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趙義唇線緊抿,他歉意的看了臥病在床生死難測的蕭父幾眼,也飛快的轉(zhuǎn)身離開。 趙義所在的趙家和蕭澤成兄妹所在的蕭家世代交好,趙義和蕭澤成兄妹也是自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無比。然而,末世的降臨讓趙義的父母死于非命,也讓整個趙家搖搖欲墜。殘余的趙家人為了將血脈遺傳,也為了能更好的在末世中存活,也參與到了爭權奪利中。 趙義本不欲糾纏其中,奈何情勢不由人。在撫養(yǎng)他長大的家族和情深義重的朋友之間,他最終選擇了背叛朋友。 趙義想著,他就和對容祁忘恩負義的郭青潔等人一樣,為了自身的利益對昔日的兄弟朋友恩將仇報。他想,他的結(jié)局也應該和郭青潔幾人一樣,會不得好死。 其實,前些時候隨救援隊出行,他是沒有想著要活著回來的。他在想,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像現(xiàn)在這般左右為難了? 許是心中有慮,趙義無法做到之前那般淡然自如,他怕他異常被感官敏銳的容祁和蕭澤成注意到,就沒有跟著蕭家兄妹去看馴養(yǎng)的變異植物。 趙義才走下樓梯,就看到蕭母正掂著腳尖找東西,他躊躇少時,還是上前道:“伯母,您在找什么,我?guī)湍??!?/br> 蕭母連忙擺手,說道:“不用,找東西這點小事我還能做?!闭f著,她往趙義身后看了看,沒有看到蕭澤成幾人的身影,便又問道:“澤成和玲瓏他們呢?你怎么不和他們多聊會兒,我記得你們還小那會兒,真是形影不離的。” 趙義眼睛深處劃過幾絲苦澀,從他決意協(xié)助家族開始,他就和曾經(jīng)的情誼劃了界線,再不會有親密相交的時候。 趙義道:“您也說了,那會兒還小,是恨不得朝夕相處,不分不離?,F(xiàn)在我們都已經(jīng)長大了,都有各自的生活和心思。如果繼續(xù)和小時候一樣,容先生就要不高興了?!?/br> 蕭母笑著說:“哪有什么好不高興的,你還不會爬的時候就被你媽抱著在我跟前鬧騰。說句不好聽的,你打滾撒潑,尿褲子玩泥巴,什么樣兒是我沒見過的?在我心里,早就把你當成大半個親兒子看待了。我想,在澤成和玲瓏的心里,也是把你當成兄弟看的。親友之間,哪有那么多隔閡?!?/br> 蕭母所言,趙義心中比誰都清楚。 然而,事已至此,他再難回頭。 面對真誠慈愛的蕭母,趙義無法再硬著頭皮待下去,他狼狽的移開視線,說道:“伯母,我先回去了,今天就不繼續(xù)打擾了?!?/br> 趙義說罷,也不顧蕭母的挽留,步伐沉重的走出了別墅。 趙義沒有看到,在他轉(zhuǎn)身后,蕭母蒼老的臉頰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疲憊和失望。她看著他的背影,慈和的眼眸中布滿了哀傷和痛心。 蕭母是看著趙義長大的,她了解趙義,所以對趙義表現(xiàn)出的異常自然也能察覺到。一次兩次或許還不會讓她懷疑什么,可次數(shù)多了,她即便是木頭人也會去猜測個中因由。 末世不比盛世。在盛世里,人類看重金錢利益,也看重權力地位??稍谀┦乐校祟愒?jīng)在意的所有,在掙扎求存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趙義做了什么,并不難猜測。 蕭母在客廳中站了許久,直到蕭澤成幾人下樓,她才快速抹了臉,勉強打起精神,笑顏相對:“你們先在沙發(fā)上坐一會兒,我這邊很快就好了?!?/br> 蕭玲瓏吸著鼻子,聞著香味而去,邊走邊說:“媽,我?guī)湍??!?/br> 蕭母笑罵:“除了吃和幫倒忙,你還會做什么?” 蕭玲瓏嬉道:“我媽這么能干,我只要會吃就夠了?!?/br> 蕭母和蕭玲瓏的聲音逐漸遠去,蕭澤成和容祁坐在沙發(fā)上,相顧沉默。