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出半個詞語，做不出半點(diǎn)動作，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全身浸濕的少年，看著花露沿著一縷一縷的濕發(fā)緩緩流下雪白的肌膚，看著他濕潤的目光與柔軟的嘴唇。

    花的香氣包裹著伽若的神魂，梵音與仙樂從遙遠(yuǎn)的天際緩緩落下，而視野里，絮亂的紅色花瓣滿天飛舞，似花，似蝶，似飛天，似邪魔，伽若覺得自己似乎在恍惚中被拉入了一個環(huán)境——摩羅以邪魔之身禍亂世間的時(shí)候，曾以大神通幻化處一處極樂之地，他將當(dāng)時(shí)世間所有想要對抗他的智者與圣人拉入那幻境之中，竟沒有一人能夠從中逃脫。

    而這一刻，伽若便覺得……自己似乎，也落入了摩羅的幻境之中。

    那幻境，即是花樹之下的少年。

    “嗯……這是……”

    林茂眼睛瞇起，心中有個聲音朦朧地喊道不對——空花花蜜流過的地方，全部都在發(fā)燙。

    他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身處火爐之中，不由自主便伸手將衣襟微微拉開。

    第93章

    伽若一抬眼，猝不及防便望見林茂胸口那一抹雪白滑膩的肌膚, 頓時(shí)便是怦然心跳, 不能自己。

    宛若被什么東西牽扯著, 伽若慢慢往前走了幾步, 來到林茂的身旁。

    越是靠近, 便越是覺得香氣氤氳，周身一切，宛若夢幻, 而伽若自身在凌空寺中修習(xí)的那一身精湛無敵的武功, 這時(shí)候也像是被這朦朧的花香給封住了一般。

    “非真……你可還好？”

    他開口，訥訥叫著林茂先前給他的假名, 聲音暗啞到了極致, 雙瞳顏色俱是加深, 瞳孔之中似乎有細(xì)小的火苗在燃燒。他的一只手伸出去探向林茂衣襟，手指卻已是控制不住地顫抖。

    那林茂目光已是迷離, 半靠半躺在花樹之下，迷迷瞪瞪之中，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妖冶風(fēng)流的神態(tài), 嬌媚靡麗，只讓伽若的目光只在他臉上輕輕一觸, 便連忙又低眉斂目, 不敢再看。

    但是……只不過目光移開不過一瞬，伽若又實(shí)在忍不住那誘惑，又抬眼去看他, 心中卷起陣陣驚濤駭浪，光是看著那少年的容貌，便已覺得在這世上再無極樂可言。

    林茂被那花蜜淋濕之后，周身上下是無一處不酥軟，無一處不炙熱，身上的經(jīng)脈血管之中，都蕩漾著難以形容的快活……而漸漸的，那快活便化為了腹中逐漸膨脹開來的空虛饑餓。

    “我……我……”

    他喃喃自語，猛然抬眼望向伽若，竟想不起此人姓誰名誰，更不知自己生在何地，唯一清楚的，只有這人身上豐盈充沛的生機(jī)血?dú)狻?/br>
    林茂喉中干渴之意愈發(fā)濃厚，等到伽若的那只手探過來，企圖將他那不知不覺已經(jīng)滑落至腰間的衣裳重新勾起穿上時(shí)，林茂忽然覺得腦海中一道亮光炸開——

    “唔——”

    伽若發(fā)出一聲低低地悶哼。

    林茂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就在剛才，他直接扯過了伽若的手腕，只將后者拉扯倒地，然后自己便循著身體里迸發(fā)出來的一種本能，欺身而上，直接躍到了伽若的身上。

    等他好不容易從滿身饑渴和灼熱之中撕出一絲清明的時(shí)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jīng)坐在了伽若的腹部，雙腿緊緊地夾著和尚的腰側(cè)，雙手按在對方結(jié)實(shí)繃緊的肩頭，徹底地將伽若整個人壓倒在地。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么了……”

