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我道:“正常,命最重要。換成是我,我也不高興繞太遠(yuǎn),銘城既是四方之地,又是東方家的地旁,東方家算是昆侖友軍,比起其他地方的亂七八糟,何樂而不為?若是能夠拉攏個世家,也是大功一件,回去之后不說重賞,至少能撈著個好。要不然,他們是單槍匹馬去殺魔靈,還是和蜀山那群人一樣,跟著隨軍打仗,在哪里布陣殺人?” 斐鑒無奈道:“近百年來,蜀山行事的確無恥。以前縱然獨(dú)來獨(dú)往詭譎了一些,但這么撕開面罩的不要臉還真是頭一回??梢娢苋水愂渴呛玫?,但若是不擇良莠一概接納,卻又壓不住風(fēng)氣,那就難說了?!?/br> 我道:“你這一番話,若是叫蜀山弟子聽了,免不了被罵老古董。被放養(yǎng)慣了的,自然受不得約束了。昆侖講究‘不以規(guī)矩不能成方圓’,蜀山的門訓(xùn)頭一條就是‘隨心而為’的俠義。這兩者其中差距這樣大,居然還能和平那么多年,其實(shí)我也覺得蠻奇怪的?!?/br> 斐鑒笑道:“你當(dāng)呢!蜀山弟子和昆侖弟子的沖突久了去了。只不過上邊都以為是小打小鬧,不在意而已。私下里,還不是相看兩討厭,怎么看怎么的不順眼?” 我說:“唉,就是這么個道理。不過現(xiàn)在既然都撕開臉搶天下了,只怕蜀山也懶得和昆侖和睦了?!?/br> 斐鑒順口說:“若是他們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怕不會……”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倘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蜀山不會向昆侖撕破臉,但是若是撕破了臉,那豈不是就有了十足的把握! 我無奈嘆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堆人想要搞事情。放著好好安生的日子不過,這又是何苦?” 斐鑒道:“人心不足。吃飽了撐了還想要折騰折騰呢,何況沒有吃飽?” 我和斐鑒有一句沒一句的感慨著走出了沙漠,回頭望去,千里黃沙,極目也難見雍城那黑色的影子。我說:“希望下次來的時候,能夠看見綠色?!?/br> 斐鑒道:“那也許需要很久。至少是幾代人的努力。凡人生老病死不過百年,我們比他們幸運(yùn),也許可以看得見。” 我默默地想了一會兒,說道:“珩烎究竟是誰?” 斐鑒說:“一個幫城主剝離魂魄的人。他很神秘,除卻名字,我什么也不知道。見確是見過的,只是容貌確是再也記不清楚了。我若是回憶一下,甚至可以記得和他的對話,但是他的臉,就好像被人抹去了一樣,只剩下一片空白?!?/br> 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這樣啊……那可見是他不想要叫人知道了。扶桑雖然定是知情人,但是他你也知道,若是想說了他自然說了,他不想說誰問也問不出一個字來。只是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那三泉峰藏明洞外面的桃樹都成了精,能說話。有一回,他們說我身上有自然女神的氣息,這一回,那雍城城主又說我身上有那個什么珩烎大人的氣息。我有時候真是想想也覺得可笑。這些人我一個也不認(rèn)識,活都沒活在一個時間,怎么竟是沾上他們呢?” 斐鑒道:“倘若女神在此,莫說什么沙漠,就是蒼生荒蕪,她也能力挽狂瀾??上Я恕?/br>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人背棄了神。所以,再怎么自生自滅,也是活該。既然有本事做錯事,自然也要擔(dān)當(dāng)?shù)闷鸷蠊?/br> “走吧……” 斐鑒說:“我?guī)阒苯油懗侨?,不必御劍了,叫你御劍,再快也要十來天,不如撕裂空間來的快。” 作者有話要說: 武漢的粉是很貌美的,然而……好辣啊啊??! 導(dǎo)游說,我們可能要十點(diǎn)多鐘才能到賓館了_(:3」∠)_ 我感覺我在車上睡了一天…… 話說這邊蓮子超級好吃! 明天就要去那個傳說中的玻璃棧道了,期待ing~ ☆、第137章 番外 雍城舊事 黑暗中,看不見光明。 無甚原因, 不過因?yàn)樗且粋€連晨昏都分不了的瞎子罷了。 他記得, 五歲之前,他還是有眼睛的, 雖然地牢里面依舊是沒有陽光,但是至少有火把的亮光, 那一點(diǎn)一點(diǎn)不算亮的火光, 是他幼小生命中所有的希望。 