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關(guān)于葉汲本體的話題一帶而過, 陸和問出口就知道犯忌諱了。無論哪種精怪修成人，對于本體的保護(hù)都是非常看重的, 萬物皆有天敵, 被看穿本體無異于暴露要害。當(dāng)然, 當(dāng)你強大到一定程度，暴不暴露也就無關(guān)緊要了。

    葉汲的實力強到哪個層面, 陸和摸不清，于是他識時務(wù)地避開這個話題：“剛剛你們將活鬼送往陰界時, 有沒有問陰差這次黃泉水出現(xiàn)在人間究竟是什么原因？”

    步蕨就著最近的椅子坐下來，好容易養(yǎng)出的那點精氣神從禁閉室出來又散得差不多了，人蒼白得不像話：“我們只將它送入了黃泉境，并沒有看到接應(yīng)的陰差。也許他們暫時沒有收到我們這邊的消息, 不過陸主任你放心, 方慧錦既然進(jìn)入黃泉境就不會再有逃出來的可能性，以防萬一我還給她加了道鎖魂符?！?/br>
    “黃泉境？”陸和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新鮮名詞，沒有注意到有幾個同事的神色在聽到這個詞時都微微動了一動。

    步蕨怔忪了下, 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是很久前人們對地府的稱呼?！?/br>
    冬無衣捧著他的hellokitty馬克杯，若有所思地看了步蕨一眼。

    這點無關(guān)緊要的細(xì)節(jié)陸和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滿心愁悶都放在那幾個不知道埋在哪個鬼地方，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暴動的黃泉眼上：“這年頭陰間的機(jī)關(guān)單位也流行懶政墮政了？出了這么大茬子, 居然悄無聲息連個水花都不冒?！?/br>
    步蕨開解他：“我聽沈元說陰陽兩界已多年沒有聯(lián)系了，一時半會他們接不上頭也在情理之中。”

    沈元頭點得和雞啄米似的, 心里吐槽，你人間把太清境里的天官當(dāng)爺爺奶奶供起來, 結(jié)果到了地府連個正兒八經(jīng)的香火臺都懶得搭。平時就清明冬至想起來燒點紙錢，還是塞進(jìn)自家人兜里，陰間大老爺們半毛錢孝敬都拿不到，誰特么愿意管你死活啊。

    其他人在那愁眉不展，葉汲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銜著根煙，解了領(lǐng)口兩個扣子，將左右袖口各卷了兩道折，露出肌骨遒勁的小臂。一路溜達(dá)到茶水臺，燒了一壺水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一罐包裝不菲的茶葉，雜七雜八地扔了一杯，開水一澆，滿室濃香，頓時勾得岐布流了口水。

    他將熱氣翻滾的保溫杯塞進(jìn)步蕨手里：“喏，喝兩口燙燙胃。我就說別將她在黃泉路上送那么遠(yuǎn)，瞧瞧你這張臉，和被狐貍精吸干了腎似的?！?/br>
    “……”步蕨對他糟糕的比喻水平已經(jīng)鍛煉出一定的免疫力，瞥了眼滿當(dāng)當(dāng)?shù)谋乇?，委婉地推拒，“只是受了一點陰氣而已，用不著這么補。”

    葉汲強硬地將杯子按回他手里：“讓你喝你就喝，沒聽過小病不治大病吃虧嘛?！?/br>
    他還真沒聽過，步蕨嘴角勉強彎了彎。

    葉汲還在那喋喋不休：“你別以為你現(xiàn)在稍微有點人樣就不把那點陰氣當(dāng)回事，千里之堤毀于蟻xue，你這副身子骨再碰上許瀾庭，十個都不夠他捅的。聽哥話，快喝。”

    岐布在旁口水流了三丈，躍躍欲試地跳到步蕨肩膀：“葉老三，大手筆啊。這么多天材地寶，當(dāng)人坐月子呢？”他諂媚地在步蕨脖子上蹭了下，“三姥姥，您不喝就賞我唄?！?/br>
    它剛蹭了一下，葉汲的鐵掌就呼了過來，怒道：“我看你是狗膽包天了！什么便宜都敢占！”

