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蓖鯘h狂喜，“真是老天有眼?！?/br>
    “你去忙吧，我去城樓上看看?！崩桁o水說道，然后跑上了城樓。

    這一天，城中所有百姓、二十五萬大軍全部順利撤退到城外，大軍在城外五里處駐扎待命。東蒙軍足足扔了一天的尸體，直到天徹底黑透了，才罷手撤退。

    城內(nèi)腐尸堆積如山，惡臭擠滿整個扈城，黎靜水想不通，東蒙到底從哪里找來這么多腐爛的尸體。

    不管怎么說，肯定不能放任這些尸體過夜，藥湯早已熬煮出來，當(dāng)先趕著浸泡出來一千五百套衣服和面罩。早先抽調(diào)出來的一千將士一人發(fā)一套，又在城樓附近找出了一塊大的空地。

    這一千將士換好衣服，戴好面罩，連夜將所有尸體抬去空地上等待焚燒。

    黎靜水又抽調(diào)出一千將士，待尸體清理完畢，這一千人負(fù)責(zé)守城樓，也不能保證這期間東蒙一定不會來，還是得有士兵守著。

    剩下的四萬多將士全部撤到城北區(qū)，離尸體焚燒區(qū)遠(yuǎn)一些，城南城北隔離開，萬一城南這邊出了瘟疫，也方便控制不讓它擴(kuò)散。

    黑暗之中飄散了幾千支密密麻麻的火把，將士們城樓上下來回跑，許多腐尸就掉落在城樓上，必須得趕快清理下來，不然守城樓的將士無法上去。

    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安排，一刻都耽誤不得，注定這是一個不眠夜，黎靜水早把蔣云玉夜里必須回去的話給忘的干干凈凈，這會兒她跟著將士們來回跑，盯著他們的動作，時不時還得吼兩嗓子，嗓子早已嘶啞，一吼就拉扯的發(fā)疼。

    身上又被汗水浸透，黎靜水毫無所覺，每天都是這樣，她早就習(xí)慣了。

    城樓上兩個抬著尸體的士兵正在往下跑，一個不小心兩人齊齊摔倒在腐爛的尸身上，黎靜水急的又是一嗓子:“都他娘的小心點，穩(wěn)著點，不染上瘟疫不甘心是吧?！?/br>
    喊完后嗓子愈發(fā)如撕裂一般的疼，黎靜水皺眉揉了揉嗓子，好在城樓上的尸體已清理的差不多了，等會兒只要灑上磨好的藥粉，城樓便算是清理干凈了。

    天亮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焚燒了。一想到天亮，黎靜水又是眉頭一皺，她總覺得好像忘了什么事兒，甩了甩頭，不想了，現(xiàn)在她哪里有空想這些。

    又忙了一會兒，城樓全部清理干凈，藥粉也已經(jīng)灑好，所有人又忙著把城樓下四散的尸體搬去空地，黎靜水長長吐出一口氣，扯了扯面上的面罩，戴著這么個玩意兒，氣兒都喘不過來，。

    到底只敢松一松，不敢完全扯下來。黎靜水叉腰抻了抻脖子，一轉(zhuǎn)身便看到了幽幽站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的蔣云玉，透過火把昏暗的光模模糊糊能看見他臉色陰沉，眼中滿是怒氣。

    黎靜水驚的雙手從腰上掉了下來，完了完了，她就說好像是忘了什么事。

    黎靜水訕訕走過去，扯下自己面上的面罩就要幫蔣云玉掛上，“你怎么來了？這里亂的很，趕緊回去?！?/br>
    蔣云玉冷冷的看著黎靜水，面無表情的推開黎靜水的手，沒有說話，卻是從胸口處抽出一條面罩來，哼了一聲，自己掛上了。

    黎靜水撓撓頭，愈發(fā)訕訕，摸摸鼻頭討好說道：“你看，火還沒燒起來，我走不開，一旦火燒起來了，我馬上就回去好不好？”

    蔣云玉又是一聲冷笑，“隨你，你不想回去我還能押著你回去不成？”

    黎靜水搓著手嘿嘿笑，“那我先送你回去?！?/br>
    “不回，我也要在這兒等火燒起來?！?/br>
    “??？”黎靜水懵了，結(jié)結(jié)巴巴說：“這，這，這怎么能行，快別鬧了好不好？我這忙正事呢。”

    蔣云玉瞥了黎靜水一眼，“怎么你待得我就待不得，你忙你的，我又不打擾你，你不回去，還能管著我回不回去不成？”