蕭澤成有很多話想跟容祁說,但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容祁心里有事,暫時也不想開口。 偌大的客廳中尋不到一絲雜音,安靜得能讓容祁和蕭澤成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終于,蕭澤成還是對這種明明‘近身相伴心卻遙遠’的感覺難以忍受,他渴望與容祁交流,哪怕只是一些沒有營養(yǎng)的話題。 察覺到蕭澤成的情緒波動,容祁抬眸凝視著他,問道:“怎么了?” 蕭澤成往容祁身邊坐近了幾分,抓著他的手說道:“阿祁,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回京都?” 容祁眉梢輕挑,戲謔道:“澤成為何會如此想,莫非在澤成心里,你的丈夫就是個是非不明的小人?” 蕭澤成俊美的臉頰在剎那間變得通紅,如末世前西下的夕陽,艷得攝人心魄。蕭澤成還是第一次聽到容祁以他丈夫的身份自稱,雖然語中含戲笑,但他就是感到無比滿足。 容祁回握著蕭澤成的手,說道:“不要想太多,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br> 蕭澤成忽然抬起頭,直視著容祁的雙眼,說道:“阿祁,你告訴我,修真未成,逆天而行的結(jié)局會是什么?” 容祁緩聲道:“輕則入六道,踏輪回。重則神魂消散,灰飛煙滅?!?/br> 心中猜想成真,蕭澤成反倒不像想象中那般手足無措。 蕭澤成心神微凝,準備把心中的疑問盡數(shù)問出,不想他還未開口,就先聽蕭玲瓏在廚房大著嗓子喊:“哥,容哥,準備吃飯了。” 容祁和蕭澤成之間的對話被再次打斷,兩人簡單清洗了手,就圍在桌邊幫忙擺設餐具。 蕭母的廚藝很好,簡單的材料也讓她做得馨香四溢。飯桌上,蕭母全心全意的招呼著容祁,言語間都是親切關懷,輕松把她想知道的容祁的基本消息套了個七八成。 蕭澤成和蕭玲瓏對視幾眼,均從對方的面上看到了無奈。在外面,他們或許頗有威嚴和名聲??墒腔氐郊依铮嫉美蠈崬樽幼髋?。 蕭家午餐時間剛過,被蕭玲瓏委托管理基地的程悅和陳東就拎著資料來了。兩人雖然已經(jīng)從救援隊口中聽說過蕭澤成還活著的消息,但親眼所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激動地不能自已。 陳東更是挺直了身子,對他曾經(jīng)的上司行軍禮:“上尉!” 蕭澤成回了禮,和容祁頷首示意后,與蕭玲瓏幾人共同走進書房,準備旁聽關于基地的事宜。 倒不是蕭澤成和蕭玲瓏不相信容祁,怕將基地的機密泄露給他,而是在容祁正式走入基地管理層之前,有必要維持表面上的規(guī)則。 從末世到來開始,蕭母已經(jīng)習慣看她的兒女在家里也維持高強度的工作了,她知道這場久別的工作在短時間內(nèi)不會結(jié)束。為了不讓容祁覺得被冷落了,她自發(fā)擔任起向?qū)?,帶著容祁在別墅內(nèi)外參觀。 蕭母對末世后的京都基地了解不多,能給容祁作的介紹也很是有限。她把她這幾個月來的所見所聞都大概與容祁說了,容祁結(jié)合蕭玲瓏和蕭母提供的信息,把京都基地的幸存者分布和物資得失做了最簡單的劃分和統(tǒng)計。最后得出的結(jié)果,京都基地的實際情況并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樂觀。 首先,飲用水就是當前面臨的最大問題。 地下水源早已經(jīng)被污染,不能使用。 灌裝水源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消耗恐怕也已經(jīng)告罄。 至于異能者的異能水源,隨著異能者的進階,異能水源會有越來越多的能量攜帶,承受不住能量的普通幸存者,也許會因為飲用異能水而喪命。 