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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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無憂呆坐依然是聽不到。難過組成重重的盔甲,把她包圍在內(nèi)。陪伴她的只有她的心思,耳朵外的話一個字也聽不進(jìn)。 “這可怎么辦?”明三爺能辦的大事兒不少,獨(dú)哄姑娘從沒有過。打小兒他生得好,都是姑娘們追著他后面,哄他還差不多。哄個姑娘?他光想想就打個激靈,還不如跳河里洗冬天的冷水澡呢。 “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請母親,快請母親來?!?/br> “春草,你好好的勸,你趕緊的勸?!?/br> 春草這個丫頭,是不能用一般丫頭來衡量。眼里只有無憂姑娘的她,可不會唯唯諾諾。對著明三爺翻眼:“姑爺,您呢?姑爺!” 春草為什么不喜歡云家,迅速就轉(zhuǎn)入到看好明三爺?shù)年嚑I。既不是因?yàn)槿隣斏煤?,也不是因?yàn)槿隣敿沂篮?。更不是昨夜地道里得知三爺救了姑娘出“狼窩虎口”——這是玉成郡主的說法。 因?yàn)樵萍覜]擔(dān)當(dāng)啊。 這倒好,剛把新姑爺捧起來,這一位就“春草你勸”。春草明晃晃的鄙夷,誰封你當(dāng)甩手大掌柜? 文無憂默默的傷心。 春草和明三爺默默的相對兩瞪眼。不能因?yàn)楦傻裳鄱雎晕臒o憂,春草分出瞪眼的鐘點(diǎn)兒哄上兩句:“姑娘別哭?!闭f完,就繼續(xù)瞪著新姑爺。 明三爺讓她瞪著,認(rèn)為應(yīng)該做點(diǎn)兒什么。但他要勸還是找不到好的話語,他就對著文無憂瞪瞪眼,再繼續(xù)和春草瞪眼。 一回這樣,春草可以接受。第二回 這樣,春草可以忍受。第三回……春草忍無可忍的火冒三丈:“這叫勸嗎?勸人,不會嗎?” 外面火燒火燎的進(jìn)來一個人,沒聽全話就嚷著:“怎么了怎么了?我來了。”玉成郡主跟龍卷風(fēng)刮起來那種火爆而出現(xiàn)。 后面跟著嗣哥兒,隨身不離的糖塊含在嘴里:“我jiejie來了,都讓開,我jiejie來了……” 姐弟兩個一左一右的站好,眼珠子骨碌碌亂轉(zhuǎn)一圈。頃刻間從明三爺看到春草,從椅子到了條幾底下,從地上又仰面望望他們不可能望得清楚的梁頭上面那方向。 左一圈、右一圈、前一圈、后一圈的看完了,都沒有留意到文無憂凄然的木呆模樣。只顧著趕熱鬧,追問明三爺和春草:“三表哥三表哥,兇丫頭兇丫頭,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不回身,又叮囑弟弟:“嗣哥兒說話把糖取出來,小心嗆到你?!?/br> 嗣哥兒就把糖取出來,握在手心里就勢成了一個肥拳頭,抬到頭頂上去,再接再厲給jiejie造勢:“好玩,帶上jiejie。父親母親最喜歡jiejie,再才喜歡嗣哥兒?!?/br> 明三爺嘴角抽動,按照以前,他聽到表妹表弟這種對話,他可以笑出來。但春草瞪著他呢,他剛流露笑意,春草惡狠狠的惱了:“我家姑娘還在難過,姑爺怎么能笑!” 玉成小郡主當(dāng)不得這一聲兒:“誰在難過,我來瞧瞧。我一瞧就好了?!鞭D(zhuǎn)身到文無憂面前,從她進(jìn)來鬧騰到現(xiàn)在,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伸出手?jǐn)[動下,文無憂沒反應(yīng)。對她說話,文無憂沒反應(yīng)。 “沒有想到她這么感動?話也不會說了?!毙】ぶ魃钍堋案袆印保踔∧槂盒Φ蒙裼翁焱?。 她是有多感激玉成呢?只能是感激玉成才會是這個模樣。 玉成小郡主對著春草大為滿意地道:“你應(yīng)該勸著,我沒做什么,不值什么,不用為了我犯呆?!?/br> “幾時為你過!”春草劈面幾句:“我家姑娘是為了前姑爺!” 