    “哎呀！”黎靜水真急了，急得是抓耳撓腮，“你怎么不聽話啊，這兒到處都是腐尸，萬一染上瘟疫怎么辦？”

    “能怎么辦，你也在這兒，咱倆一樣唄?！?/br>
    黎靜水語塞，這可真是活祖宗，竟真就不打算回去了，偏這個時候她又忙。

    黎靜水跺了下腳，扯著蔣云玉去到離堆尸體的空地遠(yuǎn)一些的地方站定，說道:“你不回去也成，那你就在這兒待著，哪兒也不許亂跑?！?/br>
    這回蔣云玉沒有什么意見，點點頭應(yīng)下了，只要是能看到阿水的地方，不動就不動，他一個人在府里等了好久，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阿水回來，他就知道，阿水定是又沒把他的話當(dāng)回事。

    看不見阿水，他實在無法冷靜待在府里，心里總是不安。

    四周的惡臭讓蔣云玉皺了皺眉頭，看著這些大半夜舉著火把頂著惡臭忙碌個不停的將士，還有黎靜水，他閉了閉眼，邊城所有的將士都是英雄，若是沒有他們，哪來夏邑百姓的安穩(wěn)。

    這個忙碌的夜晚，百姓們睡得很香甜。

    天蒙蒙亮的時候，尸堆上都堆上了干柴，又淋了油，黎靜水舉著火把，和所有清理尸體的將士們一起，將火把扔到了尸堆上。

    大火瞬間就猛烈的燃燒起來，這場大火連燒了兩天兩夜，惡臭也在城中盤旋了兩天兩夜。

    當(dāng)大火熄盡，黎靜水命人在城中找了處偏僻的角落，將所有骨灰都鄭重的埋了進(jìn)去，這里面不光有東蒙的腐尸，還有犧牲的黎家軍將士的尸體，和腐尸混在了一塊兒，為了杜絕一切隱患，也同腐尸一塊兒燒了。

    這都是不得已的，總得讓他們有個安息的地方。

    黎靜水還命人在埋骨灰的地方種了幾棵樹，希望黎家軍將士們的亡魂能依附在這幾棵樹上去，繼續(xù)守護(hù)扈城的安寧。

    城中何處都灑了胡月歌配置的藥粉，還要度過五天的觀察期，如果這五天，所有人都沒有事，瘟疫便算是被他們成功的避過去了。

    蔣云玉來邊城這么久，黎靜水終于閑了下來，不再同之前那般忙碌，每日都可以陪著蔣云玉待在府中哪兒也不去，只時不時與手底下的人商議一些事即可。

    五日過去，所有人安然無恙，連個著涼風(fēng)寒的都沒有，黎靜水徹底松下一口氣，下令開北城門，所有城外駐扎將士都可以回來了。

    這一日也是鎮(zhèn)國公最后一天藥浴針灸的日子，胡月歌說十五日之內(nèi)必醒，今日就是第十五日，再不醒黎靜水就該坐不住了。

    此刻，胡月歌和胡良正在浴房給鎮(zhèn)國公施針，蔣云玉陪著黎靜水在門外等著，兩人心里都緊張的很，黎靜水更是不安的直跺腳。

    終于等到胡月歌開門出來，黎靜水和蔣云玉趕緊圍了過去，黎靜水心急的問道:“怎么樣？我爹醒了嗎？”

    胡月歌不似平日里的淡然，眉心微微蹙著，神色凝重，緩緩開口道：“先吩咐人給公爺收拾收拾，再等等?！?/br>
    “還要等？”黎靜水不自覺調(diào)高了嗓音，質(zhì)問道:“是你說十五日之內(nèi)必能醒過來，馬上第十五日就要過去了，你還要我等？”

    胡月歌臉色不太好，沉聲說道:“還請小將軍多點耐心，還有大半日的時間。”

    胡月歌此時也很著急，按說應(yīng)該醒了，脈象什么的都已經(jīng)沒有問題。

    “成，我再給你半日的時間?！崩桁o水肅著臉說道，轉(zhuǎn)身吩咐道一帶人去給鎮(zhèn)國公收拾。

    道一帶了幾個傷兵進(jìn)去。

    進(jìn)去不大會兒，突然浴房里傳來一聲如洪鐘般的暴喝，中氣十足，震耳欲聾，“你們都他娘的摸老子哪兒呢——”

    (正文完)

