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你們先別急著離開,喝口熱茶吧?!边@兩個人話不多,只會埋頭干活。就算之前芳年惱怒他們之中有人曾推過自己,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們不過是聽命姓元的,算不上原罪。 隱七隱八受寵若驚,三喜端了兩杯熱茶出來。他們感激地接過,一飲而盡。見過尸山血海的漢子們,差點熱淚盈眶。 太不容易了。 自打知道他們成為王妃的使喚下人,他們在暗衛(wèi)兄弟們面前根本就抬不起頭來。隱五隱六常以這事打趣他們,現(xiàn)在有王妃親自賞茶,總算是找回一些面子。 喝過茶,兩人自是消失不見。 得知明天能回傅府,四喜也跟著高興。她和三喜整理好回門的禮品,還提前備好芳年要穿的衣服。 四喜疊好衣服,看了一芳年,欲言又止。 入夜后,芳年想起父母弟弟們,不知他們這幾天過得如何?尤其是娘,是不是擔心她在王府里過得不好,還有弟弟們,有沒有專心讀書?重活一世,她曾發(fā)誓要孝順父母,可誰知事與愿為,竟比前世還要早出嫁。 身為女兒,讓父母cao心,是為不孝。她輕嘆著,難以入眠。 王府里比傅府要安靜許多,睡在床上,都能聽到風起的哨子聲。這一世,和前世完全不同。前世的自己,這個時候每天都在憧憬著嫁給裴林越,以他喜為喜,以他悲為悲。 而現(xiàn)在,她身處七王府,走著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樣的路。從前的自己,恐怕是做夢都不會想到會有這樣的境遇。 男人清俊的臉在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她甩甩頭,努力不去想他。他和她,不過是利益糾葛,相互憎惡的假夫妻。 忽然門被推開,她睜著大眼,看著那人影走到跟前。暗罵自己無事亂想什么,結(jié)果想什么來什么,求佛都沒有這般靈驗的。 “倒是膽子大,就不怕是歹人。”來人的聲音冷冷清清的,夾雜著一絲怒氣。 “王爺治府有方,王府戒備森嚴,怎么可能進歹人?!彼卮鹬?,就算是王府下人少,她卻知道暗處定有守護之人。 她邊說著,邊把身子轉(zhuǎn)過去,朝著側(cè)里,賭氣般不理他,反正他應(yīng)該看不見。 “夜深好夢,王爺緣何又出現(xiàn)在我的屋子里?” 現(xiàn)在她人都進了王府,想喝她的血還不是隨時隨地??此F(xiàn)在的樣子沒病沒痛的,無緣無故的為什么還要闖她房間? 他目光晦暗,她頭朝向床里,他只能看見她烏黑的秀發(fā)。這女子越發(fā)的大膽,竟敢無視自己。 “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無論在何處,誰管得著。” 這人還記仇得很,竟用自己說過的話來堵人,她心里暗恨。 “王爺所言極是,您自是可以在王府的任何地方。但我最近身子虛,又失過血,還沒有調(diào)養(yǎng)過來。就不陪王爺您閑聊,我先睡了。”說完她真的閉上眼睛,開始假寐。 她現(xiàn)在吃定姓元的不敢動自己,倒沒有以前那么怕他。 床前的人似乎并沒有離去,他眼神幽暗地看著她,騰起無名之火。這女子,越發(fā)有恃無恐,真以為自己難奈她何。 感覺到他渾身散發(fā)出來的怒火,她暗自惱怒,氣他這般沒有眼色。她趕人的話說得那樣明顯,他還留在屋里做什么。 他堂堂一個王爺,怎么總愛干偷雞摸狗的事情。 黑暗中,他的瞳仁黝黑如墨,毫不掩飾地看著裝睡的女子。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何她三番四次引起他的怒火,他還能容忍她至今。 半個時辰后,芳年被他看得心頭的火冒起。這男人三更半夜不睡覺,看著她睡覺是幾個意思。他這么目光灼灼地看著,就算是在黑暗中,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后腦差點被盯穿一個洞,還讓她怎么睡覺? 她沒好氣地嘀咕著,“王爺,夜色已深,您要保重身體,早些安歇吧。” “本王睡不著。” 