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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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區(qū)的居民樓低矮破舊,這個點鐘,家家戶戶的窗口都透出溫暖的燈光來,郭志抬起頭,尋找自己家的窗口,視線忽然有點模糊。 樓道的感應(yīng)燈亮起,他驚了一下,左右看看,拄著拐杖迅速躲到一處樹后,接著愣住。 從單元門里出來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中年男人被迎面而來的冷風(fēng)一激,放下拎著的東西弓著背打了個寒噤,一邊搓手一邊朝手心哈氣。 然后他緊了緊衣領(lǐng)拿好東西低著頭快速離開,郭志盯著他的背影,片刻后不知道為什么也跟了上去。 中年男人找到小區(qū)的非機(jī)動停車棚,那里停著一輛非常長的手推餐車。中年男人將餐車頂棚的燈泡點亮,然后借著燈光開始慢慢朝車上放材料。 路過的小區(qū)保安老遠(yuǎn)喊了他一聲:“老郭!” 然后快步過來皺著眉頭挑剔了一大堆諸如這個車?yán)贤T谶@里非常礙事好多業(yè)主都投訴了之類的話,語氣咄咄逼人,非常難聽。 中年男人卻似乎一點也不生氣的樣子,燈光打在他溝壑縱橫的黑黝黝的臉上,那張平常面對郭志時總是很兇惡的面孔掛著討好的笑容:“哎呀真的是不好意思,老給你們物業(yè)添麻煩,這樣這樣,小x你把晚上值班的哥幾個都叫來我這喝一杯,我請客,就當(dāng)給大家賠罪了。” 那個說話頤指氣使的保安一邊佯裝推拒一邊叫了好幾個人過來,中年男人笑瞇瞇地主動跟他們寒暄,開火的時候鐵鍋放歪,他下意識伸手去抓了一下。 鍋柄可能是被火烤到了,中年男人一把甩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整個人都跳了跳。 然而在保安們的催促聲中,他只是把被燙傷的手心不在意地朝褲子上搓搓,然后就給鍋柄包了塊抹布,開始炒面。 郭志嘴唇哆嗦了一下,父親用平日兇惡的聲音說出的那些恭維話飄進(jìn)他的耳朵。像有一只手忽然抽走了他的聲帶,他張著嘴想要喊一聲爸爸,卻久久發(fā)不出聲音。剛才跟那個sb道歉時都沒酸過一下的眼睛,就這么毫無預(yù)兆地掉下淚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集體宿舍,怎么完成的換衣洗漱,怎么躺上的那張狹窄冷硬的床。 房間里也沒有其他人說話,原本聒噪的少年們這一天如此默契地沉默著。晏之揚(yáng)躺在上鋪,他床墊鋪得不好,后背被硌得難受,睜著眼睛盯著虛空好幾個小時都沒能睡著。 黑漆漆的房間里,他聽到有人哽咽地發(fā)出聲音—— “艸,我他媽現(xiàn)在真的后悔……” ****** 喬南刷到晏之揚(yáng)和郭志他們相似的朋友圈內(nèi)容時瞇著眼冷哼了一聲,沒想到那么快就撐不住了。 城中村路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他最近忙著給英成校藍(lán)隊訓(xùn)練,回來得很晚,借著路燈給沐想想撥了個電話,匯報這一喜訊。 沐想想似乎并不怎么意外,聲音輕輕的:“他們脾氣跟你很像,肯定受不了兼職的那種委屈,早晚會回來的?!?/br> 喬南立刻回憶起自己兼職那天挨訓(xùn)時將罵他的管理員懟到啞口無言的場面,不由挑眉:“喂,我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說話很不客氣哦。” 沐想想就不說話了,喬南聽著她細(xì)細(xì)的呼吸聲勾了勾嘴角:“干嘛呢你?” “復(fù)習(xí)?!便逑胂肼牭剿@邊走路的聲音,“你那么晚才回家?” “繞路去買了點東西?!