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吳裙眨了眨眼,蜷縮著的手指已被人掰開。 前日里便被花刺扎破的疤痕又緩緩滴出血珠來,裴元淡淡挑眉: “這是最后一次。” 他語氣微冷,倒讓那雪衣姑娘彎了彎眼眸。 “最后一次什么?” 她輕輕靠在男人肩頭看不清神色來。 裴元指尖微頓,忽然笑道:“我從不為一心求死的人治病。” 他向來儒雅溫和,這笑意此刻竟帶了些冷峭的意味。 “一個心已經(jīng)死了的人,醫(yī)來也是浪費藥材?!?/br> 這話已很冷,可吳裙卻輕輕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在求死?” 她笑時牽動了傷口,唇色愈加蒼白,可那眼中的光彩卻依舊瑰麗奪目,在這凄冷的雨天落下一道光來:“我不會死?!?/br> “我只是太疼了?!?/br> 她說到這兒長睫輕輕顫了顫,分明是艷麗到極致眉眼,竟無端有些清寂。 裴元想到那滿身傷痕,推開她的雙手微微頓了頓。 祁進回來時已至深夜。 裴元開的藥方中有味毒草只有空霧峰上有。 毒草性熱,連原本準(zhǔn)備的玉盒也被融化。年輕道長微微皺眉,握劍的手已被燒灼的不成樣子。 屋內(nèi)燭火還亮著,祁進眼中略微柔和了些許。 伸手輕輕推開門。 他在回萬花谷途中便聽聞了康雪燭之事,心中擔(dān)憂她安危,一日的路程便只用了幾個時辰便趕了回來,如今看到那窗前燭火時不由松了口氣。 吳裙已睡著了。 她受傷嚴(yán)重,這幾日醒來的時間也少了許多。 裴元以行針之法壓抑住了體內(nèi)寒氣,收手時卻被一雙柔軟的手指輕輕拉住了袖子。 雪白的手指映在墨衫上愈顯孱弱。 那美人還昏迷著,卻下意識地依賴著身邊的人。 祁進目光掃過那抓住袖口后眉眼輕展的姑娘,眼神暗了下去。 “毒草摘到了。” 裴元收了藥箱準(zhǔn)備離去,聽聞這話推門的手微微頓了頓,最終卻什么也沒說。 這江湖中近日來最轟動的事莫過于惡人谷中又多了位臭名昭著的人物??笛T自事情敗露后便加入了惡人谷,徹底淪為魔道。 惡人谷由谷主王遺風(fēng)所立,谷中寓言: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這易守難攻的山谷里不知折損了多少天之矯子。 康雪燭拿著壇酒靠在屋頂上。 他入谷已三日,身上依舊穿著萬花舊衣,似乎這世間只有喝酒的事情最大。 那一壇子酒已見底,男人仰頭看著天邊彎月,目光復(fù)雜。 “我聽說萬花谷中都是風(fēng)雅之士,未曾想今日竟來了個酒鬼?!?/br> 柳公子目光掃過他面上干涸的血跡,略微來了些興趣。 他今日才剛回谷,便看到了屋檐上的人。 康雪燭將身旁酒扔給他,在男人喝了口后忽然道:“我等了你三日?!?/br> “等我做什么?” 柳公子仰頭謂嘆,又將酒壇扔了回去。 康雪燭嘆了口氣:“我離開萬花谷時太過匆忙,竟將一件珍寶給落下了?!?/br> “只怕這世上除了你,無人能將她再帶出來?!?/br> 他語氣神秘,倒讓柳公子來了些興趣。 “你盡可說說?!?/br> 他自入江湖以來凡是目標(biāo)所物,無不得手,因此對于那些難度越大的東西,越是喜歡。 康雪燭微微搖頭:“那珍寶是一個人,一個――絕世美人?!?/br> 第108章 陽炎草性熱, 對寒癥有奇效。 裴元將藥調(diào)好后遞給祁進, 淡淡道:“不要等涼了,這藥溫著時效果最好?!?