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 簡母還沒有見過她這失魂落魄、驚嚇過度的模樣, 看樣子是真的心里不舒服，才大半夜跑到病房守著她哭了一場。

    簡母愣愣地盯著天花板，偶爾嘆息一聲, 自己家的姑娘折騰成這樣，自然是自己心疼。

    許久才止住眼淚。簡兮坐在椅子上垂頭不語，睫毛被眼淚打濕，因為疲憊和哭泣，腦子有些空洞, 什么也沒想，卻遮掩不住惆悵。

    兩人心照不宣，枯坐了一夜，發(fā)愁到合不上眼，就算身體困乏疲憊，心里也裝著心事無法入睡。

    簡母的臉色更加蒼白，簡兮的臉色也不好看。

    天剛剛亮，太陽還沒升起，朝霞染紅半邊天。

    簡父昨晚睡得沉，這才醒轉(zhuǎn)，瞧見簡兮愣了愣，她昨晚回去了，這么早又過來了？

    發(fā)覺她們母女狀態(tài)又不對，正想問的時候，簡母先他一步發(fā)話：“良良，你先出去買點早餐回來，我跟你爸爸有話說。”

    她知道是不想讓她聽的話，所以故意跑得遠，路上磨嘰了許久，買了些豆?jié){油條和包子，回來后就見爸換了一身衣服，比較正式。

    手上提著禮品正待離開。

    簡兮不明所以，便問：“爸，你要去哪？”

    “回家一趟，辦點事。”

    她默了默，直接問：“是去付阿姨家說清楚情況嗎？”

    “嗯。”

    “那替我給付阿姨帶個好?！?/br>
    “好嘞?！?/br>
    簡兮目送父親下樓乘電梯離開，淚水在眼里打了個轉(zhuǎn)，先去了付明昊病房里，他已經(jīng)無礙，今天便能出院，就是鼻青臉腫有些影響美觀。

    簡兮放下早餐，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坦然。

    他說：“我媽明天要過來看阿姨一趟……阿姨跟你說了嗎？”

    “嗯，說了，”簡兮盛好湯，笑看他，“大概是不過來了……你現(xiàn)在這樣子也不適合讓家人瞧見，見了只會給他們添堵，擔(dān)心你?！?/br>
    不顧他疑惑探究的眼神，遞過去筷子讓他吃飯，整了整衣服，告辭說：“我得去照顧我媽吃飯了，你自己應(yīng)該沒問題吧？”

    說著起身回去。

    兩天的日子說過去便過去。天氣一天更比一天溫暖。轉(zhuǎn)眼就到了母親手術(shù)這天。

    簡兮跟到手術(shù)室門口，注視著她被護士推進去。

    等待過程是最煎熬的時刻，她拿著手機走來走去，徘徊不定，時不時看一眼時間。心中除了擔(dān)驚受怕，焦急無奈，還含著無助的孤獨。

    心情難以用詞匯形容，唯有過經(jīng)歷的人才可以理解體會。

    手術(shù)安排在下午，直到五點多才結(jié)束，外頭下起淅瀝瀝的小雨，春雷陣陣，萬物皆春，是個好兆頭。

    嫂子大概看出她的緊張，走過來坐到她身邊，張開胳臂攬住她，抓緊她的手臂。

    “手有些涼，是冷嗎？”

    “是緊張?！?/br>
    “會沒事的，醫(yī)生不是說了，最近幾天狀態(tài)調(diào)整的好，問題不大。”

    “嗯。”

    手術(shù)室房門瞬間打開，簡兮松開她的手站起來，眼巴巴望著醫(yī)生護士出來卻不敢上前問詢。

    不能家人問，醫(yī)生就已然開口：“手術(shù)是很成功?！?/br>
    簡兮剛松了口氣，回頭沖父親笑了笑，卻聽醫(yī)生又道：“不過……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你們做好心里準備，這次能手術(shù)，下次就不能再動刀了?！?/br>
    簡兮的眼淚瞬間涌上來，不知道應(yīng)該開心還是應(yīng)該落淚，吸了口氣，緊閉上眼，淚珠子滑下來。

    耳邊依舊有談話聲，是父親故作鎮(zhèn)定的追問：“大概多久？”

    “多說兩三年的活頭?！?/br>
    “那也夠了?！?/br>
    他回頭看了簡兮一眼，沖她欣慰笑笑，簡兮明白那笑容里含有得意思，大概便是再給她兩三年，足以該定下來終身大事了，時間不倉促，可以說很充足，不至于等不到，也不至于簡兮覓不到合適的人，到那個時候，如果她還安定不下來，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簡母術(shù)后狀態(tài)還算佳，只是傷口恢復(fù)慢，受了些罪，晚上打了一針止痛，卻出現(xiàn)抗麻性，醫(yī)生說止痛針可保持藥效六到八小時，但藥效在她身上只作用了三個小時便褪去了。