    林茂茫然地開口，說話時(shí)，聲音也是濕潤沙啞，身體里流竄而過的極度的快樂和饑餓讓他宛如深陷冰火兩重天，這樣短短的一句話，說出來也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而能夠?qū)⑽淞值谝桓呤殖Ｐ∏嘁徽茡糁辽啦恢馁と?，這時(shí)候被林茂壓制在地，明明可以輕而易舉便掙脫林茂這莽撞稚嫩的地壓制，他卻只是一動不動任由林茂身體壓在他的身上，宛若雕塑。

    唯一能夠泄露出他情緒的，大概也只有手腕與腳腕之上那黑沉沉，玄冰一般的粗壯鎖鏈了。那些鎖鏈在林茂欺身壓上伽若的瞬間，便霍然繃緊，而這個時(shí)候，那些已經(jīng)繃到極致的鐵鏈，正在發(fā)出輕微的“嘎吱”之聲，聽上去顯然已經(jīng)快要不堪重負(fù)。

    香氣繚繞，越來越濃郁了，濃郁到似乎變成了霧，變成了煙，從空花之中彌散出來，最后浸透了人的每一個毛孔之中……

    從伽若的角度，能夠清楚地看到林茂蒼白臉上浮起的異樣紅暈，還有那白玉一般的肌膚上細(xì)細(xì)的水珠，漆黑的長發(fā)披散在他的身側(cè)，一低頭，便柔順地滑落下來，發(fā)梢正好掃過伽若的臉頰。

    而在林茂身后，空花之樹上已經(jīng)不知道綻發(fā)出了多少妖艷逼人的絢爛紅花。

    一朵接著一朵，一層接著一層，很快，整棵空花樹的樹冠便騰起了一團(tuán)猩紅的紅云。

    花瓣像是無止境地飄落，在半空之中無風(fēng)狂舞，化為團(tuán)團(tuán)紅雨落下。

    而在這業(yè)火一般的花雨之中，少年周身依舊蒙著珍珠一般的瀲滟光華，眉眼之中著天魔的妖艷與仙人的清冷高貴。就是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少年，讓伽若心魂沉淪，從此以后，再無別的渴求追望。

    這便是他的明月。

    伽若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唇，微微側(cè)過頭，將林茂垂下來的一縷長發(fā)的發(fā)尾，含在了嘴里。

    大概是因?yàn)榻嘶兜木壒省闶沁@一縷青絲，嘗起來依然是甜如甘蜜。

    “呼……”

    林茂低低喘息著，眼眸中似有微光顫動，也不知道是在猶豫什么——然而片刻后，便見著他緩緩俯身，將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埋到了伽若的脖頸之間。

    整個世界都彌漫著迷離的，似夢似幻一般的氣氛。

    伽若感覺到了林茂的喘息——帶著香氣的，溫?zé)岬臍庀湓谒牟眰?cè)，接著是濡濕而柔軟的嘴唇。

    林茂的嘴唇貼在了伽若guntang的肌膚之上。

    然后——

    “嗯！”

    伽若整個人不由自主地低哼了一聲，全身上下的肌rou驟然繃緊。

    從脖側(cè)傳來了一陣劇痛，微涼的血液涌了出來，在甘美的花香之中，騰起了一絲淡淡的鐵銹腥甜。

    就在剛才的那一瞬間，林茂直接咬下伽若脖子上的一塊rou，從破開的傷口之中，迸出了血箭。

    林茂的雙手死死地勾著伽若的臂膀，他不斷地，甚至可以說是貪婪地吮吸著傷口中涌出來的鮮血。

    那是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噴涌得又兇又急，來不及咽下去的血順著林茂的口唇與伽若皮膚之間的縫隙泊泊流淌而下，將林茂纖長秀美的脖子與潔白的胸口染成鮮紅。

