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都是和鋼琴有關(guān)的，還有他父母的事兒，像是他的記憶，又像是另一個人的。

    那是一個跟他血脈相連親密無間的人，他們幼小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都坐在那張琴凳上，拼命練習(xí)，不敢跑，也不敢哭出來。

    他覺得手指痛，手腕也痛，整個右手要斷了一樣無法再抬起來，但是卻還在勉力支撐，不敢有半分松懈。

    父母還在爭吵，沒有人看他，但是他停下來的時候，他們就回過頭來一起安靜的看著他，仿佛這一切的錯誤根源是來自于他停下的手和沉默的琴鍵……

    他彈了一夜的琴，痛苦疲憊的無法出聲。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大海里游泳，無邊無盡，永遠(yuǎn)看不到出路，到最后疲憊到呼吸都不順暢，他拼命去抓才抓到了一塊浮木，用盡全力去攥緊它……

    夢很快醒了，李蹊睜開眼，大口喘息著，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身旁有人在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他用了眨了眨眼睛，抬頭去看，卻是丹尼爾，而他自己正拽著丹尼爾的胳膊。

    丹尼爾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他，道：“你沒事吧？”

    李蹊覺得臉上有些濕潤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他松開丹尼爾，狼狽的用手覆在眼睛上，啞聲道：“沒事?！?/br>
    丹尼爾起身離開，緊接著李蹊就聽到小廚房有聲音，悉悉索索的。很快丹尼爾又折了回來，這次他端了一杯水過來扶著李蹊坐起來，道：“你好像有點(diǎn)發(fā)燒，起來吃點(diǎn)藥。”

    李蹊吃了藥，跟他道謝。

    丹尼爾笑了下，道：“你跟我客氣什么?！?/br>
    藥效發(fā)作的很快，李蹊也確實(shí)累了太久，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丹尼爾坐在他床邊，伸手握住他的手，去碰李蹊右手指節(jié)上的那個疤痕，低聲道：“對不起。”

    丹尼爾坐在床邊一直沒走，小心照顧李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身邊照顧，李蹊后半夜的夢境也漸漸變得沒有那么冰冷，皺著的眉心也慢慢松開了一些。

    夢里依舊是那個童年，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開心的事。

    他夢到了十歲之前的那個自己。

    小小的男孩站在幾塊積木搭建起來的簡陋“舞臺”上，毫無顧忌地露出正在換牙的小豁牙，大聲唱著歌。

    旁邊一個和他穿著一樣衣服的男孩在彈琴，翹著的腳甚至都夠不到地面，一邊彈琴一邊看著他，等他唱完了就迫不及待的第一個鼓掌，比旁邊的卷毛高個子小男孩動作快的多。那個男孩看著他，眼中既自豪又得意的道：“小蹊唱歌這么好，以后一定可以做歌唱家！”

    幼年的他聳了聳鼻尖，大聲道：“我要做明星，讓大家都看得到的那種，才不要只穿燕尾服，要穿好多漂亮衣服！”

    對面的小男孩從琴凳上蹦下來，幾步跑過來牽著他的手，笑嘻嘻道：“好，那我就跟你一起，我們干脆組一個組合好啦，穿一樣的衣服，用一樣的話筒~站在那讓別人猜我們誰是誰，哈哈！”

    旁邊長得略高一些模樣漂亮的卷毛小男孩小聲抗議道：“但是我mama說你們長得又不像，我一下就能認(rèn)出來……”他話沒說完就被那個霸道的小男孩揍了，即便是穿著跟李蹊一樣的小衣服，留了一樣的頭發(fā)，他們的外貌和性格也截然不同，一邊揍一邊喊“夏樂你給我閉嘴”……

    小卷毛夏樂捂著腦袋四處跑，大聲討?zhàn)?，哥哥笑了，李蹊也跟著大聲笑了出來?/br>
    ……

    丹尼爾摸了摸李蹊的額頭，知道他不再發(fā)熱，才略微放下心來。李蹊吃了藥睡得很沉，丹尼爾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笑了一下，伸手給他掖了掖被腳，“再睡一會吧，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br>
    他也不管李蹊能不能聽到，小聲跟他做了告別，這才起身離開。

    與此同時，夏樂也從宿舍里悄無聲息的起身，慢慢走了出去，他戴了帽子，刻意壓低了帽檐，躬著身體迅速離開宿舍樓，走到外院的時候伸手招了出租車就躋身上去，低聲報了一個地址。

    正是當(dāng)初李蹊第一次被李昉喊出去的時候，說的那個地址，夏樂跟著去過一次，那個地址記得清楚。李蹊被欺負(fù)成這樣，李蹊能忍，他咽不下這口氣!

