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文玹輕輕搖頭:“若是你們硬給我定什么親事,我是絕不會答應(yīng)的,逼得急了,我會……” 盧筱輕笑出聲:“阿玹你想什么呢?我不過是留懷軒用頓飯罷了?!彼θ輸咳?,神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他一片好意特地來提醒我們有小人,留他用頓飯也是應(yīng)有之儀。阿玹,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家子氣了?” 文玹被娘親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但不管娘親用意如何,至少她的意思已經(jīng)表達(dá)的很清楚了,便輕輕點頭,道了句:“是我誤會。既然娘親沒有其他用意,我也放心了,這就回去了?!?/br> · 劉嘉懿回到家中,劉夫人正在吃茶,見他入內(nèi),訝異地帶笑問道:“大郎,今日緣何這么晚歸……”話說了一半便察覺劉嘉懿神色不對,再仔細(xì)一看,只見他脖頸上有五根清晰而突兀地指印,臉上甚至還有血跡!她手一抖,茶碗“啪”的落地,打得粉碎。 劉夫人顧不上茶碗,急急忙站起身,上前細(xì)細(xì)看他臉上血跡與脖頸上的指印,沒看到明顯的傷口,且他看起來行動如常,她這才稍許松了口氣,心疼又氣惱地問:“誰干的?是不是二房里那混賬東西?!” 第149章 劉嘉懿煩躁地道:“不是他, 他也就動動嘴皮子,小打小鬧,哪里敢這樣掐我?”他聲音嘶啞, 一說話嗓子就如有沙子磨著一般疼痛, 連頭動一動也會疼, 讓他更添煩躁。 劉夫人氣急道:“那是誰干的?憑什么?” 是啊,他憑什么?!劉嘉懿心中氣惱, 語氣帶著不耐煩:“娘, 你能不能小點聲?!?/br> 劉夫人吸了口氣,委委屈屈道:“不管誰做的, 他敢做, 就不許我說了?”但聲音到底是輕了下來。 劉嘉懿走到桌邊坐下, 一震動喉頭就一陣作痛,不住咝咝地吸著冷氣。劉夫人看著心疼,急忙扶他在榻上躺下。又叫女使傳話請?zhí)t(yī)來。她見大郎躺下后面色好轉(zhuǎn)些了,便忍不住又追問道:“到底是哪個下這么狠的手?” 劉嘉懿冷冷道:“是孟二郎?!?/br> 劉夫人聞言臉色一變:“端王爺家的?怎么是他?你怎么惹著他了?” 劉嘉懿不能說自己跟著文玹回家,便只道:“那日進(jìn)宮賞桂,不是孟二郎也來了嗎?今日我偶然瞧見他與文小娘子說說笑笑,狀甚親密, 原來他們早前就相識。” 劉夫人驚訝地啊了一聲:“他們早就相識?” 劉嘉懿繼續(xù)道:“他見我撞破他們兩個相會, 便來威脅我不能說出去, 也不可再接近文小娘子?!?/br> 劉夫人氣憤的不行:“你和文小娘子的事不是早就不作數(shù)了嗎?你就是瞧了他們一眼又如何,他怎么能把你傷成這樣?不行,我找端王妃去, 就算是王府公子,也不能這樣欺負(fù)人!” 劉嘉懿急忙叫道:“娘,不能去!”叫得急了用力過猛,牽動喉頭傷處,讓他痛得說不出后面的話。 劉夫人不解又氣惱:“為何不能去?你被他傷成這樣,我總要討個說法!” 劉嘉懿只敢小聲說話了:“我,我駕車撞他了……” “?。 眲⒎蛉诉@下傻眼了,想到方才在大郎臉上看到的血跡,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聲音都抖了,“他……他受傷了?傷得……重不重?”傷了端王二公子,這下大郎可闖了大禍了?。?! 劉嘉懿一皺眉:“他不過是手上受了點皮外傷?!?/br> 劉夫人咬牙道:“皮外傷也是見血的傷啊!你怎么會去撞他呢?是他先掐你的?” “不是……” 劉夫人氣得倒抽一口氣,怨怪道:“那你為何要撞他?。?!”