玉成小郡主的小臉兒唰地變了顏色,不是為她,她還可以接受。為了別人——這個人不是三表哥——郡主決不答應(yīng)。 怒道:“你把話講清楚?!?/br> 嗣哥兒用過威風(fēng),本以為安心吃糖。見jiejie又發(fā)脾氣,急急忙忙取出嘴里的糖,握在小手里,又成一個拳頭,幫腔道:“剛青虎(講清楚)?!?/br> 吃糖的口水太多,話就含糊成這種。 明三爺是想攔的,但春草又不聽他的,還有小表妹虎視眈眈在一旁,三下五除二,春草說了一個底朝天。什么為云家的不值,什么為云家的犯不著,什么我家姑娘重情重意,此處注明,從沒有為你小郡主感動過,請不要亂自貼金子,姑娘不出錢,春草也不出。 夾七夾八的話里,夾著小郡主及時發(fā)現(xiàn)三表哥在側(cè),使眼色干咳嗽把昨夜的話壓下去,春草說完了,小郡主也明白了。 小郡主一蹦多高,尖叫一聲:“你欺負(fù)我!”躥天猴似的躥到文無憂面前。 今天注定不能安穩(wěn)吃糖的嗣哥兒如臨大敵狀,跟著也站過去。 文無憂還沉浸在自己憂傷中呢,明三爺面沉如水,就要把表妹喝止。 但小孩子的話出來的從來快,玉成郡主已有一聲直奔文無憂:“哈哈哈哈,原來你婆家真的不要你,假的也不要你,哈哈哈……” 春草大怒:“這是什么話!”一抬手,對著小郡主肩膀甩去。肩后風(fēng)聲響動,小郡主的兩個護(hù)衛(wèi)一抬手,對著春草的肩膀甩去。 明三爺也面上無光,咬著牙罵:“這是什么話!”這不是往滴血的心里扎刀子,扎完了又拔,生怕滴的不夠多。卻見到呆滯著的文無憂動上一動。 準(zhǔn)備過去教訓(xùn)玉成郡主的腳步嘎然止住,一個心思電光火石般掠進(jìn)明三爺腦海。 以毒攻毒,是上上的法子之一。 小郡主的肩頭還是讓人握住,她不管是落到誰的手里,先抱著小腦袋憤慨:“我就要說她,虧我一睜眼就過來陪她,她心里沒有我……” 耳邊一個悅耳熟悉的嗓音:“你說的好,照這樣,怎么諷刺怎么說,給錢?!?/br> “三表哥?你說的是真話。”玉成郡主一看這個人的面容,激動的先不能自己。 明逸點(diǎn)一點(diǎn)頭。 玉成郡主掙脫他,到嗣哥兒身邊,用干凈帕子取出他嘴里的糖:“干活計了,掙錢了,糖會嗆到你的。” 嗣哥兒和小郡主做好準(zhǔn)備。 小郡主一個眼色給弟弟:“哈哈哈哈哈……你婆家不要你了,哈哈哈哈……快來陪我……” “快來陪我jiejie,你家家不掉你了,不掉你了……”嗣哥兒喊的也起勁,沒幾聲苦著小臉兒:“喝水?!背蕴嗟奶窃俅蠛?,嗓子里百般的難過。 明逸倒水喂給他,姐弟再次齊心合力地捧腹大笑,真的捧著小肚子,笑得小風(fēng)采神一陣子,鬼一陣子,神鬼莫辨。 春草也看出意思,不再和護(hù)衛(wèi)打斗,而守在一旁。 文無憂的面容先是動了,再就撲簌簌的淚珠落下來。“姑娘”,春草緊緊抱住她:“能哭就好,哭出來吧,哭完了可就別再傷心,為云家,呀呸呀呸呀呀呸!” “呀呸呀呸呀呀呸?!毙】ぶ餍友蹐A睜,和嗣哥兒一起也換了說詞。 這亂勁兒,是頭大象昏迷估計也能醒。文無憂漸漸的回了神,回想到失了態(tài),當(dāng)著這些人的面丟了人。 春草喋喋不休的勸解:“為了誰,值得嗎?”小郡主沒完沒了的饒舌:“你不感動你不感動,你居然不為我感動?”嗣哥兒跟風(fēng)似的學(xué)話:“都聽我jiejie的,我jiejie最受寵,我排第二?!?/br> 紛紛擾擾的近來事,也回到腦海中。 抬眼處,春光花媚的背景下,萬安長公主凝神望過來,也有關(guān)切也有同情。 文無憂全想了起來。 扶著春草起來,盈盈行了一禮,含淚道:“多謝?!闭f過,頭也不回的往自己住處。 昨夜聽到的話是真的,她應(yīng)該感謝明家周護(hù)。 苦等云浩然,為他不惜去求有嫌疑的周英虎,拜托瞧不上眼的宇文綠,等來的卻是惡耗。文無憂深信郭村又做了什么,跟頭一道賜婚圣旨那般。所以,她沒有和南關(guān)侯定親,是不是明家也付出許多。比如明三爺又把終身許給人一回。 她正傷心呢,回房去獨(dú)自難過并不算失禮。萬安長公主由著她去了,明三爺也松一口氣。 