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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節(jié)

    而他們?nèi)缃窦热豢恐@持正府弟子的名頭保命,巡城尋人的苦差事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來。

    “唉,你別說,我現(xiàn)在倒寧愿十天半月尋不到活人?!?/br>
    那漢子緩過神來,揮了揮手,忽然幽幽說道。

    青年看著那漢子,微微一怔,隨后恍然。

    “還是三哥細心,這馬果然是從那馬車行里逃出來的罷,怎么看都不像是外來的?!?/br>
    青年干巴巴地說道。

    林茂聽到這里,忽然心有所感,他透過那小孔繼續(xù)端凝那漢子,才發(fā)現(xiàn)后者此時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在府邸的門口處輕輕掃了一眼。

    這下,林茂怎么樣都能察覺到那人似乎是在幫他們幾人打掩護了。

    是了,他們四人之前一直覺得京城之中已無活口,來這破爛空屋修整也沒想過掩飾痕跡。

    縱然那劣馬背上沒有行李,但是破屋門口便是那灰撲撲的砂土地,他們幾人的腳印是怎么都不可能掩過去的。

    從那漢子與青年之前的對話中便能聽出,他們這番出來尋人,表面上倒是說的冠冕堂皇,是朝廷中僅剩的幾個老官爺要救助城中幸存百姓。但實際上他們只要發(fā)現(xiàn)了活口,第二天那些人便也會被那回聲蠱吸成一團黑血。

    恐怕那漢子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所以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狀況不對的時候,才會刻意將幾人的行蹤抹去吧。

    林茂透過小孔暗暗將那漢子與青年的面目記住,然后便目送著那兩人重新上馬離開。

    等到馬蹄聲徹底不見,林茂幾人才松了一口氣,然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加入持正府便不會得瘟疫?”

    季無鳴第一個開口,隨后便是一聲冷笑。

    “倒也虧了他們說這話不害怕冤魂半夜上門?!?/br>
    林茂還是第一次看到季無鳴這般咬牙切齒的模樣,他贊同地點了點頭。

    “若是這樣說來,恐怕那白若林接手了持正府后,便和那回生蠱的主人勾結(jié)在一塊了——對了,我是不是還不曾跟你們說那回生蠱?”

    林茂忽然想起來,連忙說道。

    眼看著兩個徒弟都點了頭,林茂便按照自己之前恍惚中看到的景象,將那回生蠱的原理揣摩了一番說了出來。

    “我總覺得那回生蠱恐怕也與空花有關(guān)。若是我猜得沒錯的話,這蠱是用來延長普通人的性命與容貌的,但要供養(yǎng)這蠱,恐怕需要殺無數(shù)人……”

    “蟲須會分泌毒液?!?/br>
    林茂沒想到,打斷他話頭,接著他的猜測繼續(xù)說下去的人,竟然會是伽若。

    “什么?”

    林茂不禁開口道。

    伽若直勾勾地凝視著林茂,幾根細小的藤蔓再一次從他的領(lǐng)口鉆了出來,招搖地晃動著嫩綠的葉子。

    伽若置若罔聞地繼續(xù)說道:“毒液會將尋常人的血rou融化成液體,蠱蟲的蟲須刺破皮rou,將人一生之中的魂血精華全部吸收殆盡,剩下的便只有陳腐爛rou,而蠱主便是借由吞噬蠱蟲帶回的精華維系自己的性命。”

    “你怎么知道這些?”

    林茂眉頭微微皺起,伽若說的又比他的根據(jù)夢中景象揣摩出來的猜測要詳細許多。

    而且莫名的……林茂在聽完伽若的話之后心中便已經(jīng)確定這和尚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實。

    難道是因為那所謂的空花空華相絆相生的緣故嗎?

    林茂想起自己空華的身份,不由一愣。

    而就在這時,伽若身形竟然微微晃動了一下。

    “伽若?”

    林茂驚道,那伽若抬頭看了一眼林茂,用近乎呻·吟的聲音低語了一句:“我覺得……這里讓我……很難受……”

    林茂眼見伽若身上的藤蔓在他失神之事簌簌而生,驟然望去竟然與夢中那人身體中蔓延出來的rou須頗為相似,胸口頓時一滯。

    不,大概只是他神經(jīng)過敏的緣故。

    林茂連忙在自己心中寬慰自己,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

    他喂了點自己的血,然后想起之前持正府那兩人的話,連忙又讓季無鳴去周圍的家宅中尋了一些已經(jīng)被餓的奄奄一息卻被困籠子里的家畜喂給了伽若。

    果然等喝完那些雞啊鵝啊等家畜之后,伽若臉色瞬間好看了很多。

    反倒是季無鳴因為跟幾只鵝打了一架,滿臉都是被鵝嘬出來的紅印,衣服也被撕破了許多口子,看上去顯得異常狼狽和憔悴。

    而既然之前那持正府的兩人幾乎都已經(jīng)是當(dāng)著林茂的面點名了這持正府有問題,林茂自然也顧不得其他,只等著當(dāng)夜混入京城持正府去探個究竟。

    京城持正府看上去并算不上特別打眼——至少跟建城持正府金碧輝煌的模樣比起來,京城這邊無論從制式還是選位上都顯得中規(guī)中矩。

    只有林茂自己知道,這京城持正府府邸收尾的嚴密程度,恐怕是建城的數(shù)倍。

    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若是往常這持正府中人來人往,各人都有自己的差事,可能還能尋些漏洞便宜過關(guān)。但現(xiàn)在恐怕全京城僅剩的活人里有一半都聚在了持正府中,加之又人心惶惶,想要夜探留持正府便愈發(fā)顯得難上加難。