    第52章

    夏樂繃著臉一路到了李昉住的地方, 他陪李蹊只來過一次, 但是關(guān)于李蹊的事, 只要一次他都記得住。找到了樓層，確定了房間號，就開始敲門, 或者說帶著幾分怒氣的砸門，他的手勁兒大，“砰砰”地落在門上沒跟對方半分客氣的意思。

    里面的人很快就來開門了, 相比起夏樂一身混搭, 對方即便是家里也穿戴講究，還是白天那身西裝襯衫的精英范兒, 并沒有半分邋遢的樣子，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去了領(lǐng)帶, 松開了一兩顆紐扣，看起來略隨意幾分。李昉對于這個突然到訪的客人也有些意外, 擰起眉頭道：“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你來干什么……”

    夏樂伸手握住門把手，加重了力氣不讓他把門關(guān)上：“我找你說點(diǎn)事?！?/br>
    對面的男人已經(jīng)覺察出一些不對勁，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我今天累了, 不想再……”

    夏樂沒聽他說完就一把將他推進(jìn)了房間，自己也擠身進(jìn)來，他抬眼掃了一圈，空蕩蕩的客廳里就一架黑色鋼琴，半點(diǎn)不沾煙火氣, 跟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樣，果然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男人已經(jīng)被他突然闖入的動作惹毛了，但是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無法破口大罵，只能看著夏樂抿了抿唇，開口諷刺道：“你平時都是這樣的？闖進(jìn)琴房就算了，現(xiàn)在連別人家里也隨意闖入嗎！”

    夏樂站在那比他還生氣，眼睛都紅了，他忽然開口喊了一聲：“大哥。”

    男人看了他一眼略微皺了下眉頭，語氣依舊不好，指了門口道：“請你出去，我這里不歡迎外人?！?/br>
    夏樂站在那質(zhì)問他：“那李蹊呢，李蹊不是外人吧？你怎么狠得下心這樣對他??！為什么一定要扣下他，逼他練琴？！”

    男人不耐煩的從兜里掏出煙來點(diǎn)上，吸了一口道：“我以為你要說什么事，就為了這個？”他有些不屑，語調(diào)不帶起伏道，“他自己狀態(tài)不好，我讓他留下多練習(xí)一下怎么了？”

    夏樂雙眼里都是怒火：“你真的是為了他？”

    男人冷笑：“不管我為了什么，身為老師，讓他多練習(xí)總沒有錯，而且你們在參加比賽吧？他彈好了或許還能加分，難道我還是在害他？”

    夏樂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人若無其事的樣子，忽然涌上一陣憤怒，“大哥你太過分了，你明知道他的手是因?yàn)槟悴艂摹惝?dāng)年就比不上他，現(xiàn)在他的手廢了，你硬讓他彈琴又有什么意思！這樣就能比過他嗎，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對面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道：“過去的事我記不清了，我只是對他很失望。”

    “記不清了？哈，你記不清，就可以這么折磨他嗎，要不要我來告訴你，李蹊這些年都經(jīng)歷了什么……他和叔叔一起生活，每天忙于生計(jì)，連飯都吃不飽怎么可能有時間去彈鋼琴！他和你不一樣，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去活著，過的再苦也從來沒服過輸，他就一直這樣，直到你出現(xiàn)……”夏樂冷眼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要說失望，李蹊對你才失望，你根本就不是他哥哥?！?/br>
    男人被手里的煙燙了一下，自己也惱怒起來，他瞪著夏樂道：“你算個什么東西，用你來教我！給我滾出去！”

    他伸手推搡夏樂，卻被夏樂單手攥住了手腕，夏樂比他高，力氣也比他大上許多，另一只手直接揪起了他的衣領(lǐng)，“當(dāng)初是你推了他，他摔倒了，才有了今天這個狼狽、落魄的李蹊！”

    男人看著他，半點(diǎn)沒有反思的想法，瞪回去道：“可笑，手傷了不會治療嗎！只會一味的怨天尤人，自己什么都不付出努力……”

    夏樂一拳就打到他臉上！

    “你知道個屁！”

    摔在地上的男人呸出一口血水，直直盯著夏樂，臉上也是陰郁一片。

    夏樂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強(qiáng)行控制住自己暴怒揍人的沖動，憤恨道：“如果不是當(dāng)年你推了他，如果他的手沒事，他不可能會變成今天這樣，他會坐在比你還高、還耀眼的位置上，讓你仰望！你連他一根手指頭都不配，你現(xiàn)在回來了，你高高在上，你逼著他彈鋼琴……那么當(dāng)初呢？！當(dāng)初你干什么去了！你為什么推他，為什么毀了他的手指，現(xiàn)在又來毀掉他的人生！”

