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小小的兩塊玉牌承載著樓樾對蘇流螢一片深情和一世的承諾。而蘇流螢更是知道這兩塊玉牌的重量遠遠不止這些。 這兩塊玉牌還是樓樾胡狄大皇子身份的證明,更是可以號令樓家影衛(wèi)的身份象征。 輕輕的摩娑著手中溫潤的兩塊小小玉牌,蘇流螢卻感覺它們有千斤般的重量,讓她瞬間感覺責任的重大,更知道這兩塊玉牌對樓樾的重要性。 可之前她同他說好的,只要他在此次與樓家的惡戰(zhàn)中平安歸來,她就收下玉牌。 所以,她沒有再拒絕,小心的將玉牌收進了懷里。 見她收下玉牌,樓樾神情間一片歡喜,心里的不快隨之消散,在她臉上輕輕一啄,柔情又堅定道:“等薛念治好韓鈺的腿,我們就離開這里?!?/br> 聞言,蘇流螢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到韓鈺治腿的事。 下一瞬,她眸光里涌現感動——他竟是看透了她心里的一切,知道她心里愧欠著韓鈺。 一雙秋水明眸閃著動人的亮彩,蘇流螢靠進樓樾的懷里,雙手摟上他的腰身,聲音帶著無盡的柔情。 “樓樾,謝謝你!” 樓樾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撫過她如云堆徹的烏發(fā)秀發(fā),認真道:“當年在北鮮,韓鈺給了你許多幫助,而他的雙腿更是為了你才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我了解你,若是不能幫他治好雙腿,你如何會放下心來跟我走?!” 說完,他又感嘆道:“莫說你,就連我自己,若是不能看到他好好的,我都無法放心的與你離開……所以,我已讓薛念想盡一切辦法治好韓鈺的雙腿。” 蘇流螢感激道:“薛神醫(yī)最聽你的話,有你的囑咐,他一定會用心的幫公子治腿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幫公子重新站起來?!?/br> 說話間,蘇流螢靠在樓樾寬廣溫暖的胸口,鼻間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讓她特別的心安,再加上馬車的晃動,不覺間她身子涌上倦意,眼睛一閉又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在驛館自己的房間里。 腦子里一片怔懵。 她記得她昨日是與樓樾一起在馬車里說話的,怎么轉眼就到了驛館的屋子里了? 迷惑的伸手摸向自己的懷里,樓樾給的玉牌也在,表示她不是在做夢。 起床在院子里見到阿奴,蘇流螢問她自己昨日怎么回來的? 阿奴捂嘴笑道:“你現在越來越能睡了,昨日樓世子送你回來時,你一點反應都沒有,跟上次他送你回來時一樣,睡得跟豬一樣。” 阿奴的話讓蘇流螢瞬間羞紅了臉,更是讓她突然察覺到,自己近段時間來,確實嗜睡了好多。容易疲憊不說,而且之前淺眠的她,現在一旦睡熟,竟是很難驚醒…… 蘇流螢腦子里有片刻的迷朦,下一瞬間突然想到什么,臉瞬間紅了。 她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離這個月的月事期還有幾天的時間。她告訴自己,或許是自己多想了…… 余下的時間里,蘇流螢每日在驛館與蘇家南院兩頭跑著,一邊暗下里擔心自己的月事遲遲不來,一邊卻是催促著工匠們加緊時間蓋房子…… 蘇流螢給了工匠雙倍工錢,讓他們日夜趕工的建院子,一為建好了房子,可以給樓樾一個家,讓他住進來。還有則是擔心自己懷上孩子…… 這些日子的疲憊嗜睡不得不讓蘇流螢心里產生懷疑。所以若是真的一不小心懷了身孕。她就不能再留在韓鈺身邊伺候他,也無法再留在驛館。 所以,只盼著院子早已建好,可以給無處可去的樓樾一個家,也能給自己一個家…… 而紅袖也終于醒了過來,薛念也騰出手開始為韓鈺醫(yī)治雙腿。 