容祁低垂著眼簾,雙腿交疊坐在沙發(fā)上,手指微曲,輕點著膝蓋。 有靈晶在手,水源凈化也不難。 容祁在思考著關于飲用水的問題,在蕭澤成幾人商議的要事中,水源凈化也被列在了首位。 直到天幕盡沉,暗色彌漫,蕭澤成等人才神情沉重的從書房里走出。 第133章 偽末世求存22 送走了陳東和程悅, 蕭澤成和蕭玲瓏都顯得憂心忡忡的。根據(jù)程悅和陳東送上來數(shù)據(jù)統(tǒng)計, 基地中現(xiàn)有的罐裝水只能維持普通幸存者兩個月的生機。多次進階后異能者所提供的異能水蘊含濃厚的能量, 普通幸存者在飲用之后要么爆體而亡, 要么異變成喪尸。 蕭母是個沒有任何異能的普通幸存者,蕭澤成和蕭玲瓏擔憂的事情她都懂,卻幫不上任何忙。為了不加重兒女們的負擔,她在用過晚餐后就到了蕭父的臥室,幫蕭父擦洗身子,跟他說話。 因為搶救及時, 京都基地的電力系統(tǒng)并沒有被破壞多少, 在修復過后, 如今京都基地的絕大部分區(qū)域都是能用上電源。 容祁站在蕭家別墅的落地窗前,只見他五指成訣,不急不緩的掐算著。落地窗的玻璃清楚的將他頎長的身形和精美的面容映照出來, 襯得他神秘又清貴。 忽而, 落地窗中的人影神色微厲,彎曲的手指上蘊起些許瑩潤的光芒。片刻后,他指尖輕彈,縈繞在他指尖的靈力飛掠而出,直接把不請而來的禮物攔截了下來。 待容祁再次攤開手,他的掌心躺著一張輕飄飄的符?, 符?上看似繁雜的紋路就像是流淌著的血液,正無限的吞噬融合著活人的生機,顯得格外詭譎陰森。 竟然出動掠運符, 真是好大的手筆。 容祁用靈力暫時將符?封存,然后迅速改變屋子中擺件的位置。蕭澤成和蕭玲瓏都不明白容祁為何會有此舉動,但都相信他不會無故行事。兩人也沒有糾纏詢問,只在容祁需要幫助的時候搭手協(xié)助。 待屋中陣法更換完畢,容祁重新將掠運符放了出來,他以靈力為筆墨,一點一滴的修改著符?上的紋路。經(jīng)過修改,符?本身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其中氤氳的陰涼嗜血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玲瓏在陣法上的天賦不高,在符?上卻有著驚人的才華。她曾經(jīng)看過這種符?兩次,雖然依著她現(xiàn)在的修為還不能完全繪制,但她是不會認錯的。 蕭玲瓏臉色鐵青,陰郁環(huán)繞,周身的冰涼氣息幾乎凝成實質(zhì)。蕭玲瓏很聰明,通過剛才容祁對擺件位置的改變,再加上掠運符的出現(xiàn),她很快就將屋子里的陰詭猜了個大概。 別墅里安裝有警報裝置,能隨意更改屋中擺設的人,除了相熟的,不會有別人。而就現(xiàn)在的情形,能自由進出蕭家別墅的熟人,屈指可數(shù)。 蕭澤成比蕭玲瓏更加睿智穩(wěn)重,蕭玲瓏能夠猜到的,蕭澤成自然不會猜不到,他甚至比蕭玲瓏想得更加深刻。 蕭玲瓏隱忍著怒氣,說道:“容哥,掠運符的咒術能解嗎?” 容祁頷首,說道:“小玩意兒,不難?!?/br> 容祁并未教授蕭澤成任何關于修真的知識,所以在容祁和蕭玲瓏談論掠運符的時候他只能靜默的聽著,根本發(fā)表不了任何意見。 蕭玲瓏抿了抿唇,又問:“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根據(jù)掠運符把幕后的黑手揪出來?他竟敢起此惡心,本小姐一定讓他死相凄美?!?/br> 想到在床上昏睡幾月不得清醒的父親,蕭玲瓏就恨不得把幕后黑手碎尸萬段了。掠運符,掠人氣運,奪人性命。被掠奪者,剛開始只是嗜睡昏迷,而后日漸消瘦,最終藥石罔顧,于無盡噩夢中死去。 然而,更恐怖的還在后面。被掠奪氣運者,死后將會被輪回道以jian惡之徒相待,或就此消散,或生世輪回于畜生道。 看著蕭玲瓏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容祁溫聲道:“有機會的?!?