但是,很快的, 他的希望便被徹底的剝奪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關(guān)著他的地牢的門打開。他當(dāng)時欣喜的想, 不論自己做錯了什么事,現(xiàn)在是不是……也終于可以走出去, 像個正常人一樣, 沐浴一下陽光了呢? 然而,在他欣喜的期待中,那些走進(jìn)牢房的人, 把他提著衣服領(lǐng)子像拎小雞一樣的拎了起來, 再之后…… 他不愿意回憶, 那視線中最后的一片血紅。 當(dāng)時究竟有多疼,他已經(jīng)記不起來。時間使得再疼得傷口也結(jié)了痂, 那些人給他用了最好的藥來救他的命,除了他從此變成了一個連微弱火光都看不見的瞎子以外,他的生活似乎和從前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行動, 依舊是方寸之地。 日夜,依舊是無法區(qū)分。 不過是從看著那黑幽幽的牢房屋頂發(fā)呆,變得什么也看不見了而已。 這樣一想,他居然還覺得寬慰。原來,的確是無甚區(qū)別的。 十余年的幽禁,他很慶幸,還有一個老獄卒肯陪他說說話,叫他還不至于喪失語言的能力。 有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的會問,他到底是做錯了什么,要被關(guān)在這里? 但是其實(shí)他自己也清楚,他從來都沒有走出去過,當(dāng)初他一個幼兒,又怎么可能會罪無可恕到被幽禁至此? 老獄卒每每聽見這個問題,都只是沉默不語。終于有一回,他喝醉了,唏噓的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孩子,我老頭子老了,不知道還能護(hù)你幾年。 那個時候,他不懂這句話的意思。而等到他懂的那刻,已經(jīng)是他被人剝皮剔骨,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了。 有或者說,一直到那個時候,他都不能算完全的懂。他依舊是茫然的,他是一個人,可是從來沒有人把他當(dāng)人來看。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是,他明明和其他人是一樣的??!為什么他就要承受這樣多的惡意? 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沒有人是不恐懼的。 即使是對生命了無希望的人。 活著不管多痛苦,至少還能活著,但是人一死,就不一樣了。 人死以后,一切成空。 鎖鏈套在他的脖子里,就像是拴著一條狗。 他的手腕被鋒利的刃刺穿,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一點(diǎn)一滴的在流逝。 那種身體逐漸冷下來的感覺,足夠封凍掉整顆心臟。 當(dāng)時,他也曾卑微的奢望過,會不會有人來救他? 然而,終究是沒有。 奢望,永遠(yuǎn)都是奢望。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他唯一想要的,就是能夠堂堂正正的站著,說,我是一個人。 只要能夠做一個人就好了,哪怕需要每一天為了生存而奔波勞累,精疲力竭,也沒有關(guān)系。 只要可以被當(dāng)做一個人來對待,就好了。 老看守終究還是離開了。 他陪了他十幾年,他太老了。 在一次換班之后,老獄卒永遠(yuǎn)都沒有再回來。 他知道,那個人死了。 但是,他不想要承認(rèn)。 也許老人的rou身的確消亡了,但是他永遠(yuǎn)都活在他的心里。這么多年,那個唯一對他保佑善意,會陪他說話,關(guān)心他的老人,他會記著一輩子。 不管他的一輩子有多長,至少是記到他死的那一天。 而事實(shí)上,他也做到了。 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念著這個老人的好。 正因?yàn)橛谒陨埔馓少F,所以只要有一絲一毫,他都會用盡自己的所有來報答。 新來的獄卒,不會陪他說話。 他看不見那個人長什么模樣,但是聽聲音,應(yīng)該是個壯年男子,體格強(qiáng)健。 他苦中作樂的想,這一回,大概到他死掉,這個獄卒都不會死。 這個新獄卒和老看守一樣,很喜歡喝酒。唯一的不一樣,就是老看守喝醉了從來不會罵人,也從來不會摔酒壇。 