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你剛剛的表情不太對?!睂а莸溃澳悻F(xiàn)在是想告訴她,有疑惑、躊躇、擔憂、怨憤,但不是仇恨?!彼钢聊簧仙蜢蠟榈哪?,“你看看你的表情?!?/br> 那是一張沒有任何掩飾的仇恨的臉,不是該出現(xiàn)在黎桓臉上的表情。 “抱歉。請給我一分鐘時間調(diào)整一下?!鄙蜢蠟榈吐暤?,等導演點了頭,他才轉身,不經(jīng)意間看到站在附近的胡薇。對方顯然一直密切注意著這邊,剛剛導演說話的聲音沒有刻意壓制,她站得不遠不近,恰好是能聽到的距離,這時卻仍舊朝沈煜為微微笑著。 沈煜為只感到胃里一鎮(zhèn)翻騰,那情緒直翻滾到喉間,他勉強壓抑下去,心里默默想著顧澤昭,片刻后深吸一口氣,轉身向導演道:“我準備好了。” 之后的拍攝相對來說順利許多,沈煜為沒再出錯,舉止神情都恰到好處,眼中神色亦細膩,在場有不少人的情緒都被他帶動起來,皆面露不忍之色。 一天拍攝結束。晚上沈煜為沒有胃口,隨意吃了點菜便回了酒店,躺在床上發(fā)呆。 經(jīng)過今天的拍攝,令他更想盡快想起有關胡薇的事情——如果父親確實有胡薇的把柄,并且預見到對方早已對自己起了殺心,那么他會將證據(jù)藏在哪里呢? 沈煜為在床上翻了個身,面朝著窗戶。 胡薇為什么要制造火災并且將監(jiān)控錄像抹掉?原因無非有那么三個:一是胡薇可能直接參與過制造煤氣爆炸;二是胡薇可能在煤氣爆炸之前就去過他家;三是有關鍵人物去了他家,如果查到那個人,就會成為關鍵性的證據(jù)。 但是沈煜為不認為胡薇是個什么都放心吩咐人去做的主,他回憶著胡薇在片場里的表現(xiàn)——如果不是刻意裝出來的,那就是她是個事必躬親的人。 一個無法信任其他人的人,會放心只讓手下去搜尋自己的把柄嗎?恐怕不會。 沈煜為蜷縮起來,如此看來,那天胡薇很有可能在煤氣爆炸發(fā)生前就已經(jīng)在他家了,而胡薇會去的可能性只有一個——父親確實有她的把柄,而那個把柄胡薇并不確定藏在哪里,以她多年和父親相處的經(jīng)驗來看,她以為父親會藏在家里的保險柜中。 但是沈煜為了解自己的父親,但凡是緊要物件,他不會藏在家里面,而是寄存到他家在銀行的保險柜里??墒歉改笍氐灼飘a(chǎn),財產(chǎn)被回收,保險柜里的東西都不會再有剩下。那如此一來,不就等于什么都沒有了嗎? 沈煜為長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準備刷一刷網(wǎng)頁便睡覺,這時有人突然在外面敲門。 “誰?。俊?/br> “是我。”趙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沈煜為一愣,從床上跳下,走過去看了眼貓眼,確定是趙宇后,才打開門讓對方進來。 “怎么了?”他回憶了下,今天并沒有商定晚上趙宇來他房間里討論事情或商定后期計劃。 “今天你拍攝的時候感覺怎么樣?”趙宇開門見山道。 沈煜為沒有立刻講話,趙宇說話的時候他腦海里立刻回憶起了胡薇的笑,那股惡心的感覺又翻滾上來,他走到一旁拿了礦泉水喝了幾口,才道:“不是還算順利嗎?” 趙宇神情卻并不輕松:“如果你覺得勉強,我可以——” “沒關系?!鄙蜢蠟榇驍嗨脑?,“只是一點心理障礙,我能克服?!?/br> 趙宇抿起嘴,顯然對他的話并不信服。但沈煜為瞧著他,心里卻想著別的事。 “我問你個問題啊。”沈煜為道。 “你說?!?/br> “假設你已經(jīng)身背巨額債務,并知道一個有把柄在你手里的人準備害你,你會將他的把柄藏在哪里?” 趙宇想了想:“那要看把柄是什么以什么形態(tài)保存?!?/br> 沈煜為有了興趣:“如果是小東西,比如u盤之類的?” “銀行的保險柜吧?!壁w宇道,“或者是將它作為定時寄出的郵件,在我死的時候就寄給我信任的人?!?/br> “信任的人?” “一般是親朋好友之類,如果有孩子的話,會寄給孩子?!壁w宇想了想,道。 “可是你怎么會知道你的孩子未來將會在哪——”沈煜為聲音一斷,他猛地瞪大眼睛,“我明白了!”他猛地一拍趙宇的背,“謝謝你!” 趙宇還一頭霧水,卻已經(jīng)被沈煜為歡送著出了房間。門關上的同時,沈煜為便撲向手機,撥通了顧澤昭的電話,等那邊一接起來,他立刻道:“我知道那東西在哪了!” 然而電話那頭卻不是顧澤昭的聲音,一個耳熟的聲音先是一頓,接著一改往日的懶洋洋做派,干脆道:“你電話來得真及時,有時間出來一趟嗎?