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這天怎么能讓如夫人出去呢?你還真想得出來?!背鹾砂琢舜郝兑谎?,春露偷偷吐下舌頭,忙站到一邊不再出聲。 “幫我拿件衣裳過來,我倒想出去走走?!鼻淝鋯≈ぷ虞p聲而道。窗外仍飄著鵝毛大雪,這天寒地凍的男人出去都得掂量,更別提她這副弱不禁風(fēng)的燈籠殼子。 初荷連忙搖頭道:“如夫人,這可使不得,下這么大的雪,萬一又摔一跤,我們擔(dān)當(dāng)不起?!?/br> “沒事,我會小心,你們拿來便是?!?/br> 初荷拗不過她,便捧來翠錦對襟梅花襖小心翼翼替她穿上。卿卿坐到妝鏡前解下青絲,極認(rèn)真地綰起發(fā)髻,描眉點朱。 長顰減翠,瘦綠消紅。病臥幾月人瘦掉許多,不過這般嬌態(tài)倒更得蕭瑞疼愛。梳妝完畢,卿卿便披上狐毛斗篷出了沁園,出門時,春露拿來縷金鐲子套在她手上,故意遮去腕上三道rou疤。 已經(jīng)過去四月余,前些日子還是秋風(fēng)蕭瑟,轉(zhuǎn)眼便大雪紛飛。放眼望去這棟宅子白得干凈,仿佛與世間污濁絕緣。卿卿想和哥哥吃上一頓團(tuán)圓飯,可元宵過去他仍沒下落。蕭瑞說去了這么久怕無生還可能,還不如替他辦場喪事,撫慰他在天之靈。卿卿硬是攔下了,她說哥哥沒死,只是有事耽擱了,過些日子會回來的。別人只當(dāng)她說的瘋話,看起來也像是瘋了,不過卿卿相信哥哥會回來,因為他親口答應(yīng)過。 不知不覺又來到東園,園中紅梅嬌艷,幾片落梅飄散雪中,恰似女兒相思淚。卿卿望見這片香紅不由凝住了心神,隱約之中似乎聽到哥哥在叫她,她抬頭四顧,想在一片白茫中找尋那抹熟悉的身影。 “如夫人,這梅花多好看,要不要摘些放在屋里?” 聽到這聲兒,卿卿漸漸緩神,她點了點頭,春露便興高采烈地跑到梅林挑起梅枝來。卿卿拉下狐毛斗篷繼續(xù)往前走,見到隱在白雪中的浮影閣,心中悲痛又呼之欲出,此時寒風(fēng)颯颯,她仿佛又聽到哥哥輕喚,忍不住駐足而望。 “我哥回來了,他回來了!” 突然,卿卿像是見到什么欣喜萬分,興奮地把傘也扔下了,她急急沖入大雪跑向玲瓏山,猶如飛蛾撲火奮不顧身。初荷見狀連忙撿起絹傘跟上前,一邊追在她身后一邊叮囑小心。 山上石階積了層厚雪,一不小心就會摔個半死。卿卿的腳傷還沒痊愈,隱隱的疼此刻卻忘得一干二凈。她踉踉蹌蹌地到了浮影閣前,欣喜若狂地推門而入,可屋里與前幾日來時一樣,冷冷清清毫無人氣。 浮影閣早被收拾得一干二凈,除了案椅凳榻,那些古籍書畫全都不見,干凈得像從沒有人住過。卿卿被這空白刺得心痛,她仍記得哥哥在這里與她談笑,如今卻沒有半點蹤跡。 “明明聽到哥哥的聲音,為何他又不見了?”卿卿茫然四顧,魂不守舍,她提裙上樓,見樓上沒人又匆匆跑下來。“我哥去哪兒了呀?你有看到嗎?” 見她神志不清,初荷心里著急,不知要去找春露,還是在原地看著她,她擔(dān)心她又會像前幾次那般趁人不備做些傻事。 “如夫人,我們還是走吧,這……這里沒人……”初荷小心勸說,心里也有一絲怯意。卿卿自顧自地找著,里里外外都尋了個遍。她找不到哥哥用過的筆墨,也找不到哥哥穿過衣裳,不由露出驚恐之色。 “哥哥呢?他沒回來嗎?還沒回來嗎?”卿卿喃喃自語,神色恍惚。初荷頓時惶恐起來,以為她瘋疾發(fā)作,連忙上前穩(wěn)住她,然后扶她坐下。 “如夫人,您先在這里等著,我去找人過來?!痹捖洌鹾杉奔泵γε艹龈∮伴w去找?guī)褪帧?/br> 她走之后,卿卿漸漸回神,看清這一切悲痛襲卷而來,叫人肝腸寸斷。她實在撐不下去,實在熬不過這般苦等,每天都如活在地獄,度日如年。她想干脆一了百了,可萬一哥哥明天就回來了,那她豈不是食言? 卿卿泣不成聲,忍不住取下發(fā)間金釵欲做個了斷,誰料指間打滑,釵子落下滑到書案底下。她起身上前蹲身去撿,無意間瞥到案底夾角,那兒有塊東西看著很是奇怪,若不仔細(xì)看還以為是塊木疤。