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去,吾不用,爾來為何。 好哇,這語氣神態(tài)跟那得道高僧比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楊廣深吸了口氣,心說佛陀還被男女之色勾得毀戒破體,他就不信了,她還當真能成柳下惠坐懷不亂不成。 他們還有一晚上的時間。 楊廣打定主意,看了眼渾身綿軟的賀盾,坐到窗戶邊,掀簾子看快到晉王府了,心說阿月阿月,你可要像合抱之木一般剛硬筆直,若跟那竹子一般,壓一壓便彎了,那豈不是很沒樂趣。 楊廣暗笑了一聲,聽外面銘心說到了,自己掀簾子下了馬車,見賀盾腳軟無力,還好心的給她搭了把手,規(guī)規(guī)矩矩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賀盾不知道陛下正憋著一肚子壞水,只到了院子里,便有些氣喘吁吁的朝楊廣道,“阿摩你早些歇息,今晚我在書房里湊合一晚?!?/br> 這還不是怕把持不住破了戒。 楊廣心里冷哼了一聲,面上只笑道,“阿月,恰好我也有公務要處理,你不是得了父親發(fā)給突厥的招引令了么,可否借給我看看?!?/br> 賀盾有點遲疑,身體有點像要放煙花一樣,腦袋暈叨叨的,她當真需要靜靜,“改日再看罷阿摩?!?/br> 楊廣見她如此,俊面含笑,“阿月,你莫不是怕自己忍不住要對我如何如何罷,我相信你的定力,再者你若受不得我的誘惑,那可不就是偽君子了么?如果是偽君子,那得真?zhèn)?,否則你如何問心無愧?!?/br> “………………”賀盾:“阿摩,現在不是研究哲學的時候,改日我再與你討論。” 楊廣搖頭,劍眉微挑,“你即是受不得誘惑,便說明你其實并不誠心,何苦還要掩蓋這個事實,累了你自己?!币部嗔宋摇?/br> 賀盾給他饒得頭暈,自己進了書房,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你要陪著我熬夜我也不管你。” 賀盾自己推門進去,在案幾前坐下來,軟手軟腳的癱在上面喘了好一會兒氣,趴在案幾上等著那波沖擊上來的麻癢過去,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跳動著某種音符,讓她真的想哼哼出聲,要命。 楊廣想了想先去洗干凈一身的酒氣,沐浴一番,穿著居家的寬袍廣袖,他自認不差,哪里就不能吸引她半分的注意力了。 楊廣進去便坐去了賀盾旁邊,笑道,“阿月,我來了。” 賀盾推了推想讓他坐遠些,沒推動,反而指尖微燙心里發(fā)顫,心知他是來搗亂的,深吸了口氣,索性當真把楊堅的招引令拿出來了,原本她就打算找機會好好跟陛下說說這件事。 楊廣看她一臉酡紅無力的模樣,心悸發(fā)麻,心說她真是美。 他被美色所惑,便越靠越近,右手臂便緊緊貼著她的,見她當真把招引令拿出來了,真是氣的想將她嚼了吃進肚子里去。 賀盾又抖著指尖抽出了一張地圖,攤開來,喘息道,“阿摩,你看啊,原先突厥土地面積遼闊,足足有我們大隋幾倍有余,并且兵馬強壯,是這一片的霸主,周邊的高句麗、契丹、白狼國、靺鞨、百濟、吐谷渾、女兒國、還有其他西域諸國等,包括我們原先的北周北齊,都不得不朝突厥朝拜供奉……” 賀盾有點撓心撓肝的坐不住,注意力雖是集中在地圖上,但開口說話便忍不住老是想哼,雖是勉力被壓回了肚子里,可說話長了難免喘不過氣來,聲音也顫顫啞啞的,“現在不一樣了,父親把他們打散了,但是阿摩你知道父親為何會下這道招引書么?” 楊廣光是聽她說話便麻了半邊身子,這時候心猿意馬,目光落在她殷紅的唇上便挪不開了。 好在他素來一心可以多用,倒還應付得過來,“安撫沙缽略,最好能確定好臣服冊封關系,穩(wěn)固邊疆?!?