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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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玨有這等善心? 如玉的目光流連過排成長長一條的人龍, 熱情吆喝發(fā)糧的小廝們, 最終定在領(lǐng)米眾人那臉上感恩戴德的欣喜神色。“李自在,你瞧, 你多笨哪,發(fā)放義糧這事, 對宇文玨不痛不癢,對百姓幫助便也是幾餐飯的事, 卻讓他輕易賺得了好民聲;你想盤下這些藥鋪, 穩(wěn)定藥市,得付出多少心力與血汗,還不知要賠上多少銀子?更別提, 可能還沒人感激......如此吃力不討好, 也就你才做了。像宇文玨那般才是聰明人哪?!?/br> “相爺一番心意, 被你說成如此樣子......”李自在失笑?!跋胱霰阕隽T,哪計較得這么多。我做這些, 也非為了別人,更多是為了自己。人生所求不過三事,吃得盡興、睡得安穩(wěn)、笑得開懷, 若有想做而不去做的事,我會睡不安穩(wěn)的?!闭f罷他便進了藥鋪。 藥鋪里一片慘烈。 許多藥材灑到了地上,陳列藥材的矮柜東倒西歪,幾個伙計遮著臉正彎腰忙著收拾,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圍在掌柜與管事面前理論得正激烈。 如玉正要跟著進去,忽然衣角被人拉了一下。 她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一名十來歲的小少年。 “大姊姊。”小少年懷里抱著一個小盆,盆里裝著白米,顯然剛從義糧那領(lǐng)了米,他怯生生地望著如玉,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模樣,臉上一片通紅。 “怎么了?”少年讓如玉想到了堂兄弟那一票孩子,她入相府后便沒再見過侄兒們了,此時再回顏家,當(dāng)初那一票圍著她嘰嘰喳喳打轉(zhuǎn)的可愛孩子早四散天涯,闖蕩人生去了。她懷念地低頭朝小少年一笑。 “這個,給你?!毙∩倌陮⑿∨杞o如玉。 “嗯?”如玉接過米,又見小少年從懷里拿出一個小袋,他從小袋里倒出一個青色小玉佛,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然后獻寶似地雙手捧著遞給如玉。 “還有這個,也給你?!?/br> 小少年衣著剪裁老舊,有些松垮過大,料子也不是挺好,看得出家境不如何,那質(zhì)地粗劣的小青玉對他而言已是十分珍貴了。如玉微微彎身,平視著小少年,“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再者,為什--” 小少年急急打斷她,著急嚷道:“這個一點都不貴重的!”他嚷完,又著急道:“不不不其實這個還是很好的,是我們家最好的寶貝了,娘攢了好久的錢才買給我,可以保平安,很靈驗的。大姊姊你收下它罷。” “既然如此珍貴,那便好好收著,莫要隨意給了人?!比缬耱v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又要將小盆還給他。 “才不是隨意給的?!毙∩倌晷唪龅厍屏巳缬褚谎郏拖骂^道:“大姊姊從馬蹄下救過我一命的,在我更小的時候,京城大街口,我娘在那兒賣地薯......” “嗯?” “對不起?!鄙倌甑痛怪X袋,“我一直想找大姊姊道謝的,但是都找不到你了。”說罷又高興道:“還好今日被娘催著來領(lǐng)米,就遇上了。大姊姊,當(dāng)時謝謝你,這個你一定要收下......” 啊啊啊。原來是他。 如玉回想起來了。 第一世她同宇文玨來往正熱絡(luò)時,相約上街游玩曾沖出街口救下一個孩子,卻沖勢過猛撞上對街角,結(jié)果孩子母親趕上前來道謝都沒有,一把搶回孩子,直嚷著沒錢沒醫(yī)藥費便跑開了。 