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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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她今天特意準備了一番。如果驗身的人不需要她脫光衣服檢驗的話,應該看不出她是個姑娘吧? “你怎么還在愁這件事?”蘇凌頗有些無奈的模樣,抬手在她頭上輕拍了一下,“這事交給我,你只要考好就行。” 程尋仰臉對他一笑,心中感動,道謝的話卻不知該怎么說出口。她大力點頭:“嗯。對了,我沒有跟家里打招呼說我要考試的事情。呀,這次參加的人好多的,我那天去貢院外看的時候,還見到了柳明豐呢?!?/br> 蘇凌神色平淡:“機會難得,自然都要試試。” 他心說,尤其柳明豐在學院功課平平,見這次放低門檻,更想試一試,搏一搏。 程尋坐在馬車里,和蘇凌說著話,不知不覺減輕了緊張情緒:“不過我三哥沒有報名參加,聽他說,他想正兒八經考科舉。這次的考試和科舉的題目會不大一樣?!?/br> 蘇凌笑笑:“不管題目如何,我相信你都會得的不錯。就算不信自己,你也得信那三位夫子。” “放心啦,我會好好考的?!背虒尤灰恍???墒菨u漸的,她發(fā)覺好像有哪里不對,掀開車簾看看車外,“蘇凌,車夫是不是認錯路了,這不像是去貢院的路啊。” “沒錯,繞遠了而已?!?/br> “為什么要繞遠?我今天趕時間啊?!背虒げ唤?,“是那邊路壞了嗎?” “你放心,我自有我的道理。”蘇凌灑然一笑,胸有成竹,“不會遲到的?!?/br> 程尋對蘇凌甚是信任,當下也不生疑,只點一點頭:“那好?!彼硕ㄉ瘢谛睦餃亓暪φn。近來白夫子他們沒少針對她的薄弱科目為她補課,她對自己還算是有點信心的。 馬車慢悠悠行著,等到了貢院門口時,早排好準備進去的士子長隊,已經只剩下了三個人。不遠處的家丁、父兄等送考者正焦灼而期待地站著。 侍衛(wèi)開道,馬車緩緩在貢院門口停下,場中眾人均看了過來。 只見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掀開了藏藍色的車簾。拇指上的一點碧色,在陽光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緊接著一道身影跳下了馬車。 那人約莫十七八歲年紀,身形修長,一身華服,有眼尖的已然認出了這是大周的二皇子:“是二殿下!” “對啊,是二殿下?!?/br> “聽聞二殿下貌動天下,今日一見,果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 …… 盡管這些議論聲是刻意壓低過的,但還是不偏不巧,傳入了蘇凌的耳中。他環(huán)視四周,沖在場諸人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又略一頷首,向眾人示意。 就在眾人以為他會進入貢院,或是同在場百姓打個招呼時,他身后的馬車再次掀動,跳下來一個人來。 這人身形纖瘦,穿著寬大的服飾,頗有些仙人之姿。然而她一抬頭,卻教眾人暗道失望。 一張臉黑乎乎的,若仔細看,五官倒也出彩,尤其一雙眼睛目光流轉,甚是靈動。只可惜黝黑的膚色讓其外貌大打折扣。 這么一個人站在風采卓然的二殿下身邊,讓人扼腕嘆息。 程尋無心觀察圍觀群眾,她視線直接鎖定了僅剩兩人的隊伍,看一眼蘇凌:“我過去了?” “一起吧?!碧K凌說著,款款向貢院門口的隊伍行去。 主持此次博學宏詞科考試的三位考官,早聽到消息。年紀最輕、資歷最淺的杜聿出來相迎。 