    鮮血正在流失……

    伽若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體里血流與心臟的脈動。

    他幾乎可以聽到“怦怦”“怦怦”的聲音，沒有多久，從指尖開始，他的軀體一點(diǎn)一點(diǎn)開始變得冰冷和麻木。

    當(dāng)然，他本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伏趴在他身上的少年直接擊飛出去。

    那鎖在他肩膀之上柔軟而溫?zé)岬碾p臂是那樣脆弱，而身上少年的軀體是那樣輕軟香美。

    像是一朵云，一團(tuán)霧氣，或者是倒映在水中的月亮。

    伽若的思緒也隨著大量的失血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變得模糊。

    他知道這樣下去，便是他如今這具rou身便將重歸混沌，可是偏偏即便是知道了這點(diǎn)，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后悔之意，而這絕非是因?yàn)樗呀?jīng)勘破生死六道，而是……

    而是他甘愿如此。

    伽若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血液這時(shí)候正在源源不斷地涌入心中明月的體內(nèi)，心中便有說不出的歡喜與滿足。而林茂這時(shí)候吞噬血液的模樣越是貪婪，伽若便越是開心。

    他的非真，他的月亮竟是如此渴求著他體內(nèi)這不值一文的鮮血，他又怎么能不開心呢？恍惚中伽若甚至覺得，能以自身血rou供養(yǎng)面前的少年，便已是這世間無上的尊貴與極樂。

    若是可以，伽若簡直希望對方能在咽下他的鮮血之后，再將他的rou身也吞噬進(jìn)肚才好……

    一邊想著，伽若一邊控制不住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靈魂似乎也隨著鮮血，被吸吮進(jìn)了少年的口唇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下，原本潔白如雪的沙地已經(jīng)被染成了黑紅之色。

    然而就連這血跡，也隨著紅色的空花花瓣的凋落，而被漸漸掩蓋。

    甜而溫暖的血液順著林茂的喉管涌入身體，他從未感到如此的舒適與滿足，雖然說在他混沌一片的腦海深處，似乎有某種類似不安的情愫正在跳動，然而在被滿足的食欲面前，一切都不過是云煙。

    而進(jìn)食中的林茂絲毫沒有注意到，被他攝取了血液的伽若原本就很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白了……而這白色很快就化為了帶著死氣的青灰。

    在兩人的身側(cè)，原本養(yǎng)在太歲之中，半死不活的空花也像是驟然間得到了生機(jī)一般，變得枝葉豐滿，葉肥花盛。而之前被盛在水晶盆之中，讓林茂感到有點(diǎn)惡心的那團(tuán)太歲，情況卻恰恰相反。只見原本紅粉相間的太歲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開始變色，那rou凍一般的rou團(tuán)顫抖著，發(fā)出了某種常人無法聽聞的尖叫?？墒沁@也并沒有什么用，太歲還是不可控制地干癟了下去。

    像是被曬干的某種rou干一般，它的體積迅速地縮小，顏色變黑，變暗……

    “咔嚓——”

    水晶盆的盆壁上，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

    然后是另外一條。

    不多時(shí)，這價(jià)值連城的水晶盆便在咔嚓咔嚓聲中龜裂碎開，化為滿地晶瑩無色的碎屑。

    讓它碎裂的不是別的，而是表皮泛著暗暗金色，粗壯嶙峋的空花樹根。那樹根在短短一刻的時(shí)間里，便長得有原先的四五倍粗細(xì)，水晶盆碎裂之后，那粗壯的樹根瞬間便鉆入了土中，死死地抓緊了白沙之下的土壤。

    至于之前的太歲到了這個時(shí)候，早已經(jīng)干癟成了一片片輕飄飄的硬殼，摔在地上，便也化為粉末。

    作者有話要說：　【rou食植物利用多汁的果rou、甜蜜的花蜜引誘昆蟲、青蛙甚至于老鼠，而后利用死亡陷阱將獵物捕獲。得手之后，它們用酸融化獵物的身體，而后美餐一頓。它們的死亡陷阱極具欺騙性，整個捕食過程令人吃驚。一些植物學(xué)家一度認(rèn)為rou食植物捕食昆蟲純粹是意外之舉，我們現(xiàn)在知道它們經(jīng)過長時(shí)間的進(jìn)化，已經(jīng)養(yǎng)成吃rou的嗜好。但這種嗜好往往沒有什么必要，因?yàn)樗鼈兺ǔＩL在富含營養(yǎng)物的土壤中。】——小百科時(shí)間到！

