻這位年輕姑娘的形象終于有點兒接近她沖著母親大喊大叫時的模樣了。 監(jiān)控室中的人相互看了看對方,好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比起那位似乎相當風輕云淡的母親,女兒對自己的生父真是充滿了怨恨。十多年的冷漠與忽視,已經足夠一個小女孩成長為滿懷怨懟的年輕女人。知道生父過的其實不好,她也就高興了。 梅雪的表情有點兒不耐煩,對于警方反復追問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用心才攛掇劉老四去鄭東升面前透露這個消息的,她表現得頗為不以為意:“有什么用心啊?我不過是嫌那個油頭粉面的男人太惡心,想讓他得到點兒教訓罷了。鄭東升愛他的妻子如珍似寶,別人這樣侮辱他的愛妻,他還不得瘋了?!?/br> 老李直接表達了自己的不相信:“就為這個原因?你教訓人的手段這樣迂回?” “您以為呢?”梅雪反問道,“我又不是什么有權有勢的了不起的人物。我有什么能力對付一個流氓???” “你認為他說的是謊話,一定會被鄭東升教訓?”老李點出了梅雪言辭前后的矛盾之處,強調了一句,“你倒是對你的父親深信不疑?!?/br> 梅雪微微勾了下唇角,語氣冷淡:“好吧,我承認,我與鄭東升之間的關系相當糟糕?;蛘哒f,我們基本上沒有任何關系。從他跟我母親離婚以后的十一年多的時間里,他沒有來看過我們母女一次,沒付過一分錢的贍養(yǎng)費。在我心目中,他跟一個陌生人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意義?!?/br> “但是這個陌生人卻突然間打擾了你們母女,因為他的小女兒丟了?!崩侠钶p輕地敲了一下桌子,冷笑道,“這件事,讓你非常憤怒。” 審訊室中有一瞬間的沉默,梅雪將已經冷掉的茶杯握在手中,足足過了兩分多鐘的時間,她才又突兀地笑了:“我知道,每個人都說要寬容別人。因為寬容別人就是放過自己??上倚‰u肚腸睚眥必報。我嫌棄這個人惡心,惡心得要命。他女兒丟了,關我們母女什么事?他跟那個賤人有什么資格跑到我們面前叫囂,發(fā)神經。既然他這么愛他的寶貝女兒,那就繼續(xù)愛下去吧,最好至死不渝?!?/br> 周錫兵眼睛一直盯著監(jiān)控中梅雪的臉,在心底嘆了口氣。梅雪雖然說得狠辣,可也許在她攛掇劉老四去向她的生父透露消息時,她也沒料到生父會死。也許在這個年輕的姑娘看來,這件事最可能的結果就是鄭東升跟吳蕓攤牌,然后與這個女人離婚,不再管鄭妍的事情。 “你恨鄭妍嗎?”老李突然開了口,“這個小丫頭鳩占鵲巢,搶走了你的父親?!?/br> 梅雪冷淡地笑了:“沒有鄭妍,還會有鄭麗鄭燕。男人多占便宜啊,快要死了都能生孩子。只要有錢,鄭東升還缺給他生孩子的人?” 警方沒能從梅雪口中得到更多關于案件的信息。她否認有任何人指使她去攛掇劉老四去鄭東升面前透露消息,她也否認自己的行為屬于攛掇。她只是覺得這件事跟她沒關系,有熱鬧就看,沒熱鬧拉倒。鄭妍跟她又不是一個母親肚子里頭出來的,沒有任何姐妹情誼可言,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劉老四跟你說這件事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什么人經過,剛好聽到了你們的對話?” 梅雪搖了搖頭:“我沒注意這些,應該沒有吧,反正我沒注意到?!?/br> 這也是警方頗為疑惑的一件事。他們找到了當天的監(jiān)控視頻,畫面中的確有劉老四跟梅雪的身影,兩人之間的對話大約只持續(xù)了三四分鐘,梅雪就態(tài)度強硬地趕人。但是他們身邊,空無一人。 那個恰好打電話從劉老四身邊經過的男人,說的那些話,難道真打不過是湊巧而已?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人只要想往哪條路上走,周遭的一切風吹草動都會成為指引他(她)這么選擇的指示。 