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韓耀庭往后退了兩步避開泥點點。

    他自然看出來了，這個太監(jiān)大雨地里跑著，是找自己的。

    “王爺！您快去看看吧，他們在東暖閣鬧起來了，一定要見皇上，連公公攔不住，這些人就快要闖進去了！”

    那太監(jiān)摔得渾身水濕，臉上飛濺了無數(shù)的泥點點，都顧不上擦了，變著聲的叫著。

    韓耀庭一頓，顧不上詳細詢問，快步往乾清宮這邊而來。

    那太監(jiān)爬起來，小跑著跟在后面，低頭躬身，跟上來了喘著氣道：“他們都已經(jīng)動上手了！打了小的們幾個，雖然不敢打連公公，但用力推擠，這些人，這些人……連公公說，他們是要硬往里闖啊……”

    聲音都在微微打顫，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的。

    韓耀庭走的一旦快起來，那太監(jiān)根本跟不上，說完了這幾句話，抬頭發(fā)現(xiàn)晉王已經(jīng)走出去很遠了，驚悚了一下，只能低頭趕緊的跑著追。

    韓耀庭進了宮門就聽見鬧嚷嚷的，這么大的雨聲都遮擋不住，將雨傘放在了地上，韓耀庭順著游廊往前走，到了這里腳步慢下來，反倒不著急了。

    “你到底是何用意！如此大膽竟然敢攔著朝廷的官員覲見皇上？本官乃是戶部尚書，你一個太監(jiān)如何敢阻攔？告訴你，你若是再敢阻攔，就是居心不良！”

    一下子就聽見了梁啟明的聲音。

    “皇上生病，你這個宦官竟然敢趁亂把持住了宮門，將朝臣們和皇上阻攔開來，你是不是……是不是要劫持皇上？你這是要謀反！”

    松濤的聲音叫的快要把雨聲蓋過去了，屋里的皇上就算是睡著，估計也要吵醒了。

    除非是起不來。

    韓耀庭瞬間明白了。

    這些人今天是想要進去查看皇上的病情，如果真的病重，便要通知齊王那邊行動了！

    齊王那邊只需要打個什么清君側(cè)，或者靖難的旗幟，為他自己的造反編造一個冠名堂皇的理由，就可以奔襲京城了。

    而他們今天趁著大暴雨的機會，早上提前了一個時辰來，料定自己不會很快得到消息，宮里能阻攔的只有皇上身邊的大太監(jiān)連公公，但太監(jiān)能攔多久？就如他們現(xiàn)在說的這樣嚴重，太監(jiān)沒有皇上明確的旨意，怎么敢攔著這些人？

    估計他們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連公公堅持阻攔，就直接叫人拿下，扣個劫持皇上的罪名，然后沖進去。

    而且門口如此的吵鬧，皇上依然沒有動靜，說明確實病的沉重，無法起身了。

    于是這些人愈發(fā)的放肆，愈發(fā)的沒有了忌憚。

    當然，也愈發(fā)的著急，想要知道更準確的情況，甚至向要親眼看見，皇上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王爺來了！王爺來了！”有太監(jiān)已經(jīng)看見了走過來的晉王爺，大聲的喊著，就是為了給連公公解圍。

    門口圍攻大太監(jiān)的梁啟明等人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大約想不到韓耀庭來的這么早，猛地好幾個人回頭看。

    晉王踩著堅定而又緩慢的步伐，走了過來。

    松濤、岳城等人迅速的看了看梁啟明。梁啟明臉色難看至極，沒想到晉王居然來的這么早。

    他一來，形式真的就不好說了。

    但是在梁啟明這些人的立場，今天是一定要查清楚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的，沉重的已經(jīng)等死的話，就必須馬上通知齊王行動。但如果真的如給朝臣們說的，轉(zhuǎn)季得了風(fēng)寒，只臥床幾天便好的話，那真的是不能動的。一旦行動，皇上這邊突然好了，朝廷上下一心，造反的人就是自投羅網(wǎng)。

    梁啟明用力的想要推開擋在門口的太監(jiān)們。

    而太監(jiān)們看見晉王來了，更加有了主心骨了，阻攔的力氣都大了些，堅決的將他們擋在門口。

    文官和太監(jiān)，就這樣在門口推著擠著，毫無形像可言。不知道什么人曾經(jīng)戲謔的說過，文官是最不能阻擋的一群人，因為如果他們不要臉起來，撕破了臉在大殿上打滾都做得出來。而如果他們豁出去的話，在大殿上大打出手，打死幾個也都不稀奇。

