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櫻趕緊看這些意外是什么：

    某年某月，客人提問題張茂他抬頭看天不屑回答，扣錢；女客人口頭調(diào).戲了他一下，他一下把人推倒了，賠錢；殺人后不跟客人交代，認錢不認人，態(tài)度不好，毫無耐心，賠錢……林林總總，基本是這份賬單的全狀。

    白落櫻：“……張茂?。?！”

    他不窮誰窮??？！

    ☆、第64章 1

    斬教圣女白落櫻, 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嫁給一個窮光蛋。

    白姑娘伏在桐木小幾上，手蓋住眼睛, 悲傷地想：不, 不只是窮光蛋。而是一個負債累累的窮光蛋。

    白落櫻：“你欠這么多錢, 沒想過買些產(chǎn)業(yè)賺錢么？”

    張茂陰測測道：“想過。都賠了?！?/br>
    白落櫻：“……”

    張茂有些不安，他也不再說話，低下眼睛。余光看到白落櫻不死心地堅強爬起，問他：“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騙我的, 以此檢驗我是否真心……你若是真那么窮，我們一路吃穿住宿, 盡是你掏的腰包。你如何掏的起？”

    夜神干咳一下：“賒賬?！?/br>
    白落櫻翻著厚厚賬本，高聲：“你都欠這么多債了，怎么可能還有人給你賒賬？他們不追著你還錢么？”

    張茂眼皮一揚, 眸中神色冰涼滲人, 只這一眼，就讓白落櫻微駭。他將茶盞扣在幾上，不動聲色下，木幾小案上細紋絲絲縷縷，裂出了縫隙。張茂輕飄飄：“誰敢追著讓我還債？”

    白落櫻：“……”

    目前為止, 好像只有天鼎閣的閣主敢讓人送來厚厚賬本給夜神，提醒夜神還債。其他人, 都是欲言又止, 止再欲言, 反正白落櫻從來沒見過他們問夜神什么時候還錢。

    張茂的債務(wù)，就越堆越厚，越堆越厚……

    白落櫻與夜神四目相對，她無言以對。幾下里，她飛快收了賬本：“夜郎，以后你的賬本我來管，您這么個大人物，千萬別再管賬了。我在斬教時就是負責(zé)賬務(wù)的，我來想辦法幫你平賬！”

    張茂滿意的，輕輕的，“嗯”一聲。他肩上重擔(dān)卸下，整個肩輕松十分——這些越堆越厚的債務(wù)，這么多年，已成為他的巨大負擔(dān)?？吹骄托臒?，不看欠的更多。

    白落櫻努力微笑：“現(xiàn)在，我們先花我的錢吧。我好歹是圣女，管了這么多年賬，還是有一些積累的?！?/br>
    張茂拒絕：“我不花女人的錢?！?/br>
    白落櫻：“……”

    真是一個自尊心強的窮困大男人啊。

    她趕緊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愿意給你花！我的和你的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只要夜郎你不要再添負債了……你、你以后接任務(wù)，改改你那脾氣吧……”

    張茂眉擰成山型，他正要開口再次拒絕，看白落櫻目中一頓，忽然偏頭，并躍起來奔至窗口。張茂緊跟而上，一聲清亮鷹叫后，一只烏黑大鷹飛到了窗口，爪子扣住窗欞。白落櫻拍了拍鷹身，從鷹的腿上摘下一枚小木筒。筒中塞著一張卷起來的紙條。

    張茂哼了一聲，心想：呵呵，該死的斬教又有新任務(wù)交給圣女了。

    果真，白落櫻看了紙條后當(dāng)即說：“是金使發(fā)來的！”

    “金使說，洛陽那邊現(xiàn)今動蕩嚴重，幾個皇子鬧得厲害，尤其是洛道。富貴險中求……金使人不在那邊，若我等有人靠近洛道，可去那里走一趟尋個機緣?！?/br>
    放下紙條，白落櫻略沉吟，拍案定板：“如此，夜郎，我們先不去尋教主了。反正我們離得近，當(dāng)去洛道走一趟?！?/br>
    張茂“嗯”一聲：“反正我就是為你們斬教干活的，還沒有工錢，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br>
    白落櫻轉(zhuǎn)頭笑看他，她的臉蛋在陽光下熠熠發(fā)光：“怎么就沒工錢啦？我們教把最漂亮的姑娘賠給你了，你偷著樂吧。”

