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周肅之回了青竹院,輕輕揉了揉額角,和這幫人推杯換盞真是無聊透了,還沒有自己一人看會兒書舒服,當(dāng)然了,若是有表妹來陪自己就更好了。 “少爺,有人給您送了醒酒湯過來?!遍L平將食盒拎了過來,取出醒酒湯放到桌上。 周肅之黑眸一亮,這樣周到定然是表妹了,他修長的手指握住了白瓷碗,送到嘴邊。 “是徐三姑娘送來的?!遍L平笑嘻嘻地補充了一句。 周肅之的手一頓,緩緩吸了一口氣,才控制著自己沒有把這碗醒酒湯潑到長平的笑臉上。他把白瓷碗放到桌上,抬眸看了長平一眼,平靜無波的眼神,卻讓長平的心里莫名打了個突?!耙院螅烊媚餆o論送了什么來,都不許收?!?/br> 長平立刻就曉得自己錯了,吶吶道:“那,這湯……” “倒掉?!?/br> 長平手腳麻利地將湯碗收拾了,把食盒和碗都放到廂房,盤算著今天徐府的下人都很忙亂,還是等明日再托人把這食盒給徐三姑娘還回去。他從廂房出來,就看見徐幼珈拎著個小食盒進了院,忙稟報了一聲:“姑娘來了?!?/br> 徐幼珈笑道:“我來給肅表哥送醒酒湯?!彼M了書房,長平抹了抹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好險,差一點點,來送醒酒湯的四姑娘就會撞上自家少爺正在喝三姑娘送來的醒酒湯,四姑娘醋意大發(fā),惱怒之下,將兩份醒酒湯都摔到地上,甩袖而去,哭泣著跑出院子,自家少爺一路喊著“表妹”一路追了出去,四姑娘跑進了二門,少爺無功而返,盛怒之下將自己狠狠地修理了一頓……長平打了個冷顫,及時制止了自己天馬行空的話本子式想象。 “肅表哥,你喝了酒,難受了沒有?”徐幼珈把食盒放到桌上。 周肅之自己動手,取出醒酒湯,抿了幾口,笑道:“有嬌嬌送的醒酒湯,就不會難受了。” 徐幼珈隨手捏了個桌上擺著的蓮蓉酥,午宴是陪著女客用的,她用的不多,此時已經(jīng)有些餓了。咬了一口,皺眉道:“這蓮蓉酥是大廚房送來的吧,沒有小廚房做的好。以后,我讓小廚房給肅表哥送點心,好不好?” 周肅之搖搖頭,“我從來不用點心的,這都是擺在這里做個樣子罷了。點心就不用送了,每日的夜宵已經(jīng)很好了?!彼送砩献x書餓了用夜宵之外,從不加餐的,這點心也從來沒有用過。他看著徐幼珈咬了蓮蓉酥,臉頰微微鼓起一動一動咀嚼著,設(shè)想著若是將來他和表妹自己的家,定要尋到手藝精湛的廚娘,做上最美味的點心,讓表妹隨時享用,這么說起來,那兩個相連的宅子雖然已經(jīng)買好了,但是仆從還沒有齊全,廚娘更是沒有…… 周肅之給徐幼珈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邊,“嬌嬌慢些吃,別噎著。午膳可是沒有用好?” 徐幼珈點點頭,“宴席大都是好看不好吃,又是陪著客人,根本就吃不飽?!彼忸欀f話,沒察覺到自己嘴角沾了一小點蓮蓉酥白色的酥皮。 周肅之的黑眸盯著她紅潤的菱唇上那點酥皮,眸光略深,喉嚨有些發(fā)緊,手指蠢蠢欲動,忍了又忍,終于還是伸出手去,食指在她的唇上輕輕一擦,柔軟,濕潤,花瓣一般的觸感…… “肅……肅表哥……”徐幼珈呆住了,白玉般的小臉慢慢染上了緋紅,他剛才做了什么? 周肅之伸出自己的食指,修長的指尖上一點不起眼的酥皮,“嬌嬌的嘴上沾到東西了?!?/br> “啊?!毙煊诅齑缶剑琶Τ槌雠磷硬亮瞬磷约旱淖?,看了眼周肅之指尖上沾著的酥皮,又將帕子胡亂裹到他的食指上,毫無章法地一通揉擦。 她瑩白如玉的面頰上一抹緋紅,紅潤的菱唇緊緊抿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羞窘地不敢看自己,纖長的睫毛不安地輕輕顫動,像是蝴蝶美麗的翅膀…… 周肅之口干舌燥,舌尖不自覺地舔了一下牙齒,體內(nèi)升起一股莫名的熱火……他的右手被徐幼珈按住胡亂擦拭,左手垂在身側(cè)緊緊握成拳,他垂眸,緩緩?fù)录{幾息,抬頭,笑道:“嬌嬌莫羞,我又不是外人,不會笑話你的?!?