    她痛的大汗淋漓，簡兮守在床邊照顧了一夜沒敢閉眼。

    第二天公司開班，本不想去，但哥哥嫂子堅持他們照顧，不讓簡兮請假。前一天公司上班之前組織了一次聚餐，請所有職員晚上過去吃飯，簡兮都沒露臉。

    細想來，這場病曠日持久，不僅是簡母，大家也都跟著沒少遭罪，后期還要在醫(yī)院里折騰一個來月，有的是需要照顧的時刻。

    新年新氣象，公司大樓經(jīng)過休整煥然一新。

    大多人經(jīng)過這個假期臉上身上圓潤了一些，只有簡兮看起來卻反而瘦了。

    中午跟楊明麗照舊去餐廳吃飯，下午給崔國云送文件時，她提了一下連藝項目的事。

    如今說來也已經(jīng)是去年的事，不知道怎么拖拖拉拉牽扯不清。

    崔國云說：“原本已經(jīng)建了一半，環(huán)保這邊卻卡住了，項目暫時叫停，李知前那邊你去交涉一下吧，也免得他們誤會?！?/br>
    簡兮點頭說：“好啊，沒問題，我去跟進?！?/br>
    她合上文件夾，揉捏著肩膀又問：“晚上有空嗎？陪我去買一些東西，下午要把孩子送到她奶奶家，這周該過去那邊了。”

    簡兮聽她那意思不好拒絕，先答應(yīng)了下來。

    下了班崔國云直接在樓下等她，兩人開上車直奔蘇鑫那邊的購物廣場。

    崔國云停泊好車子，拎著包跟她并肩進去，簡兮見她漫無目的，自己還等著去醫(yī)院，便問：“你要買什么？”

    “她奶奶生日，準備買一身衣服?！?/br>
    “哦，那得去二三樓?！?/br>
    “一道兒逛過去吧?！?/br>
    正說話經(jīng)過一家婚紗店，門口假模特身上穿了件時興的樣式，看過后令人向往。

    簡兮腳下站了站，崔國云就探頭笑看她：“進去瞧瞧？”

    她抿嘴笑了笑。

    崔國云也看上了，兩人便直接進店，讓店里服務(wù)員拿出模特身上那套一樣的款式來試一試。

    ……

    前兩天李建軍鬧了那一場，兩家皆下不來臺，按照李知前的性子，伯母生日沒必要過去，差人送個禮物就行了。

    沒想到伯伯三邀四請，非要讓他過去。

    李知前不是那么不識趣的人，知道長輩眼界長遠，是想緩和他跟李建軍的關(guān)系，不過這種事，向來不能剃頭挑子一頭熱。

    他過來以后，李建軍沒事人一樣請他入座，他自然也得揣著明白裝糊涂，故作失憶。

    剛走了一口酒，他出來抽煙，門外有說話聲，原來是崔國云過來送閨女，畢竟奶奶大壽，肯定是想孫女的。

    崔國云的確也會為了孩子討好人，離婚這么幾個月，老太太大壽還不計前嫌想著買身衣服送過來。

    老太太讓她進去里面坐，她揮手拒絕了，看到李知前卻主動過來寒暄幾句。

    問他：“好事將近?。俊?/br>
    李知前吐了口煙，皺著臉問：“什么意思？”

    “你跟簡兮。”

    他聽聞這個狠吸了一口煙，瞇著眼道：“沒這事，聽誰說的？”

    “今天簡兮陪我逛街，路過婚紗店進去了一趟，”她笑了一下，“怎么回去過個節(jié)瘦了那么多呢，看上的那款婚紗最小號穿上都肥了一大截?！?/br>
    李知前掐滅煙，表情僵硬了幾分，眼神冷了冷，“去婚紗店干什么？”

    “試婚紗啊?！?/br>
    “買了嗎？”

    “穿著不合適怎么買？”她抬頭提醒他，“這種東西也該你們男人準備呢，不得去國外定制個？那么省做什么？”

    李知前抬頭瞅了她一眼，臉色不愉，大步進了屋，坐到李建軍旁邊。

    李建軍低聲招呼他，“怎么抽根煙這么大半天？老少都等你呢，好意思不好意思?！?/br>
    “跟你前妻聊了兩句，哪像你，都不敢出去……怕她什么？又不是母老虎?！彼Z氣不咸不淡回過去。

    李建軍聞言住嘴，有些煞風(fēng)景。

    李知前黑著臉默然坐下，不聽旁人說什么，抬手握緊手里的酒杯，剛被李建軍添滿，這次不像方才那樣，不等勸酒就干干脆脆一飲而盡。

    白酒后勁足的很，不能猛灌，李建軍見狀眼皮子跳了跳，還當(dāng)他要學(xué)自己先前那一招，準備裝醉鬧事。

    第69章

    簡兮兩夜都沒睡好, 這晚困倦，逛街回來早早就和嫂子回住處睡覺，洗了個澡，舒爽很多，很快進入夢鄉(xiāng)。

    夜里房間漆黑一片，枕頭下的手機鈴聲乍然作響。

    她猛然驚醒，臉頰貼著枕頭, 意識還不太清楚，有些煩躁, 但困意席卷，伴著音樂聲又睡過去。

    嫂子翻了個身, 喟嘆了兩聲, 不知有沒有被驚醒。

    她喘了口氣，坐起來摸手機, 竟是個陌生的號碼, 她看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候, 十二點多，誰這個時候找她？

    猶豫著接了，放到耳邊, 醉醺醺口齒不清的聲音響起：“喂？”

    簡兮聽出來是李知前，沉默了下才問：“有事嗎？”

    突然想起剛認識他那時候，有一次他也是半夜突然打過來電話，什么也沒說，那時候特別招人嫌棄, 誰家這個時間點還不睡的。

    他好半天沒說話，只聽到粗重紊亂的喘息聲，不知喝了多少酒，是怎么一副模樣。

    “……真結(jié)婚?。堪?？”

    簡兮細想了下，猜測他大概誤會了什么，嫂子還在床頭睡著，不方便講話，只好起身下床，披上衣服去客廳。

    他已然嚷嚷起來，“在哪呢？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