    第104章 番外一

    鎮(zhèn)國公再一次得勝歸來, 斬殺了蘇復(fù)和東蒙大王子, 老百姓們并沒有之前那么激動, 他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若是哪一天傳來鎮(zhèn)國公戰(zhàn)敗的消息才會叫他們奇怪吧。

    民間給鎮(zhèn)國公取了一個封號，戰(zhàn)神。還真有人給戰(zhàn)神立了金身, 建了廟宇，虔誠跪拜，據(jù)說可保家宅平安，一生順?biāo)臁?/br>
    而圖謀大事的大皇子，在鎮(zhèn)國公的眼里真心不夠看, 況且大皇子最終滿打滿算也只湊出五萬的兵馬, 有個啥用？屁用都沒有。

    被鎮(zhèn)國公不費吹灰之力就給拿下了，好在他沒有徹底坐上那個位置，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只是圍困了皇宮, 頂多死了一些宮女太監(jiān)，就連管事都沒死幾個, 皇上、太后她們更是一根頭發(fā)都沒少, 就是氣的不輕。

    所以, 這大皇子和麗嬪以及麗嬪的族親, 大皇子的黨羽，下場都不怎么美妙。

    皇上說了, 老子做了一輩子的明君，還就做一回昏君, 誰攔著都沒用，誰說話都不好使，必須弄死這些龜孫子。

    到底是自己兒子，總不能真判個斬首，大皇子和麗嬪被貶為庶人，逐出京城，此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所有家產(chǎn)全部查抄，什么都不許帶走。

    至于其他人就沒有這么好命了，麗嬪的族親和所有大皇子黨羽以及家眷，全部判處秋后問斬，皇上覺得，自己沒有株連他們的九族已經(jīng)是難得的心善了。

    東蒙這次可真就是被鎮(zhèn)國公打到了泥里去，百年內(nèi)絕對無法翻身，連繼承人大王子都沒了，還得重新培養(yǎng)。東蒙王屁顛屁顛派了使臣，遞交了歸降國書，承諾的年供真是一點兒水花花都沒有，老實極了。

    皇上感嘆，這不聽話就得打，你瞧，打多了還是挺聽話的嘛。

    但是有一件事，皇上格外犯愁，論功行賞，別人都好說，鎮(zhèn)國公這邊可怎么賞啊，已經(jīng)是封無可封了，可是賞些金銀珠寶什么的又不大好看，這可真是愁死人。

    卻不想鎮(zhèn)國公自己就私底下見了皇上一面，說了一番掏心窩子的話，皇上雖不舍，但最終還是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一部分。

    鎮(zhèn)國公想榮養(yǎng)了，此番差點死在邊城，他自己的命倒無所謂，卻連累到了自己的閨女，他如今年紀(jì)也大了，不如榮養(yǎng)在家含飴弄孫。

    皇上怎么可能愿意放人，但也知道鎮(zhèn)國公這些年的辛苦，便只答應(yīng)鎮(zhèn)國公保留官職，一般事務(wù)不必處理，也無需上朝，有大事時再請鎮(zhèn)國公坐鎮(zhèn)。

    這樣也行，鎮(zhèn)國公尋思他也不藏私，朝中幾個合他眼緣的武將，他多指點一二就是，能人多了，自然他也松快了。

    朝局暫定，為穩(wěn)固朝野上下，皇上立了端王為太子。戰(zhàn)后大賞，這就有意思了，鎮(zhèn)守邊城的十萬將士幾乎沒什么封賞，而黎家軍的將士，別的不說，直接就點了好幾個將軍。

    這可把劉本起手底下那幾個人給悔的，腸子都青了，當(dāng)初就不該拿喬猶豫，本來如果后頭他們有戰(zhàn)功也能好些，偏偏鎮(zhèn)國公看不上他們，根本就沒搭理他們，只用二十萬黎家軍就大敗了東蒙。

    一點兒戰(zhàn)功沒撈著，太他娘的虧了。

    可他們也不想想，他們跟著劉本起，也算是大皇子的人了，皇上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已經(jīng)不錯了，還想要封賞，想的那么美。

    李廣文和常琮民籌措糧草有功，定為了皇商。

    爹封無可封，那就封女兒，封女婿，誰叫鎮(zhèn)國公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呢。縣主都封得，那郡主也封得，皇上便將黎靜水封了福安郡主，賜郡主府，追加六千食邑，而蔣云玉則直接提到了禮部侍郎。