卿卿不由伸手將它摳出來,拿近一看原來是截小指粗細(xì)的黑竹管,竹管里還有張紙卷,紙卷上密密麻麻地,一時半會兒分辨不出什么。卿卿心里生疑,來不及多想,外面就傳來些許動靜,她倉惶地將此物藏好,連忙站起身。這一剎那門開了,蕭瑞跨腿邁入。門風(fēng)卷起一股寒意,卿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見她在這兒,蕭瑞明顯不悅可沒出口責(zé)怪,他解下身上披風(fēng),小心裹到她身上替她擋風(fēng)。 “天冷別到處亂跑,你病還未愈,可別再染上風(fēng)寒?!?/br> 聽來口氣輕柔,像是不忍責(zé)備。卿卿似乎是沒有聽到,只問:“這房里的東西怎么都不見了?” “是我命人收拾的,怕你觸景生情。不過見你這般,我在想該不該把這里拆了才好?!?/br> “別!千萬別……我以后不來便是?!闭f著,卿卿垂下眼眸,心里覺得他太過薄情,哥哥生死未定就急不可待地將他的東西收走。 蕭瑞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呵呵輕笑幾聲,道:“我是藏好了,不是扔了。若他回來,拿出來就好。” 聽到這番話,卿卿心里稍微好受些,但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般感覺毫無理由卻根深蒂固。蕭瑞突然攔腰將她抱起,她吃了一驚差點叫出聲。 蕭瑞笑了笑道:“看你輕得都沒份量,下雪山路濕滑,我抱你下去,免得你再摔跤?!痹捖洌愠隽烁∮伴w,卿卿想攔都攔不住。 能得蕭瑞寵愛,不知是福是禍,或許是卿卿又瘋又病,蕭夫人也沒為難,倘若換作從前,早就將她整得不成人形。 回到沁園,待蕭瑞一走,卿卿便打發(fā)婢女們下去,然后迫不及待拿出竹管看個究竟。她覺得這應(yīng)該是哥哥留下的,藏得這么好定有不可告人之事。挑燈細(xì)看,原來是封書信,上面只寫道:“行影展悅。此行在劫難逃,不便詳述。十年間出生入死,幸得一知已,只怕歸期難定,無法與君重聚,望君珍重。倘若吾命喪黃泉,只求能與告知小妹安好,不必掛念,若能托得此言,在下實感激不盡。若能帶小妹脫離火海,在此吾就先上三磕,來世銜環(huán)相報?!毙拍┦且淮?,上面都是朝中重臣以及邊域藩王,卿卿熟知的幾位早在前些年就已過逝,還有一些則下落不明,能上此名單者,似乎沒幾個活的好。 看來哥哥知道自己兇多吉少,為何還要去呢?他一直說外出辦公,到底做得都是什么事。諸多疑惑令卿卿費(fèi)盡心神,來不及難過,她又細(xì)細(xì)將這信看了遍,其中有些人熟悉得很,曾經(jīng)有個姓沈的官員彈駭過蕭老太爺,結(jié)果也名列其中,腦中的迷障似乎正被慢慢拉開,一股寒意直刺心肺,她隱約覺得哥哥的死與蕭家脫不了干系。 看完這信,卿卿便心神不寧,謎團(tuán)呼之欲出,可是憑這些蜘絲馬跡怎能輕易解開。她很想知道“行影”是誰,或許能從他身上套到消息,但盲目去找無疑是大海撈針。想著,卿卿將紙卷卷起重新塞回竹管,準(zhǔn)備趁夜把它放回原處,若是“行影”能夠看到,應(yīng)該會來找她的! 當(dāng)晚,趁夜深人靜之時,卿卿披上黑斗篷小心翼翼地去了玲瓏山,可是浮影閣上了鎖,費(fèi)了半天都進(jìn)不去。正當(dāng)一籌莫展之際,忽見林中竹影輕搖,卿卿手一抖,連忙找個暗處躲藏起來。片刻,果然有人來到浮影閣前,兩三下就把那鎖解開了,他賊頭賊腦地張望一番后才走進(jìn)去。 此人應(yīng)該不是蕭府內(nèi)的,那他半夜三更過來作甚?莫非他就是“行影”?想到此處,卿卿心頭一緊,她按捺不住躡手躡腳往門處靠去,稍稍探頭,一只大手突然襲向她的面門,卿卿根本來不及躲閃,眼前就要被它擊中,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手掌在離她幾毫之遙處定住了。 “咦,這不是卿卿嘛,真巧啊?!?