    伽若：……（迷?？鞓罚?/br>
    第94章

    林茂在俯首暢飲那伽若頸部傷口處的血液，唇齒間滲著鮮血腥甜的滋味, 面色紅潤而目光朦朧, 從散開的衣襟中露出的肌膚更是蒙上瑩潤光澤, 愈發(fā)顯示出身下那已經(jīng)氣息微弱, 一動不動的和尚是那般死氣沉沉。而就在林茂埋頭吸吮著鮮血的時(shí)候, 他身側(cè)的白沙落花之中，卻緩緩地探出一條泛著微金光澤的樹根來……

    一條，然后又是一條……

    那空花的樹根漲破水晶盆鉆入地底之后, 這時(shí)候也不知為何, 又從枝段分出了無數(shù)條細(xì)細(xì)地根須破土而出，正向著林茂蠕動而來。

    紅花早已鋪滿白沙, 那微黑的樹根乍一看只是尋常樹木新發(fā)的氣根——據(jù)說在南方溫暖的叢林之中, 常常能見到類似的樹木, 母樹樹根上發(fā)出的新枝生長出來，便成了一棵枝葉茂盛的新樹, 往往看上去是一片樹林的地方，實(shí)際上只是一棵老樹與自己的新生氣根們共同構(gòu)建的蒼翠之地。

    可是，空花的新生樹根, 顯然又與那南方樹木全然不同。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從凋落的花瓣之中鉆出的根須便已經(jīng)生得密密麻麻, 簡直宛若無數(shù)條細(xì)細(xì)黑蛇一般蜿蜒扭動, 直朝著林茂而去。

    “呼……”

    一聲長長的喘息自林茂口中傳出。

    他忽而從伽若身上抬起頭，唇邊依舊掛著一絲血線，面上神色卻甚是饜足, 顯然是終于飲血到飽了。然而再看他身下的伽若，頸側(cè)那令人怵目驚心的傷口卻是隱隱發(fā)白，先前還噴涌如泉的血液，這時(shí)候只不過微微從傷口處滲出了一點(diǎn)微紅。

    林茂搖搖晃晃，企圖從已經(jīng)是是個死人的伽若身上爬起來，可是身體不過一動，便是手足酸軟，半點(diǎn)力氣都使不上，只能軟軟倒在伽若身旁。

    而先前那飲入腹內(nèi)的鮮血，便如同那塞外烈酒一般，凝在他的體內(nèi)不斷的發(fā)熱，眼前一陣暈眩。

    也正是因?yàn)檫@樣，待到那空花樹根分出來的觸須緩緩爬上林茂身體時(shí)候，他竟是半點(diǎn)掙扎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任憑那根須纏上他的腳腕，然后沿著小腿與手臂盤旋而上，漸漸纏上他的身體。

    而那看上去不過是植物根須的玩意這般直貼肌膚時(shí)，林茂才恍惚地意識到，它們竟是濕潤而柔軟的——淡金色的樹皮表面分泌出一層淡淡的粘液，纏上他那無力而guntang的肢體時(shí)，甚至發(fā)出了讓人頓感不適的“嗤嗤”之聲。

    “不……”

    到了這個時(shí)候，便是神智再混沌，林茂也隱約察覺到了不對。

    他發(fā)出了一聲微弱的聲音，可就連舌頭都已經(jīng)麻痹了一般，真正發(fā)出來的，只有一聲微不可聞的低低呻·吟

    緊接著，他的身體被拖動了。

    空華的根須將他慢慢地從伽若的身旁拖離開，直往樹干那處而去。林茂掙扎著偏過頭往那處看去，眼前所見卻讓他在驚恐之下又多出幾分清明了——只見那空花樹下竟憑空生出了無數(shù)根跳動不停，宛若活蛇一般的黑色根須，正對他蠕動而來。

    林茂一瞥那空華樹下的異狀，已是心驚膽戰(zhàn)，見之欲嘔。他心知此事不對，身體卻依舊動彈不得，整個人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那怪異的根須拉扯著，離那空花樹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