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賀盾官職小人小,說話不抵用,但好在還有李德林和王軌在。 賀盾第二天便將楊廣的主意告訴了兩位大人,王軌是朝廷元老不用說,便是李德林,原先也是冠絕天下的名士。 他兩個一武將,一文臣,都是振臂一呼德高望重的人,說話分量自然非同一般。 短短一年的時間,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盧紹,宇文孝伯,宇文神舉、尉遲運等人,紛紛辭官,族里的勢力能收便收,能回鄉(xiāng)的回鄉(xiāng),能隱世的隱世,至此武帝時期的朝堂重臣紛紛落馬,空缺職位都由宇文赟的親狎侍從出任,宇文赟見這些大臣們如此識趣,龍心大悅,那些辭官歸故的,封賞都厚重了許多。 在用了些類似預言的讖語將宇文憲騙出來一聚,讓王軌李德林,樂巖,王韶說服宇文憲交出兵權裝病臥床后,賀盾算是稍稍松了口氣。 朝堂上被誅殺清洗的人當然不止這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方便勸,勸得動的,眼下也只能救一個算一個了。 楊堅回來后除卻忙政事,也沒忘了考察兒子們的文學武功,楊堅性情嚴厲,近來朝中風聲鶴唳,他讓兒子們安生在府里待著,楊廣自然不會胡亂出府,兩人就連面也難見上。 楊廣忙,賀盾也忙,等宇文赟將皇位禪讓給七歲的幼子,當起太上皇,這一場清洗勢力的浪潮才慢慢平靜下來,局勢不是那么緊繃,賀盾和楊廣才有了些空閑。 兩人快有一個多月沒見,等楊廣過府來,就看見一個三十上下的男子正躺在他買的搖椅上,體格威嚴健壯,臉色雖蠟黃,手里還拿著兵書,旁邊石桌上茶香繚繞,瓜果齊全,看書看得好不悠閑自在。 這人他也認識,大名鼎鼎、前幾個月他還算著此人必死無疑的宇文憲。 楊廣有一瞬間當真是不知道作何反應,和他同寢同食的小奴隸,竟是把他楊府的大仇人宇文憲也給救來府里伺候起來了。 這一年來他不得不承認小奴隸很有些奇特之處,這等異想天開的事都給他辦成了,連宇文憲這塊難啃的骨頭他都敢去啃,光是勇氣這一塊上他就得佩服一二。 楊廣還未發(fā)話,宇文憲倒是先看見他了,招手讓他過去。 楊廣只得過去行禮,“小子見過齊國公?!?/br> “我現(xiàn)在不是齊國公,只是一介庶人,阿摩你不必多禮?!庇钗膽椩谲娭写魬T了,自有威儀,他素來神色嚴峻,這會兒看著楊廣倒是緩和了兩分,“我聽阿月說主意還是你出的,阿摩你家與我是這等關系,你還能如此,氣量當真不凡,將來必成大才,我宇文憲蒙受你救命之恩,銘記在心,但有用得上某的,阿摩你自管開口,忠孝仁義之內,我定給你辦成了?!?/br> 那主意他就隨口一說……忠孝仁義之內的事他也不用誰幫忙,他楊家要的是忠孝之外的事,一句話便堵死了,齊國公不愧為齊國公。 只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益,楊廣行禮,直起身子,笑了笑溫聲回道,“父親常說世伯您淳厚孝順,文韜武略有安邦定國之才,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的常勝將軍,讓小子和大哥多與您學習……” 楊廣說著又恭恭敬敬行了一次大禮,“世伯統(tǒng)領三軍,威嚇四方,世伯若是得空,能指點小子和大哥一二,小子定然感激不盡。” 這時候什么都不說反倒落了下乘,宇文憲是光明磊落之人,楊廣便也坦坦蕩蕩,如此才是君子相處之道。 宇文憲聽了哈哈大笑,爽快應了他,讓他隨時可以過來找他,精神奕奕威武不凡,哪里像病重之人,惹得賀盾從內院里跑出來,見到楊廣道驚喜地喚了一聲,“阿摩,你來了,好久不見!” 楊廣不發(fā)話,賀盾正想再說點什么,門外銘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朝楊廣道,“公子快回府去,圣旨到了?!?