鄭妍失蹤的時候,梅雪還在趕回家的路上,機票跟車票都是能夠隨時拿出來的證據。這些天,梅雪也沒有離開安市前往江市。警察在詢問了她之后,除了要求她暫時不要離開安市以外,并沒有拘留她。 這個消息讓梅麗整整懸了一個多小時的心終于重新落回了胸腔當中。她摟著王汀母親的胳膊嚎啕大哭起來。 梅麗從女兒被警察帶走以后,就徹底六神無主了。剛好王汀的母親打電話過去,邀請她帶女兒明天一塊來家里吃晚飯。今年過年,王汀急著跟周錫兵回老家去見長輩,匆匆忙忙的,根本沒來得及一起坐下來吃頓飯。 梅麗一聽到老友的聲音,立刻繃不住哭了。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做了,她在警察局也沒什么熟人。除了王家那個準女婿以外,她真想不起來還有誰在警察局有關系。她坐在警察局的大廳里頭,跟個傻子一樣找不到北。 王汀母親聽她哭得凄慘,又心疼她這么把年紀了,身邊一個能夠依靠的人都沒有。老伴老伴,少年夫妻老來伴。即使身邊人再不如意,等到緊要關頭,有人能伸出手讓你握著,那就意味著不是全世界都拋棄了你。 王mama實在不放心梅麗,從飯桌邊上匆匆趕來了。 她下飯桌的時候,剛剛端上飯碗的王函頗為崩潰,催促她媽好歹吃了飯再走,又不是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再說姐夫不是在警察局么,有事給姐夫打個電話就能解決了。 王mama一邊在玄關鞋柜前換鞋子,一邊教育女兒:“函函,你記住了。作為女人,除了自己的家人跟親戚以外,一定要有能夠任何時候都能向對方伸出手,對方也能任何時候都對你伸出手的朋友。這樣,女人的一生才不會滿是遺憾?!?/br> 妻子都起身走了,王家爸爸自然也得跟著出去。他抱怨了兩句,還是開著車送老婆去了警察局。王汀跟王函也想跟著,卻被她們的母親攔下來了。 王mama堅持要兩個女兒在家先吃飯。原本趕路就辛苦的很,再不好好吃飯,腸胃會壞掉的。 王函急得不行:“哎喲,媽,你要是想給梅阿姨幫忙,就得讓我們去啊。我姐在我姐夫面前說一句,抵你們說十句?!?/br> 王mama伸手拍了下小女兒的肩膀,虎著臉訓斥:“不要胡說八道,別影響了你姐夫工作。本來就敏感,你還事情這么多!” 王函立刻嘿嘿地笑了起來:“哎,媽,你承認他是你女婿了嘞。我要去找姐夫,讓他給我發(fā)紅包。我可是大功臣了?!?/br> 王mama又訓斥了小女兒幾句,照例讓姐妹倆在家里頭關好了門,不要隨意給人開門。 門板合上了,王函朝著門外的方向做鬼臉:“耶耶耶,說的好像我們都是小孩子,在火車上能夠被一顆糖就騙走了一樣?!?/br> 王汀笑了笑,摸了摸meimei的頭發(fā),輕聲道:“對父母而言,孩子就是七老八十了,依然是他們的孩子?!?/br> 王函趁機用腦袋蹭jiejie的肩膀。她從小就愛這么做,跟只愛往人懷里頭鉆的小奶狗一樣。蹭了一會兒,被她姐揪回飯桌上繼續(xù)吃飯的時候,她才試探性地問jiejie:“姐,你知道梅雪跟梅阿姨吵架的事情嗎?她倆為什么吵起來???” 王汀搖了搖頭:“不清楚。人家的家務事,我哪兒知道。” 王函被她姐硬塞了一碗筍干老鴨湯,愁眉苦臉地喝著,臉糾成了一團:“哎,姐,你說梅麗恨不恨鄭妍???要是沒有鄭妍的話,她現在可真是妥妥的小公主?!?/br> “萬事萬物都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吧?!蓖跬〗o自己夾了一筷子清炒蔞蒿,聲音平靜,“也許沒有吳蕓,鄭東升還發(fā)展不到今天的地步。” 王函“撲哧”笑了起來,挑了挑眉毛,壞笑道:“那你得說,沒有吳蕓,他還丟不了那條性命。” 王汀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meimei的眼睛:“這大概是命里頭不該有的,強行弄來了,反而會失去的更多?!?/br> 王函低下頭,咕嚕咕嚕地喝下了一大碗老鴨湯,跟她姐邀功:“你看我吃了多少啊。” 王汀大了meimei七歲,從小照顧對方,尤其要看著meimei吃飯。