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變成思維束后,沒了身體的負累,憑他的精神能量,可以一瞬間便穿越千年,也可以轉眼間從宇宙的最東邊來到最西邊。 他充滿自信。在廣袤的五次元里,只有他這一個思維體是完整的,那些漂浮的思維碎片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影響。他沒有天敵,自身又那么強大。他有得是時間,總會能找到那個叫“溫茉茉”的思維束。不論她以什么形式存在,完整或者不完整,碎成千百片也好……總有一天,他會再度將她捏在手心。 這次,絕對不會讓她逃走了。 他信心滿滿。 他穿過一個又一個時空。 他沉入一個又一個海洋。 他踏上一座又一座火山。 他無視了一個又一個和她相似的人。她們或是眉眼像她,或是氣質像她,但她們都不是她。他一眼就看得到。 他吞噬了一片又一片思維碎片。吞噬它們的記憶,融合它們的能量,化為己用。 不知過了多少年,他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他吞噬的碎片太多,混同的記憶太多,最重要的是,他活得太久,已經(jīng)漸漸地分不清究竟哪些記憶是他自身的,哪些是外來的。 這件事對他打擊巨大。他向來以自己磅礴的精神力為傲,何曾想到水滴石穿,蟻多也能吃象? 偏偏這時候,他還未發(fā)現(xiàn)溫茉茉思維的蹤跡。他辛苦追尋了那么多年,那個魔女卻像是黃油化進了鐵水里,竟半點痕跡都不留給他。 他有時都懷疑,或許她和他一樣,以思維的形式,完完整整地入了五次元,然后算好了他可能去的一切地方,早早地躲起來,避開了他。 不是不可能,那女人總是留有后手…… 慕斯禮笑了。追逐游戲?他不會輸。 他開始收縮搜索的范圍。她那么在乎溫當當,如果她的思維還完整,她一定放不下他,肯定要時?;厝タ此?/br> 慕斯禮試圖回到自己的出發(fā)點,然后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無法到達這個時空的未來,最多只能到他自殺的那一秒而已。 這大約是宇宙法則的威力。他可以去往任何時空的未來,唯獨這個時空不可以。他是亡者,沒有未來。他甚至不能在這個時空停留超過一天。一旦超過一天,他就會被強制地送進時空隧道里。 連宇宙也不承認“思維束”是生命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嗎? 他冷笑。 無所謂。反正既然他去不了,那么溫茉茉肯定也去不了。那么她會去哪兒呢? ——她會回溯。往回走,走向過去,留在過去。留在有溫當當?shù)臅r代。 慕斯禮篤定地走進時空隧道。進去的時候很簡單,但出來時卻不容易。原因很簡單——他在漫長的征途中消耗得太厲害了,又不肯捕食思維碎片補充能量。比起他剛成為思維束那會兒,他的能量只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 當他有些狼狽掙脫出隧道,他發(fā)現(xiàn)他落入了一個古怪的法陣里。這個法陣竟然能困住他,讓他無法離開。 慕斯禮驚愕,隨后鎮(zhèn)定下來。普通人怎么可能想到去困住一個“思維束”?這個法陣應是另有他用,只是恰好對他也起作用而已。 冷靜之后,他開始尋找突破口。 法陣呈圓形,有一個籃球場那么大。法陣的陣眼是一處噴泉。噴泉對面坐落著一棟兩層的木質結構小洋樓,圓葉紫藤從黑色的樓頂蜿蜒下來。夏風拂過,淺紫色的小花飄得到處都是。樓前栽著一棵梔籽花樹,正值花期,吸引了眾多狂蜂浪蝶,繞樹打轉。 一個女人獨自住在這里,黑發(fā)黑眼,眉目溫婉。 慕斯禮來到這里已經(jīng)十天了,在嘗試破壞陣眼的同時,他也在觀察這個女人。 她懷著身孕,看起來快足月了。白天,她與鄰居和睦相處,太陽下山后,便與自己養(yǎng)的白貓作伴。偶爾,在月光下,一個人彈奏小夜曲。 自得其樂的樣子。 從那女人和鄰居的交談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這里不是他要去的地方,而是一個偏遠的、名叫“瑪娜”的星球。 見鬼。這地方一看就窮得要命,植物也全是最稀松平常的那種,就算再等五百年,溫茉茉那個珍稀植物狂也不可能來這里。 他一直被困在這里,戾氣漸生。有一日他忽然想到,雖然陣眼是噴泉,但誰說要破壞一個陣法,非得從陣眼著手呢? 這個法陣很明顯是守護型的,陣中唯一常駐的生靈就是那個黑發(fā)女人。 如果法陣要保護的人不存在了,它還有繼續(xù)存在的必要嗎? 女人睡著了。 慕斯禮飄在她的上空,冷冷瞧著她。 他不需要特別做什么,只要進入她的意識海,他的精神力就會壓垮她。 