眴棠项D了頓后補(bǔ)充,“給你家老頭老太?!?/br> 最近天氣冷,沐爸沐媽每次又都出門得特別早,有次吃飯時喬南聽到沐爸提了一句,說是沐媽好多年不犯的凍瘡又出來了。 他最近酷愛買中老年用品,有時候路邊隨便瞥到點東西都會在心里判斷這個適不適合自己自己親爹用,只不過親爹的生日禮物已經(jīng)轉(zhuǎn)交給沐想想了,那買給沐家爸媽也沒什么區(qū)別。 沐想想愣了愣:“你不用老給我爸媽買東——” “行了趕緊閉嘴?!眴棠喜[著眼朝不遠(yuǎn)處瞥去,對上一道從二樓窗口投來的目光,目光主人立刻縮頭,他挑了挑眉毛,跟沐想想說話時語氣倒是不變,“買的都是便宜貨,犯不著你瞎cao閑心?!?/br> 沐想想只好說了句謝謝,又問自己爸媽最近怎么樣。 喬南一邊回憶沐家二樓住的人一邊哼笑:“他倆好著呢——” 沐媽好像是辭職了,最近都跟著丈夫一塊活動,因為做早餐的緣故,他倆上午一般不在家,不過下午通常空閑著,就會一起給放學(xué)回來的喬南燒晚飯。 沐媽近來走路越來越風(fēng)風(fēng)火火,沐爸的精神面貌也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弓著的脊梁都挺直了,眼角眉梢無時無刻不掛著笑容。 還有沐松,不知道為什么最近也經(jīng)?;丶易?,不過喬南還是很歡迎他的,這小子整理房間和洗衣服很有天分,做得又快又好。 正琢磨著,推開家門的同時,他就聽到了沐爸比以前中氣足了很多的聲音:“你真的要?dú)馑牢野?!?/br> 喬南愣了愣,心想著幸好跟沐想想的電話已經(jīng)掛斷了,緊接著就看到了屋里對峙的父子倆:“……怎么了?” 沐松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離家出走,神情懨懨地轉(zhuǎn)身回了房間。這小子現(xiàn)在除了頭毛顏色比較特別之外,其他方面看上去都挺正常的,也沒再穿過那條頗具個人風(fēng)格的大破洞牛仔褲了。 喬南目視房門關(guān)閉,放下書包的同時聽到沐媽嘆了一聲:“還能怎么,我跟你爸今天給你弟開家長會去了,你弟那個成績……唉,他老師說他不好好學(xué)習(xí),成天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搞那個什么什么……” 沐爸:“樂隊。” “哦,是,樂隊,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組織?!便鍕屢荒橆^疼,“他還想跟你爸借錢買那個什么……” 沐爸:“吉他。” “哦,對?!便鍕寚@氣,“這不胡鬧嘛?!?/br> 夫婦都非常焦慮,他倆活了這幾十年,始終堅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也同樣是這樣灌輸給孩子的。大女兒倒是還好,一直都不叫他們cao心,這個小兒子,卻從小成績稀爛,現(xiàn)在參加的那個什么樂什么隊的,聽說日常活動就是唱歌跳舞,嗨呀,這能算什么正經(jīng)事兒,聽起來就很不靠譜。 喬南臉色倒是很平靜,樂隊嘛,英成里這種個人愛好組織不要太多,他初中的時候都參加過,只不過大家的水平不怎么滴,純粹玩鬧而已。 于是他毫無波瀾地把手上的袋子遞給沐媽,然后回房間換好衣服,出來敲沐松的房門。 沒一會兒門開了,沐松精致而冷漠的面孔出現(xiàn)在門后,不過被調(diào)教了幾天之后他已經(jīng)不敢在自家jiejie面前放肆了,語氣還是很克制的:“干嘛?” 喬南把換下來的衣服塞給他,下巴朝衛(wèi)生間努了努。 沐松:“……” 他心說拜托我現(xiàn)在剛和爸吵完架還在生氣,你可以尊重我一點嗎? 那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最后他也只能拉著臉抱著衣服出來,悶不吭聲鉆進(jìn)洗手間。 喬南目光在他出來的一瞬掃過他身后,微微挑眉。