/br> 卿卿嚇出一身冷汗,緩神之后她才看清這黑衣人的模樣:濃眉大眼,相貌白凈,臉上略帶幾分稚氣,可是她從來沒見過他,不過他似乎和她很熟。 “行影?” 卿卿小心翼翼試探。那人卻搖了搖頭。 “不是,是夜行影?!?/br> 看他煞有介事地糾正,卿卿不禁汗顏。過了會兒,夜行影把手?jǐn)傇谒媲暗溃骸澳憧催^墨寫給我的信了吧,趕快把它給我。” 卿卿想了會兒便從袖中拿出竹管,剛欲交到他手上,她又把手縮了回去。 “我有事問你?!?/br> “成,待我看完信?!闭f著,夜行影伸手去搶,卿卿馬上把竹管藏于身后。 “不行,你先要答應(yīng)我?!?/br> “好,我答應(yīng)你。你快把信給我,別讓我動粗?!?/br> 他一點都不客氣,卿卿無奈只好把竹管給他。夜行影拆開后飛快地掃了眼,接著就把紙卷收好。 “你哥安好,不必掛念。話已帶到,我走了。” 話音剛落,他就要走。卿卿瞪大雙眼,微微一愣,忙不迭地將他拉住。 “我哥怎么死的,告訴我!” “半夜三更叫這么響,不怕被人聽見?男男女女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快放手!” “不放!你得告訴我,我哥怎么死的,他這些年幫蕭老爺在做什么。說清楚了你才能走!” 一個欲逃一個死拉,兩人僵持半日,也不顧這夜寒風(fēng)疾。 “好了,別拉了,袖子也被你扯掉了。果然嫁了人的婆娘臉皮比男人厚。我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他跌下山崖摔爛了。至于你哥在做什么,看了這么多年的名字,難道你猜不到嗎?比豬還笨!真不知道他怎么會有你這樣的meimei?!?/br> 卿卿聽后臉色慘白,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夜行影連忙撫平皺褶,似乎很心疼這身破衣裳。 “他是在幫蕭家……殺人嗎?” “殺人”二字說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夜行影點了點頭。“那些全是,當(dāng)然還不包括沒填上去的?!?/br> 聽到這話卿卿驚詫萬分,她只當(dāng)哥哥是個正經(jīng)官兒,怎么都沒想到他會做這種勾當(dāng),這種事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 夜行影沉默片刻,道:“念在我和你哥的舊情上,我只能奉勸你能逃就逃,說不準(zhǔn)哪天你就和你哥一樣,被人玩膩了就扔?!?/br> “我哥不會做這種事,他是好人!” 卿卿似乎仍未脫離苦結(jié),腦子轉(zhuǎn)不過彎。夜行影翻起白眼,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我以前也是好人,如今老友死了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從蕭家血盟出來的人都是如此。我是如此,你哥也是如此。我實在沒能耐救你,若是那死鬼泉下有知,就別來找我麻煩。有些事不方便和你多說,你好自為之。不過你得清楚,若今天相見之事被第三個人知道,我就是第一個殺你的人。告辭!” 話音剛落,夜行影轉(zhuǎn)身離去,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卿卿立在浮影閣前一臉茫然,原來蕭瑞把他們撿回來就是要讓哥哥去做沒天理的事,她竟然還與這種人同床共枕。想到此處,卿卿胃里一陣難受,惡心得彎腰干嘔,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聽哥哥勸回絕這事,哪怕逃走也比被人當(dāng)棋子強(qiáng)。卿卿追悔莫及,哥哥死得不明不白,這蕭瑞待她再好,也補(bǔ)不了他干下的齷齪事。