幫韓鈺仔細查看過后,薛念告訴韓鈺,他的腿不單是凍傷,更是被毒物所傷,毒物浸入腳部的血脈中,使之雙腿失去知覺…… 得到這一消息后,一向沉穩(wěn)淡然的韓鈺終是變了臉色。 阿奴憤恨道:“不用想,一定是那二皇子做下的,在殿下凍傷腳時趁機下藥,太卑鄙了!” 蘇流螢面色凝重的問薛念:“可有法解毒醫(yī)治?” 薛念道:“毒倒是不難解,只是這毒浸在殿下雙腿時日太久,深入骨髓,想一時解清卻是不可能,只能慢慢排清體內殘毒再進行根治?!?/br> 聽到薛念的話,蘇流螢與阿奴都歡喜不已,長風更是當即給薛念跪下磕頭感謝。 宮里的鈴嵐公主得到這個好消息,也是歡喜極了,隔三差五的就出宮來驛館看望韓鈺。 而之前住在韓鈺隔壁院子的蕭墨,卻是從那晚的皇后壽宴后,就搬離了驛館,不知所蹤。 蘇流螢猜想他可能是回胡狄了。 如此也好,他的離開,對樓樾而言少了一種莫名的束縛,兩人心知肚明的知道了兩人的關系,卻偏偏誰也沒有點明,卻是種尷尬的存在。 而聽樓樾的意思,他是不會回胡狄,更不會去當胡狄的大皇子,所以,還不如讓蕭墨再將這個秘密帶回去,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樓樾…… 一切的事情,好像都充滿希望與美好,只等樓樾從樓老夫人手里拿回安王妃的骨灰壇,所有煩惱的事情似乎都了結了。 可有些人注定不會甘心,譬如樓皇后與安王,蘇詩語與榮清公主,甚至是被毀掉容貌不人不鬼的杏雨…… 而確實如樓樾所料,樓皇后與安王之所以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暴出樓樾胡狄人的身份,確實是想利用他手中的兵權,做最后的翻身大戰(zhàn)。 是夜,烏云遮住了銀月的光輝,天地間一片漆黑。 那怕瓔珞已死了半個多月,殘破不堪的身子也用草席卷走,地上的血漬也被一場大雨沖涮干凈,空氣里的血腥味更是消散。但從那日后,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樓皇后只要一閉上眼睛,耳朵里就聽到瓔珞一聲慘于一聲的慘叫,腦子里也全是她全身被剮得鮮血淋淋又殘破不堪的可怕樣子。 所以,從那以后,樓皇后徹底無法安眠,每日一人呆在死寂偌大的永坤宮里,睜著雙眼看著天明,又看著天黑,一日比一比煎熬。 這種痛苦,確是讓人生不如死! 但今晚,樓皇后早已蒼老不堪的面容卻是露出一絲迫不及待來,天一擦黑就早早的坐在窗前等著。 一直等到夜半三更,才有兩個人影悄悄從永坤宮的偏門進來,卻是榮清公主領著一個老嬤嬤冒夜悄悄來到了永坤宮見樓皇后。 囚禁后的樓皇后,那怕與女兒兒子就在一個宮里,那怕就隔著一扇宮墻,卻也不能相見。 見到榮清的到來,樓皇后干枯的眸光一亮,而等她看清了跟在榮清身后的老嬤嬤時,更是歡喜的露出了艱難的笑意。 進到殿內,燈火照亮了老嬤嬤的面容,令人萬萬想不到的是,老嬤嬤竟是安王樓譽! 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行動方便,榮清公主也取下了腰間的棉枕,面色著急的對樓皇后道:“母后,我們找了人替代舅舅在牢房里暫時瞞過獄卒,但天一亮只怕就會被發(fā)現,所以母后與舅舅有話請快說,時間不多?!?/br> 看著同樣一臉憔悴難堪的兄長,樓皇后自是心痛不已,但此時卻不是噓寒問暖之時,她直接了當的開口問道:“不知道哥哥制鉗那野種的法子可做下了?” 到了此時,安王提前預防下的對付制鉗樓樾的法子,卻是樓皇后以及整個樓家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樓皇后迫切的想知道安王有沒有做好,更是擔心他還沒來得及做下就被抓進天牢了。 安王一身嬤嬤服飾,頭上更是盤著老宮女的假發(fā)式,整個人卻是不倫不類難堪之極。 