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白落櫻輕點頭,她屈指,收了手中的銀針。只有這般能讓她放一點兒心……卻也不敢全放。然夜神已經(jīng)做到了他能力所及,白落櫻再逼他,他也沒辦法了。那么,就這樣了。 白落櫻忽而仰頭,沖他俏皮一笑:“你對我這么好,我該怎么獎勵你?” 張茂被她的美貌閃得胸口滯悶,他悶悶道:“別亂跑就好。” 白落櫻:“那怎么夠!我當……當以身相許呀!” 張茂一愣。 白落櫻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見張茂遲疑問:“我失憶前,你……沒以身相許給我么?” 白落櫻:“……” 這個烏龍可如何解釋!越解釋謊話越多,圓謊越麻煩。白落櫻干脆一言不發(fā),抱著他脖頸重新吻他,用行動說明她想說的。而張茂一震后,接受了小白姑娘的主動。他快速變得重新激動起來,他臉燥紅,將她整個人抱入了臂彎中。 他抱著只著單薄中單的姑娘走向床榻,牙勾扯下,帷帳放了下來,將二人模糊身影掩在帳后。 “嗯……唔……” “輕點、輕點……壞蛋別動,你別動!” “嗚嗚。” 時而,床吱呀吱呀,男人笨拙的輕哄聲、喘息聲傳出。良久良久,屋中從亮到暗,男女吟聲混于一處,聽之心尖發(fā)顫,紅潮滿面。 …… 當此夜,有人心動如潮涌,有人心如止水,半分情絲不落心湖。 白落櫻想尋女瑤求那種蠱之術(shù),女瑤確如白落櫻所說,從不將這些旁門左道放在心上。武學大道,宗師之路,走不得半點捷徑。此時女瑤人還在山上,推演出了一點心得,她精疲力竭之余,靠在樹下曲腿而憩。夜合樹上粉紅色的花散開如團,被風一吹,輕飄飄灑落而下。 夏日星河如帶,似從天地盡頭傾瀉出一片光華,橫貫整片天穹。 “玉皇開碧落,銀界失黃昏……” “北斗七星高,高舒夜帶刀……” 粉紅花瓣簇簇灑落如霧如雨,絨絨的花帶一種朦朧美,浩浩蕩蕩,隨風落在樹下閉眼的女孩身上。而帶動花簇飄落的風,正來自山巔上辛苦練武的程勿。女瑤改了心法中的一部分內(nèi)容,讓程勿試著練。程勿雖身心疲憊,手腳皆沉如灌鉛,但他不肯在女瑤面前承認“我不如你”“我不行”,他硬是咬著牙拼命。 十日了,每日只歇不過兩個時辰,其余時間皆在練武、陪女瑤推演功法。眼下女瑤閉著眼假寐,程勿還在拿著樹枝比劃,他動作不快,招式卻凌厲。哪怕女瑤已經(jīng)推演過,程勿還在慢慢地感受體內(nèi)元氣的流動方向是否凝滯,他練得對不對。畢竟改心法一路,隨時可能引出巨大漏洞。 程勿練武練得專注,周身花瓣飛落,頭頂星河爛爛。他心神合一,眼睛跟隨手中樹枝走?!洞汴栐E》配合的武器是“九轉(zhuǎn)伏神鞭”,然即使不用武器,心法也強大到可以捻葉而戰(zhàn)。女瑤愿意把“九轉(zhuǎn)伏神鞭”給程勿去練習,程勿自己卻不肯接受——他覺得“九轉(zhuǎn)伏神鞭”是女瑤的,不是他的。 程勿練得很辛苦,很快汗水就打濕了后衫。他累得俯下身,手撐在膝蓋上喘氣,汗滴一滴滴越過視線,濺在腳下土地上,竟打出了一片小水洼。程勿長發(fā)汗?jié)褓N臉,他扭過臉,看到女瑤睡在花樹下,半晌不動。 該是睡著了。 不然他練武這么久,她也不會一聲不吭。 程勿小心翼翼地持著樹枝走過去,跪在姑娘身上,伸手晃了晃她眼睛。他叫她:“小腰、小腰?” 