沐松的房間看起來跟沐想想的完全不一樣,雖說同樣的狹小,個人風(fēng)格卻很強(qiáng)烈——屋里黑漆漆的,燈光也很暗,床頭貼了披頭士beyond等等好些樂隊的海報,墻上掛了個軟木板,軟木板上面用圖釘丁訂著好些紙張,紙張的內(nèi)容看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六線譜。 噢喲,很叛逆少年了,跟他的一頭灰發(fā)十分契合。 喬南轉(zhuǎn)開目光,就見沐爸和沐媽正拿著他買回來的手套翻看,臉上跟沐松吵架時的情緒早就不見了。 夫婦倆看向女兒的眼神暖得都快融化了,嘴上偏偏還要責(zé)怪:“臭丫頭,老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貴不貴!” 喬南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們原價好了:“地攤貨,三十塊錢一雙,不貴。” “三十塊還不貴!”沐媽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把手套仔細(xì)收好,“你身上有錢還不如給自己多花點……” 喬南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立刻開始煩躁。 然后就見沐媽一邊叨叨著貴一邊回房間,片刻后再出來,手上也提了個袋子。 喬南看到袋子上的logo時愣了一下,被念叨得焦躁的情緒褪下些許:“這是什么?” 沐媽跟丈夫?qū)σ暳艘谎?,臉上就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看!?/br> 她打開袋子,單手從里頭掏出個棕褐色的提包,喬南這下是真愣了,因為這樣式熟悉的提包他以前也有過一個——正是英成學(xué)生里非常流行的手提書包。 這當(dāng)然不是學(xué)校發(fā)的,而是歷屆的學(xué)生們自己帶起來的潮流,英成私立跟a市其他中學(xué)的區(qū)別體現(xiàn)在很多方面,比如經(jīng)濟(jì)寬裕的孩子們對穿著審美更加高品質(zhì)的追求。 沐想想平常背著的跟普通中學(xué)沒什么不同的布書包在學(xué)校里反而成了異類,但話雖如此,喬南卻也能理解,畢竟這個皮質(zhì)手提書包的兩千多的價格對比沐家的經(jīng)濟(jì)條件而言實在過于離譜—— 沐爸卻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別人都有,我閨女也得有一個?!?/br> 喬南怔怔的:“你們——” 沐媽把包塞進(jìn)他懷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拿著用吧,我跟你爸最近做早飯賺了不少,不貴。” 她這倒沒有吹牛,做早飯比她想象中要賺錢的多,尤其他們選擇銷售的腸粉成本還格外低廉,食材設(shè)備攤位租金之類的投資他們在第一天就掙了回來。 他們本以為那已經(jīng)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了,誰知道從那往后,生意居然一天比一天好。 腸粉攤的名聲逐漸被打響后,老客帶著新客,許多原本不在青年廣場周圍上班的食客甚至?xí)氐乩@路過來品嘗。 沐家夫婦這輩子就沒感覺賺錢那么容易過,沐媽幾乎毫不猶豫就辭掉了自己的工作,開玩笑早餐攤?cè)斓睦麧櫨湍艿值蒙纤龑⒔粋€月的工資了! 若非如此,夫婦倆也不會有底氣敢踏進(jìn)那個賣包的店。 喬南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這個母親皺著眉頭絮叨那雙“三十塊”的手套太貴的畫面,他低下頭,沒有像從前那樣躲開對方蓋在自己腦袋上的手,一時心緒紛雜。 恰在此時,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外頭傳來一聲耳熟的叫喚:“老沐?