    岐布被他扔了幾次早就扔出了防備，身形矯健地瞬間飛離了步蕨的肩。倒是打算給葉汲一個面子，剛捧起茶杯的步蕨平白無故替它受了一巴掌?？赡且话驼坡湎聛頃r變得輕飄飄的，長著薄繭的掌心若即若離地擦過他的脖頸，虎口卡著頸側(cè)稍稍用力，像狼叼住了獵物的后頸。

    不等步蕨察覺出危險，“狼口”已不動聲色地離開了，葉汲撣去袖子上的鳥毛，指了指岐布警告它：“再有下次，直接拔鳥毛下鍋?！?/br>
    躲進(jìn)陸和懷里的岐布立即撒潑打滾：“領(lǐng)導(dǎo)啊！看見沒！葉老三平時就是這么欺壓我們這些良民的！你要為我們做主??！”

    陸和額角跳成了根皮筋，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們卻齊齊樂見狗咬狗，喜大普奔。

    步蕨喝了一口味道實在談不上好的濃茶，將蓋子擰上：“都別鬧了，說正事吧?！?/br>
    沈元立即停止哈哈大笑，正襟危坐，老實得像個三好學(xué)生。冬無衣瞟了瞟步蕨，又看看葉汲，不知道想到什么，抱著他的粉色無口貓杯坐在一旁頻頻皺眉。

    陸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一手揣著胖乎乎的岐布，一手翻開筆記本：“昨天我去上面開會，上頭的意思是這次的事件我們處理得還算及時到位，撥了一筆挺厚實的獎金，估計月底到賬，到時候直接打大家卡上?！?/br>
    一談發(fā)錢，在座的各位紛紛熱烈表示歡迎之至，連看著最清心寡欲的步蕨也不例外地露出一個淺淺笑窩。

    在場反應(yīng)最平靜的居然要數(shù)沈元了，在陸和大為詫異時，沈元以一種“視金錢為糞土”的淡然語氣說：“我只是代我?guī)煾竻f(xié)助貴單位辦案，獎金自然是我?guī)煾傅??！?/br>
    陸和還沒來得及夸他孝順，冬無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別聽他扯淡，他曾經(jīng)有次打著他師父旗號幫個富二代驅(qū)鬼，賺了一大筆，結(jié)果全砸進(jìn)網(wǎng)游里和打賞游戲主播了。他師父暴揍了他一頓，還命他義務(wù)勞動到處捉鬼驅(qū)邪三個月，從此和錢無緣?！?/br>
    沈元一臉苦大仇深，委屈成了一只兩百斤的狗子。

    “……”陸和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看向下一條，“這個案子雖然結(jié)了，但是上頭高度重視黃泉眼的出現(xiàn)，他的意思是盡快摸清全國范圍內(nèi)是否還有類似的情況出現(xiàn)，防患于未然，將一切不穩(wěn)定因素扼殺在搖籃里。保護(hù)人民的人身、財產(chǎn)安全，維護(hù)國家和社會……”

    “等等，領(lǐng)導(dǎo)?！比~汲及時打斷他這段冗長的照本宣科，“我能給你總結(jié)下嗎？”

    陸和：“……”

    “大領(lǐng)導(dǎo)的意思就是讓我們找出剩下幾個可能出現(xiàn)的黃泉眼，并將它們重新封印回地府，對吧？”

    陸和訕訕點頭。

    冬無衣嘿地一聲笑：“大領(lǐng)導(dǎo)真有意思，他知道我國國土面積有多大嗎？9634057平方公里，領(lǐng)海470萬平方公里。加起來一千多萬的地兒，讓我們找出四個黃泉眼，白日做夢沒醒吧?！?/br>
    陸和也覺上頭有點過于異想天開了，第四辦公室總共就這么幾個主力，還有兩躺在醫(yī)院里沒出院。他抱著攤開的筆記本，用筆撓撓頭：“這事是挺難辦，但好在上面說是盡快但也沒給具體時限，我們以燕城為中心向周圍擴(kuò)展查找范圍。再說，有了這次的前例，我們也知道了黃泉眼一旦現(xiàn)世必有異象，也方便我們查找?！?/br>
    除此之外，其他人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葉汲倚著步蕨的椅背，秋日光線將他的身影勾勒得清爽雋挺，五官看著比平時深邃許多，他微微垂首饒有興趣地看著步蕨頭頂?shù)陌l(fā)旋。