她得讓蕭家還他們一個公道,必須讓蕭瑞還她一條命。 第39章 毒殺!(大修) 轉(zhuǎn)眼到了放榜之日,一大清早就有人來報喜,說蕭二公子一舉奪魁得了省元。蕭瑞大喜過望,這蕭清混了這么久終于不負(fù)重托,而此時又恰逢蕭涵千金滿月,真可謂雙喜臨門。為此,蕭瑞擺宴三日,酬神祭祖,蕭府門前自然車水馬龍,客似云來,連圣上都不忘恩澤,特地派人賜上兩對玉如意。 蕭夫人說卿卿身子不好,人又恍惚,怕她犯事就命她留在沁園。園外熱熱鬧鬧,園內(nèi)卻冷似寒窯。卿卿明白她和哥哥是蕭家手中的棋,用來互相牽制的棋,如今哥哥走了,她的好日子也將到頭。 窗外嬉笑不斷,一派喜氣。誰又曾想,蕭家今時今日的風(fēng)光是拿多少人的命換來的!卿卿不由咬牙握拳,蒼白的掌心多出四枚月牙兒印跡。哥哥死得莫名,而他們早已將他拋之腦后,這口氣怎么咽得下去?!她想為哥哥討回公道卻不知道該怎么做。這府里的人都精明得很,蕭瑞城府極深,恐怕是別人這輩子都學(xué)不來的,與之相比她真是以卵擊石。至于他兩個兒子也不是泛泛之輩,蕭涵與她勢同水火,招惹他不就等于自尋死路?而蕭清……想到此處,卿卿不禁嘆息,雖說決裂可心中始終有些情分,她不愿再見他,但也不想去害他。 思前想后,卿卿頭痛欲裂,她不禁拿出百寶箱又將哥哥送的小玩意細(xì)細(xì)看了遍,想起那些光景就鼻子發(fā)酸,心似被掏空了。哥哥是她的盼頭,如今他已不在,她還有什么理由活下去?不過就算死,也不能輕易放過蕭家。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當(dāng)初給他們設(shè)套的人是蕭瑞,這筆血債就該他來還,但是想到老爺對她不薄,卿卿又開始猶豫,更何況她從小到大螞蟻都舍不得踩死,這殺人之事想都不敢想。報仇二字費(fèi)煞心神,看到哥哥留下的遺物悲從中來,卿卿重重地合上箱蓋,心里已拿定了主意。 蕭府熱鬧了幾日終于平靜。清晨,卿卿便精心打扮一番去向蕭夫人問安?;蛟S是喜事連連,蕭夫人心情大好,見到她也是眉開眼笑。當(dāng)說起哥哥時,蕭夫人不禁蹙眉,搖頭直嘆可惜,隨后又親昵地攜起她的手勸她節(jié)哀。蕭家人都喜歡笑里藏刀,蕭夫人的伎倆卿卿早就看穿,可惜她分/身乏術(shù),對付蕭瑞已筋疲力盡,何況還多個蕭夫人。她心里清楚,與之有仇的人是蕭瑞,蕭夫人那些勾心斗角的蒜皮事不屑計較,但又忍不住回敬她一番。 “多謝夫人還掛念為兄,平日夫人對我們兄妹甚好,哥哥泉下有知,定會感激不盡,以保佑夫人萬年福澤?!?/br> 聽完這番話,蕭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心底是氣得牙癢,可面上說不得她半句。聊過之后,她稱有事在身不便長談,卿卿借此離開,然后去百雀園找老爺,想伺機(jī)請他來沁園一聚。出了疊錦樓,她穿過曦園繞個近道,走上九曲廊橋忽然覺得風(fēng)大,不由拉緊斗蓬將自己裹嚴(yán)實。 廊橋兩邊紅梅仍艷,梅瓣隨風(fēng)落入池中蕩起圈圈漣漪,橋那端有人迎風(fēng)而立,似乎也在看著花雨輕風(fēng)。卿卿瞇起雙眼朝那兒望去,梅邊人影俊秀挺拔,似曾相知。忽然那人轉(zhuǎn)頭,四目相交,目定魂攝,他薄唇半開像是欲言又止。卿卿故作視而不見,垂眸轉(zhuǎn)身往別處走去,蕭清立在原處垂眸沉思,最后皺起眉頭側(cè)身繞道而行。 兩人相見形同陌路,隱隱傷痛涌上心頭,卿卿突然覺得疲憊不堪,沒心思再去百雀園?;胤恐螅脕砉P墨欲寫張花箋邀蕭瑞來園相聚,不知為何,每次下筆手就發(fā)抖,寫了十幾張才稍微像樣。她讓春露將花箋送去,過了片刻就有人通報說蕭老爺今晚就來,她聽后不由直起身子,手中茶盞一抖,香茗灑出大半。 接下來半日,卿卿魂不舍守,心里不停思量著該怎么做,這是個機(jī)會千截難逢,況且她已醞釀許久,若是錯過更待何時?