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畫會的序鐘敲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了，周末事情多，大概周六也會晚更。之后會提早晚上七八點更新:)

    為表歉意贈送么么噠一個~(雖然沒有人想要ovo)

    第15章

    不久，方才給如玉三人帶路的老夫子回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諸位今日能前來，國學堂萬分榮幸。只今日詩畫會席位全滿，還請各位見諒?！?/br>
    此言一出，候客亭嘩然。

    “全滿？”一名小娘子出聲問道：“按往前慣例少說都有數(shù)十空席，今日前來車馬數(shù)量與先前相去不遠，怎會全滿？”

    “今日有貴客到訪?！崩戏蜃诱f完，目光在候客亭中一一掃過眾人，最終落定在如玉身上，“顏姑娘，請隨張某入席，顏閣老正等著您?！?/br>
    如玉在眾人或羨或妒的目光下隨著老夫子走出候客亭，穿過水榭回廊，來到詩畫會的主院。

    今日的詩畫會不同往常，視野最佳的正院檐廊下原先是六位點評官的位置，可此刻那正中只擺了一方大席，席上的人一身正黃錦袍，金色繡紋九龍舞天，正是大雍帝。

    前世大雍帝并未參與詩畫會！

    顏凜、謝震遠與幾名大臣坐在他左右下首處，再下去才是點評官們的席位。

    顏凜那兒，如玉自然是不能去的，老夫子將如玉帶到了主院花園處，女眷們幾乎都聚集在此。

    此時眾人都差不多入席坐定了，就等著開場，如玉一進來，所有人的目光便齊齊落到她身上。

    “如玉，這兒，與我同席吧?！?/br>
    如玉的手帕交之一，禮部尚書李潛的次女李朝歌欣喜地招呼如玉。數(shù)日未見，她實在掛心如玉，如今見了人氣色紅潤，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不遠處，李婉兒哼道：“到現(xiàn)在還巴著人，不怕壞了自己名聲，耽誤了議親？也不看看你那些朋友一個賽一個避得遠，二妹著實沒個眼色?！崩钔駜号c李朝歌都是李潛嫡女，李婉兒生母早逝，李潛續(xù)娶才有了李朝歌，姊妹兩并不親。

    李朝歌看了眼坐到陸無雙身旁的李婉兒，不甘示弱道：“姊姊倒是個有眼色的，也不知背后成天嘴里罵著陸賤人的是誰?！?/br>
    李婉兒趕緊對陸無雙道：“休聽她瞎說?！?/br>
    陸無雙半點兒也不關(guān)心李家姊妹，她的全副心神此時都放在如玉身上。

    這幾日陸無雙也不好過，她向宇文府遞過幾次拜帖都被回絕，心上人與人有私的流言字字句句扎在她心窩上，難受非常。方才在馬車上她不好發(fā)作，顏如玉，你竟還敢?guī)е邦^出門，自個兒不要臉便怪不得人了。

    陸無雙盯著朝她們這走來的如玉與如玉身后的蘇珩，道：“哎喲，這位小郎君好生面熟啊，在哪兒看過呢......”

    她的婢女海棠一旁提醒道：“小娘子，這是前幾日酒樓的那位......”

    “哦?！标憻o雙恍然大悟道：“想起來了，前幾日我上酒樓吃飯，正巧遇見如玉與一俊俏的小郎君在幽會呢，就是這位沒錯了?！彼Z帶欣賞：“這小郎君形容秀美，舉止翩翩，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玉真是福氣不淺?！?/br>
    海棠低聲說：“小娘子，他是貧民窟的乞兒，就在食街上乞食為生，也做些不入流的訛財勾當......”