    張茂唇角短暫地翹了一下，沒再說話。他伸出手，白落櫻故意眨著眼裝不懂。無奈之下，張茂只好自己主動牽起她的手。二人收拾好賬本，給了茶錢，牽手翩然而行，出了茶館。

    ……

    天日晴朗，微風(fēng)徐徐。九月天高，鷹鳴聲在空中盤旋。清寂空曠的山水遙遙，掩在云煙深處；而在無名山下臨時租的院落中，所有魔教人士都跑出來看熱鬧——看他們教主的愛寵程勿少俠，今日正式拜入小玉樓。

    魔教人士們竊竊私語：還以為程少俠跟著教主學(xué)武，以后跟他們回落雁山。這突然拜了個沒聽說過的小門派，教主是何意？

    秦霜河摟著自己的襁褓嬰兒，與一眾下屬們悄悄打量旁邊教主的神色。院中置了一張桌，桌上擺著香爐果盤等物；小玉樓那個不著調(diào)的師父換了新衣袍，頭發(fā)都像模像樣地重新扎了下。不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也挺有仙風(fēng)道骨那么回兒事。

    三個徒弟立在師父旁邊，大師姊陶華主持拜師禮數(shù)；二徒弟喻辰感慨程勿到底是入了他們這個小門派，也不知道大師姊給程勿灌了什么**湯；三徒弟張寶混沌地看著小師弟，想自己以后終于不是最小的了。只盼望小師弟莫如師父看中的其他徒弟那樣被他們門派的簡陋嚇著，要死要活地逃跑。

    程勿跪在地上給師父磕頭敬茶。經(jīng)過半個月的休養(yǎng)，程少俠后腦勺的傷已經(jīng)好了，紗布已經(jīng)不需要了。他一身白衣，跪在地上，眉目清而黑，少俠朗目而望，比他們門派所有人都更像名門少俠；白裳在少俠腰間扎出很大一團空氣，他挺直腰背，更是顯得肩瘦腰細腿長。

    光稀稀落落地照著他，瑩瑩若若，呈一團微微的發(fā)著光的白色。當(dāng)是世間少有的美少年，看得人心動無比。

    女瑤則一身黑紅色相間的武袍。她負手立在斜后方，面容雪白，眉眼冷然。她睥睨著跪在小玉樓師父面前的程勿，女瑤不茍言笑，氣勢壓所有人一頭。她明明立在偏位，但所有人都時不時看女瑤的眼色——總覺得就沖斬教教主這碾壓一切的氣勢，眼下不像是小玉樓收徒，像是女瑤收徒。

    “好了小勿，敬過茶就快起來?！碧杖A急忙扶起端著茶盞的程勿，凌厲的眉眼中含著幾分輕松的笑。她滿意地將程勿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只覺得師門五個人，小師弟最能充當(dāng)門面；以后有什么事，就讓小師弟出面好了。省的那些大門派總覺得他們幾個瘋瘋癲癲，不夠恭敬。

    小老頭師父呵呵笑：“好好好，乖徒兒，師父定將一身本事傳……”

    陶華打斷她師父的廢話：“現(xiàn)在師門中，新弟子都由我來傳授武藝。小師弟的功課，以后我會每天抽出時間來教你的?！?/br>
    陶華和女瑤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女瑤沉沉點了下頭。陶華說的，自然是教蔣沂南推出的那半篇殘章了。雖然《淬陽訣》還是不全，但已經(jīng)省了女瑤大功夫。

    只是女瑤心里還是隱隱不痛快：程勿明明是她最先看中的，她一直把程勿當(dāng)成徒弟培養(yǎng)；現(xiàn)在程勿倒成了別人的徒弟，呸。

    江湖人講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此后除非程勿要叛師，那小老頭不幸死了，女瑤都不可能成為程勿的師父了。

    真讓女瑤不快至極。

    然程少俠卻非常輕快。他高興地認了師父，可以學(xué)新武功；而且不用再被女瑤催著拜師……程少俠心里哼哼想，鬼才要當(dāng)你徒弟。

    心中快活的程少俠被大師姊扶起來后，看到女瑤冰著臉立在那里。他心中一動，便把手中的茶杯遞過去，討好女瑤。女瑤眼皮一撩，抬手要接過茶盞，忽而笑道：“小勿這是也要拜我當(dāng)個半師了？不錯，好歹我……！”

    她話沒說下去，因本已送到她眼皮下的茶盞快速地向后撤回。她的手準(zhǔn)確地追上前，程勿手掌在她手背上一推，將她的手拍離茶盞。女瑤手一轉(zhuǎn)，換個方向重新攻向那杯茶；程勿的手再次跟上，壞她好事。