    “其實沒必要這么麻煩?！?/br>
    “我也許有辦法?！?/br>
    步蕨微微訝異地仰頭，葉汲逆著光輪廓模糊，但能清晰地看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于是步蕨也有所頓悟般略挑了挑眉，也噙起一點笑。

    那一剎，陸和靈光一閃，敏銳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一種微妙，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看著葉汲似乎明白了點什么，可是那種奇異的感覺稍縱即逝馬上被他們所說的辦法所吸引：“什么辦法？”

    葉汲其實不大愿意拿出那件東西的，但步蕨一開口他就知道不得不拿了。他丟了句“等著啊”，轉(zhuǎn)身回自己辦公桌下的柜子里一陣翻騰，沒多會他捧著個一米來長的黑色木匣回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黑匣，輕輕撫過上面道道清晰光亮的木紋，那動作讓人覺得他像是在愛/撫自己的情人般溫柔呵護(hù)，而投向它的目光也是柔軟而眷戀。

    “這是什么？”他遲遲不打開，沈元耐不住好奇問。

    葉汲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步蕨，步蕨的神情可以說是百感交集，他閉了閉眼，緩緩道：“大衍堪輿圖?！?/br>
    冬無衣手中的杯子當(dāng)啷落地，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著葉汲手中的盒子，幾乎是語無倫次地說：“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當(dāng)年我親眼看著大衍堪輿圖焚毀在地火里！”

    大衍堪輿圖是那人以泰山石化成的筆，自己的精魄為墨，一筆一畫勾勒而成。他身死道消之日，堪輿圖便隨之毀于一旦。冬無衣粗糲的十指不受控制地顫抖摩擦著，如果大衍堪輿圖還在，那人就一定沒有死！

    “沒有什么不可能?！比~汲淡淡地說，抽開封契。

    宛如巍巍山巒的雄渾神力剎那當(dāng)頭罩下，眾人只聽見渾厚的鐘聲響起，如山鳴嗡嗡，一聲高過一聲，山崩地摧，連響七道后歸于萬籟俱寂。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樓外，便能清楚地看見整棟紅磚小樓被一層混沌的青黃光芒籠罩在內(nèi)。那層光芒似乎忌憚什么，極為短暫地爆發(fā)后就倏爾收斂回樓內(nèi)。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更！

    第二十五章

    耳畔鐘鳴聲散去許久, 綜合辦公室內(nèi)仍陷于一片寂靜之中。步蕨手搭扶靠靜靜地注視桌面上攤開的長卷，卷面上浮動的點點青光感應(yīng)到他的存在, 朝著他緩緩聚攏, 匯聚成個小小的光球, 像找回母體的嬰兒依偎在他心口，有節(jié)奏地跳動。

    步蕨伸手輕輕撫弄了它兩下, 指尖一推，無數(shù)光點霍然散開, 活潑地飛向空白無一物的卷軸。

    炫目的青光沉淀進(jìn)卷面，突然，飛石走沙，山巒迭起, 萬千脈絡(luò)勾成泱泱九州大地。高山、平原、丘陵、盆地一一俱全, 各色氣澤或淺或深的浮動在各地，時而盤旋，時而快速流動。

    “嗯？”步蕨忽然遲疑了下。

    葉汲發(fā)出聲得意的哼笑, 只見連橫縱闊的山脈里突然多出一條細(xì)小的河流，河流一分為二，再分為三，眨眼連成密集的羅網(wǎng)遍布大地。江海河流, 山巒峰岳，方成山河萬里, 亙古恒長。

    “風(fēng)水圖？”終于從浩瀚神力里找回聲音的陸和驚嘆道。

    葉汲半邊身子搭坐在步蕨那張椅子的扶手上，逼得步蕨硬是朝旁給他挪出了一畝三分地, 他心情大好地抱臂道：“喲，領(lǐng)導(dǎo)，你還是挺有眼界的嘛。不過這可不是一般的風(fēng)水圖?！?/br>
    “大衍堪輿圖，分陰陽二圖?！倍瑹o衣木然地一字一句說著，然而每一句的話尾都流露出一絲說不出是興奮還是陰郁的顫抖，“山河表里為陽世風(fēng)水流動，山河之下則是十萬幽冥走向?！?/br>
    沈元等人屏氣凝神地看著那副氣象萬千，時刻變化的卷軸。漸漸的，他們似乎確實能看見山川之下影影綽綽流竄的陰影。那些影子竄動的速度太快，每過一處即牽動地表之上的氣澤變化。