大郎雖不答,她心中已有幾分明白,怕是這傻兒子見孟二郎與文小娘子在一起說笑,心中起了嫉恨,駕車去撞孟二郎,孟二郎這才掐他脖子的。這怎么說都是自己這方理虧??! 她攥著手中絲帕,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道:“你撞他有旁人看到嗎?” “在汴河大街上……” 劉夫人眼前一黑,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汴河大街上路人店家眾多,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人證。這下別說她要去討說法是不可能的,端王妃別找上門來算賬,她就要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 劉嘉懿只是悶頭不響。劉夫人見著他脖子上的指印,又心疼起來,可也有些慶幸,萬一端王妃找來了,她也有個說法不是?至少孟二郎也動手了,可她到底是心虛??!她也怕大郎隱瞞孟二郎的傷勢,他雖輕描淡寫說孟二郎只是皮外傷,可畢竟大郎是用車撞過去的??!真要被車馬撞到,又怎會只是皮外傷? 她派人去打聽端王二公子有沒有受傷,傷勢嚴(yán)不嚴(yán)重,下人回報說打聽到今日傍晚端王府也請了位太醫(yī)入府,除此之外就打聽不到什么了。 劉夫人一顆心七上八下,如今只能求菩薩保佑,保佑孟二郎真的只是皮外傷,保佑他不愿將他與文小娘子相會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保佑他對端王妃隱瞞大郎駕車撞他之事。 劉嘉懿脖子上有這么清晰指印,也不能再去國子監(jiān)了,劉夫人不得不替他告假。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正逢這個月開始執(zhí)行新學(xué)規(guī),大郎這一告假,月底私考已無資格再參加,下個月就要從內(nèi)舍生降為外舍生了! 劉夫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了好幾天,每日聽見看見有帖子送來就心浮氣躁,直到三四天后,她沒聽說端王府二公子受重傷的消息,也沒有收到端王妃送來的帖子,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 秋日清晨的陽光,干凈而明朗,很快刺破并驅(qū)散了那薄薄的晨霧。文玹把文瑜送進(jìn)國子監(jiān)里去,一直看著他與蘭姑、來升一起走進(jìn)牌坊后面去,這才轉(zhuǎn)身。 孟裴立在她的車旁等她,視線相交的剎那,他們同時微笑起來。離敲鐘的時辰還有些時候,他們還能有一刻多的時間用來交談,或僅僅是相視而笑。 文玹走到他身前,輕聲道:“爹昨晚留在官邸沒回來,古二那事還沒能來得及問他?!?/br> 孟裴點點頭。 “還有,懷軒昨日來了。” “我知道。” 文玹瞥他一眼:“好像你什么都知道???我是不是都不用說話了?!?/br> 孟裴微笑:“不行,得由你說出來,看看和我知道的一樣不一樣?!?/br> 她眉梢挑了挑:“小心眼??!我不告訴你就是心虛么?我就不告訴你他為何要來,不告訴你他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讓你心里難受去?!?/br> 孟裴右手捂著胸前,裝作一副痛苦難受的樣子:“你怎么忍心?” 文玹望著他,心中感嘆,擺出這副吃了苦藥一般的表情還能英俊得那么沒天理,也只有我家裴郎了啊,口中卻道:“我不但忍心,我還很樂意呢?!敝皇钦f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孟裴亦展顏笑了。 兩人笑了會兒,文玹便把謝懷軒昨日也瞧見劉大郎尾隨,因此來提醒之事告訴了他。