/br> 賀盾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點,兩人這么擠在一起實在太熱了,“對的,阿摩,為了保證邊境的長久平和,就必須使敵人臣服,確定君臣關系,冊封外加和親,都很有用,但是阿摩你看這一句,遠人內向,乃是關天,罄其區(qū)域,相率稱藩……阿摩,你看出了點什么么,父親這些話,意思是政治上的臣服,并不是要領土擴張和經濟掠奪,而且他們若來朝貢,父親也會給予大量的饋贈……” 楊廣若有所思,賀盾直了直身體,接著道,“遣子入侍,雖衣冠軌物,未能頓行,而稟訓乘風,方當從夏,父親讓突厥人把王子送來長安,不單單只是為了當人質,還要花費人力物力教授他們中原文化,一學學許多年再放回去,可以培養(yǎng)突厥內部的親隋勢力不說,最重要的是,把華夏的文明根植到突厥的土地上去,阿摩,文化改造和文化認同,才是統(tǒng)一與不統(tǒng)一最根本的區(qū)別。” 楊廣心頭微震,賀盾看他俊面上微動,知道他聽進去了,心里高興,喘了口氣接著道,“非貪無用之地,害荒服之民,文明根植不進去,領土擴張完全沒有意義,一來并不長久,二來容易勞民傷財?!?/br> 楊堅給他們封藩封王,但基本保持其原來的組織結構和生活習俗,就地安置,這與后世一國兩制的方針是一個道理。 光是這一點上來看,隋文帝楊堅可以說是非常偉大了,此后的大唐,繼承了楊堅這種對待外族含育包容的外交政策,唐太宗李世民以被各方外族稱為天可汗聞名于世,但大概少有人知道,再過幾年,楊堅已經是四方外族眼里的圣人可汗了,他才是被稱為天可汗的第一人。 楊廣將賀盾說的話在心里過了一遍,又把招引令拿過來重新看了,再對比自己先前的所思所想,明白她是在教他,心里微動,他為了變得更強大,拿到更多功勛,近來也靜下來心來研究一些以前他不以為意的政務,她說的這些雖不是一個皇子該管的,但他現在政治遠見確實還不如父親,要學的很多。 “自然是要先把他們打服氣了,再來說用夏變蠻夷的事?!?/br> 楊廣說完,自己倒是失笑了一聲,他不是來跟她做正經學問的,也被她帶進溝里去了。 楊廣放下看手里的詔書,看她難受得喘氣,說完便趴在案幾上,指尖粉紅,還在地圖上一點一點的,心里微微發(fā)暖,又將她方才說過的話重新記了一遍,牢牢記在心里了,點頭道,“阿月,我記下了,以后也會注意這方面的。” 賀盾點頭,有力無氣的笑了一聲,又想往旁邊挪一挪,卻發(fā)現她已經抵著墻了,偌大一個書房,兩人非得要擠在墻角旮旯里,賀盾伸手推他,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不由十分失禮的翻了翻白眼,“阿摩……別鬧我。” 楊廣捉住她的指尖,放到唇邊一個接著一個一一吻過,輕笑道,“賀盾尊者,讓本王來檢驗一下你對道德禮教的忠心。” 賀盾心里噴氣,任由他鬧罷,權當陪她打發(fā)時間。 賀盾閉上眼睛,指頭有點癢,心里也怪怪的,猛地又拾起來坐好了,推了楊廣一把,甩甩手道,“阿摩,像小狗狗肚子餓了要糧吃一樣,你莫要鬧了,無聊的話,來陪我背佛經罷,這個以后你能用得到?!?/br> 賀盾抽出一本《浮屠經》,樂了一聲,攤開到兩人面前,盤腿做好了,一頁一頁讀了起來。 楊廣:“…………” 第60章 天亮了,夢醒了 書房里油燈燒干,清晨的陽光從窗戶里透進來,兩人擠在案幾后頭的角落里,賀盾渾身汗?jié)裆裆>氲目恐鴫Ρ诔脸了^去了。 楊廣坐在旁邊看著已經睡著的人,臉上黑黑紅紅青青紫紫變來變去,就這么坐了好一會兒,半響偏頭看向外面的天色,不敢相信這一整晚就這么過去了。 天亮了。 本以為會發(fā)生什么,什么都沒發(fā)生。 