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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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半段說得一本正經(jīng),話鋒轉(zhuǎn)得太過突然,季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待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才既驚又喜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跟我想的一樣,剛剛竟還敢跟我裝糊涂!” 說完,季劍頓覺長長松了口氣,渾身也似有了使不完力氣,當(dāng)即精神奕奕的將手搭在九辰肩上,咬牙切齒道:“我就說嘛,上次風(fēng)國那個女人使計燒了我們糧草大營,烈云、黑云兩騎從未那般狼狽,這口氣,你怎么可能咽得下?” 九辰安靜的望著漫天雨幕,道:“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以后之事,恕不奉陪?!?/br> 季劍一撇嘴,這才恢復(fù)平日冷靜神色,道:“風(fēng)國表面示弱,不溫不火,卻一直在暗中備戰(zhàn)。風(fēng)國的幽云騎一旦建成,再想突破劍北,便是難上加難。為今之計,只有趁其勢弱,徹底擊潰,才能永絕后患。烏嶺進(jìn)可攻,退可守,日后對抗風(fēng)國,此地要先記上一大功?!?/br> 九辰勾起嘴角,笑道:“這方是少將軍應(yīng)想之事。王上雖然有意緩戰(zhàn),維持風(fēng)、巫兩國太平,可盯著風(fēng)國這塊骨頭的,還有楚國。如果放棄良機,讓楚王坐觀虎斗,漁翁得利,九州之西半壁河山,就要全部被納入楚境,以楚人豺狼之性,巫國必將面臨滅頂之災(zāi)?!?/br> 季劍拍掌,道:“阿辰,你說的與我想的一樣。三月間,我們剛剛奪下烏嶺東谷時,便在谷內(nèi)發(fā)現(xiàn)了楚人徽記,咱們在劍北呆了這么多年,這兩年與風(fēng)國交戰(zhàn),尤其險惡,我早就懷疑,咱們的對手,不止風(fēng)幽蘭一個?!?/br> 說到這里,季劍忽得眉峰蹙起,敲了敲自己腦袋道:“壞了,是我太莽撞,不該得罪了那斥候,萬一他回去向爺爺告狀,爺爺察覺出異樣,再派人過來可怎么辦?” 九辰嘴角輕揚,道:“說到此事,我倒忘了告訴你,方才,那斥候離開時,我一時糊涂,不小心在他所騎的馬上動了些手腳。壁亭到烏嶺雖說路程不遠(yuǎn),可途中并無歇腳換馬之處,等到斥候歸營復(fù)命之時,咱們只怕已經(jīng)拿下壁亭了?!?/br> 季劍哈哈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阿辰!今夜這場大雨,來的不早不晚,正是時候。剛剛前方傳回準(zhǔn)確消息,壁亭四湖之水,已經(jīng)暴漲。我倒要看看,這一次,風(fēng)幽蘭如何與天公作對!” 九辰抬眼望著帳頂,語調(diào)幽幽道:“皇天后土為證,真正咽不下那口氣的,絕非區(qū)區(qū)在下?!?/br> 季劍訕訕笑道:“嘿嘿,這叫做一石二鳥,兩不相誤!再說了,阿辰,吃過虧的又不止我一個,你這家伙有事總是悶在心里,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本將軍。” 兩人復(fù)又將地形圖研究一番,心照不宣的定下計策,方才各自回營召集手下副將,起炊造飯,商議具體細(xì)節(jié)。 這一夜,遠(yuǎn)在烏嶺的東陽侯季禮卻是睡得極不踏實,一則因為斥候久久不歸,二則是心中一股臆氣郁積在內(nèi),難以遣散。當(dāng)然,縱然再不踏實,年邁的老侯爺也沒有想到,此時的壁亭,殺聲震天,正經(jīng)歷一場足以顛覆風(fēng)、巫兩國邊境十余年穩(wěn)定的雨夜血戰(zhàn)。 而這一戰(zhàn)之所以名留青史,為后人津津樂道,主要因為巫國兩位少年奇才,帶領(lǐng)烈云騎、黑云騎,不傷不死一兵一卒,利用山洪石流水淹風(fēng)國大軍,徹底摧毀風(fēng)國幽云騎,大敗風(fēng)國素有“女戰(zhàn)神”之稱的幽蘭公主,名揚天下。 一夜暴雨之后,次日,天色大晴。 季禮一大早起來,只覺頭痛欲裂,貼身親衛(wèi)端了冷水進(jìn)來,季禮匆匆抹了把臉,便召了季宣進(jìn)帳,問道:“昨夜斥候怎么說?” 季宣強忍憂色,道:“末將不敢欺瞞元帥,昨夜派出的斥候,至今未歸?!?/br> “你說什么?”季禮一愣,旋即臉色大變,道:“這兩個混小子,肯定去攻打壁亭了!” 一語方落,便聽帳外有人道:“侯爺,派去壁亭的斥候回來了!” 季禮忙宣那斥候兵進(jìn)帳,也不待他開口奏稟,便急忙問道:“壁亭情況如何?” 那斥候喘著粗氣,道:“回侯爺,昨夜亥時三刻,屬下便將密令傳到了南北二營?!?/br> 季禮厲聲道:“那為何此時才回來復(fù)命?” 