她接著道:“還得多謝你這個護(hù)花使者把他引走了??墒撬荒銕е@了一大圈,他會不會懷恨在心?” 孟裴淡淡道:“他即使懷恨在心也不敢再做什么?!?/br> 文玹不解地問道:“為何這么說?他真要有心,偷偷做點什么,哪怕只是傳個謠言,也夠膈應(yīng)人的?!彪m說孟裴是端王二子,劉嘉懿也不是平民百姓,何至于就怕了他呢?她立時明白過來,狐疑地望著他,“你做了什么?” 孟裴把昨日之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唯獨沒提手受傷之事。 她不由蹙眉:“他只不過是尾隨而已?你為何要做這么危險之事?” “不過是尾隨而已?” 那對濃密修長的劍眉一挑,“他若無不良居心,為何要跟著你我?難道非要等到他真的動手害你了,你才反擊?真到了那時一切都晚了。更何況昨日我下車只不過要和他談?wù)?,他卻要駕車撞我?難道我就該任他來撞?” 文玹搖頭:“我不是這意思。若是我遇上有人存心要撞我,我也不會輕易饒他,可從兩匹馬中間躍上車?!你就這么有把握不會被奔馬撞到,或是被車轅帶到?只要其中稍有失誤就有可能受傷啊!以你身手,明明可以等馬奔近時迅速閃開,再從旁躍上車。你那時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孟裴語氣淡淡:“我不能躲,不能讓。欺軟怕硬之人,只有比他狠,比他強(qiáng)硬,他才會真的害怕到骨子里,才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痛。我若是從旁讓開,他會覺得我也會害怕。一旦他覺得有機(jī)會了,就還會再欺上來?!?/br> 就如小時候,母親要他謙和隱忍,不要鋒芒畢露,凡事盡可能讓著長兄。若他一開始就裝傻子也就罷了,可他已經(jīng)露了才,若是孟赟覺得他軟弱可欺,反而可能下更狠的手。他索性反其道而行之,行事任性,為人疏狂,屢屢出錯,因此接連被父王重罰過幾次。孟赟雖然輕視他,認(rèn)為他難成大器,卻也不愿輕易招惹他。 文玹卻不以為然道:“你從旁躍上車之后一樣能按著他叫他害怕??!他哪兒是你的對手?” 孟裴只道:“你不會懂的。” 她在山寨里沒有兄弟姐妹,更沒有奪嫡的嫌疑與各種陰謀猜忌,自小被呵護(hù)寵養(yǎng)著長大,即使山寨里衣食粗陋,張大風(fēng)只會給她最好的,小酒事事以她唯馬首是瞻,寨子里諸匪尊她為少當(dāng)家。及至回到文家,家中亦是一片安詳和睦,她何曾體會過這種爾虞我詐,步步算計? 他這句卻把文玹惹毛了,她瞪著他連珠炮般道:“我不會懂?你我成長的環(huán)境大為不同,也許我不能完全體會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懂不懂我呢?我為何會勸你,我為何在意你是正面沖上去還是從旁躍上車?我是擔(dān)心你會受傷!我是害怕失去你?。∮鲆娺@種情況,我倒寧可你是個膽小怕事的公子哥,糾集一群侍衛(wèi)上去把他打一頓,自己呆在安全的地方指揮就行了!” 孟裴一怔,看向她的目光卻變得柔和起來,輕聲笑道:“這不是和孟赟一樣了嗎?” 文玹氣惱道:“你還說笑!我是認(rèn)真的啊!” 他輕輕點頭:“我答應(yīng)你,以后定會好好愛惜自己,不到迫不得已不會以身犯險?!?/br> 文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這話我半分也不信。”他何時肯聽過她勸,還不知有多少事情瞞著她不肯告訴她,美其名曰不愿讓她擔(dān)心。 孟裴笑了:“你不信卻要逼我答應(yīng)你?” 文玹低嘆口氣,凝視著他俊朗絕美的面容,輕聲道:“你若是認(rèn)為該做之事必做之事便去做吧,只是你要知道,你若受傷,我會心疼,你若出事,我會悲傷痛苦。