    程勿急忙道：“小腰，這茶冷了，你不要喝了，我給倒新的吧?！?/br>
    女瑤怒笑：“混賬程勿，翻臉不認人！姊姊好心照顧你傷好了，你一活蹦亂跳，連‘姊姊’都不叫了，又變成了‘小腰’?，F(xiàn)在還要搶我的茶?！?/br>
    程勿臉一紅，想到了自己病榻上纏著女瑤撒嬌的樣子。他理直氣壯道：“那時候我嬌氣，是因為我生病了；但我現(xiàn)在病好了，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我了。我長大了！”

    短短不到二十天，他就要長大了？女瑤冷哼一聲，迅速變掌，手快如電，反手點向他手心一點；而他快速抽開，茶盞向上一扔，離開了手。茶盞中水跳起，濺出幾點白色水漬，再向下落去；下方的二人，手還在摧折，你來我往。

    眾人眼花繚亂，眼睛努力地跟著他們的手走：“……”

    他們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十分費解的聲音：“不就一杯茶么？至于這么爭么？我替你們解決這個難題吧?！?/br>
    騰空而入一人，黑色武袍，肩闊腰勁，手指修長，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被女瑤和程勿打到天上去的茶盞。兩人斗手的沖擊向上，此人翻身一轉(zhuǎn)，抓到茶盞后就跳出了圈中。他將杯中的茶一口飲盡，給他們看：“莫搶了莫搶了！看，茶已經(jīng)沒了。”

    女瑤：“……”

    程勿：“……”

    停了斗招，女瑤慢吞吞地轉(zhuǎn)臉，向來人看去。她的眼中寫著“我記住你了”，陰沉一眼看去，來人差點嚇得跪地求饒。但來人堅強地躲開視線后，看到了目中微露驚喜之色的程勿，程勿的反應(yīng)，安慰了他被女瑤嚇得打哆嗦的受傷心靈。

    程勿高興地奔去認人：“金大哥！你去哪里了？好久不見！”

    金使拍他一掌，哼道：“說了我不姓金……”

    旁邊一女聲似笑非笑地插話：“知道！小的給龍閉月大人行禮了?！?/br>
    金使訝然看去，見是十二影之一的秦霜河。多日不見，秦霜河居然懷里抱著一個嬰兒……該不是她生了小孩了？金使目光一閃，別開了眼。滿場人他匆匆掃一眼，最后還是覺得程勿最安全。

    金使熱情地拍著程勿的肩：“小勿，個子好像又長高了一點??！哦，人也結(jié)實了……看來小腰姑娘教你練武，你學(xué)的不錯??？小腰姑娘在咱們魔教，那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一枝名花啊。那長相，那氣質(zhì)，人還賢惠懂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腰姑娘教你練武，你跟對了人！咱小腰姑娘這么好，小勿你有福氣??！”

    程勿一愣：“……”

    眾人齊怔：小腰姑娘？金使好歹也是五使之一，不老老實實給女瑤請安行禮，叫什么“小腰姑娘”?。?/br>
    他們再看女瑤，女瑤目中含笑，那笑意危險，她就樂得看著金使，也不提醒。眾人不由為金使捏了把汗。

    程勿睫毛輕微顫了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了：哦，名器大會召開之前，金使身受重傷。為了次日行動，他不連累眾人。天快亮的時候，金使就離開了。之后金使不知道去了哪里養(yǎng)傷，但是名器大會，金使是肯定不在的。

    而且顯然，金使后來也沒打聽過名器大會。金使不知道斬教的教主女瑤在名器大會上現(xiàn)身，不知道現(xiàn)在江湖上最大的八卦：斬教教主女瑤，好像只是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小姑娘；天啊，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小姑娘就壓得正道喘不過氣，那等她長大可怎么辦？大家必須齊心合力，在她沒有長成前除掉她！

    江湖上這種傳聞很多，小門派們憂心忡忡，四大門派當(dāng)然不會當(dāng)回兒事：女瑤只是長得小而已。她要是真的年齡那么小，十年前白鳳死的那一戰(zhàn)，讓女瑤出名的那一戰(zhàn)，女瑤豈不是才四五歲？他們在跟一個小女童打？做夢呢。

    然這些金使統(tǒng)統(tǒng)不知。

    程勿輕聲：“……金大哥是去深山老林養(yǎng)傷了？”