    男人看著他一言不發(fā)，但是眼神里沒有一點(diǎn)悔改，仿佛聽著跟自己無關(guān)的事。他等夏樂說完了，還想試圖開口辯駁，不過幾個字剛說出口，就立刻又被夏樂一拳打在了臉上，匆忙舉起手臂阻擋，破口大罵道：“夏樂你這個瘋子！”

    “我就是，怎么了！”夏樂一連揍了幾拳才停下手，揪著他衣領(lǐng)把人提起來罵道，“你他媽再動李蹊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他腦海里想的全是那天背著李蹊回去的情形，李蹊那么要強(qiáng)的一個人，被生生逼成最軟弱的樣子，人都要廢了。他一想起來就心疼的要命，恨不得和眼前這個人拼個你死我活，什么都不管了。

    李昉的眼鏡已經(jīng)歪了，斜斜掛在耳朵上，臉上也帶了淤青，還有血痕，他反手幾下，卻完全不是夏樂的對手。夏樂這段時間的練習(xí)也不是白練的，下手穩(wěn)準(zhǔn)狠，他對眼前這個人不再有小時候那種敬畏，只剩下一肚子的怨恨。

    李昉打不過也不忘了放狠話，怨恨道：“夏樂你別想我放過你們，你和李蹊……你們兩個是不想繼續(xù)比賽了吧！”

    夏樂生生被氣笑了，他松開這個男人，從上到下的打量他，男人跌坐在地上立刻做出一個防御的姿態(tài)，狠狠地盯著他。

    “你以為我在乎這個比賽？我只不過是……”夏樂看著他，忽然失去了解釋的性質(zhì)，厭惡道：“早知道會遇到你，我寧愿他就沒來參加這個破比賽?！?/br>
    男人聲音嘶啞道：“你們給我等著！”

    夏樂食指對著他，做了一個“干”的手勢，無所謂地道：“我等著你來，看看是你弄的過我，還是我把你弄下去！你不配做他哥哥，不，我應(yīng)該說，你根本就不是他哥?！?/br>
    男人氣的臉色發(fā)白，低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夏樂冷笑：“我也不樂意來你這，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以后李蹊不會再聽你的話了，也不會再去琴房彈那個破鋼琴！我也請你，不要再打擾他的生活！”

    夏樂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男人看著大開的門口，氣的心肝脾肺都疼，他喘著氣盯著門口，呼吸的動作略大就會扯動臉上的傷，讓他心情更加煩躁。忽然他瞳孔收縮了一下，門口那出現(xiàn)了一個人，而且還是熟人。

    丹尼爾穿著帽兜衫站在他門口，沖他吹了聲口哨，表情也是要笑不笑的樣子，“很精彩啊，看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好像替我做了一些事。”

    男人嘴角已經(jīng)撕裂了，臉頰上也帶著紅腫，看到丹尼爾進(jìn)來慌忙從地板上掙扎著爬起來，“你怎么會來這……”

    丹尼爾放下帽兜，雙手依舊插在兜里走進(jìn)客廳，他腳步輕快，越過被夏樂砸的混亂的客廳，沒什么家具，樂譜還是有的，這個時候混著玻璃散落一地，被踩了無數(shù)腳印。丹尼爾越過這些碎片，走到鋼琴前，他沒有回答對方，只是用手輕輕敲下幾個琴鍵，笑道：“來看看啊，不親自來瞧瞧，怎么知道你搶了我的位置??？”

    男人眼神落在他手指所在的琴鍵上，抿著唇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丹尼爾聳了聳肩膀，環(huán)顧一周，道：“你還沒被揍夠啊，欠揍是不是，要我直說嗎？剛才夏樂說的話不用我再重復(fù)一遍了吧，李承澤？”

    李承澤臉上帶傷，狼狽不堪的站在丹尼爾對面，走動兩步卻碰到了腳下的玻璃碎片，于是站定在那僵硬地道：“我只是聽老師的話，過來替她出面做一些事。你突然不辭而別，回國又做這樣另老師丟臉的事，她讓我看著你……”

    丹尼爾抬眼看著他，挑了下眉毛道：“哦，我媽讓你來的啊，你還真是沒變，我說你要做多久她身邊的狗才滿足？”

    李承澤怒道：“你……！”