他的王妃是沒力氣推開他,任由他在旁邊如何行為,但一概如老僧入定一般,一晚上下來把半格子的佛經都讀了一遍,《般若波若密心經》翻來覆去念得他頭疼,末了還叮囑他說有一本名為《楞嚴經》的真經,若是以后有機會與西域胡人打交道,記得打聽打聽這本經書,是本很厲害的正經,以后他也用得到…… 楊廣磨牙,心說他那傻大哥找什么江湖騙子買的假藥,白白折騰這么一回,他反倒給撩撥的心潮浮動,這一夜過得比一年還耗神。 睡著了。 更不可能發(fā)生什么了。 楊廣盯著咫尺間這張讓他又愛又可氣的睡顏,越看越覺得肺管子頂著胃郁卒的疼,可一來揍她沒這個念頭,罵她也沒那個興頭,二來藥勁下去后她看起來又不太好,臉上潮紅褪去顯得有些蒼白無色,發(fā)絲因為汗?jié)耩ぴ谀樕?,一臉倦意,整個人瞧起來狼狽之極,可想而知方才不是不難受,是硬撐著裝神裝佛了。 楊廣半是心疼半是可氣,可氣之余說不得心里當真還生了絲絲敬佩,郁氣在胸腔里凝成一團,四處沖撞,卻硬是發(fā)不出,他這會兒當真想讓暗一出來,陪他武場上發(fā)泄一番。 心如磐石,如若青松,任爾魑魅魍魎,我自巋然不動。 她在這上面當真剛硬筆直得登峰造極,可他是她夫君,不能撼動她分毫,真是十分不甘心哪。 靠著墻睡并不舒服,她縮成一團腦袋也一點一點的。 楊廣只得給她整理好衣衫,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出了書房,暫且忍忍罷,等她醒來再教訓她,什么時候風水輪流,換他來做做柳下惠,那便好了。 銘心在外侯了一晚上,見兩人出來便迎了上來。 這些年政務繁忙,書房的燈一夜點到天亮是常有的事,銘心倒也沒想太多,見他們一人沉沉睡去,一人面色不好,只當是累的,行禮說飯食湯浴都是準備好的,婢女們正候著,直接過去便可。 楊廣應了,想起昨日與楊素楊約有一面之緣,腳步倒是頓了頓。 此二人他也了解一些,楊素不用說,文武全才,便是楊約,也頗有可取之處。 楊廣便停住腳步,朝銘心吩咐道,“昨晚出了點狀況,全仰仗貞縣公安成公照拂,銘心你準備些自并州帶來的禮物,拿著我的拜帖去公府上走一遭,說我晚間過府拜謝?!?/br> 貞縣公是楊素的爵位,安成公便是指的楊約,銘心自小跟在楊廣身邊,算是個京城通,在心里翻一翻,很快便知道這是楊素楊約了,應了一聲,又知他們一夜未睡,又勸道,“今日午間還得攜王妃一起入宮侍宴,要不要先歇息歇息,楊府這邊,改日再登門拜訪,楊素楊約不過縣公,擱在長安城里官階也不算高,晚去一些也不打緊的?!?/br> 楊廣搖頭,這兩人非池中之物,官階高,或者再過幾年,他還當真不好上門,道謝這種事便需趁熱,過了時候,便不是那個意思了,“我們在長安待不了幾日,且政務繁忙,你去安排罷?!彼肱c這二人結交,回并州一回便是許多年,現在走動的機會放在眼前,或可一試。 銘心便不再多說什么,應聲去準備了。 楊廣抱著賀盾先去了浴池,本是想自己給她洗漱,見她昏睡著不知世事,難得正人君子了一回,叫了個婢女進來伺候她洗浴,人放進溫水池子里,洗好又把水放干,擦干身體換上衣服便可,動作輕一些,未必能弄醒她。 楊廣囑咐過,自己去旁邊的浴池收拾妥當了,等婢女給她洗好換上干凈的里衣,又把人抱回了臥房,拿過些父親佩戴過的玉石堆在被褥上,見她眉目舒展了一些,心說她這么睡著倒解了些難堪,他昨晚被她傷透了自尊,這會兒當真還沒想好該拿什么態(tài)度對她。 昨晚的事夠他銘記終生的,這時候想起來依然牙癢癢,想咬她,讓她疼一疼。 這件事也千萬不能泄露出去,百姓朝臣好聞皇家秘聞,晉王妃千里追夫的事明面上無人議論,暗地里卻都傳笑了好幾個月,昨晚的事,若是走漏了風聲,可真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一會兒進宮侍宴,大哥也在,昨夜晉王晉王妃兩人一前一后提前回了府,這會兒指不定有什么新說法了。 楊廣額頭突突跳了兩下,暗自吸了口氣,自己坐去了案幾前,暫且把旁的事壓在一邊,接著看并州傳回來的政務。 