只要你牢記這一點,在做決定之前想一想,為了我珍惜你自己,行不行?” 他亦凝視著她,眸光深沉,卻又溫柔宛如月夜靜海:“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文玹:我家裴郎慣會下黑手,又心機(jī),下黑手不會留后患。我只是心疼…… 孟裴:阿玹,你心疼我受傷么? 文玹:(你不是瞞著我不讓我知道么)我特心疼小時候的你,是怎么長大的才能長得這么腹黑? 孟裴:……莫名就不覺感動了。 文玹:你到底是怎么弄傷你自己的? 孟裴:明明是劉大郎弄傷我的。 文玹(瞪):白心疼你了。 孟裴(笑):碰瓷機(jī)密不可外泄。 第150章 兩人說了會兒話, 文玹忽然對孟裴道:“你左手怎么了?” 孟裴微笑:“沒什么啊?!?/br> 文玹盯著他道:“沒什么就給我看看?!?/br> 孟裴忽而低頭輕笑一聲:“你怎么猜到的?” 文玹嘴角彎了彎:“機(jī)密,不可外泄?!?/br> 孟裴抬起左手,寬大的衣袖滑落腕下, 露出修長勻稱的左手, 薄韌的肌膚下, 隱約浮起幾道淡青色經(jīng)脈,畢竟是練過武的少年郎, 指骨比起只會舞文弄墨的少年要略微突出, 但因骨節(jié)勻稱,皮下有肌rou的關(guān)系, 并不會讓人覺得骨節(jié)突兀, 反而有種穩(wěn)健有力之感。 文玹看了一眼, 淡聲道:“手心。” 他依言翻過手掌,白皙的掌心中有幾道清晰的掌紋,但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靠近掌緣的一道新傷口,一寸余長,顏色暗紅。 她心一顫,急忙托起他手掌仔細(xì)看了看,傷口較細(xì), 也幸好不深, 不傷經(jīng)脈, 又是在掌心一側(cè),好好養(yǎng)的話不至于影響手指功能,也不會留下明顯疤痕。她抬眸狠狠地瞪他一眼, 心疼地問道:“怎么弄的?還疼嗎?” 孟裴搖頭,被她又氣又急地瞪著,手掌被她溫軟小手捧著,又聽出她語氣中的關(guān)切,讓他不覺心旌搖曳,就連傷口都不覺得疼了。昨日情形下,他是覺得有必要帶點傷,好讓劉夫人心虛不敢來端王府告狀,今日他卻開始覺得受這點小傷,換回她這樣對待,實在是值得。 只不過這里是國子監(jiān)門口,雖是清晨,已有不少學(xué)子陸續(xù)來到,而街邊更是有不少的早點攤子,這會兒已經(jīng)有不少目光留意到他們的親密舉動。三尺外的詠夏更是惡狠狠地瞪著他,只不過她長了張小巧的圓臉,五官又柔和,即使使勁瞪眼,也沒多少威懾力罷了。 孟裴輕輕笑了笑,把手抽回:“你不知我怎么弄的,又怎會知道我左手傷了?!?/br> 文玹挑眉道:“你先告訴我怎么傷的,若是你說實話,我才告訴你怎么知道的?!?/br> 孟裴見傷口瞞不住她,只能道出。昨日他在躍上劉嘉懿的車后,右手按住他脖子,又讓車夫控馬停車,側(cè)身避開車夫與小廝視線,左手在腰間摸到腰刀,悄悄推刀出鞘,左掌掌緣靠上去一劃,他這刀鋒銳異常,輕輕一劃便見了血,手掌上血管本就豐富,劃破后他用力捏拳,鮮血便淋漓而下,這就拿來嚇唬劉大郎了。 文玹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疼,嗔道:“既然有傷,為何不包扎起來?是怕被我發(fā)現(xiàn)?” 孟裴笑而不語。若包扎,必要上藥,她會聞到藥味,而若是不包扎,只要不露出掌心,她就難以發(fā)現(xiàn)。但他為了不給她看出來,從下車直至方才,一直沒有用過左手,她是如何猜知的? 文玹朝他伸手,掌心向上:“藥呢?”他為了瞞著她沒上藥,但身上肯定帶著。 孟裴右手取出懷中的藥盒,放于她掌心。文玹用近乎命令的口吻道:“伸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