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第45章 武俠世界的陰險小人性冷淡10 姬清目光沉沉, 目送旭王的車駕遠去。 眾人卻拿著復雜的眼神, 思量著他的臉色, 欲言又止,暗自猶疑,人心浮躁。 他雖沒有跪下去,也沒有真的叫人踩了那一腳, 但他默認屈膝的姿勢, 卻已經(jīng)說明了很多。 眼下,那群人還沒有露出什么明顯的神情,眼神卻已經(jīng)遲疑閃躲了。之所以不明顯,不過是姬清早上的兇煞手段,積威深重, 又還未看出他的來歷,便存了觀望的心思。 “好大的威風, 鴉首?姬公子這身份變幻得倒是快, 卻不知旭王是看重了什么?”顧月息知道,他本該拂袖而去, 與這等小人有何話說?卻終是忍不住直接出言嘲諷。 若說姬清當著旭王等人的面, 神情還算平靜和緩,等人一走,臉上就只剩一片陰冷高傲?;蛟S是早上剛剛見過血,親手殺了人命,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戾氣。 他眉目一轉(zhuǎn),冷硬的長眉壓低斜挑, 瞥向顧月息,又很快別開不與他對視。 “顧大人倒是聰明?!彼拇叫尾⒉惠p薄,和他微微上吊的眼睛一樣,飽滿豐潤微翹,合蓋是天生含笑的風流多情樣。就是那天生的兇狠驕傲,也不過是多了幾分英武邪氣的勾引撩撥意味。 但,在這個人的臉上,卻似乎從來沒有顯露過絲毫端倪。 姬清嘴唇抿得冷硬輕薄,微微一笑,在張狂凌厲的眉眼下,也只有嘲弄驕矜的意味,從來無關(guān)風月。 顧月息眼神復雜:“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br> 他知道姬清為什么不看他,這個人在他面前,注定就要矮上一頭,理直氣壯不起來,也狂不起來,但也永遠不會對他和顏悅色,視作平常。就像任何一個被抓住把柄,捏住小辮子,看到最為狼狽不堪一面的人一樣。他不做什么,這個人自己就要惱羞成怒。 姬清的臉色只有冷,各種意味上的冰冷:“顧大人何以像個被情郎拋棄的女子,在下實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應(yīng)該說的,不若顧大人提點幾句?” 一直不曾說話的諸葛霄拉住神情明顯不對的顧月息,對他搖搖頭。他們查案子,雖沒有明說,有些信息卻是沒有特意避過姬清的。 姬清或許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旭王卻是一看就明白的。 他們的人,昨夜之間突然受到襲擊,某些關(guān)鍵的證人證據(jù)突然消失,之前尚不肯定,今早見過了旭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諸葛霄嘆息一聲,溫潤儒雅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憂郁凝重:“姬公子高升為旭王座上客,在下在此恭賀了。同一屋檐相處半月,兩位何以如此勢同水火,不假辭色?” 諸葛霄并不在意姬清的出賣,若是早知道了,說不得某種程度還要推波助瀾一把。 六扇門和旭王之間都沒有說破,彼此卻都是心知肚明。 此次六扇門固然是功虧一簣,打草驚蛇,旭王這邊何嘗不是掩耳盜鈴,不打自招?兩方實則都沒有切實的證據(jù),都在試探,套路對方。 指望著,封門義莊這點風吹草動下的捕風捉影,就去定罪旭王,未免癡人說夢。 