時值午間,銘心過來叩門說時間差不多該入宮了,楊廣便讓銘心喚個婢女進來把賀盾叫醒。 “???”銘心有些摸不著頭腦,以往有阿月在的地方,主上都讓他們站得遠遠的,請婢女來叫阿月起床,認識這么多年,還是頭一遭,“以往不都是主上自己動手么?” 楊廣抬頭看了銘心一眼,銘心嘿嘿笑了,不敢再多說什么,聽吩咐使了個小婢女進來。 賀盾醒來便覺得臥房里氣氛很不對勁,楊廣坐在書桌前安安靜靜處理公務,卻存在感極強,不容忽視,沒一會兒她眼皮都跳起來了,大概是沒睡好的緣故。 銘心說午間進宮吃飯,晚間去貞縣公成安公家登門道謝。 賀盾點頭表示知道了,穿戴洗漱好,朝楊廣說了聲早沒得應答,見他在處理公務,便也沒擾他,自己出去院子里活動了下酸軟的身體,她方才洗漱的時候照了照鏡子,雖是青黑了眼圈,但精神還不算很差。 然后沒一會兒陛下便耳不旁聽目不別視的從她身邊過去了。 賀盾身上穿著王子妃的正服,梳著端莊的婦人發(fā)式,兩人本是要一起進宮陪楊堅獨孤伽羅用午膳的,兩人合該一起走,賀盾再看不出陛下是生氣便是眼瞎了。 想想便知道定是因為昨天的事,這下賀盾也不知該說什么了,不過先道歉該是沒錯的。 賀盾扶著頭上的釵飾,幾步追上去,跟在他身邊邊走邊解釋,她沒睡夠,身體又被藥折騰了一回,這么一小會兒都氣喘吁吁的,“阿摩,昨晚上的——” 楊廣額頭上縱起些青筋,一把擁過她掩住她的唇,警告道,“暗衛(wèi)還跟著,你想將本王自薦枕席遭人嫌棄的事喊得人盡皆知么?” 這話說的真是,賀盾心里雖是覺得抱歉,看他神色嚴峻黑沉沉的說著這樣的話,想著昨晚的事還是忍不住樂了一聲,嗯嗯點頭應了。 昨天的事確實是夠離奇的,不過大家沒損失什么,該高興才是,他不高興,大概是因為昨晚一直逗她想趁機歡愛,她不給,逗累了生氣了。 楊廣給她笑得耳根有些發(fā)熱,松了手,也不搭理她,徑自四平八穩(wěn)大步流星的前面走了。 賀盾追上去,“阿摩,對不起?!?/br> 她還挺自覺。 楊廣站定了,“對不起什么?” 賀盾捧著手作揖,“我對不起你,阿摩,莫要生氣了,我錯了?!?/br> 她一臉期期艾艾生怕他生氣,楊廣便問道,“你錯在哪里了?!?/br> “…………”賀盾糾結道,“昨晚不該瞞著你,主要大哥也沒有惡意,我自己能解決,那種時候就沒叫你了,總之我錯了,阿摩你莫要生氣了,我們一起好好的進宮去罷。”賀盾知道昨晚傷了他自尊,但她直覺這個事還是不提的好,提了他的臉會更黑。 笨蛋。 楊廣唇角彎了彎,又覺得就這么原諒她有點太簡單了,他自小練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在她這雖然困難些,但他昨晚受了大打擊,勢必要找回點夫君的尊嚴來。 楊廣看了賀盾一眼,出了王府,一言不發(fā)上了馬車,等見賀盾也爬上來,銘心在外駕著馬車,便拿了棋子左手和右手下棋,權當打發(fā)時間,昨晚折騰了一宿,精神不濟,不用猜都知曉他那大哥見面會說什么。 還生氣啊。 除了這件事,旁的事他有什么要求她都會應,獨獨這一件,就讓她任性這一次罷。 賀盾坐去楊廣旁邊,見他眼觀鼻鼻觀心的懶得看她,便道,“阿摩,我陪你下棋罷。” 楊廣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說一步你動一步,還不如我自己動手來的快?!彼龠@么湊在他身邊圍著他轉來轉去,他恐怕撐不了多久便繃不住夫君的威嚴了。 賀盾知他就是不想搭理自己,只好等他消消氣再做打算,或者一會兒出宮路過什么店鋪,買個什么禮物送給他,他送給她許多東西,玉佩財物衣衫首飾什么都有,她好似沒送過什么給他。 他也不介意別人送他禮物,這次給他挑一件稱心的禮物,高興滿意了,總會消消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