女瑤眼睫不動,面容雪白,肩上的花隨他動作而落了下去,落在她纖細修長的手指上。 程勿盯她一會兒,鼓起勇氣小聲喊她:“……娘子?” 話說出口,女瑤未曾如何反應(yīng),程勿先羞紅了半張臉。他慌張地看她,見她還是沒反應(yīng),程勿捂著疾跳的心臟:啊,這樣都沒反應(yīng),那應(yīng)該是真的睡著了。 他放心地坐下來偷懶——他太累了! 程勿悄悄靠近女孩的肩膀,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盯她反應(yīng),他伸出手,將她手臂挽住。程少俠靠在她肩上抱緊她手臂,依偎著她。過片刻,程勿變本加厲,想將全身重量放在女瑤肩上,他快把自己窩入女瑤懷里了。 女瑤的手指動了下。 程勿嚇得立刻松開她手臂,快速跳開:“……!” 原是花落在她手指間,她手指發(fā)癢才動了下。她依然恬靜安寧地閉著眼沉睡,全然無害。 程勿不害怕了,然他這會兒,也不敢再胡亂靠近她,把她吵醒。女瑤若是醒來,兇巴巴的,又得踢他去練武,不許偷懶。她心里沒有風月之情,只有“練武練武練武”。程勿蹲在她面前,看她粉白色的嬌嫩面孔。 他在心中感嘆:真的看不出……她比他大呀。 她明明看起來比他小那么多。 她長得這么漂亮,不施脂粉,也眉清目秀,靈動明秀,使人忘俗。旁人卻很少看到女瑤的美,只看到女瑤的可怕,將她當修羅一樣喊打喊殺……程勿湊過去,輕輕的,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他的唇與她相貼,柔軟觸覺讓他全身發(fā)抖,睫毛顫顫,他的面孔徹底紅透。 親了這么一下,程勿就心滿意足地起身,抓起自己扔在地上樹枝,反身重新去練武了。他紅著臉,品味著方才的觸覺,心中快活得想大喊大叫。他重新得到了動力,他想好好練武,他想快速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女瑤。 星夜流光溢彩,風云徘徊,光華滿天下,少俠白衣翩飛,身形韻律動人。他不知,在他轉(zhuǎn)身重新練武時,樹下閉眼的女孩,緩緩睜開了眼。女瑤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珠,好像還能感覺到少年方才唇上的溫熱柔意。 女瑤目中噙了笑,落星一般明耀。她摸著自己手腕,低下眼睛:傻瓜。告訴他多少次了,不要在她睡著時靠近她,他卻總不聽。她的反應(yīng)多快啊……基本程勿一靠近,女瑤就醒了。只是她已經(jīng)習慣了程勿偷偷摸摸地靠近,才一動不動地閉著眼,想看他又要干什么。 本以為程勿只是累了想偷懶,沒想到還偷香。 ……還叫她“娘子”。 女瑤握著自己的手腕,摸到自己脈搏的急速跳動。她突然高聲:“程勿!” 練武練得開心的程勿一嚇,驚駭?shù)剞D(zhuǎn)頭看她。他臉色蒼白,以為他偷親她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完了完了,她會生氣的,她不喜歡他亂動心……不想女瑤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說:“推演功法就到這一步吧,后面的我還沒想好。咱們邊想邊練,以后繼續(xù)吧。” 