/br> 徐幼珈收回自己的帕子,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磚縫。 周肅之道:“今日老太太做壽,女客都來了些什么人,有嬌嬌要好的小姐妹嗎?” “女客都是大伯父同僚家的太太和姑娘,來的幾個姑娘年紀都相仿,對了,我懷疑她們都是有意和大哥徐璟結(jié)親的呢,后來,她們和二jiejie去了花園,遇到了那討厭的王繼業(yè)……”徐幼珈說著說著,忘了剛才的羞窘,周肅之含笑聽著,很是認真的樣子。 …… 等大太太王氏指揮著下人們將東西都收拾好,就到了晚膳后去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她也沒顧上用飯,急匆匆去了壽安院。 老太太面沉如水,狠狠地剜了王氏一眼,手中的茶杯“啪”的一聲放在桌上,“你那個侄兒是怎么回事?擅自闖入內(nèi)院sao擾女客,還說什么想來就來向來如此。你讓那些夫人們都怎么看咱們徐府,當(dāng)面不說,回去后還不定怎么議論呢,咱們徐府的臉都被你們姓王的姑侄丟盡了!” 王氏早知會有這么一遭,心中也早就想好了說辭,老太太上頭一說,她就跪了下來,“老太太息怒,都是兒媳的錯,我那侄兒他喝了酒,有些糊涂了——” “哼。”大老爺冷哼一聲,“他哪里是糊涂,我看他清醒得很,指不定抱著什么齷齪的想法闖到內(nèi)院來呢。”今日王繼業(yè)遇到的幾位姑娘都是他同僚家的女兒,回去后定會議論徐府行事沒有半分規(guī)矩,這下他可在同僚之間抬不起頭來了。 王氏急忙辯道:“老爺,繼業(yè)他——” “娘。”徐瑛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幾位姑娘看她的眼神十分鄙夷,分明是在質(zhì)疑她的人品,“表哥他確實不該自由出入咱們徐府內(nèi)院,二門上的婆子還是仔細叮囑一下吧,以后,外男進來,必須要人帶著才行?!?/br> 老太太一錘定音,“就是,以后你那侄兒進來,也得按規(guī)矩來,二門上的婆子要是敢再犯,打了板子攆出府去?!?/br> “是,兒媳知道了,一定不會有下次的。”沒有被罵被罰,只是以后侄兒來了嚴格按規(guī)矩,王氏已經(jīng)很慶幸了,連忙應(yīng)下。 第29章 今日是老太太的壽辰, 大家坐在一起,自然說些吉祥話,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才注意到嫡長孫徐璟沒在,問道:“璟哥兒呢,怎么沒來?” “祖母, 我在這兒呢!”徐璟說著話, 大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后, 跟著低著頭的春杏, 她一進來,就順著墻邊溜到了徐幼珈的身后,大家都以為兩人是湊巧一前一后,只有徐幼珈意味深長地看了徐璟一眼。 徐璟上前跪在當(dāng)中, “祖母, 今日是您的壽辰,孫兒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呢。”他雖然想好了怎么做, 到了現(xiàn)在還是有些忐忑,不敢去看大太太。 “好了,快起來, 什么好消息你說就是了,怎么還跪下了?!崩咸惺?,想把他叫到身邊去。 徐璟暗暗吸口氣,鼓起勇氣道:“祖母, 您,您有了重孫了。” “重孫,什么重孫?”老太太尚有些茫然,大太太王氏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猛地站起來,雙眸冒火,瞪著徐璟,“你說什么?是誰?!”她為了讓長子安心讀書,院里近身服侍他的都是小廝,幾個粗使丫鬟也是相貌粗鄙的,究竟是誰這么大膽,敢勾引他? 徐璟掐著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鎮(zhèn)定,“是春杏,她腹中有了我的骨rou了?!?