/br> 銘心說完又看向賀盾,“恰好阿月你也在,皇上召見你們兩人入宮,傳旨的宮人還等著,快去接旨罷?!?/br> 賀盾和楊廣對視一眼,心里突突跳個不停,宇文赟把朝堂弄成他想要的模樣,心滿意足,這段時間都在后宮里聲色犬馬,這時候召見他們倆,指不定又要做什么妖。 時間也不等人,和宇文憲告了辭,兩人便回了府。 接了旨意宮人就催他們趕緊進宮,楊堅與獨孤伽羅縱是有話也只得壓回去,答謝傳旨宮人的銀錢比往常翻了好幾倍,囑咐他兩個謹言慎行,莫要沖撞了皇上,旁的再多的是不能說了。 那幾個宮人得了一大包銀錢,樂得合不攏嘴,不住道,“大人放心,是好事,皇上宣了二公子進宮,是讓二公子享福的,咱們這便走罷?!?/br> 楊堅與獨孤伽羅皆道了謝,請近侍大人們多多照看相幫,楊廣朝父親母親行過禮,與賀盾一起,跟著宮人走了。 宮里賀盾來過無數回,除卻比之前奢華鮮亮,亦沒什么分別。 宇文赟是個動輒就要殺人的瘋子,賀盾忐忑了一路,近侍將他們領到了皇帝的寢宮,天色將晚,就是不知這個時候叫他們進來做什么。 宮人弓著腰走得急,到了寢宮前神色曖昧不已,臉擠成了一團,笑起來粉撲簌簌的往下掉,有些滲人,“你們可規(guī)矩些,聽皇上吩咐,否則攪擾了皇上的興致,掉了腦袋可沒人收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賀盾與楊廣皆規(guī)規(guī)矩矩應了。 宮人滿意地點點頭,朝里面稟告了聲皇上人來了,得了應聲就朝楊廣賀盾道,“公子,大人,都請罷!” 這里是皇帝的寢宮,雕檐畫棟奢華瑰麗自不必說,里面似乎沒有宮女仆人,安靜極了。 賀盾只走了幾步,隱隱約約聽見了些響動,先是一呆,接著臉色便漲得通紅,忙拉了楊廣朝里面叩首揚聲,“臣二月,叩見天帝!” “二月你來了!快進來!阿摩也進來!朕得了些尤物,欲與你們分享……”宇文赟的聲音油膩膩的,前面雕花大床床幃晃動,里面女人痛苦的聲音和男人的喘息越來越清晰,女子還不止一人,賀盾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除了神經病,沒有什么字眼可以貼切的形容宇文赟的了。 這種人真是…… 賀盾聽宇文赟還在那催促,咬咬牙回道,“天帝你龍虎神威,哪里是臣下能比的,天仙尤物也只配天帝享用,下臣們不敢獻丑,不打攪天帝興致,這便告退了?!?/br> 寢宮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里面還有些催情助興的藥物迷香,賀盾真是有些想吐想吐的,跪在這里讓她坐立不安,就想立刻拉著楊廣離開這里,一分鐘都不想多呆。 楊廣看著焦急不安的小奴隸,眼里奇異的光一閃而過,心說平日倒是看不出,小奴隸連這等yin[亂之事都一清二楚了。 這場景楊廣倒不覺得有什么,皇室貴族中間,比這荒唐都數不勝數,小奴隸這么激動倒是挺奇怪的,按道理高緯那等請別人共享馮小憐的荒唐之君,做過的荒唐事也該不在少數,這么大驚小怪實在是不應該…… 只現(xiàn)在也不是研究小奴隸的時候,楊廣看向面前晃動的帷帳。 小奴隸在宇文赟面前得寵,請他一起yin樂不稀奇,只不過他與宇文赟不對付,讓他赴這等美人盛宴實在反常。 賀盾在這心急如焚,那邊宇文赟哈哈哈大笑,說他們沒福氣,但是也不準他們走,讓他們在外跪著,他心情特別好,宇文赟那邊已經卷裹著從床榻滾到地上,滿目白花花的一片,不堪入目。 賀盾氣血都涌上了頭頂,最后無法,只得爬起來捂了楊廣的眼睛,壓低聲音道,“阿摩,別看這個,污了眼睛?!?/br> 賀盾氣得頭暈,難怪這神經病活不長命馬上就要掛了,看看他做下的這些事! 軟軟的手就蓋在眼睛上,捂得其實一點都不嚴,寢宮里燭火晃動,窗外還有夕陽,隔著縫隙那白花花的一片還是特別亮眼,楊廣只覺得小奴隸這反應實在過了,有些想笑,又覺心里有股細細的熱流涌出來,莫名讓他笑不出。 