程勿眨眼:“噢?!?/br> 女瑤:“推演功法可能會出錯,你身上可能出現(xiàn)各種不合時宜的癥狀。不過有我看著,應(yīng)該問題不大,你不必擔心。” 程勿臉僵了一下:“……” 女瑤疑惑:“怎么?” 程勿迅速苦下臉,愁眉苦臉道:“你別這么說……我覺得你越是這么說,我越是會出事。” 女瑤:“……哎呀!” 她笑起來,眉眼彎起。忘了忘了,她忘了程小勿的倒霉運了。別人身上都平安度過的問題,在他身上一定會放大……老天許是喜歡磋磨程勿吧。 女瑤只好安慰他:“苦盡甘來,苦盡甘來?!?/br> 當夜程勿最后練了一夜武,第二天清晨,他結(jié)束了他的苦難日,背著女瑤吭吭哧哧地下了山。山上有泉,可以洗浴,身上倒不如何臟,只是衣服不換,到底不舒服。山下望眼欲穿的眾人看到二人平安回來,感動不已。 小玉樓的糊涂師父先撲過去噓寒問暖:“乖徒兒乖徒兒,你何時拜為師入門???” 其他人也圍了上去。 連襁褓中的小嬰兒都伸長小手臂哇哇大叫,撲著要找程勿。也許他也不懂什么,但小孩天生敏感,環(huán)視一周,自覺得程少俠最是安全,最是好看。 程勿單薄清瘦,穿一身白衣,腰細腿長,眉目清冽,當是風采翩翩佳少年。尤其是他開始習武后,身量抽長,氣質(zhì)溫潤如玉,更加討人喜愛。 然程勿心口浮躁,紅著臉,無法應(yīng)付這么多人的關(guān)心,趕緊找個借口回房休息去了。 而女瑤笑瞇瞇地看著諸人,她目中神色詭譎難測,口上慢悠悠:“打擾程勿,想死么?” 眾人噤聲:“……” 程勿回房后關(guān)上門,快速洗漱換衣,又吃了一頓飽飯,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女瑤吩咐人不許打擾他,程勿癱在床上倒頭就睡,直睡得昏天暗地。卻是晚上,他心口血忽然燥熱,如火一般燒起,迅速流竄到四肢百骸。 這烈烈之意,迅疾封閉他體內(nèi)氣xue,橫沖直闖。程勿猛地睜開眼,感覺到體內(nèi)驟痛。他坐起,張口哇的吐出一口血—— 糟了。 程勿心駭:莫非這就是女瑤所說的推演功法的可能差錯?他竟真的這般倒霉,怕什么遇什么? 程勿從床上倒下,全身驟冷驟熱,他連吐了好幾口血,吃力地扶著墻爬起來,向屋外奔:“小腰——” 門打開,卻不是女瑤最先出現(xiàn),而是小玉樓的大師姊陶華。 陶華訝然地端著一碗粥,見他如此,當即過來扶他:“小勿你怎么……” 捏住他手腕,陶華的眉突然跳了一下,默了下去。 ☆、第62章 1 陶華扶著程勿的手腕, 已覺他體內(nèi)真氣運行方式的熟悉;然這種熟悉中, 摻雜些許紊亂和急躁。躁意紊亂之象漸壓住原本正常運行的“氣行小周天”, 青筋急突, 脈搏大顫……陶華心中驚濤卷浪頓起:怎會這樣? 陶華待要細查, 見程勿驀地抬起眼。他臉色雪一樣, 唇角滲血,面容幾分陰幾分冷。不做表情的程勿向來有些氣質(zhì)偏冷,然這會兒他不只是冷,他的瞳眸布滿紅血絲, 密密麻麻。他的眼神變得冰川般寒冷……像是陌生人一樣。 陶華猶豫著:“小、小勿?” 程勿耳朵一動,他反手一掌推出,不光打翻了陶華手中的粥碗, 還將這位沒反應(yīng)過來的大師姊掀飛, 呈一道凌厲弧線撞上后方的墻壁。