/br> 堂屋中齊齊安靜了一瞬,大太太本來要看看是哪個丫鬟不守規(guī)矩,沒想到是二房嫡女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哥哥和自己meimei的貼身丫鬟有了茍且,說出去誰的名聲也不好聽。 顧氏也很震驚,扭身去看站在徐幼珈身后的春杏,春杏只管低著頭,雙手緊緊地絞著帕子,誰也不看。 老太太平時不喜歡許幼珈,自然也不知道春杏是她的大丫鬟,問道:“誰是春杏?可是你貼身的婢女?若是如此,就收用也沒什么,只是你該跟你的母親說一聲的,免得那些服侍的人都生了心思,想著越過主母,先勾著主子做下事情來?!?/br> 徐璟滿臉漲紅,低著頭說道:“她是四meimei身邊的丫鬟。” 老太太沒聽清楚,剛想再問,徐幼珈撲到顧氏身邊,哭道:“娘,我身邊的丫鬟怎么會和大哥……,說出去,連我都沒臉見人了!” 顧氏本來就生氣,嬌女兒一哭,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恨聲道:“這樣不知所謂的東西,打上幾十板子發(fā)賣出去就是了,快別哭,沒事?!?/br> 徐璟嚇了一跳,他最怕就是顧氏所說的這樣,忙走到顧氏身邊,噗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春杏也嚇得面色雪白,從徐幼珈身后繞出來,跪到徐璟的身側(cè)。 “求二嬸成全,饒了春杏吧!” “求太太饒奴婢一命!” “二嬸,此事不怪春杏,是我那日飲了酒,有些糊涂,剛好春杏來送點心,我就……,二嬸,你要罰就罰我吧,是我強迫了她,求二嬸成全我們兩個!” 大太太王氏氣了個倒仰,這個府里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顧氏,此刻,她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卻跪在顧氏身前哀求。顧氏一副狐媚樣,勾得自己的夫君偷看她,連丫鬟也如此狐媚,勾了自己的兒子,分明是那春杏不守規(guī)矩,卻哄得自己兒子說是酒后失德…… 王氏的指甲掐進了掌心,她恨不得撓花顧氏的臉,恨不得把那爬床的丫鬟亂棍打死。 老太太這才明白過來,在她看來,嫡長孫收用個丫鬟就不是個事,雖然是四姑娘的貼身丫鬟,說出去不大好聽,但是,能給二房母女添堵,她也很是愉悅,“好了好了,璟哥兒快起來,老二家的,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既然已經(jīng)被璟哥兒收用了,你就不要再說什么發(fā)賣的話了,把那春杏的身契拿出來,連人帶身契一起送到璟哥兒那里去?!?/br> 顧氏急忙道:“老太太,春杏是珈姐兒的一等大丫鬟,怎么能——” “好了!”老太太喝到,“今日是我的壽辰,你還要因為個丫鬟跟我犟嘴不成?”她想了想,今日已經(jīng)晚了,要是明日再送,那春杏在二房的院中再過上一晚,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又吩咐道:“你也不要推脫,現(xiàn)在就回去把那身契找出來送過去,至于春杏,就不用回二房了,直接跟著璟哥兒走就是了?!?/br> 徐璟和春杏大喜,給老太太磕頭,“多謝老太太成全!” 顧氏氣得臉色發(fā)白,王氏也好不到哪去,提醒道:“老太太,璟哥兒還沒有議親,要是先有了妾室,恐怕于婚事不利啊?!?/br> 老太太頓了一下,“那就先不納妾,就算通房丫頭吧。至于她腹中的孩子——” 王氏勉強笑道:“璟哥兒和春杏才多大,如何就知道有沒有孩子了,沒準只是脾胃失調(diào)也未可知,兒媳明日請個大夫來,診上一脈就知道了。” 老太太點點頭,“你考慮的甚是。好了,今日就到此,老二家的回去把身契找出來,送到璟哥兒的院子里去。春杏還有些什么東西在二房,明日讓人陪著你回去收拾,你們都散了吧。” 