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不會傷害你?！?/br>
    杜德蒙收回手指，輕輕按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關(guān)掉了燈。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關(guān)掉燈之后恍如進(jìn)了另外一個時空。

    方瓊瓊終于明白了那些貼在墻壁上毛毯的用途。

    那顯然有隔音的作用，方瓊瓊側(cè)目凝神傾聽了一陣，都沒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即便身處漆黑到?jīng)]有一絲光亮的環(huán)境中，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她仍然沒能聽到任何聲音。

    寂靜的仿佛連聲音都消失了一般。

    “我兩個小時之后再來看你?！?/br>
    這是杜德蒙離開‘鳥籠’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事實上，人在處于絕對黑暗與安靜的環(huán)境之中，情緒會變得格外焦躁。

    “薩克爾實驗?！狈江偔傃鎏闪讼聛?，她閉上了眼，在這完全黑暗的環(huán)境之中，眼睛已經(jīng)變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帕特星上的著名心理學(xué)家薩科爾就曾做過相關(guān)的實驗。

    他將一群志愿者聚集起來，單獨關(guān)在一個黑暗又安靜的房間之中，每天定時為他們開燈送飯送水，這樣持續(xù)了一個月。

    結(jié)果卻是，這些志愿者無論學(xué)識或者能力高低，全都對這位能夠帶來食物以及光明的人產(chǎn)生了依賴，有的志愿者甚至產(chǎn)生了習(xí)慣，直至實驗結(jié)束都沒有從這不正常的依賴情緒脫離出來。

    情況有點糟了。

    方瓊瓊開始控制自己的呼吸，身處這種環(huán)境之中，剛開始只會感到有些不適，但并不算難捱。

    但方瓊瓊知道，更難捱的還在后面。

    兩個小時的時間，在外界很好度過，看一會兒視頻，聽一會兒歌，亦或是發(fā)陣呆，但在這里，即便是方瓊瓊這樣經(jīng)驗豐富的心理醫(yī)生也開始在心里慢慢數(shù)起剩下時間起來。

    看來，杜德蒙把時間告訴她，就是為了到達(dá)這種效果，讓她會不自覺的細(xì)數(shù)時間還剩多少，在給予黑暗的同時還不忘留下一絲希望。

    這種留有‘希望’的做法無疑更為惡劣。

    方瓊瓊有時都無法集中精力舒緩自身的情緒。

    ‘咔噠’一聲。

    黑暗中，任何一聲響聲都會被無限的放大。

    方瓊瓊在聽到這一聲后，猛的向聲源望了過去。

    興許是主人的皮毛顏色過深，又或者是對方穿著一身深色的衣服，那些輪廓全都隱在黑暗之中，只有一雙散發(fā)著幽幽黃光的雙眼仿若懸浮著，向她靠了過來。

    “閉上眼。”

    他伸出了手，搭在她的眼皮之上。

    燈再度亮了起來，因著這層手掌的阻擋，只有一絲微光從指縫中透了進(jìn)來，等到她的眼睛適應(yīng)這種亮度之后，他才松開了手掌。

    方瓊瓊終于有一絲理解了薩克爾實驗中，志愿者的想法。

    有那么一瞬間，她看到沐浴在燈光之中的杜德蒙，忽的感到了一陣放松。

    “感覺怎么樣？”

    杜德蒙望著她。

    方瓊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了他一陣，笑了起來。

    “看來，您花了不少心思?！?/br>
    “嗯?！倍诺旅纱诡^在她嘴角輕輕一吻，“現(xiàn)在，才只是剛剛開始?！?/br>
    關(guān)燈的時間逐漸在加長。

    兩個小時，四個小時，六個小時。

    這是一個緩慢積累的過程，方瓊瓊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失去時間概念，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把握準(zhǔn)確的時間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緊接著，她開始感到了焦慮。

    這并不是什么好兆頭。

    “感覺怎么樣？”杜德蒙撫摸著她的臉龐，她的眼尾有些發(fā)紅，隱隱像是剛哭過一般。

    “負(fù)面情緒一直在累積。”方瓊瓊笑了笑，“不是很好。”

    說著，她仰起了頭，手掌撫上他的胸口，輕輕的磨蹭了一下。

    “如果我向您求饒，您會放過我嗎？”