    不過,如今這一行人中,畢竟還有一個人,喚作林茂。

    這天晚上,夜黑風(fēng)高。

    整個京城之中無人點燈,無人持燭。

    一片漆黑之中,只有滿城森然鬼氣。

    確實是個夜探他人府邸的好時候。

    “……我倒是沒想到,有一天他告訴我的這些口令與地圖,竟還真能排上用場?!?/br>
    林茂一邊弓著身子,努力回想著當(dāng)初與龔寧紫笑談之間一問一答定下的密令,一邊幽幽開口低語了一聲。

    他的雙腳如今正踩在常小青的背脊之上,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至于陷入冰冷惡臭的淤泥之中。

    他用手摩挲著面前長滿青苔的石壁,努力辨認著手下凹凸的紋路。

    光從這些滑膩膩的青苔便可以意識到一點——這扇門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人打開過了。

    如同建城那一次一樣,這一次的林茂也要走一條普通持正府人一輩子都走不到的一條路。

    那是獨屬于持正府府主龔寧紫的一條路。

    如今世上,知道這條路存在的人恐怕不超過五個。

    而知道所有密令和路線,能夠從那密密麻麻的機關(guān)與迷宮陣法中平安通過的,恐怕也只有林茂和龔寧紫兩人。

    “我也沒想到持正府的密道竟然這般沒新意地修在水井里?!?/br>
    季無鳴聽到林茂的話,干巴巴地接了一句,語氣很是幽怨。

    原來他們四人如今所在之地,真是某不起眼的院子里的一口不起眼水井之中。

    水井井口細長而窄,入口便在井底。

    當(dāng)然,將密道的出入口修在水井之中多少算是慣例,可季無鳴真沒想到這水井竟然這般狹窄——偏偏四人之中,還只有他一人對此苦不堪言。

    畢竟林茂如今只是個身形纖瘦的少年,而伽若本體便不是個人。

    至于常小青……

    常小青學(xué)了林茂那一身南疆縮骨術(shù),更顯游刃有余。

    “師父……那密令……啥時候能對上……”

    季無鳴翻著白眼,很是痛苦地低語道。

    “我覺得我腰上的rou,好像已經(jīng)被勒到脖子上來了?!?/br>
    話音落下之后,他一低頭便看著自己那身形最為魁梧的師弟那般輕松的模樣,心中更是酸苦。

    “師父,這縮骨術(shù)改天也教教我唄,我覺得我行走江湖真的需要這技能,太有用了,等等我昏迷時不是瘦了挺多怎么覺得這些時日好像又胖回來了——”

    季無鳴越是緊張便越是有個嘮叨的毛病,只可惜往日這毛病無傷大雅,但往日是往日,如今是如今。

    “不行?!背P∏嗬淠卣f道,然后補了一句,“你最好馬上給我閉嘴?!?/br>
    常小青被自己上方那人煩了一路都忍了,但一聽到季無鳴竟然想要學(xué)縮骨術(shù),腦海中立刻便浮現(xiàn)出當(dāng)初在小樓之中與林茂親密相依的模樣。他自性情大變之后,對林茂的愛意只增不減,哪里可能容許自己這位并不討喜歡的師兄與林茂那般相處。

    常小青卻不知道,即便他不這般生硬回絕,林茂其實也不會答應(yīng)將這等秘術(shù)教給季無鳴的。

    畢竟從一開始,他把縮骨術(shù)交給常小青就是個例外而已。

    而這個例外的原因,只是因為……

    林茂想到這里,心思微亂。

    是因為什么呢?一時之間,仿佛連他自己也給不出一個具體的緣由。

    作者有話要說: 季無鳴: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覺得自己很孤獨,明明我身邊有三個人……

    馬:呵。

    第214章

    好在季無鳴的辛苦總算迎來了盡頭。

    林茂心中思緒萬千, 手上的動作卻并沒有半點停歇, 也就是在他想著常小青的同時, 林茂只覺手下滑溜溜刻著文字的磚石忽然陷入了一處凹槽,發(fā)出了一聲“咔嚓”細響。

    “開了!”

    林茂心中一喜,輕輕說道。隨后他便感覺到自己的手下一輕, 那一扇恐怕從建成之日便沒有使用過的大門在石頭與石頭的摩擦聲中,緩緩向后退去,露出了一扇圓形的洞口。

    林茂迅速跳上密道入口, 轉(zhuǎn)身依次將常小青, 伽若和季無鳴也拉了進來。而隨著季無鳴最后一個踩上密道。那道石門便又悄無聲息地緩緩在四人背后合上。

    四人頓時陷入了一片深濃的黑暗之中。

    之前在那井里光線便已經(jīng)十分稀薄,但比起如今密道內(nèi)部的情形來, 先前那地方幾乎算的上是亮堂堂了。

    用伸手不見五指已經(jīng)不能形容詞如今的一片漆黑——有那么一刻,林茂幾乎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自己的身體輪廓和神魂都已經(jīng)被這片深深的黑暗所吞沒,所融化。

    “好黑?!?/br>
    在林茂的身后, 季無鳴輕聲嘀咕道。

    “師父,一切可好?”

    常小青仿佛察覺到了林茂在這一刻的緊張,他悄然握住了林茂的手, 低聲問道。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