陶華胸口滯悶,咬牙咽下不適感,她凌空躍起, 推窗跳出,果見院中程勿掀起的慘況—— 程勿真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同樣一身雪白,白天他風采翩然溫玉美少年;夜間他奔至院中, 見到一驚愕的魔教人士, 抬手便打,像是惡鬼化身。 陶華擔憂又心驚:“程勿!” 程勿神志已不再屬于他, 他好像被體內(nèi)一股魔氣牽引。那聲音不斷地告訴他“殺殺殺”“殺光一切”, 他毫無經(jīng)驗, 明知是錯,卻抵抗不住腦海中那魔音穿耳。他頭痛欲裂,他眼睛赤紅,腦中弦蹦斷,他急促喘息兩下。青筋快要爆出,無用人士擋在他面前,他當即出殺招——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br> 本就是世間頂級的殺人功法。 程勿一身所學,比他跟女瑤在一起時更加厲害。院中紛紛掌燈,火光全亮,眾人都奔出來查看程少俠鬧出的動靜。程勿已不認得任何人,他如今眼前全是血紅,他看到人影,就陣風般掠去殺人。 陶華擰眉,翻身越入戰(zhàn)局,從背后攻向程勿。她有目的地去攻,伸指點向程勿身上的幾處xue道。然程勿立即察覺她的意圖,他暴怒無比,轉(zhuǎn)身就殺向陶華。歷代斬教教主的心法,全力在程勿體內(nèi)逆行運轉(zhuǎn)。程勿眼紅心跳不正常,但他的武功現(xiàn)在太強大了! 就像一個沒有意識的殺戮武器似的。 陶華幾次被打得后退吐血,然眼看程勿要殺別的人,為防止他犯錯,陶華不得不幾次迎上。 就是這般情況下,女瑤才姍姍來遲。 時間剛?cè)胍?,晚膳后,女瑤和秦霜河待在一起,聽秦霜河匯報魔門事務(wù)。聽得院中動靜,女瑤心中一圖,已覺是程勿出了事。二女奔出至院,庭院中樹木、藤蘿、小幾全都被打斗掃得亂起。月明星稀,塵土飛揚,正中心是發(fā)狂的程少俠,與努力想點程勿xue道制止程勿的小玉樓大師姊陶華。其他魔教人士和小玉樓的師弟們,都躲在被勁風掃開的笸籮后,小心翼翼地觀察情況。 小玉樓二弟子喻辰很不安:“大師姊為什么要去攔人?大師姊打不過吧?” 三弟子張寶振振有詞:“小師弟一看就是走火入魔了,連我們都不認得了。大師姊是替天行道!” 喻辰更不安了:“……那應(yīng)該是女瑤的事吧?天啊,他們魔門心法的走火入魔,我們怎么管的了?這時候不應(yīng)該請女瑤么?” 張寶:“師兄你就是太膽小了!我支持大師姊!” 說罷,張寶張開雙臂,努力把口中焦急嚷著“哎呀哎呀自家?guī)熸⒌茉趺茨茏韵鄽垰ⅰ钡膸煾溉υ谒逝值膽牙?,不讓師父出去壞事?/br> 女瑤默默地立在喻辰和張寶身后,旁邊秦霜河著急地想說話,被女瑤抬手制止。秦霜河緊張地看著場中情況,她幾次想自己上去幫忙,但怕誤了女瑤的事幫倒忙,硬生生忍下;女瑤則原本打算上去,然這會兒,她托著下巴,眸子沉沉地看著場中的打斗。 程勿走火入魔,雖讓她意外,但推演功法中常有的事,遺憾又一次失敗之外,也不值一提。女瑤早已做好上前廢了他這段功法從頭再來的打算,然她看著陶華,竟發(fā)現(xiàn)陶華吃力想點程勿的幾個xue道,正是如果她上去、她也會努力點的。 陶華怎么會對程勿的心法這么熟悉?以至于程勿出了問題,才幾息功夫,陶華就能準確找到程勿現(xiàn)今的軟肋所在? 因為陶華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