    陸無雙叱道：“說個什么渾話，別污蔑了小郎君，這兒大家都在看著呢。再說如玉怎會同個身分低賤的乞兒私會呢?！?/br>
    海棠急道：“是真的，他叫蘇珩，京城大街上無人不認識他，小娘子打聽一下便知?！闭f罷將聲音壓得極低，“最近那乞兒從貧民窟消失了，街頭傳得沸沸揚揚說他這是被顏家小娘子瞧中，攀附上高門了，與過去那狼狽窮酸樣云泥之別。盛傳他與顏家小娘子同寢同食同進出的，不知真假?！?/br>
    雖是主仆二人的談話，但陸無雙身分尊貴，周圍的貴女們哪個不張大了耳朵留意她們這兒的動靜，一番話很快地被眾人聽了個仔細。

    李婉兒為了補救方才李朝歌的那句話，緊跟著驚呼一聲：“怎么可能呢，那顏如玉不是才同宇文侍郎鬧出了那樣的事么？”她十分會察言觀色，一直是小圈子里最得陸無雙心的一個。

    陸無雙以帕捂著嘴，也驚呼道：“啊呀，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對，宇文侍郎明明是去查案的，莫不是那孩子是這乞兒的，宇文侍郎趕巧著撞上了罷？”

    她這樣一說，附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有人開始附和。

    李朝歌呸道：“一群道聽涂說，胡說八道的，凈會閑言碎語，也不知來參加詩畫會還是手帕會?！?/br>
    陸無雙斜斜睨了她一眼，“敢做還不許人說了？至于是不是參加詩畫會......你待會便知。”

    這時如玉已經(jīng)帶著蘇珩過來，她在陸無雙前頭站定道：“陸無雙，你有本事便沖著我來，別一天到晚拿蘇珩說事！”她一字一句道：“此生此世我絕不再忍你！”

    說完她四下環(huán)伺，見李朝歌那只有她一人，幾個玩得好的姊妹都坐遠了，紛紛避開她的目光；其馀人有的眼帶同情有的幸災(zāi)樂禍，隨著陸無雙帶起的風頭朝著她與蘇珩指指點點，不禁心火頓起。

    原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刀槍不入的，但一聽見蘇珩被人非議她就不行了，忍不住心底那股憤怒?！熬烤褂袥]有小產(chǎn)，找個大夫來當場診治就知道了，如玉愿意接受公驗清白，若我是清白之身，陸無雙，你要當眾向蘇珩認錯道歉！”

    話音一落，眾人紛紛抬頭。

    “如玉，別沖動！”李朝歌緊張地給晚畫使眼色，示意她帶如玉過來坐下?！跋冗^來坐下！”

    公驗固然可以自證清白，但那對女子而言，尤其她們這些貴女，這是多么大的羞辱。

    蘇珩垂下的手握緊了衣袖。

    “好了好了，詩畫會都要開始了，都消停歇，別擾了恭親王妃的清凈?！陛^遠的一處雅席上，定遠侯夫人出聲打斷她們。今日大雍帝偕林貴妃親臨國學堂，她們幾個侯夫人收到消息匆匆趕來參與，是花園這兒份位最高的，若這些丫頭惹出了什么事她們得擔下一二。

    恭親王妃微笑，“無礙，小孩們拌拌嘴也是熱鬧。”她看了看如玉，和藹道：“顏閣老家的，公驗之事并非兒戲，莫因一時氣話而沖動，快入席坐著?！闭f完又看向如玉身后的蘇珩?！爸皇?，這位不能一同入席。”

    定遠侯夫人見如玉的疑色，暗暗覷了眼陸無雙，道：“若這位真是無籍無貫的乞兒，按規(guī)矩是不能進國學堂的?！?/br>
    蘇珩朝定遠侯夫人一拜，道：“小的見過定遠侯夫人。小的學識不豐，卻也有向?qū)W之心，曾在學堂外偷聽夫子說過一句－－”他輕聲道：“有教無類，童子羞于霸功，見德思齊，狂夫成于圣業(yè)。”