    眾人感嘆，可惜鎮(zhèn)國公沒能有個兒子，不然這滿門榮耀，可不得了，不過又想了想，人家閨女彪悍的也跟個兒子也差不多了，嘖嘖，你說都是生孩子，人家怎么就那么會生。

    呂氏在青城山千盼萬盼，總算盼到了自己的兒女媳婦，又是好一頓落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一大家子搬回了京城，呂氏趕緊安排了大夫來給黎靜水診脈，看看她如今身子如何，虧空可大，得好好補(bǔ)養(yǎng)才是。

    不想楊大夫扔下了一個重磅消息，黎靜水又懷孕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懵了，才落了胎就去了邊城，根本沒能好好養(yǎng)身子，誰敢想能這么快又懷上？這也太好懷了。

    楊大夫也很納悶，黎靜水身子確實有虧空，按說不調(diào)理個一兩年是很難懷上孩子的，偏偏人家就懷了，就是胎相非常非常不好。

    然后鎮(zhèn)國公就知道了寶貝閨女為了自己落了胎，一個人坐在李夏生的牌位前好幾天沒動彈，再出來時去宮中請了御醫(yī)，皇上聽說后，大手一揮，把太醫(yī)院院判和好幾個太醫(yī)全部派了過去。

    這還不算完，事情傳到了太后耳朵里，這可把太后給急的，她不能出宮看，黎靜水又不方便出行，只得趕緊尋了好幾個宮中御用的接生婆送去了蔣府，還有女醫(yī)，宮中特意培養(yǎng)了幾個女醫(yī)，太后做主，一口氣全派去了蔣府，反正近來后宮之中也沒有有孕之人。

    黎靜水又開始了慘無人道的躺床歲月，她到現(xiàn)在都是懵的，邊城太忙，她和君山也沒有那方面的心思，還是回京的時候，恰好隊伍在一處溫泉附近安營扎寨，倆人泡溫泉時才來了那么一回，這就，這就又有了？

    黎靜水摸著自己的肚子，真的是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懷孕這事也太簡單了吧。

    不管怎么樣，黎靜水是徹底被禁錮在床上了，蔣云玉每日寸步不離的盯著，吃飯喝水，送到床上，出恭，恭桶就在床邊。

    總之，胎沒坐穩(wěn)，別想下床。

    黎靜水這一躺，就是七個月，肚子格外的大，女醫(yī)說胎坐的差不多了，臨近生產(chǎn)，得活動活動，有助于生產(chǎn)，這才允許黎靜水每日下床散散步。

    才八個多月的時候，黎靜水的羊水就破了，都說七活八不活，這個時候破羊水，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jīng)，就怕有什么不好。

    六個產(chǎn)婆，四個女醫(yī)，產(chǎn)房隔間還圍了七八個御醫(yī)，陣仗相當(dāng)?shù)拇?。蔣府早早通知了鎮(zhèn)國公，這一胎卻是沒有第一胎那般順利了，鎮(zhèn)國公到時，產(chǎn)房里還沒有任何動靜。

    黎靜水正好是早上醒來時發(fā)動的，因著第一胎異常順利打了底，這一次到了午時，產(chǎn)房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所有人都開始慌了。

    蔣云玉急得滿頭大汗，緊緊盯著產(chǎn)房的們，一眼不措，“怎么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這都一個上午了?！?/br>
    誰不著急，都急的不行，呂氏卻是拍著蔣云玉的手勸慰道:“沒事，沒事，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娘當(dāng)初也是這樣過來的，咱不著急?！币幻媸莿裎渴Y云玉，一面也是安她自己的心，可千萬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鎮(zhèn)國公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沒了平日的四平八穩(wěn)，眉頭緊鎖，不停的抖著腿，眼睛也是一措不措的盯著產(chǎn)房大門，大氣不敢出，就怕錯過了什么動靜。

    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夏夏，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阿水平安，咱們可就這一個孩子。

    直到傍晚，紅霞鋪滿天，誰都沒有心思吃飯，都是餓了一天的在這兒等著，都已經(jīng)等的沒了脾氣，真的是沒有任何聲音，時不時的問兩聲，里面都說正常正常，正生著呢，可黎靜水就是沒有出聲。

    終于，天蒙蒙黑的時候，屋里傳來了一身壓抑的呻、吟，還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惱怒，緊接著就是一聲憤怒的咆哮:“他娘的疼死老子啦——”

    “疼疼疼，好他娘的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