便是人證物證具在,那也不過是兩方氏族之間的互相復仇爭奪,暴露出旭王在朝中權(quán)貴之間的耳目網(wǎng)絡(luò)。對方隨便丟出一個替罪羊,就能分毫不傷,全身而退。 顧月息著實不該對姬清這個人,反應(yīng)如此大,姬清是個什么樣的人,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諸葛霄面上溫潤如玉,光風霽月,內(nèi)里卻是涼薄之極,只做局外冷眼觀棋。 顧月息聽到諸葛霄提點,他哪里不知道自己不該,然遇見此人卻每每失態(tài)。 念及這人此前狂妄驕矜,想到他出賣他們換取的榮華富貴,轉(zhuǎn)眼間,卻被人如此作踐,仿佛報應(yīng)昭昭,本該叫人暢快,心底卻偏偏更堵了一口氣。 這樣趨炎附勢的小人,不知臉面為何物,為了攀附媚上,連尊嚴都不要,臉上更是沒有絲毫的屈辱惱怒,仿佛全無絲毫羞恥之心,簡直叫人無話可說。 然而,看在眼里,心底卻不是鄙夷不屑,反而只想把他拉起來,痛斥一番叫他醒悟。 姬清冷硬的眸光落到諸葛霄臉上,認認真真的看了他許久,露了一個笑容:“東方先生說的不錯,往后,還要諸位多多指教才是。” 諸葛霄釋然一笑,似是松一口氣:“正當如此,今日在下做東,還請鴉首賞臉……” 姬清冷眼旁觀,看他故作不知,轉(zhuǎn)眼之間,就和自己的兩位副手打成一片。便是那群江湖草莽組成的黑羽衛(wèi),寥寥幾語之間,也對他頗有好感。 顧月息也默然不語,諸葛霄可以假作不知,畢竟他對外化名東方,不在六扇門內(nèi)部,可以說不明白姬清的上位和這個鴉首的位置,是出賣他們換來的,他卻不能不知不懂。 姬清似笑非笑,目光一直若有所思追著諸葛霄而去,顧月息則更是復雜的追著他的。 “你在看什么?”在顧月息他們看來,姬清是絕對不可能知道諸葛霄真實身份的。 姬清也的確不該知道,他只是笑得意味深長,看了眼顧月息,似是嘲弄:“我在看,東方先生真是個極有意思的人,我第一次遇見這樣有趣的人?!?/br> 諸葛霄的有趣之處,在于他的復雜和簡單,偽裝和真實。 姬清走過好幾個世界了,這是第一個面對他的時候,似乎全然沒有受到真切影響的人。但他又明明,并不真的不為所動。 這怎么能不有意思? 姬清坐在高位,冰冷如霜,沁著一縷陰冷的淡笑,看著滿座他的屬下和六扇門的人,一起飲酒吃菜,高談闊論。 他的態(tài)度一向冷淡,目中無人,便是諸葛霄在他面前自顧自的說話,也撐不了多久的冷場。久而久之,便和那兩個副手推杯換盞起來。 唯有他自己自斟自飲,隔著過道,另一邊獨坐一席的顧月息,也是如此,兩人卻全無交流,好似各自獨處自己的世界。 姬清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似乎終于有了幾分醉意,側(cè)臥于榻,酒盞貼著嘴唇,一點點抿著。 他微微有些分神,那張臉上繃緊壓抑的冰冷兇狠,陰郁凌厲之色,就淡化了許多。 姬清空前的走了一會兒神,因為他沒有得到自己預(yù)期的收獲。 他走了三個世界了,這是第四個,靈魂的強度倒是明顯可查的強盛了不少,但這并不是他在意的點。不同的身份,境遇,磨難,對于他而言,似乎并無明顯的用處。 姬清不是要感悟什么,也不是要突破什么,體驗更談不上,他欠缺只是欲望,從很久以前,姬清就是個對任何事情都不大能激起興趣和情緒波動的人。 無欲無求。但姬清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野心和貪婪,“無”不是沒有,而是不夠。 