但想到殺人,她又十分害怕,不由自主地想起爹爹,想起他那雙瞪出的眼睛,是不是老爺死的時候也會這樣呢? 眼看天色將暗,卿卿不得不拿定主意,她先命廚子燒幾道好菜并捧上百年陳釀,然后又將屋子細(xì)細(xì)收拾了番。這金磚玉砌的地方是蕭瑞給的,每樣器物、每件擺設(shè)都花足了心思,外人看來他對她好得沒話說,能得此緣是她的造化,有時卿卿也覺得蕭瑞成熟穩(wěn)重,事事考慮周全,而且對她又是無微不至,確實是個如意郎君。但是這般情誼抵不了血緣至親,卿卿能感覺到蕭瑞不像哥哥,他待她好都像是另有目的,她始終猜不透這人的心思,直到知道實情的那一天。 趁眾人忙碌之際,卿卿拿出事先備好的□□,掀開酒壺欲投進(jìn)去,然而手剛抬起心就慌了,身子更是抖得厲害。緊要關(guān)頭,她竟然猶豫起來,不知這樣做對不對,畢竟殺人不是件小事,而且蕭瑞的確有恩于她,下毒害他是不是太惡毒了? “老爺萬福?!?/br> 聽到這聲兒,卿卿大驚,來不及多考慮就將□□倒至壺中,只聽見很輕的一聲“咝”,仿佛冰雪被燙開一般。她倉惶地將黃紙包塞回袖中,稍稍收拾落下的白屑接著轉(zhuǎn)身相迎。 人逢喜氣精神爽,幾日不見,蕭瑞更是神采奕奕,身姿英挺俊逸,風(fēng)采絲毫不減當(dāng)年。卿卿按捺住心中忐忑,上前垂首問安。 “老爺萬福?!?/br>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多禮??煨┳?,我正好有些餓了?!?/br> 話落,蕭瑞甩過衣擺坐上交椅,卿卿忙讓奴婢們上菜,然后又走到蕭瑞身邊端茶奉水細(xì)心伺候。 蕭瑞喝口香茗,笑了笑道:“今天怎么會想邀我過來?收到花箋我還真有些吃驚,你字寫得真是不錯。” “老爺說笑了。這幾天你一直忙于應(yīng)酬,我獨(dú)自呆在這兒悶得慌。白天擔(dān)心你忙于公務(wù)不敢上門打擾,所以就送張花箋過去?!?/br> 蕭瑞聽后不由湊上前,一手?jǐn)堊∷睦w腰低聲輕笑。“該不會是想我了吧?” 卿卿臉頰飛紅,羞澀地轉(zhuǎn)過頭并使了個眼色。房內(nèi)下人們都在,這般親昵似乎有些不妥,蕭瑞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把手松開,然后將婢奴們?nèi)即虬l(fā)了。過了片刻,婢女們魚貫而入擺上幾盤冷菜,卿卿夾起糖醋小排送到他碗里。 “老爺您嘗嘗,這是我親手做的?!?/br> 蕭瑞頷首淺笑,拿起筷子嘗了一小塊。這菜色香味俱佳令他頗為意外,嘗過之后他便贊不絕口,道:“你竟然有如此好手藝,看來平時我來得太少,無緣嘗到?!?/br> “呵呵,老爺喜歡就成。老爺您坐,我去端酒?!?/br> 話落,卿卿起身走到旁邊小案,手剛碰到酒把又忍不住發(fā)顫,咽子都在發(fā)干冒煙。她偷偷地深吸一口氣,猛抓住右手逼自己鎮(zhèn)定。 “怎么還不來坐?”蕭瑞出聲。卿卿像被人提筋,不由自主地抖擻了下。 “來了?!闭f著,她就故作鎮(zhèn)定,兩手端起酒壺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替蕭瑞斟上杯毒酒。 “這幾日雙喜臨門,讓你待在沁園也怪委屈的,今日就作補(bǔ)償。來,你也滿上一杯,與我對飲?!?/br> 蕭瑞一邊說一邊將另只酒盞放置她面前。卿卿微微一笑,道:“老爺有如此雅興,我定當(dāng)奉陪?!?/br> 她不忙不慌替自己斟了杯酒。此時生死已淡,或許過了不多久,她就能和哥哥娘親團(tuán)聚,想到此處不禁釋然。 “喝酒前先墊點菜,否則容易醉?!?/br> 蕭瑞扶著衣袖,伸手夾塊燜碲送到她碗中。卿卿最愛這道菜,軟酥可口,不肥不膩。吃過之后她便胃口大開,一連又夾了好幾塊。蕭瑞坐在她身側(cè)也光顧著吃菜,酒半點沒沾,卿卿見之不由端起酒盞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