所以小時候,王函每次吃完了飯都會去jiejie跟前邀功,強調她今天特別乖特別好。 王汀笑了,伸手摸了摸meimei的腦袋,夸獎了一句:“不錯,真乖?!?/br> 姐妹倆一邊吃飯一邊閑聊,一頓飯吃了有半個多小時。王汀剛招呼meimei一塊兒收拾碗筷時,門口就響了。她們的父母回來了,后面還跟著眼睛哭紅了梅麗跟面無表情的梅雪。 警察并沒有拘留梅雪,問完了話就放人走了。盡管王汀的父母根本沒打任何招呼,梅麗依然對著夫妻倆千恩萬謝,還要女兒一塊兒道謝。梅雪卻沒有動,她的腰沒那么軟,對著誰都得點頭哈腰。她的母親離婚了,不意味著她就莫名其妙地矮了別人一截子。因為她沒有父親,所以她就注定了非得苦大仇深? 王mama看這對母女依然之間的關系依然僵硬的很,生怕她們回了家也會吵翻天,索性硬拉著母女倆回家吃飯了。反正梅家母女出門前光忙著爭執(zhí)了,也沒準備晚飯。 “好了,吃飯!”王mama連拖帶拽地將梅麗推進了家門,示意王汀過來幫忙招呼梅雪,還喊了一聲王函,“去,到櫥柜里頭拿了碗筷出來?!?/br> 她轉過頭來安慰梅麗:“行了,兒女都是債。誰當孩子的時候沒被爹媽氣哭過,誰當了爹媽又沒被孩子氣哭過?都一樣,能進一家門的全是緣分,都不容易。” 一貫君子遠離庖廚,都是等著吃現成飯的王函進了廚房門,也分不清東西擺在那兒,還要繼續(xù)問她媽。王mama滿臉無奈:“你看到了沒有,哪家的孩子真省心啊。要都這么省心了,要爹媽有什么用,把他們往地里頭一丟,他們自己就能長好了。” 梅麗臉上勉強掛著笑,十分不好意思打擾了老友。 梅雪的表情依然平靜。不能說她繃著臉,王汀拿鞋套給她用的時候,她還跟王汀道了謝。只是,那么沒有說出口的疏離感卻始終籠罩在她周邊。 王汀在心底嘆了口氣,無奈地想著,長輩們總是一廂情愿。她媽經常讓梅麗帶著女兒到家里頭來玩,的確是出于對朋友跟朋友孩子的關心??墒强粗麄円患宜目谄錁啡谌?,梅雪真的愿意嗎? 我知道我吃不起蛋糕,我只能吃饅頭。我不需要任何人反復提醒我這件事,這只會讓我厭煩。有的時候,關心是負擔,我寧可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王汀朝梅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去廚房重新盛了熱湯。那些硬菜諸如紅燜牛尾之類的,她拿進了廚房里頭,翻出了蒸鍋清洗了,放在煤氣灶上加熱菜。一個個的用微波爐的話,實在太慢了。 梅麗沒精打采地看著眼前忙碌的身影,冒出了一句:“怎么就沒有?看看你家王汀,不是從來都不要人煩心么。” 梅雪嘲諷地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冷笑道:“王汀要真是你女兒的話,大概你就不會這樣認為了。反正好的永遠都不可能是你女兒?!?/br> 梅麗氣得渾身直哆嗦,連捧著湯碗的手都顫抖了起來。王函雖然吃過飯了,也被她媽勒令坐上桌陪客,她看著梅麗手中碗里頭的湯就心驚膽戰(zhàn),害怕她一激動會直接將滾熱的湯潑到梅雪臉上去。 梅雪冷冷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似乎對方的痛苦讓她獲得了自虐般的快感。她諷刺地勾起了唇角:“真抱歉啊,我就是貪財好利,庸俗不堪,我就是愛錢。我受夠了沒錢的苦,人前打腫臉充胖子,人后多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憑什么要活的這么辛苦?該是我的東西,我動手搶都要搶回頭!” 梅麗重重地放下了湯碗,嘴唇直打哆嗦,指著女兒恨聲道:“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樣的東西,眼皮子淺的只看得到錢。為了錢,你是不是什么都不顧了?鄭東升再不是東西,他也是你爸爸,你怎么能推著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