眾人都往外走,春杏歡天喜地的跟在徐璟身邊,徐瑛在后面冷聲道:“四meimei,你瞧瞧你這丫鬟的張狂勁,連辭別舊主人都不知道,眼睛朝天,就跟沒看見你似的?!?/br> 春杏身子一僵,徐幼珈道:“二jiejie,快別這么說,她如今是大哥房里的人了,可不是我的丫鬟?!?/br> 春杏想要說些什么,徐璟卻心中有愧,對著兩個meimei,臉上羞臊地掛不住,拉著春杏快步離去了。 顧氏回到院中,找了春杏的身契出來,拿在手中,猶自生氣,“這樣的丫鬟,就該發(fā)賣了才是,老太太偏要送到璟哥兒那里,這是存心要給咱們沒臉?!?/br> 徐幼珈笑著從她手中抽出身契,遞給旁邊的蘭香,“辛苦蘭香jiejie跑一趟,把這送到大哥的院子里去?!碧m香接過身契去了,蕓香給母女兩個倒了茶,徐幼珈送到顧氏手邊,“娘,這樣心大的丫鬟,早一日離去更好,要是一直留在身邊,到將來,還不知惹出什么禍端呢?!?/br> 顧氏接過茶,抿了一口,放到桌上,將徐幼珈攬在懷里,嘆道:“嬌嬌說的有道理,娘只是有些擔(dān)心傳出去,對嬌嬌的名聲有礙?!?/br> 徐幼珈在顧氏的懷里扭了兩下,“大哥都說了是他酒后失德,與我的名聲有什么關(guān)系。娘,春杏成了大房的人了,以后,她如何和大哥大伯母相處,那是她的事,要是她再有事求到咱們的頭上,咱們是不能插手的。” “嬌嬌說的對。你大伯母,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嬌嬌,你房里現(xiàn)在只有春葉一個大丫鬟了,娘再給你添一個吧,蘭香或者蕓香,嬌嬌喜歡哪個?” 徐幼珈看了看旁邊侍候著的蕓香,笑道:“娘,蘭香jiejie和蕓香jiejie都服侍你這么多年了,貼身又貼心,我就不奪人所愛了,我院子里的小苗,幫我照看小梨花這么久,我看她是個細心穩(wěn)妥的,就把她提上來吧,頂了春杏的缺,改個名字為春苗就是了,小梨花我換成枝兒照看?!毙∶缡撬缇涂春玫娜诉x,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完全可以用。 寶貝女兒沒有受到春杏離去的影響,對自己手下的小丫鬟們也心中有數(shù),顧氏很是欣慰,“好,那就春苗好了。嬌嬌要是以后不滿意了,隨時換就是了?!?/br> 次日,春杏果然回來收拾東西,身后跟著徐璟院中的一個粗使丫頭。 徐幼珈手下的小丫鬟們都知道她爬了大少爺徐璟的床,給了自家姑娘沒臉,沒一個人和她打招呼,只有春葉尚念著姐妹的情分,默默地陪著她收拾東西。 春杏一直覺得春葉樣貌性情都比不上自己,這么多年同為徐幼珈身邊的一等大丫鬟,肯定暗暗地嫉妒自己,此刻,見她默默地陪在身邊,非但不領(lǐng)情,還冷笑了一聲,抬起下巴道:“怎么,你是故意在這里監(jiān)視我,怕我偷拿了你的東西嗎?放心,你那些東西,我也不看在眼里,大少爺說了,缺什么,盡管跟他說,他自然會給我置辦好的?!?/br> 春葉氣得面色紅漲,眼睛瞪得圓圓的,抬手指著春杏,“你——” 春杏夸張地后退一步,捂住肚子道:“你做什么?!我這腹中可是徐府的大重孫,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br> 春葉的手指垂下,喘了幾口氣,嘆道:“春杏,雖然你……,我們也算有些姐妹情意,不管你愛不愛聽,有句話我還是想要叮囑你,大太太對此事定然不滿意,你,好自為之吧?!彼f完,轉(zhuǎn)身離去了。 “呸,姐妹情意,好笑!”春杏指揮著那個粗使小丫頭將她的東西隨便收了收,她只把平時心愛的收了幾樣,反正有徐璟呢,要是缺了什么,他正好給她買更新更好的。 