    這種事情，史書上記載，還真都發(fā)生過。

    韓耀庭走到了跟前，道：“誰要謀反？”冷冷的一句話，已經(jīng)讓還想制造混亂的人停住了，梁啟明努力的還想推開太監(jiān)，但跟著他一起的官員們很多都收了手，他這邊驟然的沒有了推力，覺著太監(jiān)們就跟一堵墻一樣的沉重。

    梁啟明很生氣，這些人太不爭氣了！說好了不管什么情況都要進去看看，可晉王一來，這些人就全都退縮了！

    他松開了手，猛地轉(zhuǎn)身看著晉王道：“晉王爺，您來的正好，朝臣們想進去覲見皇上，可這個大膽的太監(jiān)居然敢阻攔！”說著將手里已經(jīng)擠得變形了的折子舉了舉：“戶部有重要的突發(fā)事情稟報皇上，若是耽誤了，便是滔天大事！誰來負責(zé)？！”

    松濤忙給岳城使了個眼色，岳城也忙道：“吏部也有重要的事情稟報皇上，絕對不能耽誤了。”

    松濤嘴巴動了動，又想了一下才道：“禮部這邊，雖然不是十萬火急的軍情要務(wù)，但關(guān)系皇家盛典，必須稟報皇上，詢問皇上的意思。”

    韓耀庭冷淡的道：“皇上受了風(fēng)寒需要休息，你們不知道嗎？圍著空屋子喊叫什么？”

    “空屋子？！”梁啟明很大聲的重復(fù)了一句，猛地轉(zhuǎn)頭看大太監(jiān)，道：“皇上不在這里？”

    連公公當然不理他。

    松濤叫道：“怎么可能！”說著湊近了梁啟明道：“這個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jiān)，他當然要跟著皇上身邊服侍……”

    梁啟明一下就反應(yīng)過來了，晉王這是想要調(diào)虎離山！忙叫道：“皇上就在里面！”

    韓耀庭皺眉。

    因為雨勢很大，雨聲便很大，所有人都在扯著嗓子喊，而且都特別著急，說話又快又急，好像很趕時間。唯獨他聲音不大，且說話慢悠悠。但只要他開口，所有人都會閉上嘴，聽他說什么。

    “本王是皇上欽命的輔政王爺，你們的緊急情況，為什么不來找本王？你們這些人，可曾將本王看成是輔政大臣？”嚴厲的眸子將所有人掃一眼。

    梁啟明大聲道：“戶部的這樁事情，關(guān)系國運！必須皇上親自定奪！”

    “關(guān)系國運？”韓耀庭冷笑：“戶部左右侍郎何在？他們兩人昨天在御書房稟報了一個時辰戶部事務(wù)，為什么沒有跟本王說這樁關(guān)系國運的大事？梁大人你的意思，此事你自己知道？”

    “對！”梁啟明大聲道。

    韓耀庭冷冷的道：“戶部掌管疆土、田地、賦稅、俸餉等，牽扯的都是財政事務(wù)，豫朝建朝之初便已經(jīng)嚴格規(guī)定了戶部的制度，牽扯戶部的稟奏全都是從下而上一級級的上報。銀錢，各種賬目的進出都需要尚書、左右侍郎的全部簽字核準，各種突然事件必須尚書和侍郎共同稟奏，為的就是避免一人過手錢糧賬目，貪污、挪用等事情發(fā)生……”

    說著，看著梁啟明道：“戶部尚書，你現(xiàn)在是當著本王的面，承認你違反了戶部的規(guī)定？你可知道，牽扯錢糧賬目，違反規(guī)定就是觸犯律法的?！?/br>
    梁啟明變著臉叫道：“王爺不用急著給本官扣帽子！是什么事情你還不知道呢，怎么就知道牽扯錢糧賬目？”

    “戶部管的不就是錢糧賬目？”韓耀庭道。

    梁啟明不知道是激動地還是怎么著，急的大口喘氣：“戶部還管著疆土！管著戶籍！晉王可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韓耀庭一說話，聲音和梁啟明的形成鮮明對比，梁啟明大喊著，又快又急，晉王聲音沉穩(wěn)，冷靜。

    “涉及疆土？影響國運？你想說有人要動一動我們大豫朝的疆土？若是軍情，為什么不見兵部來報，各地守軍，均無緊急軍情上報?！表n耀庭冷冷的看著他：“梁大人，說話要承擔責(zé)任的?！?/br>
    這個話梁啟明不敢接了，怕說漏了嘴，讓這個狡詐的晉王聽出來什么不對的來。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在這樣拖下去，來上朝的人越來越多，晉王這邊的幫手們就要來了。