當(dāng)時她初次嘗到所謂的人情冷暖,曾悶悶不樂了好些天。后來宇文玨曾派葉九冒充孩子,每日到顏府放地薯...... 第二世她重回十四五,與李自在上街時,又遇過這個孩子,那時她仍舊沖上前去了,結(jié)果李自在卻快過她,代替她救下孩子撞上對街。 是了。 她怎么沒想到呢,同樣的一件事,身旁站著不同的人,卻是不同的結(jié)果。 宇文玨凡事謀定而后動,處事圓融細致,卻不會奮不顧身擋在她身前,也不會為了不相干的孩子而犧牲自己。反倒是那家伙......如玉眼睛掃向藥鋪里那個頭頂一圈白巾,一顆頭兩顆大的人。 那么,便如此罷。如玉深吸口氣,揮去這幾日不斷盤旋腦海的念頭,瞬間做下一個決定,眼中閃現(xiàn)一抹堅定的神采。 “謝謝你?!比缬癯∩倌隊N爛一笑,神情誠摯而溫柔?!坝心氵@句話便已經(jīng)夠了,謝謝你這些年尋過我想道謝報恩,這米我就收下了,但玉佛是你母親對你的一片心意,你可得好好收著?!?/br> “可是,”小少年緊張道:“除了這個,我沒有什么可以回報給大姊姊的了。” “那便這樣罷,將來你行有馀力之時,便隨手幫助有需要的人,就當(dāng)是回報我,可好?” 小少年看著她的笑楞楞點頭。 此時秋老虎正威猛,北風(fēng)瑟瑟,拂來一陣寒意,如玉呼著白氣,胸臆間一片溫?zé)帷?/br> 原來這個小少年惦記著她感念著她。即便再苦難糟心,這人間卻也總還有著美好之事。 她輕聲道:“可真是謝謝你了哪。” 說罷,她捧著米,告別了孩子進了藥鋪。 如玉進去時李自在與藥鋪掌柜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了,兩人氣氛正僵著,看來并未談妥達成共識。 老掌柜見如玉進來,扔下一句道:“這可不是我要攔著不讓你見主家,你這個總價是吃不下來的,上百間藥鋪光樓面就多少銀子了,便是撤了藥行生意,光地價都不知道能翻多少回來,何況雍京藥市可是浣南三倍大呢。開這價讓我去問主家,豈不是給我添麻煩么?”說罷便招呼如玉道:“小娘子,需要抓些什么藥?” 如玉進來,恰好聽見了末幾句。 她逕自走到李自在身旁,道:“李自在,算我一份罷?!?/br> “算你什么?”李自在瞥見她手上的米,驚奇了一下?!邦伖媚?.....可是餓了?” “唔,沒有。李家藥鋪,算我一份吧?!彼钭栽谖⑿Γ骸罢f不得你還比我窮呢。顏家這一代只有我一個女兒,當(dāng)年我入宇文府時分文未帶,我爺爺、我爹還有我那一票叔叔伯伯打小便替我準(zhǔn)備好的豐厚嫁妝全都還在呢,還有我二娘劃給我的一排京城商鋪,珠寶首飾,相府前些日子送來的賠償,加上我娘的嫁妝也都留給了我。我沒數(shù)過我有多少家底,可我爹前幾日才又幫我建了個新的庫房......幾萬之?dāng)?shù)還是有的罷。加上這些,夠吃下這些藥鋪了么?” 李自在呆若木雞?!邦伖媚铮俊?/br> “我這些年從沒安枕過一日。我也想,睡得安穩(wěn)些......” “這個,既是嫁妝,顏姑娘還是留著吧?!彼捯怀隹?,見到如玉綻開的笑容,忽然意識到不好,卻已是來不及-- “那嫁妝放著也是死物,眼前你既然需要,便拿去用罷,權(quán)當(dāng)是我借與你的,或我的藥鋪參股。”說著她眉眼彎彎地看著李自在。“你若覺得受之有愧,那便同我成親罷?!?/br> 轟??! 又是一道巨雷,將李自在劈得外焦里嫩。 “顏姑娘越見風(fēng)趣了,咳,哈、哈哈......”他乾巴巴笑了一會兒,才道:“那便當(dāng)我同你借的罷?!边@盤藥鋪所費之鉅確是有點超出他的預(yù)計了。李家歸他所管的家業(yè)足有三一,便是如此他能動用的盈利與收入也是有限,萬戶人家的家計都仰丈著李家,他不能隨心所欲胡亂作為,何況還有藥農(nóng)那兒的補償要給。 如玉這一來,倒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這開口閉口要嫁他、同他成親的,李自在扶額。 “哎喲,王掌柜,您這藥鋪今個兒居然還開著?” 如玉與李自在循聲望去,見兩名小娘子提著菜籃站在門口。 王掌柜還未招呼,其中一名小娘子便又開口道:“臉兒可真大。這種壓榨藥農(nóng)賺取暴利削民的惡商,早日倒了好!”說罷朝里頭丟了好一些爛菜葉子。 王掌柜趕緊側(cè)身避開,這才沒被菜葉給砸到腳。 如玉看向李自在:“瞧見了么?”頂下藥鋪,這可能便是之后李自在會遇上的事了。 “自然?!崩钭栽跇返溃骸罢l說京城人冷漠的?我瞧著各個嫉惡如仇,一片熱心腸哪?!?/br> “......” 兩人出了藥鋪,掌柜會向“主家”遞消息,再由主家聯(lián)系他們。 “那便隨我去侯府清點嫁妝罷?!比缬癯钭栽谛Φ?。 李自在要往小食巷巷口走去尋李家的馬車,如玉攔住他,“侯府離這兒不遠,穿過幾條巷道就到了,馬車反而不便?!?/br> 于是他們便拾步回去。 如玉帶著李自在,一穿進幽靜的小巷弄,便道:“李自在,我還有外祖那兒的私產(chǎn),那也是很可觀的一份,也可以一起給你,連同我的嫁妝都拿去吧,不需要你還......但是有個條件--” “你同我成親,我將名下的財產(chǎn)都過給你......橫豎那些身外之物在我手上只是死物,在你手上卻能幫助更多的人?!?/br> 李自在停下步子,輕嘆道:“其實,在下習(xí)慣了身無負累的快意日子,此生并無成親打算?!?/br> “就因為那個此世無妻之說?” 李自在驚訝。 “我聽茵茵說了,那更是剛好了,我命數(shù)有異,國師曾言我并非此世之人,若按照正常軌跡,怕我早都不在了?!比缬穸ǘ粗钭栽?,“你說這豈不是緣份么?反正你原先并無成親打算,想來也無中意之人,那更該答應(yīng)了,合則兩利,你有了侯府女婿的名頭,想來行事更為方便罷,顏家在雍京人脈極廣,李家完全可藉助顏家的勢力入主雍京,將生意從浣南向北拓展,一會兒你頂下的這些藥鋪也可以掛上侯府之名,我爹名望極佳,對你重整它們也是一大助益......”嫁與李自在,離開雍京到浣南重新開始,這原是如玉上一世便已打算好卻沒來得及實行的事,她試圖說服他,但卻沒什么把握。畢竟這一世的李瀟灑與李自在已經(jīng)度過了最艱難的那一段日子,不必再藉助任何人的勢力與幫助了。 “于我而言,宇文玨緊逼在后,宮宴上官家的賜婚,你也見了,生在公侯之家,可比你有錢的苦惱還更苦惱,可能隨時被卷入身不由己的事中......我雖恢復(fù)了自由之身,卻日日膽顫心驚,就怕隔日醒來人又回到了相府。思來想去,也唯有趕緊成親逃離,才不會再被卷入任何事中。你也別掛心,將來你若有了喜歡的女子,我不會占著你正室之位。我不過想尋個由頭離開京城,去過一把清幽日子,我此生,還未去過南方呢,也想去看看流水人家,喝一杯新茶,聽聽棹歌晚唱......” 李自在面露遲疑。 “就像茵茵與李大當(dāng)家當(dāng)年那樣,互蒙其惠,可好?”如玉見他不豫,放低姿態(tài)道:“其實說是互惠,不如說是我在尋求幫助,于你是錦上添花,于我卻是雪中送炭?!?/br> 李自在的反應(yīng)卻出乎如玉意料,他見避不過去這話荏,一反嬉皮笑臉,正色道:“婚姻大事絕非兒戲,這漫漫人生,總要尋了真心實意喜歡的人才好。今日你輕易嫁了我,明日遇上如意郎君又該如何是好?我一男子,再娶容易,你一女子,再嫁難道容易么?別在心慌意亂時草率做下任何決定。” 如玉未曾見過他如此厲色,急道:“不,我、我興許也是喜歡你罷?!?/br> “你喜歡我?”李自在挑了挑眉,忽然欺近如玉,手搭上她的肩,臉貼到她耳畔道:“那你說說,如何喜歡?” 一陣溫?zé)釟庀⒎鬟^如玉耳邊,她嚇了好大一跳,想也不想地將李自在用力推開-- “唔!” 李自在腳下不穩(wěn),一屁股摔在青石板上,疼得眥牙咧嘴。“顏姑娘,你快要把你的意中人摔死了?!