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巴高斯?!彼吐晢疚业拿?。 我道:“不要擔心,有一天你會遇到自己真正的愛人的,我等著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br> “巴高斯,你真的不相信我嗎?”他的聲音帶了一絲顫動。 我沖他笑笑。 “你說我從來沒對你笑過,我想大概就是因為這點才會對我念念不忘,現在我笑了,所以,以后,再不需要記得了?!?/br> 時間的力量很偉大。我想也許等我離開這里,再過上幾年,等時間過去了,他根本就不會記得我是誰。 我是誰? 于他來說,就是男寵巴高斯。 我苦笑一聲。 所以縱然記得,那也是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 [1]阿蒙,埃及神話中的主神。 第23章 我扶奈西回了自己的住處。 原路返回時,我發(fā)現亞歷山大和赫費斯提翁已經轉移到涼亭下,兩人正聊得開心。見我和一個侍從扶著奈西過來,亞歷山大轉過頭隨意看了一眼,好像察覺到什么,又看一眼。 他稍稍探過身子來:“巴高斯,這就是那個埃及人?” “是的,陛下,他是我的侍從?!蔽一卮?。 亞歷山大點點頭,視線卻一直黏在奈西身上沒有挪開:“有點眼熟。” 奈西也不答話,沒什么表情,低著頭淡淡的。 赫費斯提翁邊剝葡萄邊笑道:“你看誰都眼熟,可惜記住名字的沒幾個。” “胡說,你的名字我第一次聽見就記住了?!眮啔v山大不滿地回過頭去,“那時候亞里士多德點名表揚你,我還在想是哪個臭小子,這么搶我風頭?!?/br> 強者都會被優(yōu)秀的人吸引這句話果然沒錯。 如果年少時赫費斯提翁真的比亞歷山大要優(yōu)秀,兩個人會成為競爭對手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只不過從對頭冤家變成互有好感,這其中到底經歷了什么我不知道。赫費斯提翁不是一個弱者,他儀表堂堂,頭腦聰慧,氣場更是強大到連斯塔蒂娜都會誤認為是皇帝的地步——說起來,如果真的男人可以娶男人,赫費斯提翁也的確很適合他。 有點郁郁寡歡。這種事情我分析得那么清楚,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嫉妒我?!?nbsp;赫費斯提翁悠悠道。 “你錯了赫菲斯,我那不是嫉妒,是不服氣?!眮啔v山大靠在欄桿上,后腦勺翹起的一縷金發(fā)隨他的動作晃了晃,“不過那都過去了,現在無論你再做什么我都不會介意?!?/br> 赫菲斯含著葡萄,右臉頰微微鼓起:“哦?你確定嗎?那你承不承認我比你優(yōu)秀?我們讓巴高斯做個見證,省得你以后賴賬?!?/br> 我站在涼亭外默默看著兩人,不想插話??傆X得自己在這里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有點煎熬。 亞歷山大一怔,看了看我,道:“除了這個?!?/br> “巴高斯,聽見沒有,偉大的陛下賴賬了?!?/br> 我正猶豫著不知該說什么,其實我心里是傾向于赫費斯提翁的。亞歷山大那家伙,承認一下又不會死,非要裝什么大頭蒜。 可就在這時,亞歷山大突然側過頭,朝我眨眨眼,又笑了笑。 “小男孩,我什么也沒說,對不對?” 我心里突地一跳,邏輯沒來由地混亂起來。我有個毛病,之前也犯過,就是一緊張就會應和別人。 于是我嘴巴一順溜,話就變成了這味道:“陛下和大人說的都很對,巴高斯都很佩服,哈哈。” 亞歷山大愣了愣,然后轉過身從涼亭里大步走下來,停在我面前。 瞎了!這話虛偽過頭了! 我后退半步:“陛陛下我……我是說……” 他直直看著我半晌,卻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伸開雙臂,一把抱住我的頭摟在懷里按了按,身上是特有的香料味道。 “第一次聽到這么蹩腳的討好?!眹烂C的話語帶著明顯的笑音,“誰告訴我你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來著?嗯,可愛的巴高斯,你八面玲瓏真讓我刮目相看啊?!?/br> 我的天,還可愛?我真想找個樹洞把腦袋插進去,湊活一輩子得了! 我道:“陛下你們忙吧我該走了。” 亞歷山大也不說話,站在旁邊一個勁地沖我微笑。 我視若無睹,厚著臉皮去扶奈西,忽想到今晚亞歷山大可能又要去喝酒,又厚著臉皮回頭道:“陛下,酒要少喝點。按理說每天不能喝超過一杯,喝多了對身體不太好?!?/br> 亞歷山大終于不再笑得那么意味深長,他點點頭,眼眸晶亮:“我會的?!?/br> 會什么會,當天晚上直到半夜他都沒回來,說不定都醉死在外面了。 “我總覺得摔跤這件事很奇怪,”我關上窗戶對奈西道,“你有沒有感覺,喀山德好像在故意針對你?” 奈西沉默了半天才道:“白天那個男人,我見過他?!?/br> 我走到他床邊:“你當然應該見過他,他就是埃及現在的統(tǒng)治者?!?/br> 奈西瞪大眼,立即從床上靠起來:“亞歷山大?” 我有點被他嚇到,茫然地點點頭:“沒錯啊,沒聽見別人叫他陛下么,這里除了亞歷山大還有誰可以用這個稱呼?” 奈西低聲念叨幾遍這個名字,又抬起頭來:“你能讓我見見他么。” “你見他做什么?”我警惕起來,這小男孩雖然挺悲慘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來頭。如果我傻了吧唧地把他推到亞歷山大面前,他突然拔出一把刀搞個恐怖襲擊,我們全玩完。 他看了我一眼,扭頭躺下。 “跟你無關?!?