程尋走到隊伍后面時,將自己備好的戶籍資料呈了上去。 蘇凌則與新迎出來的杜聿交談:“如何?” 杜聿拱一拱手:“一切正常?!彼馕⑥D,視線落在正呈遞資料的程尋,眸中閃過震驚之色,面上卻絲毫不顯。 他先時看過考生花名冊,也知道確實是有程尋這么一個考生。當時他只當是同名同姓,卻不想竟真的是她。 他心底抽一口冷氣,好大的膽子。但是視線移到二殿下身上,他心底的震驚之情頓減。能讓皇帝同意女扮男裝做伴讀,那么參加博學宏詞科的考試,好像也不是什么難事。 心念微轉,數(shù)日前,二殿下同他說的話又出現(xiàn)在了耳旁。 原來二殿下口中的同窗竟是她。 不過,確實也只有她能讓二殿下去同他談交情,也只有她,能讓他親至貢院。 蘇凌瞥一眼程尋,轉向杜聿,輕聲道:“修遠年紀輕輕,未到及冠之年,就要有眾多門生了?!?/br> 杜聿一笑,甚是謙和:“不敢不敢,是皇上隆恩,我只不過是隨幾位恩師見見世面?!?/br> 他雖同蘇凌說著話,可眼角的余光一直看著程尋,見她已核實過了身份,遂笑一笑:“好了?就隨我來吧?!?/br> 程尋見到杜聿,倒也不甚吃驚。此次考官是誰,她之前也聽說了,但她倒沒想到,杜聿會這會兒出來。 見杜聿沒有直接揭穿她的身份,她沖其笑了一笑:“有勞大人了。” 蘇凌忽道:“父皇命我來這里看看,我和你們一道進去?!?/br> 他這么開口,杜聿自然不能阻攔他。 — 貢院考室旁邊設一暗室。在程尋之前的那個考生,剛結束了驗身出來。 他方才被剝了個精光,此刻重又穿上衣裳,臉上還有點不自在。沖年輕的杜大人和二殿下各點頭問好,跟著兵士向屬于他的考室行去。 程尋深吸一口氣,雖然蘇凌告訴她,不會有事,又是杜聿引了她進來??伤囊活w心仍被緊張攥得緊緊的。 杜聿皺一皺眉,沖程尋動了動下巴,示意她入內。他則對蘇凌道:“進考室之前驗身,主要是為了防止夾帶?!?/br> 蘇凌點頭一笑:“修遠說的是,是該嚴苛一些。” 他神情淡然,可杜聿卻不像他這般。 杜聿輕咳一聲,就在暗室門口,也不正式進入,動作極大,輕輕拍一拍程尋的肩頭、胳膊、腿等處。 他握慣了筆桿子的手,有意無意略過了她胸前背后、小腹等處。至于查看衣衫是否有夾帶、看鞋襪里是否有夾帶,更是直接省略。 饒是如此,他也能感覺到停留在他身上的灼熱的目光。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二殿下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他一時覺得手腕有些重。 咳嗽一聲,杜聿神情嚴肅,吩咐道:“帶她去考室?!?/br> “是?!?/br> 隨著這一聲“是”,程尋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她沖蘇凌和杜聿展顏一笑,將感激的話壓在心里,跟著去了屬于他的考室。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蘇凌收斂了唇角的笑意,對杜聿道:“多謝修遠了,父皇想看一看她能考什么樣?!?/br> 他之前已同此次的考官打過招呼,但到底還是不大放心,親自走這一趟,才能真正安心。 杜聿笑笑:“她學問好,想必皇上不會失望?!?/br> — 程尋進了考室。 所謂的考室,就是號房。高六尺寬三尺的小黑屋,并不敞亮。 為防止作弊,所有考生筆墨紙硯、蠟燭以及期間膳食均是朝廷統(tǒng)一提供。 程尋略微打量了一下考室,就開始坐下。少時得了考卷,認真分析。她暗示自己,只當是還在崇德書院,這只是尋常的月測。 把考試當做平時即可。 考室的環(huán)境并不甚好,至少隔音效果不怎么樣。她正認真冥想,隔間的考生嘩啦啦抖試卷的聲音教她心生煩悶。 