    到時候就算是來硬的，都未必能推撞的過！

    梁啟明心一橫，看了屋門一眼道：“我們這些人在這里求見半天了，皇上都沒有出來，難道……”說著又看看大太監(jiān)，又看看韓耀庭。

    突然的爆發(fā)了，聲音叫簡直都要捅破了天一樣的叫：“晉王！你是不是已經(jīng)買通太監(jiān)，趁著皇上病重挾持了皇上？！你到底意欲何為？！”

    說著不等別人說話，對著門里面大聲的喊叫了起來：“皇上！皇上啊，臣戶部尚書梁啟明求見皇上！皇上，您說句話吧，不然，臣真的擔心啊皇上……”

    他這樣一喊，松濤也叫了起來：“晉王！皇上病情到底如何，你還不從實說來！不讓皇上面前朝臣，隔離臣子們求見皇上的通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一句質(zhì)問，也是沉聲怒吼，身體都往下蹲了一下，幾乎是從丹田的氣沖出來，沖破了云霄！

    第191章

    盡管他們?nèi)绱思?，但架不住晉王爺冷冷的淡定，一雙冰冷的眸子看著他們，無論怎么樣都不著急。

    “來人，將幾位大人請到金鑾殿上去?！?/br>
    既然這些人不跟著自己說了，全都沖著屋里大吼，韓耀庭也不客氣了，吩咐了一聲，早已經(jīng)等在臺階下面的禁衛(wèi)軍過來了，七手八腳將這些人雙臂反剪押走了。

    “晉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想造反！”梁啟明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都沖不進去，又急又氣！瘋了一般叫了一嗓子。

    “皇上，臣等只是想見您一面，臣有本上奏，臣要彈劾晉王！晉王專權(quán)，這是要謀奪朝政啊皇上……”

    松濤也在喊著。

    被押走了，聲音便小了，擋在門口的太監(jiān)們一個個衣裳歪斜頭發(fā)凌亂狼狽不堪的，雖然雨聲依然很大，但沒有了亂喊亂叫的聲音，仿佛都安寧了很多。

    韓耀庭示意連公公開門，連公公輕輕拍了拍，門從里面打開了。

    幾個太監(jiān)跪在門口。

    韓耀庭進了殿，在正堂稍微站了一會兒，等身上的濕氣散一散，這時候也問問連公公：“皇上情況如何？”

    連公公面色如土的道：“不太好……趙御醫(yī)說……不太好，一直昏睡，不知道剛剛有沒有……”

    說著躬身。

    韓耀庭點點頭，便進了里屋。

    東暖閣也不小，從正門進來，要走一段大約五十步左右的長廊，過了長廊才到內(nèi)室門前，進了這個門，才是皇上休息的地方。內(nèi)室的門也是楠木的，厚重?zé)o比。

    進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覺著這里還算安寧，因為外面那暴雨的聲音到了這里已經(jīng)基本上聽不見了。所以，盡管梁啟明那些人在門外撕心裂肺的喊，但屋里應(yīng)該聲音很小。

    “王爺?！壁w大夫在這里，看見他躬身道。

    韓耀庭道：“皇上如何？”龍床的帳子是放下來的。

    趙大夫輕聲道：“一直昏睡?！闭f著看了看周圍，有些猶豫。

    韓耀庭道：“有什么只管說。”

    趙大夫便很輕的聲音道：“也許就在這幾天……王爺，還是要盡快做準備?！闭f到最后，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過來的連公公聽見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過去跪在了腳踏上，小心的掀開帳子看了看里面。

    韓耀庭等了一會兒，看見他過來了，問道：“如何？”

    “還在睡著?！边B公公道。

    韓耀庭點了點頭道：“你們在這邊守著，我讓禁衛(wèi)二部統(tǒng)領(lǐng)過來，若是再有人來喊，直接讓禁衛(wèi)拖走。”

    連公公忙點頭：“是?！?/br>
    韓耀庭便出來了，吩咐門口的禁衛(wèi)去將禁衛(wèi)二部統(tǒng)領(lǐng)找來，命他這幾天親自在這邊看守，韓耀庭這才來到了金鑾殿。

    梁啟明等人被拖過來的時候，也沒專門走廊道，因此淋了雨，每個人身上**的，和落湯雞一樣。

    直接就坐在地上，也是不管不顧了。

    韓耀庭進來，這會兒過了上朝的時間，大臣們已經(jīng)來的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震驚的圍著梁啟明、松濤等人。

    梁啟明還在聲嘶力竭的說著：“……我們有本上奏，為何不讓面見皇上？同僚們，你們難道就一點不懷疑？！皇上被晉王……”

    “梁大人慎言！”有人大聲喊著。

    到了這里，就不用韓耀庭磨嘴皮子了，有的是人跟梁啟明等人辯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