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寒氣與風仞交錯而過,葉英緩緩收了劍。 那白衣赤足的姑娘已經(jīng)離去,寂靜的林中只余少年一人依舊,他們從未問過對方姓名――直至如今相逢。 起風了。 雨絲斜落在云鬢之上,白色披風下翠羅裙擺裊裊散開,像是碧波湖中輕漾的水蓮,美的驚人。 “渡燈?!?/br> 她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低著頭的姑娘任由雨珠順著眉眼滑落,纖長的睫羽輕輕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看向那安靜地被綁在水車上的僧人。 “這世上佛是渡不了人的?!?/br> 她喚他渡燈,并非是大師。 年輕僧人微閉著眼。 他渾身濕透,即使是在如此狼狽的境地面上卻亦是端重。 “若諸眾生,因其積集諸惡業(yè)故,所感一切極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眾生,悉得解脫,究竟成就無上菩提?!?/br> 白衣青年一字一句在心底默念著,只余茫茫月色照得眉間清寒。 吳裙輕輕笑了笑,她知道,他天生就是屬于魔的。 天漸漸亮了。 屠戶挑了擔子往集市上走,路過巷子時卻忽然頓了頓。 這巷子中只有一戶人家,是鎮(zhèn)上死了的寡婦的女兒,生來癡傻。 男人揉了揉眼睛,慢慢上前了幾步。 張老三躲在竹簍下輕輕挪著,聽見腳步聲時忽然掀了簍子跳了出來。 屠戶意識到不對,連忙轉(zhuǎn)頭去看,便見那臺階上的血跡慢慢滲了出來。 “寡婦家的姑娘吊死了。” 這件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鎮(zhèn)上。 原是那晚張老三喝醉摸進了清白姑娘屋子里,在欲行不軌后逼死了她。 白衣僧人眼底赤紅,微微有些茫然。 若非他當日救了他,替他受難…… 葉英執(zhí)劍的手頓了頓,這時才已明白她想做什么。 逼他破戒,毀他道行,下一步又是什么呢? “渡燈,這便是人間啊。” 烏發(fā)雪膚的美人微微嘆了口氣。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打在年輕僧人眉眼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鎮(zhèn)上新嫁娘坐著花轎離開。 渡燈慢慢睜開眼,像是佛塑染了凡塵。 那綁在手腕上的繩子已經(jīng)斷了,衣服上沾了血跡的僧人慢慢向前走去。 葉英微微凝眉,便聽遠方一陣馬蹄聲傳來。 “天策軍?!?/br> 白發(fā)劍客轉(zhuǎn)過身去,便見那白衣赤足的姑娘歪頭輕輕笑了笑: “葉英,你該走了?!?/br> 她還像當年愛吃梨膏糖的姑娘一般,唇畔梨渦淺淺動人。 只是那劍刃已經(jīng)指向了他。 “你想用入魔后的渡燈對付李承恩。” 白發(fā)劍客聲音淡淡,卻一語中的。 鎮(zhèn)口處: 冷眉縱狂的男人猛地勒住了韁繩。 “統(tǒng)領(lǐng)。” 阿古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馬前。 “是這兒?” 李承恩問。 馬前的少年點了點頭又慢慢隱了下去。 第119章 風聲凄凄蕭馬鳴。 這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鎮(zhèn)可如今卻已風雨欲來。 年輕僧人一念入魔, 青石階上鮮血緩緩順著雨珠向下流著,手上沾滿鮮血的人依舊白衣翩然。 李承恩微微瞇了瞇眼:“渡燈大師?” 