都會說話了,想來積存的郁結(jié)不至于大病。 小郡主隨后跟上,讓明三爺叫住。鑒于三表哥在郡主面前為人過于“正經(jīng)”,小郡主滿面警惕:“我勸人呢,不是表哥讓我勸的嗎?” “給你錢!”明逸拖長嗓音。 玉成郡主即刻歡天喜地:“拿來?!苯拥绞稚弦豢?,眼睛溜成明珠狀:“這是多少?” 明逸作勢要打她:“天天玩,沒看書吧?這幾個字也不認(rèn)得了?!?/br> “認(rèn)得,太多了,我慢慢的認(rèn)?!庇癯煽ぶ餍ξ畛鰜恚骸拔迩獌?。”歡呼一聲往后就跑:“我會好好的勸她?!?/br> 衣帶一緊,嗣哥兒揪住。滿臉的不高興:“表哥給jiejie錢,jiejie給我錢?!?/br> 玉成郡主進(jìn)項(xiàng)五仟兩,心花怒放、心情大好、荷包銀子可以不要。掏出一卷的銀票塞到弟弟手里:“呀,看你沒洗,粘乎乎的,弄我衣服上了?!?/br> 她的銀票數(shù)額小,都是五兩、十兩的,這一卷也不過一百兩左右。 嗣哥兒也聽不清楚話了,粘乎乎小手捧著銀票笑出小豁牙,一卷呀,好多:“我不會生你氣的?!?/br> “是我生你的氣。”玉成郡主反駁過,想到弟弟挺起作用,輕拍拍他:“小財迷,錢收了,干活去?!?/br> 姐弟兩個追著文無憂主仆走,護(hù)衛(wèi)追著他們走。 等人都走光了,萬安長公主顰起一團(tuán)輕愁,輕聲問兒子:“云家的小子是明理呢,還是他也受了挑唆?” “回母親,都一樣。”明逸遠(yuǎn)望藍(lán)天,悠悠然的回答。有什么區(qū)別嗎?云家的小子明理,文尚書之女也死了心,以后不再鬧騰。受到挑唆,她也死了心,以后安心呆在這里,直到把她歸還文尚書那一天。 ……。 云浩然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幸好他出門前,家里派了個車,這車把他一路送回。 家里的人圍上來,都是一個意思:“浩然,你說了沒有?街上的謠言咱們應(yīng)付不了。” 云浩然望一圈子,不管是叔伯還是老太爺輩分,大多嘴上起了火泡。 活該! 云浩然暗暗地快意。 讓你們在我母親耳邊胡說,讓你們不管自家房頭的人胡說。如今一道具結(jié)成了枷鎖,當(dāng)天退親當(dāng)天定親難免招人閑話,滿街的閑話都由云家應(yīng)付。 活該! 他分開長輩們,冷漠的道:“退親了!還能說什么。人家也不會答應(yīng)。” 身后有什么枯萎了,有什么沮喪了,有什么絕望了。對付謠言正確方法,不理會自然下去。回應(yīng)它,越漲越大。 云家不想回應(yīng)還不行,這就聽到云浩然的肯定回答,“撲通”,有幾個人摔倒在地。 云浩然理也不理,回頭看視一眼都沒這打算。徑直進(jìn)來,見到憔悴的母親倚著門東張西望。 “退親了,母親可以不用再鬧了。”云浩然丟下這句話,就越過身為長輩的母親,先行回到房中。 門簾擺動著閉合的那一刻,淚水如脫韁的野馬從他面上滑落。而外面的云劉氏,擔(dān)心如脫韁的野馬從身體里飛逸。她呻吟一聲,緩緩的癱軟在門框上。 ------題外話------ 錯字再改哈哈哈。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通順 云劉氏軟在門上的動靜幾無聲息,云浩然在房中也就不用留意。他不知道應(yīng)該做什么,心如冬天的死灰。本就寒冷,更無萌發(fā)生機(jī)的可能。下意識的拿上書,對著上面的字開始發(fā)呆。 云劉氏清醒以后,窺視兒子在看書,活似沒事人一樣,又放下一層心。 …… 沒有人失戀不痛不苦不有道深深的割痕在心頭,但身邊有個隨時捧腹的“哈哈哈,你婆家不要你了,誰讓你不感動我來著,哈哈哈”,傷痛會打折扣。 這折扣不是減少,取決于鄭重有多少的傷痛,不會因?yàn)閹讉€可笑而降低,它只是轉(zhuǎn)化成別的發(fā)泄方式。 比如:一早,文無憂氣苦而轉(zhuǎn)為惱怒,冷眼睡在身邊的小郡主:“回你家去,別在這兒笑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