    冬無衣指了某處陰影濃得化不開的地方，在它之上那層泛著淡淡金光的氣暈幾乎淡得快看不見了：“此地便是典型的陰盛陽衰，陰氣壓制住了陽世氣運?！彼蝗弧斑住绷艘宦暎讲胚€黯淡的氣澤忽然明光大懾，直接將濃墨般的陰影洞穿殆盡。

    宗鳴仔細(xì)看了眼那里的方位，了然道：“那里是蜀地，應(yīng)該是我族中人請神賜福，驅(qū)逐了陰邪。”

    冬無衣冷冷笑了下：“背后有人撐腰果然不一樣，就是不知道你們宗家究竟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招惹來那么深重的陰怨?！?/br>
    宗鳴再好的涵養(yǎng)也禁不住動怒：“你這話為免太過分了！我宗家歷代恪守祖訓(xùn)，降妖驅(qū)魔，與邪祟結(jié)下仇怨難道不在情理之中？”

    “文化人吵架就是不一樣，我要是被人這么戳脊梁骨，早兩巴掌甩得冬無衣這貨找不到家了?！比~汲也不知道是幫著誰，但步蕨直覺他僅僅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挑唆。

    過了這么多年都還是個事兒逼，步蕨頂了頂太陽xue，神經(jīng)抽得疼。

    那廂陸和已經(jīng)駕輕就熟地?fù)?dān)起了和事佬的重任，拍拍筆記本：“別吵了，都一個單位的同事有什么不能好好說的。冬無衣你給宗鳴道個謙！你看你說得像話嗎？至于宗鳴……”

    他話還沒說完，冬無衣哐當(dāng)一聲掀翻椅子，指節(jié)捏得咯吱響：“老子給這個鱉孫道個蛋的歉！滾他丫的！”他一把抓起馬克杯，看了一眼大衍堪輿圖又不知為何看了一眼步蕨，罵罵咧咧地將椅子蹬到一邊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

    陸和被他氣得渾身發(fā)抖，岐布難得有良心，同情地用翅膀拍拍他的肩：“領(lǐng)導(dǎo)你別在意，他這口氣憋得太久了。今兒這大衍堪輿圖就是□□，直接點爆了。回頭我說說他，讓他給你磕頭認(rèn)罪?！?/br>
    “磕頭認(rèn)罪就免了！讓我多活幾年吧！”陸和也真被氣到了，手抖得抓了好幾次筆沒抓穩(wěn)。過了一會，發(fā)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深深呼出一口氣，拿下眼鏡揉揉眼，又重新架了上去，自言自語“等我回頭給在他做做思想工作，帶著情緒干工作怎么行呢?！?/br>
    “……”葉汲暗暗給他們領(lǐng)導(dǎo)的脾氣點了個贊，圣母轉(zhuǎn)世啊這是，和老二簡直不相上下。

    步蕨似乎聽到他的腹誹，淡淡瞥一眼過去。

    那一眼讓葉汲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少年時期的傻逼往事，立馬重重咳嗽了一聲：“冬無衣同志之前不是說了嗎，每年都有這么幾天，過去就好了。我們還是來看看大衍堪輿圖吧，”他點了點卷面一角，“冬無衣解釋得挺到位的，大衍堪輿圖分陰陽兩層。像黃泉眼煞氣那么重的東西一旦在陽間現(xiàn)世，在這張圖上必然會有體現(xiàn)?！彼衲诚駱拥貟咭暳艘谎廴珗D，“目前來看，沒什么太大毛病?！?/br>
    陸和揪心地看著全國上下此起彼伏的暗色：“這還叫沒毛??？”