他往下沉,還未碰到她的身體,忽然身上多出一股冷風。 冷風?他多少年不知道“冷”的滋味了?思維束怎么會覺得冷? 心念電轉間,他已經(jīng)飛快地躥向一旁,同時警戒地張開了能量壁。 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屋里多出了一個人,而他之前竟然毫無所覺。 那人面目平凡,是那種一轉臉你就會忘了他長什么樣的面孔。他穿一身灰色西服,戴白手套,朝慕斯禮行了一禮,然后說:“慕斯禮先生,請不要牽連無辜。” 慕斯禮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真有意思。 他發(fā)出心靈訊號:[嗯哼~你知道我,還敢與我做對?] 就算只剩十分之一的能量,他依舊是站在三維時空食物鏈頂端的王者。 但眼前這人……身上的力量很特別。這種力量的波動方式,還有他的氣質,像一個人……沒錯,像溫茉茉。 這個人和溫茉茉,很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 “慕先生,你知道這位女士肚子里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嗎?”那人卻轉了話題,指著黑發(fā)女人說。 慕斯禮冷冷地等他下文。 “他叫‘丁言’,他的父親是奧丁星人。他長大后,你們還見過幾次面?!?/br> 慕斯禮愣了一下。 怪不得……那個女人和丁言確實長得有幾分相像。 不過那又怎么樣? 灰衣人不卑不亢:“慕先生已經(jīng)去過許多個平行宇宙了。你在那些世界里找到‘溫茉茉’了嗎?” 慕斯禮:[……] 沒有。他盡了全力,但連她的影子找不著。 “你找到了她的家人、她的朋友,但偏偏是她,你一次都沒見過,對嗎?” 慕斯禮沉默。 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無數(shù)個平行世界,他見過那些世界里的“丁言”,也見過“溫當當”,甚至見過“溫茉茉”,但那只是個冒牌貨,那個軀殼里裝著一個空虛的靈魂,根本不是他要的那個溫茉茉。 慕斯禮盯著面目平庸的灰衣人:[你是誰?] 灰衣人平靜地說:“我來自‘組織’。” 果然!他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你們想要什么?] “我們在等一個人。她還沒來到這個時空。不過也快了?!?/br> [……] “您不必懷疑,我們等的人,確實就是溫小良?!?/br> 慕斯禮靜了許久,再開口時,語氣已然平靜,平靜中透著森冷:[你們組織的建立者是誰?] 灰衣人望著他,然后,向他鞠了一躬。而后他直起身,身影漸漸淡去。 “請不要傷害丁夫人。如果她死了,溫小良就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 這一天,天上下了冰雹。 慕斯禮飄在屋檐下,冷眼看那女人手忙腳亂地將她種的花花草草搬進屋里。 一盆,又一盆……還有一盆……又來一盆…… 冰雹越下越急,越下越大,彈珠大小的冰雹,砸在人身上,已經(jīng)能砸出青紫來了。 女人抹了一把汗,說:“勞駕,能不能幫我把左面那些梔籽花苗搬進屋里?” 慕斯禮不動。 女人:“勞駕……那個,鬼先生?” “灰頭發(fā)的鬼先生?” 慕斯禮承認他有點驚到了。 她竟然看得到他?! 她看得到他,還能看到他的頭發(fā)是灰色的? 沒道理?。∷F(xiàn)在可是一團思維束!誰見過思維束有頭發(fā)的? “鬼先……哎喲!” 一塊雞蛋大的冰雹砸到了她肩上,疼得她臉都白了。她一只手揉肩,另一只手下意識地護住了腹部。 慕斯禮看了她的肚子一眼,視線移到那些煩人的花苗上。下一秒,所有的盆栽都撞鬼似的飄了起來,齊整整往屋里飄。 女人開心了,一個勁向他道謝。 慕斯禮悶不吭聲地飄進屋里,女人也跟了過來。 “哎,其實我注意到你很久了,看你臉色那么臭,一直不敢跟你搭話。嘿嘿,想不到你人還挺好的……” 慕斯禮嫌棄地看著她。平時看著好好的,怎么現(xiàn)在笑得這么蠢,像那些對他發(fā)花癡的女人。 ……發(fā)花癡? 慕斯禮重新打量起這個女人,最后確定了:沒錯,她就是在犯花癡,對他。 丁言的準mama,星星眼:“你能吃東西嗎?喝點紅茶好嗎?我blablabla……” 真是……超級呱噪! 慕斯禮:[我不吃東西。我喜歡安靜。] 丁夫人嗆了一下,訕訕的:“對不起?!?/br> 慕斯禮不說話。丁夫人尷尬地抿了口茶,憋了會兒,還是忍不?。骸澳憬惺裁疵??” 這次她好歹注意放慢了語速。慕斯禮也就平淡地回答她:“慕斯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