若不是走投無路,心高氣傲的安王如何會忍下這份屈辱,扮成這樣不堪的樣子。 但既然如今,他渾身散發(fā)出來的凌厲寒意還是讓人不寒而栗! 見到樓皇后慌亂著急的樣子,安王恨聲道:“皇后放心,一切我都早已做下……只是萬萬沒想到那個孽子竟是提前知道了一切,并搶在我們之前下了手,這一步棋,我們實在是走得太差!” 得到安王的回答,樓皇后高高懸了這么久的心終是落了地,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冷笑道:“兄長別急,既然你已提前埋好對付他的法子,我們就不用再擔驚受怕……兄長準備接下來怎么做?” 短短半個月的牢獄之苦已是讓安王整個人越發(fā)的陰戾狠辣起來,毫不遲疑道:“還能怎么辦,一切按著我們之前所說的做!” 聞言,樓皇后全身激動得一顫,眸光里閃過異樣的亮彩。 “既然慧成帝這個昏君遲遲不給賢兒授印,就代表他的心里對賢兒的太子之位一直保持著猶豫,或許等那天他的那些未成年的皇子中出了一位出挑的,他就會立刻廢了賢兒,另立新的太子。” “所以,與其一直這么被動,不如反了,逼著昏君退位,扶賢兒登基!” 聞言,一直默默站在一旁聽兩人說話的榮清卻是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身為皇家公主,她如何不明白逼宮奪位的可怕! 可樓皇后卻是認同著安王的話,堅定的點了點頭,回頭眸光涼涼的看著一臉害怕的榮清公主,得意笑道:“傻孩子,你怕什么?你弟弟當了皇上不是更好么。到時母后成了太后,你就成了大長公主,而我們樓家,終是可以永立不敗之地!” “到時,這天下都屬于咱們,再也不用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再也沒有法制可以管住我們的手腳。更是可以向那謀害我們的賤人好好報復——母后同瓔珞承諾過的,總有一天,本宮要將那幾個賤人像瓔珞所受的痛苦那般,將她們一刀一刀的剮死!” 這些日子飽經折磨的樓皇后,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當上皇上后,自己就成了太后,不但可以離開這個讓她恐懼不得安生的永坤宮,更是可以狠狠的向寧妃蘇流螢她們報復,樓皇后死寂的眸光里亮起可怕的亮光,時而歡喜若狂,時而殺氣騰騰! 榮清在最初的震驚過后,聽完樓皇后的話后,心里不自禁的也生出了歡喜來—— 是啊,只要皇弟如愿當上皇上,那么她與母后,以及舅舅一家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呼風喚雨都可以的。 說罷,樓皇后又調頭爭切的向安王問道:“兄長覺得何時動手最好——我是再也不想過如今這般生不如死的日子了,越快越好!” 安王陰戾的眸光冷冷的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冷笑道:“不急,那毒只怕就要在那賤人身上發(fā)作了。相信不用多久那個野種就會主動來找我求我,到時,本王自會好好同他講講條件——讓他拿三十萬兵符換那個賤人一條命。” 聞言,樓皇后不覺蹙起的眉頭,遲疑道:“那個野種會同意嗎?” 安王桀桀陰笑道:“那個野種為了那個賤人,什么事都愿意做——你放心,那毒雖然不會立刻致人性命,卻會讓人受盡痛苦與折磨。到時讓他看著那賤人毒發(fā)時的可怕樣子,他一定會跪下來求本王的?!?/br> 一聽到要對付蘇流螢,榮清也來了興致,上前對安王自告奮勇道:“舅舅,可有榮清可以效力的事?!?/br> 看著她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安王得意一笑,道:“舅舅還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交與與你去做!” 