/br> 容祁捻著掠運符,掌心中有靈力運轉(zhuǎn)。霎時間,掠運符就像是活了般,紅光閃耀,符文流轉(zhuǎn)。隨著符?的運轉(zhuǎn),被掠奪的氣運陸續(xù)回歸本體。 在被掠奪氣運回歸大半之時,正在運轉(zhuǎn)功法的容祁忽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拉力。他以空手結(jié)印,加大了靈力輸出,用最短的時間把剩下的氣運全數(shù)奪回。 將氣運奪回后,掠運符便成為廢紙一張,容祁指尖微動,一簇火苗跳躍而出,把紙張化作灰燼。 至于掠運符的cao縱者……容祁相信,對方定然會找過來的。 畢竟是耗費許多心思和時間來辦的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的在即將有所成的時候功虧一簣而無所作為罷! 而此時,在京都基地的另外一棟豪華的別墅中,一個身著深灰道士服的中年男人倏地噴出一口鮮血,他面前擺設的數(shù)張符?無火自燃,瞬成青煙。 中年男人姓勞,自稱勞道士,憑著殘存古籍和自身才賦修得一身離奇本事,現(xiàn)如今在趙家作貴客。 勞道士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還有血痕殘留的嘴唇輕微蠕動著:“不可能,怎么可能?差一點,明明只差一點就成功了?!?/br> 只差一點,他就能從練氣期踏入筑基期,他的壽命也會再延長許多,絕對不能前功盡棄,他不允許。 上天給的成神成圣的機會,他怎能辜負? 勞道士腦海中思緒翻飛,不停的思索著補救的法子。須臾后,他想起他還有幾張還沒有使用的掠運符,只要將掠運符再次運轉(zhuǎn),想要再次掠過蕭君元的好氣運并不困難。 而且,勞道士眸色陰郁,清瘦的臉頰上有冰冷浮動,他也想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從他的手中搶物資。若是可以,他會讓他死得其所。 作為趙家的座上賓,勞道士擁有著驅(qū)使所有趙家人的權利,他平息片刻,讓趙家人找來了剛從外面回來的趙義。勞道士猜想,如果搶奪蕭君元氣運的不是同類人,就應該是蕭家請來的修士,趙義與蕭家人關系密切,可能也知曉一二。 趙義很快就被趙家主帶到了勞道士面前,趙家主表情諂媚討好,說道:“勞大師,趙義到了?!?/br> 勞道士靜坐在蒲團上,雙手交疊握著拂塵,他眼簾微闔,點頭:“都坐?!?/br> 趙家主忙不迭搖頭,表示不敢就坐。 趙義是打心底厭惡著這個裝模作樣的道士,但趙家主畢竟是他的爺爺,當爺爺?shù)牟蛔鰧O子的,自然也只有站著。 趙義抿著唇,他幾乎能夠猜到這個陰謀滿心的道士找他過來的緣由,他已經(jīng)十分厭倦,但家族中無數(shù)雙殷切期盼的眼睛又讓他不得不強打精神和他狼狽為jian。 果然不出趙義所想,勞道士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shù)脑儐枺骸笆捈沂欠裥聛砹宋恍奘浚男逓閹缀???/br> 趙義低眉思索片時,說道:“蕭家確實新到了個修士,是蕭澤成在津州基地認識的。他的修為幾何我看不出來,不過據(jù)說津州基地的六階喪尸是他聯(lián)合蕭澤成和蕭玲瓏,集三人之力,共同斬殺的。” 趙義提供的消息讓勞道士心中有了底,他得趁著蕭君元氣運還未穩(wěn)固于本體的時候再將它奪回來。 勞道士自蒲團上起身,說道:“你們兩個,現(xiàn)在就和我到蕭家一趟?!?/br> 趙義狼狽的移開視線,他最害怕的時刻終于還是到來了。 在勞道士和趙家爺孫備車前往蕭家的時候,蕭家兄妹周身的冷氣越凝越重,若非還有理智遺存,兩人怕是早就控制不住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