有一天,那個新獄卒又喝醉了,他砸了所有的酒壇碗碟,摔了桌子,走到牢門的鐵欄桿前面,讓他走過去。 他這間牢房的鑰匙,從來都不在獄卒的手里,而那玄鐵做成的欄桿,也并不是尋常人就可以隨便打碎的。 曾經(jīng)他無數(shù)次的希望這一扇門消失,卻唯有那一次,無比慶幸那些欄桿的存在。 他不知道那個獄卒叫他過去是要做什么,他想,也許他摔了太多的東西,割碎了手,需要幫助也不一定…… 他的靠近是抱著善意的,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更多的是被欲望瞇了眼,不懷好意的人。 那個獄卒隔著欄桿伸手進(jìn)來,一手死死地扭住他的肩,另外一只手去扯他的衣服,他嚇壞了,不知道是從哪里突然爆發(fā)出了力量,居然硬生生的掙脫了,不管不顧的一腳踹在那個獄卒的下\身,然后躲在墻角蜷縮了起來,不論那獄卒如何的謾罵詛咒,都不肯再動一動。 那一天之后,再也沒有人會和他說話。他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是幾個月,亦或者幾年,但是這一次,他真的被人帶出去了。 他想,那一天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因?yàn)?,他體會到了光照在身上的感覺,是暖的,很溫柔。 即使是被人壓著離開的,即使手腕腳腕都有鐐銬,那也都沒有關(guān)系。 二十年過去,他終于接觸到了光明。 他沒有眼睛,他不知道被那些壓著他的人帶去了哪里,只知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然后,他聽見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那應(yīng)當(dāng)還是一個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那少年說話的時候,似乎是在笑的,只是那笑聲中透了些許無奈。只聽他道:“君父這是怎么回事,先前往我這里送了一堆美女,我推回去了,這一回居然還真給我送了個男的來?他可真是照顧我這斷袖的癖好!” 那壓著他過來的人賠笑道:“世子殿下,城主大人這不是也是一翻好意么?而且您也的確到了該知曉人事的時候了。若是您實(shí)在不喜歡女子……殿下您瞧,這不論是男是女,哪怕是個瞎子殘廢,左不過就是個爐鼎,用途嘛,都是一樣的,用完了,丟了便是,不是嗎?” 那世子想了想,說道:“祭司此話說的不錯,這人我瞧著順眼,比那些個全須全尾的美人都順眼,就留在這兒吧!” 祭司聽聞此話,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氣。身為老城主的心腹,他自然明白,這人養(yǎng)著是給誰留的,之所以說是送給世子,也不過是先找人試個水瞧瞧效果罷了,至于之前的那些美女……就更加只是一個幌子了。 世子和老城主表面和順,父慈子孝,背地里皆是各有防備,以世子的性格,是斷然不會留著一雙眼睛在身邊,但是,他若是屢次駁了城主的好意,面子上又不好看,所以,這時候,再送他個瞎子,也不怕他不要。 祭司心想,還好自己聰明。要不然,這人都從地牢里面帶出來了,若是沒用,還真是有點(diǎn)難辦。 送走了祭司,世子忍不住的冷哼了一聲,他轉(zhuǎn)頭瞧了一眼旁邊安安靜靜立著的人,見他眼睛上面纏著布條,便故意說道:“你這是真瞎呢,還是裝瞎?” 他并沒有回答,只是解開了那一圈一圈纏在眼睛上的布條,露出了那雙凹陷的眼眶。 世子看見的是那堪稱可怖的傷疤,在此之前,他甚至還幻想了一下,這個清秀的人若是揭開布條,那下面會是怎樣一雙仿若星辰的眼。 然而…… 世子很失望。 但比失望更多的,是一股莫名揪心的疼。 “你的眼睛……怎么會這樣?” 話問出口,世子才覺唐突,然而,面前那人依舊安靜淡然,甚至連說話的語調(diào)都沒有發(fā)生什么起伏。 他說道:“記不清了,很小的時候,眼睛就沒有了?!?/br> 世子沉默了,長久的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移動,不禁有些疑惑,難不成,是自己說錯話了,剛來就惹了這個世子生氣? 他有些惶恐,這個人一生氣,該不會就要把他關(guān)回地牢了吧? 若是一個從來沒有吃過糖的人,在嘗過糖的滋味之后,被永遠(yuǎn)禁止吃糖,那么,還不如就一輩子不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