    他這話其實有些失禮，不過定遠侯夫人沒有計較?！叭羰瞧綍r便也罷了。但此場詩畫情況特殊，不容得出半點岔子，要怨便怨你那低賤的出身罷，便是顏家小娘子的親隨也不能放水，閣下請離開吧?！?/br>
    蘇珩隱于袖中的手攥緊了內(nèi)袖，隱隱發(fā)抖著。他雖沒臉沒皮慣了，一向也不在意別人冷臉，但此時他若是這樣被趕出去了，讓如玉顏面何在？讓她如何自處？她已經(jīng)被說得那樣難堪了，他怎么能讓她再多落人話柄。

    定遠侯夫人道：“請吧。此時你自己出去，總比待會兒我叫人趕你的好?！?/br>
    蘇珩僵立當場，修剪得十分齊整的指甲因為用力過猛，摳入了掌rou里，隱隱沁出血來。但他渾然不覺痛，看向一臉關(guān)切焦急要找定遠侯夫人找說法的如玉。

    雖然只認識沒多久，雖然他不解這小娘子待他的好從何而來，但他不否認地喜歡顏家與她，她總給他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彷佛上輩子認識一般。流浪街頭的這幾年，京城這么多公卿子女，她是第一個不輕賤他，平視他與他一般談笑的人。

    “來人！”

    蘇珩看著遠處過來的幾名夫子與護衛(wèi)，終是做了一個艱難無比的決定。

    “快將人請出去－－”

    “只要有身分便可以了罷？”蘇珩避開要架住他的一名夫子，探手入懷拿出了一面腰牌。他掌心一片血色，手有些發(fā)顫。

    “小的是江南蘇家，蘇衛(wèi)蘅第五子，蘇珩！”

    江南蘇家！

    所有人全都側(cè)目過來，連陸無雙都驚掉了下巴，原本略為混亂的場面一時鴉雀無聲。

    江南蘇氏，大雍朝第一大皇商，南方首富，經(jīng)營脂粉布料的最大商行，也做鹽與金色涂料的特許生意。蘇家祖輩是開國元老、大雍朝唯一的異姓侯，江南原是蘇家封地，后來功高震主，被收回了封地與世襲爵位，但官家以特許鹽司作為補償，并御定他們?yōu)榛噬蹋K家子弟為避其鋒芒而不再出仕，致志從商，但先祖名望擺在那，儼然也是與京城幾大家族分庭抗禮的世家大族。

    蘇衛(wèi)蘅是這一代的蘇家家主。

    若他真是蘇衛(wèi)蘅嫡子，別說貴女們的隨從小廝，他這出身可比席上許多貴女還要來得高。

    第16章

    蘇家。

    江南蘇家。

    那是誰都不敢得罪的名門巨賈人家！

    這突發(fā)的變故將所有人嚇了一跳，其他看戲的人倒還好，陸無雙幾人的臉色俱都變得十分難看，尤其是李婉兒。

    她爹上趕著都巴結(jié)不到的人家，這下倒好，她先把人家兒子給得罪了。李婉兒看看蘇珩，看看蘇珩身旁的如玉，又看了看如玉旁邊的李朝歌，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如玉同樣震驚得無以復(fù)加，蘇珩居然不是半途被蘇家認回去的，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

    定遠侯夫人的臉色更是不好，畢竟出聲趕人的是她?！澳阏f是便是么？可這兒有誰識得蘇家的信物？”蘇珩的身分她心底是信的，但一來她答應(yīng)陸夫人照看著陸無雙，二來被人當眾拂了面子，心一橫道：“既然無法證明身分，便從嚴認定，此次還是先請離開吧。畢竟官家親臨，萬一鬧出了什么，可是誰都擔保不起的哪?！?/br>
    此時，陸無雙周圍的一名小娘子怯生生道：“定遠侯夫人，小女、小女能證明他的身分。”她囁囁嚅嚅道：“五堂弟，許久未見了。這些年堂伯一直在等你回去......他讓所有人轉(zhuǎn)告你一句，是他有愧于你......”