    丹尼爾打斷他道：“我什么啊，你老實(shí)說，你很嫉妒我吧？嫉妒我比你優(yōu)秀，有我在的時候，你永遠(yuǎn)都得不到你老師的目光，對不對？”

    “你胡說！我這次來是以樂團(tuán)首席的位置，是我自己爭取來的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能有現(xiàn)在的位置，也是我自己不放棄，自己肯努力的結(jié)果！”李承澤胸口劇烈起伏，他扶了破損的眼鏡，看著丹尼爾忽然嘲諷地一笑，“你才應(yīng)該清醒一下，你離開的這半年里很多事已經(jīng)改變了，你以為所有的人、所有的位置都會一直等著你嗎！”

    丹尼爾吹了一聲口哨，絲毫沒有被觸怒，反而對著他微微一笑，歪著頭道：“你知道我媽為什么一直看不上你嗎？”

    李承澤嘴角抽動幾下，沒有說話。

    丹尼爾道：“因?yàn)榘?，只要有我在，你永遠(yuǎn)都贏不了?！?/br>
    李承澤怒道：“李昉！”

    丹尼爾收斂了笑意，眼神變得冰冷起來，揚(yáng)起的唇角也帶著嘲諷，“怎么，現(xiàn)在知道這是我的名字了？之前的時候，你頂著我的名字玩的很開心啊，不如我也來陪你玩一場，你之前很想跟我斗琴對吧，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來比一場啊！”

    李承澤喉結(jié)滾動，他的目光落在客廳中央的鋼琴上，眼神炙熱，帶著怒火也帶著戰(zhàn)意。

    丹尼爾在鋼琴前坐下，他卷起袖子雙手平放在琴鍵上，目光也落在其上，淡然道：“一首作品的難度，不僅僅是純粹用手指技能來評價，但是一些人并不配聽到感情?！?/br>
    李承澤神色一變，還未想明白其中意思，丹尼爾的演奏就開始了。丹尼爾演奏時候是非常專注的，并不因?yàn)樗x開那個屬于鋼琴的環(huán)境就有所改變，他整個人仿佛和鋼琴是一體的，哪怕穿著不合體的衣服，坐在鋼琴前也依舊是流淌著貴族血液一般，自信優(yōu)雅，完美掌控。

    先是一段輕快而舒緩的音符流淌而出，不過一個小節(jié)，就讓李承澤目光一變，他彈琴這么多年，自然聽得出這是李斯特的《唐璜的回憶》。

    這一段是根據(jù)莫扎特歌劇《唐璜》改編的鋼琴曲，也是眾多改編曲中的經(jīng)典，原本的歌劇長約兩個半小時，被李斯特改編后，就變成了簡短的鋼琴曲，但最神奇的是鋼琴曲沒有刪除原歌劇中的一個音符。將原本兩個多小時的曲子濃縮到半個小時里，可想而知，這首曲子對指法技巧的要求有多高！

    整首曲子音符密集，跳躍甚多，演奏技巧也屬于超高難度，不少鋼琴大師在現(xiàn)場演奏都會有些許失誤，鮮少有人彈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首炫技曲。

    丹尼爾彈的越久，李承澤臉上的表情就越難看，后面部分音符紛雜密集，手指幾個大跳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八度十度高難度的一連串技巧，忽然一個音節(jié)錯亂讓李承澤精神一震，他抬頭看向丹尼爾，剛想出言嘲諷，就被接下來一連串疊加交錯的琴聲給震地臉色發(fā)白！

    不是錯亂！

    疊加，完美的疊加，仿佛四手聯(lián)彈一般，只是坐著的人卻只有一個！

    李承澤額頭上流下冷汗，他身體在顫抖，看著丹尼爾的神情里不再有凝重而是完全的恐懼。是的，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有多厲害，他刻苦練習(xí)數(shù)月的曲子，這人一個禮拜就可以完美復(fù)制下來，但是他從未想過這個人可以做到這么恐怖的極限！

    李承澤看著眼前的人，恍惚間仿佛還有另一個人坐在他身旁，伸手彈奏出完美融合在一起的曲子。

    這還是人嗎……

    李承澤看著他，心里恍惚想到，已經(jīng)沒有了半分斗琴的欲望，剛才被夏樂暴揍一頓他沒有半分發(fā)憷只余憤怒，而現(xiàn)在聽完丹尼爾的琴，手指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有這樣一種人，他演奏完，你并沒有半分想要追趕的欲望，因?yàn)槟阈睦锴宄闹溃F極一生也無法追上他的腳步。李承澤看著演奏已入尾聲的丹尼爾，心中就升起這樣一種情緒，莫名的難堪席卷而來，讓他無地自容。

    第5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