他清冷的聲音里有一絲異樣,仿佛在撒嬌一般,令她身體抖了一下。暗罵自己想得太多,那般無情的男人,怎么可能會低聲下氣? 還有,他睡不著,難道要讓她也跟著不睡覺嗎? “王爺,我明日還要歸門,要是沒有睡好,神色憔悴。我父母肯定以為我王爺您苛待我,別人看到,也會誤會王爺,有損王爺您的英名?!?/br> “別人怎么想,與本王何干!” 他話說著,身形一動不動。 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她氣得想破口大罵。在她還是裴府老夫人的時候,誰敢惹她不痛快,她當場就能甩臉子。 但現(xiàn)在,她命都捏在別人的手中,還真不敢和他直面頂撞。 可是,他那么大一個男人杵著床前,這叫她怎么睡得著?她就算是再無顧忌,好歹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哪里可能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 她暗自惱怒著,正想著用何種法子讓他離開。猛然間,一股陌生而熟悉的熱涌從身子底下冒出。 那是…? 她不由地僵住,渾身不敢動彈。 他的夜視極好,自是看到她身體的瞬間僵硬。以為她是討厭自己在身邊,面上不由結(jié)起寒冰,冷意襲人。 她身體抖了一抖,又涌出一股熱流。 現(xiàn)在,她無比肯定,在這么尷尬的時刻,自己來葵水了。 前世里,她活到七十歲,女人的月信自是早早就沒了,她都快忘記還有這回事。重活一世,前些日子一直沒有想起來,萬沒料到,它會在今夜悄無聲息的到來,好死不死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這讓她如何起身清理自己? 小榻上的三喜睡得太沉,不知被人使了什么手法,肯定是叫不醒的。那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得趕緊找個借口讓他走人。 元翼的五感極敏,嗅到那股血味,極濃極烈。他眉頭皺起,聞出是她的血味。 “你流血了?” 他話一出口,她的臉上如火燒一般。心一狠,豁出去道:“是的?!?/br> “你哪里受傷了?”他清冷的聲音略含焦急,欺身上床,就要查看。 她現(xiàn)在滿心的羞惱,當然聽不出來。只覺得他都是續(xù)娶的男人,好歹前面有過王妃,怎么會如此不通人事,連女人家月信的事情都不知道。 深呼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子,視死如歸般地回答:“王爺,我月事來了?!?/br> 他已經(jīng)俯身上來,她的臉與他近在咫尺,彼此氣息清晰可聞。離得太近,就算是在黑暗中,他都能看清她微顫的長睫和艷麗的紅唇。 果然,她話一出口,黑暗中的高大身影像被定住一般,半天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他清冷如玉的冷覆上一層紅霜,紅透耳根,好在夜里她看不見。 他不知所措,腦子里茫然一片,竟忘記起身。 床上的芳年越發(fā)的惱怒,她都不顧羞地說出自己的私秘,他這人怎么還不走?越想越惱火,火都沖上頭頂,懟人的話脫口而出,“王爺,您還不離開,是想留下來吸血嗎?” 她原本是諷刺他常吸她的血,完全忘記她此時的狀態(tài)。話一出口,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羞憤欲死,用被子一把蒙住頭。 元翼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覺得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光想到她話里的畫面,就令他整個人燒成一團火。那句不知羞的話怎么都罵不出口,看到她整個人埋進被子里,胸腔中涌起的陌生情愫似狂風巨浪一般,呼嘯奔來,席卷周身。 隔著被子,他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馨香,香媚入骨。 