他不知道自己還想要什么,他想要的任何東西,都能輕易得到,他不特別偏愛哪些,因為沒有哪個存在激發(fā)他的偏愛。但他又時時刻刻在找尋著什么。 姬清的冷淡是骨子里的,臉上有欲望被滿足的散漫,但沒有疲倦,因為還遠遠不夠。他時刻等候著,被某些新的東西吸引,取悅,卻又隨時隨地失去興趣。 就比如說這個世界,他滿懷興趣的成為一個小人物,他樂意接受天道意志的命運支配,甚至預(yù)備比原主做的還要徹底。他饒有興趣的揣測著,卑劣小人的心路歷程,思維邏輯,毫不抗拒。 但戲目尚且只是前戲,他就又更快的感到心灰意懶了。 姬清已經(jīng)開始想,這個世界結(jié)束后,是閉關(guān)一陣子,還是下個世界選個什么更有意思? 酒酣宴罷,姬清借著酒意,合眼不語,非常怠慢的對待了諸葛霄和顧月息的告辭。 從身份上來說,即便是旭王麾下近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在六扇門這種有官府品級的神捕那里,也是遠遠不夠看的,他沒有任何不客氣的余地,否則旭王也不會特意對顧月息施壓。 但姬清作為一個跳梁小丑的小人,只要仗勢欺人的勢足,就能迎風上天了。他不需要實際壓過六扇門諸人,這太難??勺鳛橹耸挚蔁岬男裢醯拈T下走狗,他便是再過分,只要有旭王撐著,就怎么都行。 行走在月色里,夜風里已經(jīng)有了入夏的味道。封門義莊這里的槐樹非常多,滿城的空氣里似乎都蔓延著槐花清甜的蜜香,青澀的甜。 顧月息搖搖晃晃的走著,神色低落,隨手一揮,手里就多了一串飽滿潔白的花串,還沾著一點水露。他仰著頭,一口口把這花瓣吃下去??煽诘闹海坪豕雌鹆四撤N隱秘的記憶,吞咽咀嚼得又兇又狠,卻又格外的寂寞,低垂下來的眼睛俞顯低沉。 吞到最后,咬到幾片嫩綠的葉子,草葉的澀中和了清甜的香,叫他怔了怔。 “你這是怎么了?”諸葛霄自忖通略人心,眼下也看不懂好友。 顧月息的氣最為清正、純粹,修習的功法也偏于寒涼。他自來長得一副好皮囊,所到之處幾乎沒有不喜歡他的人。從小他們中,就屬顧月息最為受老師喜愛。 但這個人天生似乎就斷情絕愛,骨子里透出的冷情冷性,便是在秾稠靡麗的場合里,也仿佛玉雕泥塑的神佛仙人一般,超脫出塵,少了人間煙火氣。 顧月息怔怔的,勉強一笑:“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覺得夜里太靜了。” 第46章 武俠世界的陰險小人性冷淡11 眼下, 夜色如水, 月光清涼, 酒醉之人,免不得激發(fā)幾分惆悵落寞的孤寂之情。 于他們這種生來無根無萍的孤兒,不免更為單薄,添得幾分愁緒。 以往他們醉酒狂歡歸來, 旁的人哭的笑的, 只有顧月息似是毫無所覺,諸葛霄沒想到,他也有這種時候。 諸葛霄拍拍他的肩:“才出來不到半個月,莫非是想大家了?” 顧月息搖頭:“我不知道?!?/br> 諸葛霄也不點破,他自小早慧, 無師自通怎么個表現(xiàn),是別人喜歡想看到的, 從來順風順水。這副清風明月, 純?nèi)粶匚牡拿婺?,習慣了, 內(nèi)里卻是比顧月息還要冷心冷肺, 無知無覺。這會兒更沒有什么開解安慰的,便說了別的話題岔開了。 “也是好笑,你顧月息是何等的人,見過的人何止千百種,何必跟這種目光短淺的小人置氣?” 顧月息眉眼垂下去,長長的嘆息:“心底總是覺得可惜了, 他不該是這種人?!?/br> 諸葛霄面上溫和含笑:“哪有什么該不該?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自己的選擇,難不成還有人逼著他不成?