弟妹?在不在?是我啊?!?/br> 沐想想的大伯母? 喬南抬起頭,暫時將情緒拋開,然后皺起眉,忽然想起,剛才似乎就是這人在二樓偷偷看自己。 ***** 沐家大伯母虎翠瞇著眼聽了下門里的動靜,給丈夫遞了個眼色,她丈夫還有些遲疑:“你真要說啊?!?/br> “那可不!”虎翠睨了丈夫一眼,“我前幾天特地去看了,他們那個攤子生意是整個廣場最好的,旁邊有個老板說他們這種客流,每天至少賺這個數(shù)——” 她比了手指頭,臉上帶出一種又羨又妒的古怪神情:“今天阿斯回來的時候還拎著xx牌子的購物袋,那牌子的店我路過時連看都不敢多看呢?!?/br> 她丈夫沉默了一會兒:“……可我們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 先前他們趁著沐爸急需用錢時搞來這套房子,在親人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夫婦倆被人戳了好幾年脊梁骨,直到他們主動提出把一層租回給沐爸一家罵聲才稍微少了些。沐家的其他親戚們都挺愛管閑事兒的,他又是個好面子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就被背后挨罵,實在擔(dān)心行差踏錯被人再抓住把柄。 “答應(yīng)什么!”虎翠卻很不高興,“就許他們賺錢,我們吃虧,哪有這個道理!漲漲房租嘛,又不是不給他們住了!” 說話間房門打開,她神情立刻一變,朝著開門的沐媽露出一個笑容。 ***** “一年五萬——?”沐媽聽到這個數(shù)字時眼睛都瞪大了,“大嫂,這……這也漲得有點太多了吧?” 沐家原本一年的房租不過兩萬多,這一下直接翻漲一倍! 虎翠斜了眼站在旁邊的侄女懷里抱著的那個包,頓了頓,臉上露出笑容:“阿斯呀,你也知道,這房子本來給你們的租金就是低于市場價的,你對比一下周圍那些房子,哪一家能租到那么便宜的價格?” 然后她看向沐爸,想到對方如今的收入,也不一口一個殘廢了:“大弟你說是吧?更何況你們也不缺這個錢?!?/br> 沐爸沒有反駁,他和妻子都不是擅長口舌的人,大嫂當(dāng)面這樣提出要求,還說的有理有據(jù),讓他一時不知該怎么反駁才好。更何況,大嫂說的也對,按照早餐攤的收入,他們一家以后也確實不缺那五萬塊錢。 面對一直以來都對自己表現(xiàn)出碾壓般強(qiáng)勢的大哥一家,近段時間好容易找回了生活自信的沐爸又不由感到氣弱。在對方面前隱忍和退讓仿佛已經(jīng)成為了刻進(jìn)他骨血中的本能,沐爸有點不敢接觸大嫂咄咄逼人的視線,他低著頭,脊背又不由自主弓了起來:“……那,那就……” “爸?!?/br> 正在他想像以前那樣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答應(yīng)對方要求的當(dāng)口,身邊忽然響起一道冷靜的叫聲。 他下意識轉(zhuǎn)頭,就看到女兒正抱著新書包面無表情地歪靠著墻壁。 喬南瞇著眼掃了屋里一圈,在那兩道讓他很不爽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有點想不通沐家爸媽為啥到了這個份兒上還能繼續(xù)忍讓。 于是他就順從心意地問出了口:“我們不能搬家嗎?” 沐爸聞言一愣,沐媽也跟著怔住,短暫的寂靜后,大伯母一家表情立刻變了:“喂——” 但沒有人再理會她,夫婦倆只是對視了一眼,然后在同一時間,看到對方臉上浮現(xiàn)出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如夢初醒。 搬家? 是啊,現(xiàn)在的a市已經(jīng)不是許多許多年前,那個他們顛沛流離時拿著錢都找不到出租房落腳的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