/br> 穿著藍(lán)白道袍的青年垂眼接過,臨走時突然問:“還需多長時間?” 他問的自然是根治這寒癥的時間。 “至少一月?!?/br> 這寒癥錯綜復(fù)雜, 行針稍有不慎便會危及性命,裴元想到那人隱藏在溫柔中的戾氣來, 執(zhí)筆的手不由頓了頓。 祁進得了答案后便不再多做停留, 微微頷首: “有勞?!?/br> 他語氣清寒,裴元自然可以聽得出來,那墨衣風(fēng)雅的萬花弟子只是平靜道:“份內(nèi)之事。” 他坐在陰影處, 眼中神色莫名。 這幾日睡的昏沉,難得有個好天氣。 吳裙嘆了口氣輕輕推開窗戶,卻被迎面而來的光照得眼中酸澀。 雪衣美人微微瞇著眼, 待眼前完全可以適應(yīng)后, 才放下了遮擋的手背。 蒼白的手指襯得屋外春盛黯淡無光。 祁進來后便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烏發(fā)雪膚的美人輕輕倚在窗柩上,那雙清軟的眸子半闔著,眼中像是掩了春日里朧朧的紗霧,無端叫人心軟。 她似是聽到了動靜, 彎著唇角回過頭去:“你來啦?!?/br> 那聲音也柔柔的,端著藥碗的青年只覺似被一只幼貓兒輕輕撓了一下, 眸色微深。 可他向來不善言辭, 見了那期待的目光后也只淡淡道: “藥好了?!?/br> 那藥苦的很, 隔著很遠(yuǎn)便已聞到了味道。 吳裙微微蹙了蹙眉, 連眉眼也有些懨懨: “喝了也不管用。” 她語氣任性, 像個小孩子一般。祁進微微皺眉,感受著藥已有些涼意后,將勺子遞到她唇邊。 男人面色冷漠,可眼神卻固執(zhí),隱于深處的眸光透出些溫柔來。若要讓純陽宮中的弟子看見定要大跌眼境,高傲狂妄的祁進竟也會親自喂人喝藥。 “喝了藥,我?guī)闳シ棚L(fēng)箏?!?/br> 他說話時面上一本正經(jīng),卻讓吳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br> 雪衣美人眼眸似月牙兒一般輕輕彎著,那蒼白的眉眼似瞬間便艷麗了起來。 祁進指尖頓了頓,難得有些尷尬??伤鷣砝淠粫r倒也叫人看不出來。 那手中藥味苦澀,吳裙眨了眨眼,就著他的手輕輕抿了口便蹙起了眉頭。 “你喂我吧。” 她忽然道。 那聲音輕軟又嬌氣,連顫抖的長睫也可愛的很。 祁進目光掃過那瀲滟的唇瓣,眸色微沉。 溫?zé)岬臏幗櫫舜缴?,吳裙喝完最后一口便見面前突然多出顆糖果來。 這是茶館中最常見的芽糖,甜的膩人。 雪衣美人彎了彎唇角:“這是給我的?” 她語氣欣喜,顯然是歡喜極了。 祁進輕輕笑了笑:“怕你不吃藥?!?/br> 穿著藍(lán)白道袍的青年語氣淡淡溫柔,眼中也只有那榻上的姑娘一人。 這世上便是頑石也會開花,祁進之前一直在猶豫,此刻卻似下定了決心: “阿裙?!?/br> 聽聞旁邊人輕喚,吳裙微微回過頭去。 那芽糖甜甜的,壓下了藥味苦澀,烏發(fā)美人面上也展了笑顏。 祁進握劍的手緊了緊,慢慢抬眼:“阿裙,無論你未婚夫是誰。” 他說到這兒嗓間干澀,在看到那干凈柔軟的眼神時冷漠的面上漸漸柔和:“你退了婚,我們成親吧。” 這話沉吟溫柔,吳裙轉(zhuǎn)身瞧著他卻一句話也未說。 祁進慢慢垂下眼,隱于袖中的手握得緊緊的。那原本修長蒼冷的手指上盡是燙傷,看著丑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