這是擔心他學壞了么? 楊廣待了一會兒,開始想宇文赟此舉的用意。 他大姐并不在其列,一來少了些尷尬,二來宇文赟的用意就很有些意思了。 五宮皇后并列已經是荒唐事,現(xiàn)在又請他來觀看這個…… 看來還是看他們不順眼,想挑釁國公府,追其緣由,大概是因為父親上書勸誡新刑過于嚴苛請求廢除的緣故。 天下唯我獨尊的皇帝氣不順,這便開始撒野了。 眼睛上的掌心都是汗?jié)?,力求捂嚴實了,楊廣眨了眨眼,耳語道,“阿月,你沒捂嚴實?!?/br> 賀盾忙又用力合攏了手,心里將宇文赟臭罵了五百遍,只求老天快把這妖孽給收了罷! 楊廣心里笑得直打跌,察覺到小奴隸站在他背后心神緊繃,輕笑了一聲問,“怎么辦,阿月,你捂著眼睛也沒用,捂著眼睛耳朵聽得更清楚了,我有點熱。” 賀盾忙又去賭他的耳朵,急得滿嘴燎泡,“莫聽莫聽,豬叫有什么好聽的?!?/br> 哈哈,楊廣無聲樂得合不上嘴巴,心說你只有一雙手,看你怎么辦。 賀盾倒是有個好辦法,心想要不要索性來個少林寸拳,一掌先把楊廣劈暈算了。 第19章 曙光已經臨近了 宇文赟興致正濃,又加上吃了藥,只怕還要荒唐上好一陣子的。 賀盾看著陛下的肩頸,打算先冒犯冒犯,只她快,陛下更快,她連陛下的頭發(fā)絲都還沒碰到,手腕就被一把捏住了。 楊廣一把捉住小奴隸的手,把他拉到旁邊坐下來,眼里含笑,低低耳語,“阿月,以后早起跟著我一起練武罷,光傻站著學射箭是不行的?!睜恳话l(fā)而動全身,小爪子抬起來都帶了風,朝著他的脖頸來,都不用猜,就知道小奴隸是要對他下黑手了。 膽子倒是挺大的,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 賀盾被抓包了也顧不上心虛臉紅,她可真是愁死了,九歲十歲正是好奇懵懂的年紀,一個不好就要誤入歧途…… 以后長大了,要么會覺得這等事是人間尋常眾生相,一有機會就效仿著胡來,要么留下童年陰影這一幕死死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場景當真不是小孩該看的,尤其在孩子沒有經過正確教育的情況下。 楊廣正看著床帳,賀盾挪了個位置坐到他面前,壓低了聲音東扯西拉地想轉移他的注意力,最后連要不要作詩這樣的話都問出來了。 楊廣只是笑,賀盾又覺自己出了個餿主意,這時候這情形,做出的詩,沒得yin詞艷曲…… 賀盾腦袋身體微微晃動,楊廣知道小奴隸是打算當個人rou屏風攔著不給他看,可惜身體實在瘦小,能攔得住什么,倒是rourou的臉上滿是憂愁,瞧起來是挺那什么的……讓他想捏捏,或者揉一揉。 兩人隔得也近,楊廣眼里笑意一閃而過,傾身將小奴隸摟來懷里抱住,腦袋湊過去就在他臉上啵了一口,心說軟軟嫩嫩,還挺舒服的。 楊廣見小奴隸懵住了,無聲樂了,拍著他的背,又在他另一邊臉上重重啵了一下,溫聲道,“好了,阿月小乖乖,哥哥疼你?!?/br> 他啵得還挺響,再加上小乖乖,哥哥疼你幾個字,可謂活靈活現(xiàn)將宇文赟學了個十足十,賀盾氣得想噴血,心里將宇文赟原地爆炸五百遍,等覺得自己能正常說話了,這才擦了擦臉上存在或不存在的水漬,盡量讓自己的臉色不要那么扭曲,溫聲道,“阿摩,莫要學這些,不是好事?!?/br> 楊廣眨眨眼,目光清湛湛地童叟無欺,“?。堪⒃履悴婚_心么,我還以為阿月你方才打算弄暈我,是企圖對我做些什么事呢,唔,像姐夫那樣,這樣來那樣去?!?/br> “……!”什么叫這樣來那樣去,賀盾絕倒,胸膛起伏,掙扎著從楊廣的手臂里掙脫出來,又將不學好的神經病宇文赟在腦子里吊起來抽打了五百遍,環(huán)境不好,多的是荒yin無道的皇帝,所以孩子耳濡目染,都教壞了,像陛下這樣的,若不是他好美色,那些口舌非議的后人也不會誣賴他禽獸不如非禮強占父親的女人……還有什么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唐宋明清時候的民間小說,已經把陛下妖魔化成吸人精血禍[亂人間的色魔昏君了。 