    金使嘿嘿笑：“是啊，遇到了一個小美人，小美人那個水靈，”女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秦霜河無語地看著他，金使趕緊暫停，“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完成了一個任務(wù)后就趕回來找小勿你了。小勿啊，小腰姑娘真是不可多見的好女孩……”

    他絞盡腦汁地夸女瑤，希望教主看到他的奉承。

    程勿靜靜地看著他胡扯。他心里冷笑：騙我騙我騙我！原來以前你們就是這樣當(dāng)著我面把我哄得團團轉(zhuǎn)的！

    終于，金使把“小腰姑娘”夸成了天女下凡，厚臉皮如女瑤也聽不下去了：“金使別裝了，程勿已經(jīng)知道我是斬教教主了。”

    金使窒一下，卻不肯屈服。他咬著牙，繼續(xù)給自己的胡侃添磚瓦：“可能小腰姑娘和我們教主確實有點關(guān)系，但是兩人肯定不是一人……”

    女瑤實在聽不下去了：“閉嘴！”

    金使：“小腰……”

    背后一道勁風(fēng)拂來，金使想躲卻躲不開。那道風(fēng)打在他膝彎上，金使慘呼一聲，噗通跪地。后腦勺再一巴掌扇來，他半張臉都被扇到。金使悶哼一聲后，被打得撲到了土地上，啃了一嘴土，半天爬不起來。

    眾人圍觀，金使瑟瑟發(fā)抖：女瑤教主的壞脾氣……根本不給他面子，說打就打啊。

    他還躲不開。

    女瑤轉(zhuǎn)身走了，眾人望天，只有程勿蹲下來看著金使。金使抬頭，看到程勿少俠清朗眉目，他心中微感動。到這時候，只有程勿還陪他。他感動得差點落淚：“小勿……”

    程勿小聲：“活該?！?/br>
    金使：“……！?。　边@個死小孩說什么！

    程勿：“就是你和小腰聯(lián)手騙我，到處補漏洞。你被打，活該，我才不拉你。你慢慢跪著吧哼?！?/br>
    秦霜河在邊上看著，噗嗤一樂。金使瞪過去，那女人立刻抱著嬰兒走了：“……”

    金使眼睜睜地看著程勿羞辱了他一通，站起來走了。所有人都慢慢地走了，只有他被女瑤點中膝關(guān)節(jié)的xue道，磕在地上拔不起腿。金使剛來，才靠著一杯茶盞讓眾人信服，便當(dāng)著一眾下屬的面丟了臉。他近乎預(yù)見自己以后的慘悲遭遇了……

    在此地再消磨兩三日后，女瑤聽了金使給的消息，再收到信，得知白落櫻已趕去洛道；沉思一二，女瑤覺得魔門現(xiàn)今仍不適合跟正道大沖突，需要繼續(xù)蟄伏。由是，問清了小玉樓情況后，女瑤打算帶程勿去小玉樓的山門看看情況。短期無事，在小玉樓山門休養(yǎng)生息也好。

    如今四大門派經(jīng)商量后也不再找魔門麻煩，盡低調(diào)起來；金使、秦霜河等人入了關(guān)后到處亂晃，跟各處正道人士小打小鬧，實則也沒甚意思。小打小鬧讓手下人去做好了，像他們這種大名鼎鼎的“二老五使十二影”，怎么好什么都親自上陣？如今女瑤要領(lǐng)著程勿去小玉樓，金使、秦霜河又哭又鬧，非要跟著一起去。

    眾人異口同聲：“教主去哪里，我們?nèi)ツ睦?！?/br>
    女瑤：“閉嘴吧你們?！?/br>
    女瑤不置可否，一眾人當(dāng)浩浩蕩蕩地跟著女瑤一起行動。秦霜河沒解散她的下屬，金使為湊面子，也叫來幾個人以示自己也有手下；如此一來，他們行在街上，當(dāng)有近五十人。五十個人一起上街上走，跟著最前面的小玉樓師徒、女瑤。小玉樓的師徒幾個不安極了，一路上不停地往后看，欲言又止：他們就從來沒被這么多人跟隨過啊。

    街上所有人都看他們??！

    如果知道他們都是魔教人士，正道該以為魔教要攻入山門了啊。

    程勿也微微不安，只是旁邊的女瑤很淡定，他努力與女瑤并肩，也只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墒沁@么多的人，魔教的人個個脾氣不好，程勿真擔(dān)心一言不合，他們就和正道起了沖突。這可是在正道地盤??！這里不是關(guān)外落雁山啊。魔教教主領(lǐng)著手下大搖大擺地在路上走，合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