春杏走出屋子,身后跟著的小丫頭拎著個小小的包袱,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假裝沒有看見她,她冷哼一聲,仰著下巴往外走,到了院門口,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回身望了望這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院,卻見西次間的窗戶開著,徐幼珈從窗內(nèi)看過來,目光停在她的臉上,眸光幽深,嘴角微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 不知怎的,一絲莫名的寒意從春杏的心底升起,她打了個冷顫,腳步匆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30章 未時, 大太太果然請了大夫,由大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帶著進來, 那大夫手指輕輕搭在春杏的手腕上,垂眸診脈,過了片刻,捋了捋胡須, 道:“前兩天應(yīng)該吃了什么不合的東西, 脾胃失調(diào),我開上藥方, 吃上兩劑就好了。” 春杏大驚, “大夫,你可是診清楚了,我難道不是有了身孕嗎?” 大夫很是不高興,“老夫行醫(yī)這么多年, 有沒有身孕還能不知道?”他提筆唰唰寫了個方子, 留在桌上,轉(zhuǎn)身就走, 出了院門,那大丫鬟看看左右無人,悄悄塞給他一個荷包, “此事,還望大夫不要宣揚?!?/br> 那大夫捏了捏荷包,笑著點點頭,“放心, 老夫省的?!?/br> 大丫鬟回身看了眼春杏的小院,目光憐憫又嘲諷,真是個癡心妄想的丫頭,主意都打到大少爺頭上來了,惹了太太生這么大的氣,她還能有活路嗎?太太對大少爺寄予厚望,一心盼著他能高中,像大老爺那樣做個二品三品的大官,大少爺?shù)幕槭乱膊蝗萦胁睿M能還沒定親,就把庶長子生出來?那藥方自然是調(diào)理脾胃的,任誰也看不出毛病來,可是,一碗黑乎乎的藥汁,誰知道是用什么藥煎成的?就算她不喝那藥,難道她還能不吃飯? 春杏看著小丫鬟端來藥汁,心中十分不安,搖頭道:“不,我不喝,我要等大少爺回來。”徐璟去了書院,不過,他每逢旬末就能回徐府。 小丫鬟把藥汁放在桌上,“你不舒服,太太專門給你請了大夫,開了藥方煎了藥,你卻不肯用,這是在懷疑大夫還是在懷疑太太?” 春杏只是搖頭,堅決不肯喝那藥。她葵水已經(jīng)晚了幾天,加上惡心干嘔的癥狀,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春葉那個傻丫頭都知道提醒她防范大太太,她又怎么肯拿自己的肚子冒險呢。一定要等到大少爺回來,讓他給自己另外請個大夫來。 小丫鬟也不勉強她,藥汁放在桌上就離開了。 用過晚膳,春杏無事可做,大太太也不用她去服侍,她里外轉(zhuǎn)了幾圈,就早早歇下了。睡到半夜,肚子卻是一陣抽痛,春杏起身一看,尖叫一聲,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春杏披頭散發(fā),指著床褥上的一點紅,連聲道:“快去!快去請大夫,我,我見紅了!” “什么見紅,你這是葵水來了?!毙⊙诀邲]好氣地說道:“白天剛請了大夫,煎了藥你又不喝,現(xiàn)在可是大半夜,你又鬧著要請大夫,就算太太是個好脾氣的,你也不能這么鬧騰啊?!闭f完,她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走了。 春杏呆愣在床上,肚子又是一陣抽痛,更大的熱流涌出,她的手僵硬地撫在小腹上,現(xiàn)在,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身孕了,不過,就算是本來有孕,現(xiàn)在也沒有了。 春杏撲倒在枕頭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徐府的大重孫,她最大的倚仗,就這么沒了。她嗚嗚咽咽地哭了半晚上,快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