賀盾看著面前模樣出塵俊美的貴公子,一口郁氣膈在心里散也散不出去。 生氣了,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黑,變來變去,要撅蹄子了。 楊廣心里哈哈哈地仰天長笑,忍笑忍得辛苦,見小奴隸偏頭看著帷幔臉上陰云密布,怕他把自己氣得翻白眼厥過去,摟了摟人,安撫道,“阿月莫生氣,是哥哥誤會你了,哥哥道歉?!?/br> 罷了,罷了,英雄美人,秦皇漢武,但凡有點功業(yè)又得罪過百姓的,哪個身上沒被潑了些污水,忽略弱化他們的功績,大罵其為濫用民力的暴君,將他們的缺點妖魔擴大化,畢竟前朝的皇帝越荒yin無道,百姓們對當權統(tǒng)治者才會越認同,不過一種政治手段罷了,陛下的功業(yè)實實在在放在那兒,總有人能看見的。 賀盾長長舒了一口氣,只還沒等她這口氣舒完,就見陛下看著她,眨眼問,“那阿月,你知道姐夫他們在干什么么?好玩不?” 賀盾瞥了眼正糾纏不清的一男幾女,頭皮一緊,木著臉嚴肅道,“妖精打架,致力于掏空對方的精力和元氣,很累的,動輒還會喪命,不好玩?!边^后有機會還是要和陛下好好講解如何正確對待這些事,能坐擁美人相伴是這個時代賦予男子的特性,有發(fā)展存在的必然性,只是要掌握好度才行,像宇文赟這樣兩年身體被掏空,就過了。 這件事要說服煬帝陛下也不難,畢竟在煬帝眼里,什么都比上他的宏圖大業(yè),阻攔這一目標實現(xiàn)的,所有都是絆腳石。 賀盾與楊廣就不在一條線上,他這副模樣落在楊廣眼里,就十分可樂。 脊背挺直一臉嚴肅如臨大敵,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正生死決戰(zhàn),頃刻間就要斃命了。 楊廣一面想笑,一面又覺得心里發(fā)暖,他自個將這股細細的暖流品咂了一會兒,難得生了點良知,心說便不捉弄他了,拿出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點點頭,應和道,“那咱們當戲看,好看,就吆喝兩聲,不好看,權當沒聽見便好。” 不上心就好。 賀盾心里緩和了許多,點頭應了,楊廣見了又是一笑,這么抱著小奴隸讓他有點困,若不是還惦記著宇文赟有后招,這時候真要抱著他好好睡一覺了。 兩人可是好久沒一起睡了。 楊廣摟著人懶洋洋地想,今晚估計也沒戲,這位一面在酒池rou林里縱情聲色,一面發(fā)著超過先帝功業(yè)白日夢的天帝陛下,今夜只怕要鬧上一整夜的。 宇文赟動靜漸漸小了。 很快門外有了些響動,先是有宦官的稟報聲,說稟天帝,天元大皇后到,接著一個柔亮的女聲傳進來,“妾叩見天帝,不知天帝喚妾來有何事?” 楊廣眼里幽光一閃而過,松開了賀盾,示意他也跪好,宇文赟聲音除了粗氣外還帶了些興奮,“皇后,快進來?!?/br> 是現(xiàn)在的天元大皇后、楊家的長女楊麗華。 這時候叫她來做什么。 賀盾心頭一跳,偏頭見楊廣面沉如水,心里警鈴大作,忍不住伸手握了握他,她雖是知道楊家不會有事,但身在其中,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驚rou跳的。 瘋子的世界常人難理解,在這個時代裸奔是一件很瘋狂的事,但宇文赟似乎不這么覺得,大刺刺隨意批了個里衣,赤著腳出來了,扣結沒系上,賀盾猝不及防,就被迫看到一副果體了。 宇文邕給兒子留了個好底子,宇文赟原本身體樣貌都不差,但他不珍惜,這具身體縱情聲色,已經不具美感了。 宇文赟似是極其高興,朝進來的楊麗華道,“皇后,朕今日一口氣寵幸了五位美人,你安排一下,今日她們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