更何況,日久見人心,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過是他希望他是哪種人罷了,然,又與他何干? 想起來卻是意難平,心里知道,見了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卻總是忍不住想要教訓。 “我知道了,往后,不理會他就是了?!?/br> 諸葛霄笑著搖頭,目光落到被月色耀得發(fā)光一般的枝頭槐花上,似有虛妄。 …… 姬清聽到下屬來報,有人在城中的客棧看到疑似焚蓮的人出現(xiàn),已經(jīng)是他成為鴉首的第三天。他把黑羽衛(wèi)的人鎮(zhèn)壓收服到,就算他是個寡廉鮮恥的卑鄙小人的人設(shè)深入人心,也沒有人敢當面置喙。 其他沒有編入黑羽衛(wèi)的,多是看著就有些邪魔外道的,讓他發(fā)展成私人的情報網(wǎng),魚入大海般的散播出去。 姬清在宅子里,左擁右抱,都是當?shù)刈顬橛忻幕ń置耍瑴仨樤捝俚拿廊藘?。這個喂葡萄,那個溫酒,手若柔夷輕輕按壓腿腳。耳畔絲竹歌舞,好不快活。 恭敬垂首,立于階下的,是沒表情就帶著三分笑的蘇見青。 姬清穿著鴉首威壓深重的衣服,往那美人堆里一靠,衣著頭發(fā)絲毫不亂,僅僅神色微動,勾唇慵懶,竟也能流淌出毫無違和感的縱情聲色,驕奢yin逸的浪蕩來。 聽聞焚蓮這個名字,那輕佻風流的眉宇猛地壓下來一股陰狠凌厲的煞氣。迷亂靡麗的氛圍驟然一清,周圍的美人兒瞬間安靜不動,俯下身去,只覺得猶如突然置身凜冬。 他把那陰狠冰冷的眸子在恭順的蘇見青身上頓了頓,什么也沒說,率先走了出來。 在姬清最初的計劃里,不止是毒龍眼,蘇見青和那個瘦削蒼白的樊雷,他都打算殺了的。既是要立威,當然就要夠兇夠狠,所有潛在的首領(lǐng),都是儆猴的那只雞。但后來,這兩人卻乖覺,他鴉首的位置也不需要久坐,這才息了念頭。 姬清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戲份,說白了,就是時不時跳出來,膈應(yīng)一下六扇門主角團,鍥而不舍挑釁瘋咬焚蓮,間或被打臉,或者偶有成功,小人得志的作威作福路過。 膈應(yīng)六扇門他做了幾次了,略感沒意思。顧月息是真正的君子,他能看似占上風不過是欺之以方。諸葛霄是千年的狐貍,根本不在意這點小打小鬧,暗地里早不知道算計到多少,心下不知道怎么笑他,面上卻一副不諳世事的書生儒雅,故作不知。 而焚蓮,卻是那一夜之后第一次見面。 他出現(xiàn)了,姬清當然要去。 帶著他一眾屬下,浩浩蕩蕩,兇神惡煞的去。 客棧早就被他的人清場,唯有一身磚紅姜黃的妖僧,旁若無人的端坐于堂前,不急不慢的吃著一桌的素齋。 即便早知道,自己這一行人,是去上趕著丟人現(xiàn)眼被打臉的,姬清的腳步也沒有絲毫遲疑。臉上的嘲弄戾氣,矜傲張狂,也沒有絲毫收斂。 他站在客棧門口,黑壓壓的一片陰影,聽得一地跪下的敬畏尊稱,只把自己解下的披風交給一邊的蘇見青,毫不在意的頜首:“起來吧。怎么這么寒酸,就讓大師吃這種東西?怕是喂豬人家都不吃,還不快去準備一桌豐盛的酒rou?!?/br> 焚蓮手底下的筷子頓了一下,終是放下了。 偏頭看向門口,逆光,這人走得不緊不慢,他卻是要一點點分辨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