斥候惶恐,道:“屬下昨夜傳完密令,回來的途中,雨勢過大,山路實在難行,傷了馬蹄,行到七岔口時,那馬力疲難行,屬下這才延誤歸期,請侯爺治罪。” 季禮搖頭,道:“不對,斥候所用快馬都是精挑細(xì)選的上等好馬,能日行千里??蔀鯉X距壁亭不過二十里,按常理,縱使道路再難,也不可能跑不動,你立刻帶我去看看那馬。” 斥候不明發(fā)生了何事,連忙引著季禮到馬廄,讓掌馬官牽出自己所騎的那匹黑馬。季禮將馬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果然見馬的四腿之上均在滲血,半腿之下已然滿是血污,雖被污泥掩蓋,依舊可以看到暗紅的馬血不斷滲出。 季宣上前,剝掉馬腿上的濕泥,一遍遍摸著馬腿上的血洞,道:“應(yīng)是在馬兒疾馳之中,雙箭齊發(fā),一箭穿透兩條馬腿,至于箭的規(guī)格,比普通羽箭要細(xì)要利?!?/br> 那斥候此刻也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只能照實道:“昨夜,屬下在南營傳完密令后,少將軍他……他的確反應(yīng)激烈,揮劍便要砍了屬下……” 季禮認(rèn)命的嘆道:“如此手法,劍兒恐怕還做不到,定然是辰兒干的!辰兒向來比劍兒穩(wěn)重些,本來,我還存了一絲希望……如今,違背君命,擅自用兵,季氏一門,只怕要遭滅門之禍了!”語罷,虎目之中,竟是隱隱含了濕意。 正此時,一騎快馬飛奔入營,手執(zhí)黑龍旗,高聲奏報:“壁亭大捷!壁亭大捷!” 各營將軍聞言,紛紛從帳內(nèi)奔了出來,聽了這聲捷報,雖然搞不清楚狀況,卻是意料之外的又驚又喜。季禮大怒,一把奪過斥候身上弓箭,射掉那面黑旗,怒道:“那兩個逆子公然違背王命帥令,罪孽深重,你竟還敢在此擾亂軍心!” 馬上之人滾落在地,嚇得面色慘白,道:“屬下奉少將軍之命前來報捷,昨夜寅時一刻,烈云騎與黑云騎冒雨偷襲壁亭風(fēng)國守軍,搗毀四湖大堤,水淹幽云騎,合圍風(fēng)軍于祁峰,一舉奪得壁亭!” 眾將這才聽清來龍去脈,一個個均是摩拳擦掌,喜不自抑,右將軍韓烈與白虎營大將馬彪的雙眼甚至微微泛紅。白發(fā)飛揚的老侯爺季禮卻是一腳踢開那報信兵,當(dāng)前入了大帳,喝道:“立刻召集諸將,升帳議事。” 壁亭大捷,一掃諸將心頭陰霾沉郁,雖然主位上的老侯爺怒氣沖天,帳內(nèi)兩列將軍們卻個個紅光滿面,精神煥發(fā)。 季禮在案前奮筆疾書,不多時,便密密麻麻寫完一冊竹簡,親自卷起系好,交于親衛(wèi),道:“立刻讓人送到王都,親自呈送王上。” 那親衛(wèi)領(lǐng)命下去,韓烈瞅準(zhǔn)機會,立刻問道:“侯爺可是向王上報捷?” 季禮冷哼,道:“本侯剛剛給王上寫了告罪書,請求王上降罪重處?!?/br> 眾人聽了,一時愕然,均不敢再言,許久,朱雀營將軍蔡安才小心翼翼開口道:“侯爺,恕末將直言,壁亭大捷,于巫國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即使有違王命,也總該功過相抵,不致獲罪??!” 季禮氣得拍案,道:“糊涂!虧你還是堂堂朱雀大將,竟也如此糊涂!君無威不立,君威便是國威,違抗君命,便是褻瀆君威,無視國祚!逆君者死,你們哪一個承擔(dān)的起如此重罪?!” 蔡安被罵得無地自容,其余人亦斂了喜色,羞愧的低下頭。季宣從帳外進(jìn)來,神色有些古怪,道:“元帥,季劍和九辰回營復(fù)命,正在帳外跪候?!?/br> 季禮虎目一縮,捏緊拳頭,閉目道:“傳我軍令,烈云騎主帥季劍、黑云騎主帥九辰,違背帥令,私自用兵,各責(zé)一百軍棍,立刻行刑!” 季宣臉色發(fā)白,韓烈已然出列,高聲道:“侯爺!萬萬不可?。∷麄兡昙o(jì)尚小,這會要了他們半條命的!請侯爺看在他們剛剛打了場勝仗的份兒上,從輕發(fā)落!” 眼看眾人又有附和之意,季禮抽中腰間青龍劍,一劍砍斷面前桌案,道:“再有求情者,同罪論處,本帥絕不留情!”語罷,向季宣道:“告訴掌刑官,給本帥狠打,你親自監(jiān)刑。若那兩個逆子骨頭夠硬,有本事留口氣,再讓他們進(jìn)來向本帥復(fù)命!” 帳外,季劍與九辰聽著老侯爺?shù)呐叵暻逦攵?,不由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季劍吐吐舌頭,道:“我沒說錯吧,咱們的老侯爺準(zhǔn)是這個脾氣。阿辰,風(fēng)國丫頭那一箭著實厲害,今日這頓棍子,你可要打起精神了?!?/br> 九辰面無表情的盯著季劍,道:“與我何干?你還是自求多福吧,一會兒別喊得太聒噪?!?/br> 季劍毫不示弱,道:“沒錯,總比某些人憋壞嗓子,咬爛嘴巴強得多!” 季宣跨出大帳,看著地上跪著的兩個輕甲少年,恨道:“真是冥頑不靈!這都什么時候,你們竟然還有心思在這里斗嘴!” 兩個少年見了季宣,立刻乖乖的低下頭去。 季宣不愿再多做理會,自去宣了掌刑官。不多時,掌刑官便帶著行刑的士兵過來,見季宣點了頭,便道:“兩位小將軍,得罪了?!闭f完,大手一揮,便命手下小兵除去二人的輕甲,然后便各有兩名手執(zhí)軍棍的行刑兵站到了季劍與九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