    杜德蒙望著她，抓住了她的手。

    “看來，還需要加點時間。”

    緊接著，就是長達(dá)十二個小時的黑暗。

    方瓊瓊閉上了眼，她聽著自己的呼吸，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么做。

    估計著飯點快要到來的時候，她脫掉了身上的衣服。

    ——叮

    那是湯勺敲打在陶瓷碗沿發(fā)出的響聲。

    這也是杜德蒙計劃的一部分。

    “為了讓你能夠更加清晰的意識我的存在，我會在飯點前敲一下勺子?！?/br>
    就像是薩克爾實驗的那樣。

    杜德蒙的到來，意味著光明與食物。

    這會在漫長而又寂寥的黑暗中，消解她的意志，隨著一點一點累積變成習(xí)慣再轉(zhuǎn)為‘理所當(dāng)然’。

    方瓊瓊仰頭望向了門口的位置，即便精神上并沒有妥協(xié)，但身體上似乎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反射。

    臨近飯點的時候，她感到了饑餓，在這漆黑無法分辨時間流逝的空間里，她所倚靠的，便是饑餓感來判斷時間。

    ——叮

    勺子又敲了一下，但這一次并沒有如往常一般亮起燈。

    “這一次吃飯的時候，我不會打開燈?！?/br>
    那泛著黃光的雙眼遙遙從門口看了過來，但在觸及她身體的時候又猛的轉(zhuǎn)過了頭。

    “穿上衣服?！?/br>
    方瓊瓊翻了一個身，她側(cè)著身體躺在地上。

    “為什么？”

    那雙眼忽的閉了起來，只余一股聽著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你不用這樣，我不會妥協(xié)的?！?/br>
    “是嗎？”方瓊瓊仰起了身體，她從地上半坐了起來，因著沒有光線，她并不能看清四周的環(huán)境，只能聽著另一股呼吸的傳來的方向，半跪著爬了過去。

    鎖鏈傳出悉悉索索摩擦的聲響，混合著呼吸聲的起伏像是化作了一首有著奇怪調(diào)子的曲子，方瓊瓊摸到了一塊溫?zé)岬奈矬w，那似乎被包裹在一層絨布之中，在她觸碰后猛的一僵，在她手中輕微的彈跳起來。

    “我抓住您了?！狈江偔傂α似饋?。

    那被她抓在手里的東西猛的一顫，飛快的向后退去，似是要從她手中逃脫。

    方瓊瓊早有準(zhǔn)備，她直接抱了上去。

    似乎抱住的是對方的腿，她伸出手順著褲腿一直向上撫摸著。

    杜德蒙只覺得像是被一條蛇類纏上般，蜿蜒緩慢的順著他的小腿一路向上攀爬著。

    “您為什么不睜開眼？”

    那條蛇仿佛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忽的覺得呼吸困難起來。

    “您為什么不看我？”

    【看啊，看啊?！?/br>
    虛無縹緲的幻音在他耳膜上循環(huán)鼓動著，但這些都不及懷中人的一呼一吸。

    “看看我啊，杜蒙?！?/br>
    那仿若是魔鬼的呼喚。

    杜德蒙睜開了眼。

    潔白圓潤的肩膀暴露在空氣中。

    杜德蒙忽的開始痛恨帕特人即使身處黑暗中也不受到影響的視力。

    那潔白無瑕的肌膚像是會發(fā)光般，緊緊‘鑲嵌’在他的懷里。

    她張開了腿，擠進(jìn)他的腿間，輕輕磨蹭著。

    “看看我。”

    杜德蒙猛的喘了一下，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他按住了方瓊瓊的肩膀。

    “不，我要的不是這個。”

    方瓊瓊笑了一下，她搭上他的肩膀，踮起了腳。

    “那您要什么？”

    杜德蒙低下了頭，緩慢的，湊到了她嘴唇旁。

    “我要你的心。”

    第32章 三十二

    那繁雜的縈繞在耳畔的幻音忽的變得高昂起來，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旁循環(huán)，伴隨著一股嘈雜如同機(jī)械轟鳴般的鳥叫。

    【抓住她，抓住她！】

    杜德蒙手掌微微用力，宛如一條鎖鏈般栓住她的手臂，喃喃的又重復(f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