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明,身形一動,似火風一般地快速離開,落荒而逃。 蒙在被子里的芳年后悔不已,暗罵自己老不知羞,連那樣的話都說得出口。自己活到七十歲,早就心如上水,平靜淡然。怎么一碰到他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根本就是年輕氣盛的自己。 那樣的話,哪里是一個姑娘能說的,光是放在心里想,都覺得羞恥無比。姓元的會如何想她?會不會以為她是個恬不知恥的女子? 她咬著唇,懊惱地反過來一想,管他怎么看她。明明是他無理在先,她不過是氣惱極之下失言,究要到底都是他的錯。要說不知恥的人,也是他,誰讓他半夜不睡覺,私闖別人的房間。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覺得身子黏膩膩的,十分的難受。想著那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掀開被子的一角。 床前并無人影,她松口氣,穿鞋下地,把桌上油燈點亮。 小榻上的三喜睡得十分的沉,輕鼾著。她推了幾下都沒有醒,暗罵姓元的不知做過什么手腳。 她仔細想了一下,憶起多前年那些東西應(yīng)該放著的地方,開始翻箱倒柜。好在沒有記錯,很容易就找到可用的東西。想來四喜算著日子,早就替她備好,怪不得下午的時候四喜像是有什么話要說,或許就是這件事情。 在屏風后面忙活了一通,清理好自己,再把床上的被單換過,她才覺得身上好受一些。熄滅燈火,摸到床重新躺下。 想起之前的事情,越想越羞,帶著氣憤,竟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她睜著眼,細聽著風吹的聲音,沙沙作響,雜夾著風哨子的呼嘯聲,一夜到天明。 第36章 母女 次日起床時, 芳年精神萎靡。她靠坐在床頭, 連打了幾個哈欠。 “小姐, 昨夜里可是失了覺?”三喜服侍她起身, 小心地問道。 她耷著頭,有氣無力地點了點。 “小姐…你這次月信整整遲了四天?!彼南彩帐八龘Q下來的臟衣服,輕聲道。 芳年又點頭,許是重生之后,亂了規(guī)律。 “等會上妝把粉敷厚些?!彼愿廊病?/br> 今日要回娘家, 她不愿意父母看到自己精神不濟的樣子。那樣會讓他們擔心,他們會以為自己過得不好。 可是她的臉色實在是難看,加上正值月信期, 就算是粉撲了不少, 也難掩憔悴。她在心里把姓元的罵了一百遍,都是他害的。 元翼的情況并不比她好多少, 昨夜里悟禪院里燈火通明, 直到天明。 此時, 他倚在窗前,眸底幽深一片。 漫漫的黑色, 它的盡頭就是天明。他眼看著窗外由黑到灰,再到清亮,猛然間覺得心里有東西在復(fù)蘇。 安總管悄無聲息的進來,“王爺, 王妃那邊今日要出門?!?/br> 他回過頭, 神色間看不出一絲疲憊。 “本王知道了?!?/br> 安總管恭敬地退出去, 命人去安排馬車。 芳年來到悟禪院,陪元翼一起用朝食。見他精神如常,不免心里更加怨恨。他昨夜害得自己失眠,他自己倒好,肯定是睡了一個好覺,要不然哪里會這般精神? 她幽怨的眼神沒有逃過他的眼,被他逮個正著。她立馬別開,他不知為何,也垂下眼眸。 就在芳年以為他又要發(fā)怒時,卻見他默不作聲地坐在桌子前。 她疑惑地落坐,看到面前的紅糖血燕,愣了一下。自己明明聽到三喜吩咐灶下的婆子替她準備紅棗茶,怎么變成了血燕? 對面的男子神情冷漠依舊,她暗罵自己想太多,這東西怎么都不可能是他吩咐人準備的。說不定是白嬤嬤借機討好自己,把紅棗茶換成血燕。 見他已動了筷子,她自己跟著吃起來。 吃完飯,向他告知,他仍然沒有說話,僅擺手示意她退下。她帶著三喜四喜,還有備好的回門禮,在安總管的親自相送下,出了王府。 王妃出門,開正門。 王府外,開始有一些人在走動。新媳婦三朝回門,好事的人都想知道,今天新王妃會不會出來,王爺會不會露面? 左側(cè)的一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旁邊是陵陽侯府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