/br> 敢情我這個一心為他著想的主人還不如亞歷山大?寒心啊。 我氣得不再管他:“做人要厚道,求我?guī)兔o我個冷屁股不說,還要我倒貼張熱臉,我是傻還是好欺負?要見你自己憑本事去見?!?/br> 話剛說話窗外忽然閃過一道強烈的亮光,照得樹影斑駁。 轟—— 一聲驚雷突然從屋外炸起,好像要把天震碎了一般,響的人耳膜生疼。 這一連串霹靂閃電震天響,即便我知道是暴雨初兆,都有點魂飛魄散的恐懼。 奈西神色慌張地從床上爬下來,跌跌撞撞倒在地上,又忙不迭跪端正了,左手捂住胸口,開始一遍一遍磕頭。我聽見他在不斷重復著什么,什么什么路特,聽上去不倫不類,不知道是人名還是地名。 一時間狂風呼嘯,雷電交加。聽得人提心吊膽。 “奈西,快起來,地上涼!”見他額頭上開始見血,我實在看不下去,急忙去扶他。而他卻好像魔怔了一樣,根本無視我的存在。 忽然間,門被冷冽強勁的穿堂風一下吹開,猶如少女哭泣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還處在驚詫之中沒回過身來,就感覺手腕猛然被什么冰涼的東西死死纏住。 我驚得頭皮發(fā)麻,正要甩開,卻發(fā)現那是奈西瘦骨嶙峋的手。我這才注意到他手指細長,長得有些離譜。 他抬起頭,劉海被風吹得凌亂,只剩一雙仿佛洞悉世界的長眸死死盯著我。黑的長發(fā)白的衣袍,在如此狂暴的夜里忽明忽暗。 這一刻,我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奈西薄如刀削的嘴唇突然開始蠕動:“巴高斯,快去找亞歷山大,快去找他?!?/br> 他的手抓得我有些生疼,可我卻無暇顧及,我的心思完全被他的話給抓住了,好像隱隱有一根絲線從心里慢慢扯出,明明很離譜,卻隱隱的,害怕。 “你怎么了奈西?你先起來慢慢說,為什么我要去找亞歷山大?”我道。 奈西安靜一陣,眼里忽然流露出陌生的情緒,高深莫測得有些冷漠。 他看著,看著我,就像最強壯的人俯看腳下螻蟻,慢慢地勾起嘴角:“我向偉大的伊西斯[1]發(fā)誓,他會死的。如果你不去找他,歷史會被改寫。今晚,他就會死?!?/br> 窗外的暴雨更加猛烈,又是一道閃電如明晃晃的長劍,出其不意地劈到對面白色石灰?guī)r的屋頂,整個墻面都開始發(fā)出支離破碎的呻吟。 那對面,正是亞歷山大的寢宮。 歷史會被改寫。 今晚,他就會死。 我的腦海中瞬間充斥著這些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放大,像是揮之不去的陰暗。就像有人在看不見的角落里露出輕蔑的笑容,可我偏偏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誰。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不可能的,奈西你難道病得糊涂了,”我按捺住心中的恐慌,“你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如果說亞歷山大的未來,我覺得我比你更清楚!” 奈西松開手,喉嚨里響起幾聲怪異的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比平日更加清澈。 “這是神告訴我的,偉大的伊西斯將神諭傳達給我,巴高斯,你應該明白自己的選擇。” 心里生長的絲線好像被人突然狠狠向上一提,神諭?什么神諭?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詞。 我一向不信鬼神,可是他說的是亞歷山大,而且還說“歷史會被改寫”。 好像有一種難以想象的錯覺在逐漸清晰起來,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炙熱。 奈西詭異的表情讓我沒來由地發(fā)毛,他此時此刻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一個正常人。 他知道我是誰? 這怎么可能!太荒謬了! 可他又如何知道歷史?也許,真的如他所說,這一切的歷史故事都是早已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而只需要人們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奈西幽幽道:“無論這副rou體,抑或這副靈魂,巴高斯,屬于你的東西在哪里?只有伊西斯知道你的秘密,只有我知道,你想與不想,就在一念之間?!?/br> 我心里的恐懼呼啦一下升至頂峰,遮天蔽日的黑暗隱藏了光芒。我再也聽不進別的話,他說的很隱晦,可是我感覺自己聽懂了,他知道我!他知道我是誰! 奈西抬起的眼眸里隱匿著不符合少年人的深沉的光,他緩聲道:“知道喀山德為什么會處心積慮地對付我嗎?因為我的名字。因為我的真名叫依茲莫,更因為我是埃及最神圣的祭司,神諭祭司?!?/br> 神諭祭司,我不知道這代表什么。 可我知道埃及祭司??釔壅夹切g的瑪蓮娜曾跟我講過,他們可以用占星術準確預言尼羅河的變化。巫術與符咒,神話和魔法,那些在我的認識里自然不是真的??墒菐浊昵暗氖澜缇驮谖业难矍?,我自己原本都無法解釋,現在又有誰敢肯定地回答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翻滾而來的洪流席卷整個心房,我的心在狂跳,恐懼與不安讓我連站著的力氣都幾乎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