我哥他出事了!” 第71章 偶然 (8) 沈煜為已經(jīng)來不及想為什么接電話的是許坦,他記下醫(yī)院好病房號,隨手拿起大衣便往外跑。他一邊叫出租車,一邊給趙宇發(fā)消息,說明自己今晚會出去,但是第二天稍早會回來,無需擔心自己趕不上拍攝。 幸好現(xiàn)在這個點車流量較少,不至于堵車。沈煜為電話掛得急,也沒有細問顧澤昭到底受了什么傷,只一心想趕去對方身邊。在車上干坐著容易胡思亂想,沈煜為糾結片刻,還是再給顧澤昭的手機打去了電話。 第一次一直響到掛斷都沒人接,沈煜為心里擔憂,緊接著又打了一次,這次接得還算快,并且那邊的聲音也不再是許坦的了。 “煜為?怎么了?”顧澤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開口問的卻是沈煜為。 “你剛剛怎么不接電話?”沈煜為劈頭便問。 “手機沒在手邊?!鳖櫇烧演p聲道,“怎么了?想我了嗎?” 沈煜為立刻反應過來,剛剛許坦告訴自己顧澤昭出事后,并沒有轉告顧澤昭他已經(jīng)知道了,因此顧澤昭現(xiàn)在還能在電話里粉飾太平。 沈煜為又氣又心疼,但還是沒有直接揭穿,只是道:“我想你了,現(xiàn)在正在去找你的路上?!?/br> 顧澤昭在那邊明顯一愣,開口卻是:“你去哪?我現(xiàn)在還在公司開會?!?/br> “哦,你在開會是吧?!鄙蜢蠟榈?,“我正好在去你公司的路上,待會兒見。”他說完便掛了電話,這時車停了下來,他往外一看,醫(yī)院到了。 還好現(xiàn)在時間還不算太晚,沈煜為徑直去了住院部,找到了顧澤昭的病房。 他從電梯出來,老遠便看到站在走廊上,嘴里叼著根東西的許坦。后者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看,竟有些驚訝,急忙迎上來:“你怎么這會就趕過來,拍戲沒關系嗎?” 沈煜為搖搖頭:“我明天早上會趕回去的?!彼崎T進去,臨了卻一頓,“他……”許坦看過來,他想了想,仍是搖頭,只道:“謝謝你告訴我?!北阃崎_門走了進去。 病房里很安靜,坐在床上的人本在看平板,聽到聲音抬起頭,眉本是皺著,看到沈煜為后,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你怎么會來?”顧澤昭震驚道。 “要不是許坦,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了?”沈煜為怒道。 顧澤昭嘴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講話。沈煜為看他這副樣子,更加生氣,幾步走到床邊,卻沒有開口責難,而是問:“都傷哪兒了?” 顧澤昭還沒開口,他又道:“算了,就是問你,你也不會跟我講實話,我去找許坦——”他說著就要轉身,卻被顧澤昭從后面輕輕拉住手,他立刻停住腳步,回過身看顧澤昭。 “并不嚴重,沒什么事。”顧澤昭溫聲道。 沈煜為沒有講話,都住院了還能是沒什么事? 顧澤昭看他的樣子,不由有些無奈,苦笑道:“我真的沒騙你,只是被車刮了一下,住院是以防有什么意外,先觀察一兩天,沒事的話我明天就可以走了?!彼蜢蠟榻忉屒耙蚝蠊?,前天他下班,到地下停車場取車時,有車剛好往外開,他和那車徑直擦著過去,一開始并未注意。但是在拐彎的時候,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那車沒有往外開,竟然掉了個頭,直直往他這邊沖過來。顧澤昭即刻反應過來,在那車撞過來的時候迅速往旁邊躲,但盡管如此,還是被車擦到,幸好他反應得快,不然可能就要被撞個正著了。顧澤昭說完,仔細觀察沈煜為的神情。他略掉了車上的人見沒撞到,準備再發(fā)動一次,重新撞過來,幸好保鏢發(fā)現(xiàn)不對,直接開車過來,那車才掉頭跑了。 “觀察一兩天?” 顧澤昭點頭。 “這么說今天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沈煜為壓抑著火氣問。 顧澤昭平日里能說會道,此刻看著因自己出事而擔心著急的沈煜為,卻是啞火了。 “你自己跟我講,要我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跟你講。”沈煜為在病房里踱來踱去,“你呢?你出了這么大的事,居然還想藏著不告訴我?顧澤昭!”