彼貍谏?,本就頂著頭暈強撐著出門,此刻一摔,腦中劇烈天旋地轉(zhuǎn),緩了好一陣后才搖頭笑道:“你同我說話臉不紅氣不喘,與我在一塊神情不見格外雀躍欣喜,待我同他人無異,我雖未曾喜歡過人,卻也知這非喜歡一人的表現(xiàn)--” 如玉被他這么一戳,不禁有些窘迫,支支吾吾道:“我的確是欣賞你的,喜歡也是有的,你性格爽朗,心腸好,唔那個,”她想到李自在最是沾沾自喜自己的容貌,趕緊夸道:“五官長得又好,俊美絕倫,風(fēng)度翩翩,教人一看就移不開眼......姑娘家喜歡上你也是正常?!?/br> “過獎,過獎?!崩钭栽谙仁歉吲d一笑,而后沉默了好半,很是無奈道:“其實那都是我瞎說的,哄哄自己圖個開心,日子沈悶,只能自己找樂子了。我這臉皮吧,普通得很,也就勉強能看不扎眼了?!?/br> “......”敢情他自己知道! “顏姑娘過去雖經(jīng)歷了好些不如意之事,但你還年輕,家世好,容貌好,溫婉嫻淑,日子還長著呢,必定能覓得良配的。莫要著急著擺脫一切而沖動了。那日賜婚,最終不也順利推掉了么,定遠侯與顏閣老還是有能力護著姑娘一二的,那相爺雖有意挽回姑娘,倒也不像會要強人所難,顏姑娘現(xiàn)在是十年怕井繩,大可放寬心緩緩?!?/br> “不是的......”如玉想起宇文玨,想起正雍帝,便有種掌握不住自己命運的無力感,心頭涌起一股慌惑,但她又無法同李自在解釋清楚個中緣由,登時無言。 李自在拍拍屁股起身,將頭頂歪了的大白頭巾扶正,“這人哪,若是想做一件事情便會千方百計找理由說服自己去做它,你現(xiàn)在想嫁我,看我自是千好萬好;等到哪日覺得后悔了,看我又是千萬個不好了??赡艿綍r你便覺得我為人討厭,沒有定性,性格惡劣,長得還丑,腦門有洞......” 如玉正陷入被拒絕的失落與煩悶中,聞言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安粫摹!彼催^他人前人后、貧窮富裕的模樣,再清楚不過他的為人了。 雖然有想過遭他拒絕的可能,但真的聽見拒絕之語,實在壓不住那悵然若失的情緒。她收拾了下心情,見李自在著實無意答應(yīng),便道:“那便罷了吧,我總不好強搶民男......李自在,那你還要我的嫁妝么?先說了,這可就是借了喲?!?/br> 李自在呼出一口氣,拍胸道:“借!” 他朝如玉一笑,心下卻暗恃著回頭便朝幾個至交好友周轉(zhuǎn)銀子,那畢竟是姑娘家的嫁妝,他只打算這兩日應(yīng)急,與主家商談時拿去充數(shù)晃個過眼,讓那主家相信他交割那日有足夠財力交付便可。他既無意耽誤人家,便不能占人便宜。 兩人回了侯府,卻見侯府圍墻外一大群作坊的工人正在敲敲打打,木材石板堆了一地,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如玉驚呼道:“爹跟二娘竟在修繕侯府?” 李自在見她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疑惑道:“侯爺不喜修繕府邸么?” “不是,侯府是前親王府邸哪,沒皇上首肯,外觀上不得隨意修繕的!”小敲小打也就罷了,重修外墻如此大動靜,也太招搖了些。如玉微微皺起眉頭,她這幾日可未曾聽聞爹或二娘有修繕府邸的意圖。 且侯府好好的,年年都有報請維護,也并不需要修繕。 如玉帶著李自在進了侯府,聽聞顏赫在府中,便先去見顏赫。 管家將她領(lǐng)到了正廳,如玉才一跨入正廳,顏赫與人相談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她這才發(fā)覺顏赫有客人在,連忙拉著李自在要退出去。 “顏姑娘留步--” 里頭的客人出聲。 宇文玨? “玉兒,來同相爺與工部許大人打聲招呼。”顏赫也見到女兒了,雖然不情愿,但基本的禮數(shù)仍是要顧?!澳阍趺嫔绱松n白,臉兒都尖了,是不是這幾日累著了?打完招呼便早些下去休息吧。” 李自在看著面色紅潤氣色頗佳的如玉,再看看面無表情一派正氣的威遠侯,眨了眨眼。 “爹、相爺、許大人?!比缬褚佬虺瘍扇诵卸Y,微不可見地朝李自在那兒移過去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