    葉汲和看稀有保護(hù)動物一樣看著他：“領(lǐng)導(dǎo)，老大，你沒搞錯吧?，F(xiàn)在生存壓力那么大，愁房愁車愁養(yǎng)老，動不動一不小心還得個絕癥什么的。你去網(wǎng)上看看，那社會怨氣戾氣要是能化為實質(zhì)，怕是把大領(lǐng)導(dǎo)住的南海都給填平了。目前這狀況，已經(jīng)算是天上那幫神祗們沒徹底喪心病狂，偶爾惦記下你們這些可憐凡人布施點福澤，平衡過怨戾的了?！?/br>
    陸和被他說得心驚膽戰(zhàn)，總覺得自己站在塊浮萍上，萬一哪天上邊不高興了，直接將他們?nèi)拥揭贿呁隊僮恿恕?/br>
    葉汲一眼洞悉了他的想法，以一種“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抱臂聳聳肩：“說到底是你們自己作的，當(dāng)初赦罪解厄的地官在時看不上眼。也是，哪能比得上沒事撒個利市，送個兒子，護(hù)個國運的神祗。趨利趨吉，人之常情嘛~”

    陸和被他嘲諷得很憋屈，聽他口氣那都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歷了，關(guān)他們這代人屁事啊。

    步蕨敲敲葉汲的胳膊肘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大衍堪輿圖暫時看不出異樣，用不著太著急。就掛在這，方便隨時觀察它的動靜?！?/br>
    葉汲一聽老大不情愿了，可這東西從來歷上說步蕨比他更有處置的話語權(quán)。葉汲稍作思考，故作輕松大方地同意了他的提議，順勢賣了人情后立即諄諄叮囑他：“老二，回去好收拾東西，明天我來替你搬家。不收拾也沒關(guān)系，缺啥盡管開口哥都給你備上?！?/br>
    沈元一驚：“步哥！你要搬過去和葉賤人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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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案件的日子，第四辦公室恢復(fù)成了和其他機(jī)關(guān)單位沒兩樣的作息時間。今天是周五，五點半下班后，上下幾層樓只留了幾個值班文員應(yīng)對緊急情況，其他辦公室皆是一掃而空。

    葉汲晚上有飯局，當(dāng)了兵幾年回來他在燕城照舊混得風(fēng)生水起。他本意是想捎上步蕨一同沾染沾染人間的燈紅酒綠、歌舞繁華，省得這人沒事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琢磨些自己搞不懂的小心思。從很早前葉汲就意識到，他和步蕨思想境界完全不在一個高度上，讓他趕上步蕨這輩子都不太可能了，但距離不能縮小總不能擴(kuò)大是吧。

    意料之外的是步蕨竟然沒有一口回絕他，可惜的是下班后，陸副主任無論如何都不敢去獨自給狂暴化的冬無衣開小灶做心理輔導(dǎo)，死皮賴臉從葉汲手里搶走了人。

    結(jié)果真到了冬無衣宿舍門口，步蕨忽然止步，抱歉地說：“陸主任，你還是一個人去比較好?！?/br>
    陸和有種臨到陣前突然被隊友捅了腎的茫然：“哈？”

    “之前人多不方便說，葉汲的那幅大衍堪輿圖其實是我畫的?！?nbsp;步蕨看向冬無衣黑黢黢的窗戶，“我和冬無衣也有點淵源，這個時候去見他恐怕適得其反。”

    陸和：“？？？”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目送一步三回頭的陸和進(jìn)了冬無衣房間，步蕨在逐漸暗下去的天光里獨自站了一會。他微微昂首看向極為遙遠(yuǎn)的天幕，專注視線似乎穿過層層云障，與一雙看不見的眼睛靜靜地對視。

    他知道，對方已經(jīng)知曉了他的歸來。就像葉汲對他抱有的不解一樣，他對天上那位也存在著大量無法理解的疑惑，許瀾庭、冬無衣還有其他下落不明的地官們。

    還不是時候，他對自己說，不到對質(zhì)的時候。

    五方黃泉眼，只找到了一個，剩下四個光憑借這個倉促成立的第四辦公室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齊，也不知道找齊時里面的東西是否還在。

    過了秋分，入夜后的燕城晝夜溫差大。步蕨還穿著初秋時的薄外套，沒站一會就凍得手腳冰涼。他邊往自己的房間走，邊擰開保溫杯，剛喝了一口就深深皺起了眉。那股難以描述的怪味從舌苔一直霸道地蔓延到喉嚨里，讓他不禁想起葉汲形影不離的那個水壺，兩者的殺傷力簡直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