他不敢想,要是顧澤昭有個三長兩短—— 顧澤昭本來還算平靜,但此刻卻看到沈煜為雖然正怒火沖天地瞪著自己,眼眶卻已經(jīng)漸漸泛紅,終于慌了起來,立刻開始安慰對方。沈煜為卻不理他,只是以手臂粗魯?shù)啬ǖ粞劢堑臏I花,問道:“那,人抓到了嗎?” 顧澤昭急忙點頭:“他們本來準備逃跑,但是被我的保鏢攔下了。” “是龐斌的人嗎?”沈煜為想了想,問道。 顧澤昭道:“是的?!?/br> 沈煜為一時沒再說話,顯然頗為后怕。顧澤昭朝他伸手,舉了半天都不見沈煜為有動靜,突然倒抽一口冷氣,雙眉皺起。沈煜為即刻撲上來,著急道:“怎么了?哪里疼?我給你叫醫(yī)生——”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澤昭一手緊緊托住后腦勺,對方另一手扣住他的腰,將他拉進,同時狠狠地吻了上來。 沈煜為猛地睜大雙眼。 一吻畢了,顧澤昭看著一語不發(fā)的沈煜為,輕聲道:“是我的錯,不該想著瞞你。”沈煜為默默將臉埋在他懷里,仍舊沉默。 “以后絕對不會了,原諒我好嗎?” 沈煜為哼唧兩聲,算是回答。顧澤昭低低地笑了,他本來就只受到輕微擦傷,并無大礙。顧澤昭往旁邊挪了挪,索性將沈煜為帶上了床,將沈煜為摟在懷里:“今天太晚了,你在這睡一覺再走吧?!?/br> “可是探視時間就要過了。”沈煜為悶悶道。 “沒關系?!鳖櫇烧衙竽X勺,用被子裹住對方,“睡吧,你明天還要拍戲?!?/br> 沈煜為也抱緊了他,乖乖嗯了一聲,在顧澤昭懷里安心地睡了過去。 站在門外,本準備敲門進去的許坦,手機突然震動一下:“你回去吧,這兩天多謝?!?/br> 單身狗許坦:“……”合著你倆在里面濃情蜜意,徹底把我給忘了嗎! 第72章 偶然 (9) 翌日清晨,沈煜為被顧澤昭從睡夢中叫醒。他下意識蹭了蹭對方撫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掌心,閉著眼摸索著找到手機,將鬧鐘給關上。 “我該走了……”他低聲道。 顧澤昭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放開他。 沈煜為從床上爬起來,捏了下顧澤昭放在自己腰間的手,等對方老實放開,才下了床,走到病房自帶的洗手間里洗漱。 他隱約想起自己好像忘了點什么,往自己臉上潑了好幾次水,才終于“啊”了一聲,沖出了洗手間。 顧澤昭剛從床上下來,手里拿著手機正跟人打電話,見沈煜為沖出來,疑惑地瞧著他,講了幾句話后掛了電話:“怎么了?” “昨天其實是我先給你打電話!”沈煜為湊到他跟前,“因為我想起來一件事?!?/br> “什么事?” “我可能知道我爸把那東西放在哪了?!鄙蜢蠟榈馈W蛲硐喈斢谑勤w宇給了他提醒——他家沒有把真正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家里的習慣,而父親既然早已欠下巨額債務,預計到胡薇會有動作,也不可能將東西放在他自己名義下的銀行保險柜里。 “放哪了?” “其實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過那個地方了?!鄙蜢蠟榈?,他想了想,“這周六我只有上午的戲,你到時能騰出時間來陪我去一趟嗎?我懷疑那個東西就在那里?!?/br> 顧澤昭沒有問在哪,只是應了下來。 顧澤昭特意讓司機先送沈煜為回片場,還叫助理給他帶了溫熱的豆?jié){和三明治做早餐。沈煜為回到片場的時間剛剛好。他剛和導演打完招呼,就看到了胡辰啟。這才想起來今天一整天都是和對方的戲,不禁有些煩悶。 胡辰啟朝他笑笑,算是打招呼,可眼中似有深意。沈煜為不知胡薇這群人是否有安排專門盯梢的人,但看對方表情,顯然是知道顧澤昭前天出事了。 沈煜為走近他,胡辰啟卻變臉似的,突然露出一副傷心神情:“聽說你之前拍戲時受傷了?” 沈煜為冷冷看他:“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嗎?” 胡辰啟淡淡笑道:“我可不清楚你在說什么?!彼f著抬手拍拍沈煜為的肩膀,“還有人走在屋檐下被高層滑落的磚頭砸死的呢,這可怎么說得清?”說完,他便往一旁走開,留下沈煜為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周六很快便到了。沈煜為結束了上午的拍攝,跟趙宇說了聲后,便和來接他的顧澤昭一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