說罷,招手讓榮清走近,附在她耳朵一字一句仔細叮囑著。 漸漸的,榮清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眸光間懼意涌動,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看著她的樣子,安王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只要你做得聰明點小心點,沒人會發(fā)現的。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就真的十拿九穩(wěn)了!” 安王狡詐,從不做沒把握之事,所以叛宮一事他心中卻有兩手打算—— 一邊要用蘇流螢的性命逼著樓樾帶兵造反,扶太子登基。 而另一邊,他卻是讓榮清到慧成帝的飲食中下五石散,慢慢摧毀慧成帝的身子,迷亂他的神智,屆時就算不能帶兵逼宮,也能用另一種方弒君奪位…… 榮清的身子終是抖了起來,臉色蒼白得嚇人,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不行,他終究是我的父皇,而且……而且父皇從小到大在眾公主中,對我都最好的,我……我如何能拿毒藥害他……” 僅存的一絲良知終是讓榮清不忍心下手毒害慧成帝。 但話已出口,而且此事是安王籌謀叛變中至關重要的一步棋,他如何會讓榮清這么容易的退縮。 “放心,你去安王府上探望外祖母,順便去舅舅的臥房壁畫后面的暗格里找到舅舅的藥瓶,那里面有舅舅從外面帶回的特制五石散,不會要皇上性命,只會讓他受控于我們。而等到太子登基之后,我們再給他解藥,他就可以安心的做他的太上皇——一切,皆是圓滿!” 榮清并不是傻瓜,她看著安王眸光里的可怕陰鷙,知道他說的特制五石散,只怕比一般的五石散更可怕。 正要開口再次拒絕,樓皇后冷冷道:“清兒,你可知道十九年前,母后為何要害死瓊妃那個賤人嗎?為何母后之前一直反對你與蘇流螢那個賤人做朋友嗎?” 榮清懵懂的回頭看向樓皇后,直覺告訴她,母后下面要告訴她的事情,只怕會很讓人震驚! 果然,只聽到樓皇后咬牙恨聲道:“十九年前,在母后懷上你之前,卻是發(fā)現了瓊妃那個賤人早母后一步懷上了孩子,所以才痛下恨心的要除去她??墒菦]想到竟是讓她僥幸逃出宮去,并生下了蘇流螢那個賤人——所以,蘇流螢卻是你的長姐,是這大庸的長公主!” 全身一震,榮清再也經受不住,身子重重朝地上跌倒下去。 “你想想,你父皇那么喜歡瓊妃那個賤人,至今還對她念念不忘,若是讓他知道蘇流螢竟是他的長女,你說,他還會在眾公主中最寵愛你嗎?” “而若是有朝一日那賤人的身份被發(fā)現,被迎進宮里尊為長公主,之前你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她會放過你嗎?若真到了你們姐妹相殘的那一日,你覺得你父皇是會站在你這邊幫你,還是會因為這么多年的虧欠,維護著那個賤人?!” 樓皇后的話摧殘著榮清的理智。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大婚時,李修為蘇流螢準備的那一箱精美的嫁衣,而她卻沒有。 心里一片冰涼,榮清絕望的想,她已在蘇流螢面前敗得徹底,如今只有她的公主身份讓她在蘇流螢面前還有一絲優(yōu)越感,若是她的身份也變得與她一樣,自己還要尊她一聲‘皇姐’,卻是讓她如何忍受甘愿?! 榮清神情間的不甘與痛恨一一落進了樓皇后的眼中。 她冷冷道:“清兒你要記住,你的父皇可以是許多人的父皇,他可以寵著你,也可以寵著他的其他女兒??赡负笾皇悄阋粋€人的母后,母后永遠都不害你的?!?/br> 樓皇后的話徹底的打消了榮清心里最后一絲猶豫,片刻后,她神情涌現狠戾,終是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