    眾人一看，認出她是陸無雙的表嫂，正正出身江南蘇家。

    蘇珩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面上看不清神色。

    恭親王妃出聲道：“行了，都各自入席吧，詩畫會該開始了?！彼徽f完，正好大梆鼓敲響了七聲。

    詩畫會以畫交友，以考教繪畫為先，評選出勝負后才開始筵席交流，因此梆鼓一響完，國學堂的夫子們便四下發(fā)簽題，每個獨立的席位上都預(yù)先擺好了水墨紙筆，夫子們會到席前發(fā)下一道密封的簽題，簽題男女不同，考評也男女分開。

    一共一個時辰的時間作畫，到結(jié)束的梆鼓敲響之前，嚴禁任何人私下談話，隨從小廝與婢女們也需要跪坐一旁不得起身。

    如玉拿到了簽題，打開一看，赫然與前世一模一樣，“請以‘君子之德’作畫”。

    她并不急著下筆，悄然環(huán)顧了周圍一眼，此次簽題異于往常的花鳥山水，不少人都在埋頭苦思，唯有陸無雙，筆桿動得飛快，落筆不加思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果然如此。

    如玉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也開始揮灑起來。

    很快地，一個時辰過去，梆鼓聲再度響起，眾人停筆封卷，夫子們迅速地收走了畫卷。

    夫子一走，陸無雙隨即掩著嘴道：“哎呀，這簽題可真是難，都不知道該怎么起筆啊?！?/br>
    周圍的人紛紛皺眉苦臉地附和。

    “我也沒個主意，最后畫了菊花，取個人淡如菊的寓意?！?/br>
    “我選了竹子，想說君子虛心有節(jié)，守節(jié)如竹......”

    “梅蘭竹菊我全畫了，總有個能中，哈哈?！?/br>
    “......都不是一個節(jié)氣的，你還全畫?！?/br>
    一時唉聲嘆氣四起，貴女們?nèi)齼蓛筛髯試尚∪ψ?，交流討論起來。雖然她們參與詩畫會一向意不在畫，主要是來打好關(guān)系、順便相看青年才俊的，但這回大雍帝親臨，無人不想在大雍帝面前爭得好印象，攀比之心頓起。

    如玉這兒十分冷清，除了李朝歌，沒其他人往她邊上湊了，旁邊的人離她不是一點半點的遠。饒是蘇珩的身分從乞兒變成了蘇衛(wèi)蘅嫡子，如玉身上那未婚先孕、與人私通小產(chǎn)的旗幟還在，眾人不免有些瞧輕她。大雍朝風氣雖較前朝開放，對于無媒茍和、未婚有孕等失節(jié)之事仍不寬容。

    眼見著不遠處有人聊完了畫又開始看向她這兒閑言碎語起來，如玉略感心煩，便尋了個由頭起身出了花園，晚畫跟在她身后，蘇珩被數(shù)年未見的堂姊拌住，并未跟著。

    國學堂是仿著宮學蓋的，宮學為了吸引皇子與高官貴子們，庭臺樓閣一應(yīng)俱全，回廊臨水蜿蜒，謎徑交叉錯落，十足的閑情雅趣。國學堂建筑雖不如宮學細致，卻也將那分風雅搬了八分過來。

    如玉隨意撿了一條雅徑，散漫地走著，點評官們正在正院里評審著，她想著等梆鼓響了再回去。

    “小娘子，等等呀?！毖垡娙缬裨阶咴嚼?，晚畫有些兒不安?！霸偻锞偷胶笤毫税?，這兒不見半個人影，也不知安全否，還是返回吧?！?/br>
    “無人正好，落個清凈?！?/br>
    正說著，忽然雅徑前方隱沒入樹林的那處遠遠傳來人聲。

    “小娘子！”晚畫急忙拉住如玉。

    “沒事兒的?！比缬衽牧伺耐懋?，示意她噤聲，主仆二人放輕了腳步，悄悄地來到樹林前方。如玉拉著晚畫蹲低下去，藉著一叢叢杜鵑隱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