他勒住了韁繩,馬蹄濺在雨水中有幾分急促。 少林與皇家關(guān)系不淺,只因當今方丈玄正便是曾經(jīng)的皇子李夕,李承恩當年自然也是見過這位有初唐風采的渡燈大師。 “大師怎會在此地?” 馬上目光深沉的男人又問了一遍。 這小鎮(zhèn)上太過安靜,即便是雨天也顯得不同尋常。 身后拿著□□的將士忽覺臉上濕熱, 伸手一摸竟是血跡。 白衣清嚴的僧人緩緩抬起頭來,雙拳上一滴一滴滲著血珠。 那嘆息聲在這雨幕中格外清晰,像是幽幽綻放的海棠, 無香卻艷的至極。 這道聲音李承恩并不陌生, 那曾經(jīng)一身雪衣坐在秋千上的姑娘正赤腳踩著屋檐上的青瓦慢慢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烏發(fā)雪膚,黛眉宛轉(zhuǎn)若遠山朧霧,她裊裊地站在那兒, 白色披風下碧羅的裙擺像雀翎一般輕輕散開。 那是一種于清淡中顯出瑰艷的美, 讓人心頭不覺悵然若失。 底下士兵們已被那清艷的天光攝住了心神,只有李承恩一人還清醒著。 他淡淡地看著那赤腳站在屋檐上的美人:“你到底是誰?” 男人手上纏著的絲帕早已取下,骨節(jié)分明的指間盡是沙場上殘余的刀疤。 可這問題并沒有人回答。 吳裙腳尖輕輕踮起, 那銀鈴聲在清晨雨霧中格外好聽。她看著揚眉策衣的青年微微勾了勾唇角:“小心了?!?/br> 聲音纏綿的美人話音剛落,腕上的銀鈴忽然急促了起來, 像是鼓中弦舞, 一聲聲落在離人心上。 白衣僧人握著的手背上青筋爆出,額上汗珠滴滴落下。 他半闔著的眼睛越來越紅, 最終又歸于沉沉黑暗, 那緊握著的拳頭也慢慢松了下來。 李承恩策馬后仰, 避開那攜風而來的一掌。 少林功夫迅疾剛健,來去便有雷霆之勢。 渡燈已入魔了。 雨幕沾血,白衣與策甲交纏在一起,一出手便是生死相搏。 西子湖畔: 名劍大會乃江湖盛事,只是不少人卻從中嗅出了些風雨欲來的氣息。身著黑衣的東瀛武士三個月內(nèi)偷襲各大門派,如今更是在藏劍山莊公然挑釁。 葉暉握著劍的手緊了緊,卻被一雙手按住。 淡金的衣袖拂過劍仞,葉英微微搖頭。 “再等等?!?/br> 那白發(fā)閉目的青年聲音淡淡,面上亦看不出情緒來。 自葉英那日收到信后下山已有五天,葉暉雖知以大哥武功絕不會出事,可心中仍有些擔心。如今藏劍山莊危機暗伏,葉英回來無疑是給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一個震懾。 握劍男人緩緩收了手,只是眼神冷厲地看著臺上。 那群東瀛武士結(jié)成劍陣立著,在場不少人也敗在其中。葉英閉目靜靜聽著,待最后一葉花落時忽然出手,一劍斬下。 那劍太快了,像是天色微明于薄霧中斬出一道光來。 眾人正有些猶疑,忽見平靜西湖中浪濤暴起,滄海磅礴攜劍氣而來。 兩柄劍冥冥相會竟震的在場功力不足的人口鼻溢血。 祁進倒退了一步,待到浪濤散盡終于看清那臺上人的面目。 俊目修容說不盡的孤冷疏狂――正是被逐出純陽的謝云流! 眼中寒昳的男人目光一一掃過在場之人,冷冷勾起唇角:“我說過,我會來拿走殘雪?!?/br> 他語氣勢在必得竟從未將這些門派精英放在眼中。 祁進想起那雪膚烏發(fā)的美人握劍的手緊了緊,竟是走上了擂臺。 那臺上已多了一個人,謝云流看著對面持劍的年輕道長嗤笑了聲:“純陽宮?!?/br> 他語氣漫不經(jīng)心,卻透著絲惡意。 謝云流自當年離開純陽宮后遠渡東瀛,其中劍術(shù)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葉英知道祁進絕不會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