默念了兩遍《大學》,她調整好了心態(tài),才又繼續(xù)忙自己的。 詩、賦、論、經、史、制、策、算,考試的范圍廣,考察的內容就相較于正式的科舉淺了一些。而且并不像科舉那般分為三場,而是所有試題一起發(fā)下來,要求在三日三夜內寫完。 這時間給的算是充裕,但連續(xù)高強度的考試非常磨人。 程尋史、制、策、算都學的不錯,尤其是算,更是她的特長。她干脆由易到難,一門一門來。 先將自己擅長的給寫好,至于自己不大擅長的,她一直惡補著,自覺也還行。牢記夫子們的叮囑和教誨,她想,她這一次比她過去的每一次測試都要認真。 認真應試的程尋,甚至幾乎忘了時間的流逝,只有餓極了時,才吃些東西,灌點冷茶,繼續(xù)。奇怪的是,精神高度集中的她,竟然很少覺得疲憊。真累了,就收拾一下書桌,趴著趴一會兒。 所有題目完成,她檢查了數(shù)遍。待能夠交卷出去時,她只覺得身心俱疲。 貢院門口站了不少人,都是接考生的。 從貢院出來的考生,神情各異,有一臉興奮,自信滿滿的,也有嚎啕大哭的。 程尋隨著人流走出貢院,在喧鬧的人群中,聽得有人喚她:“程公子,程公子!” 她循聲望去,見到一個熟人——蘇凌身邊的侍衛(wèi)燕山。 周圍亂糟糟的,都是接自家考生的人。程尋驟然見到熟識的人,心里一暖,也跟著露出了笑容。她揮了揮胳膊:“燕山!” 燕山身形靈活,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很快到了她跟前,輕輕拍了拍她肩頭:“程公子,我家公子在那邊等你?!?/br> 他伸著胳膊,護著程尋走出人群。 程尋果然看到了停靠在一邊的馬車。不是蘇凌先前送她參加考試的那輛,而是她平時乘著進宮的馬車。 她心頭一熱,大步走了過去,掀開車簾,向里望。 蘇凌一身雨過天青色的長衫,雙目微合,倚著馬車壁。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到來,他也不睜眼,微微一笑:“呦呦,上來吧?!?/br> 程尋笑道:“好啊?!?/br> 考試完了,真的是一身輕松呢。 她跳上馬車:“你等了多久了?” 蘇凌睜開眼,眸中流淌著笑意:“沒多久……” “好久了,天不亮就來了!”燕山的聲音忽的在外面響起。 程尋不說話,她微微低了頭,眉眼彎彎,自己指了指車外,似乎在說“我都知道了呢?!?/br> 蘇凌雙目微斂,仿佛沒聽到燕山的話,他輕咳一聲:“考的怎么樣?” 考的怎么樣? 見程尋皺眉,他心里一沉,心說,這多半是沒發(fā)揮好了,忙道:“這種考試,并不能真正彰顯人的水平,也看不出人究竟有沒有真才實學。你三哥不是都沒參加嗎……” 程尋微怔,很快意識到他是在安慰自己。她心中暖流涌動,笑嘻嘻道:“我覺得還成吧,反正盡量都答了,字寫的也可以,卷面干凈,沒有污漬?!?/br> 反正考都考了,想也沒用。 她打了個哈欠:“就是我好累啊,趴在桌子上,yingying的,也睡不好,連張床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為什么要所有科目一起考試,三天三夜啊,啊呀,這都不是拼學識的,這分明是拼身體的。我隔壁那個,考到第二天,就被抬走了……” “死了?”蘇凌神色微變。 程尋擺手:“不是不是,暈過去了。每隔一個時辰,就有人巡視,見他暈倒了,就抬出去就醫(yī)了。你不是巡考的么?你不知道?” 蘇凌笑了笑,沒有說話。 而程尋略一思忖,已經明白了過來,巡考組的成員肯定是特殊的,未必會時時刻刻都守著貢院,時不時來看一兩次,就算是認真負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