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其實(shí)關(guān)于高源，皇上和本宮還真的是說過很多。算一算五六年前他才十三、四歲，但從那時候開始，就要隱忍，偽裝，和一些他不愿意交朋友的人結(jié)交，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而說實(shí)話，那時候皇上情況未明，誰也不知道幾年后會是什么情形，誰也沒要求高源忠誠于皇上。但是他就選了這樣做，那么年輕的人心里藏著那么大的秘密，自然是將真性情都隱忍了，藏起來了?！?/br>
    “現(xiàn)在雖然情況好了，但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xí)慣，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露他的真實(shí)想法，面上一直都是沒有表情，就是不愿意讓別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有在他全然信任的人面前，才會露出真性情?！?/br>
    楚恪寧說著笑：“這樣壓抑自己的人，一旦遇上了真心喜愛的人，那種感情自然是忍不住。所以，也不能說他不愛惜王婷，應(yīng)該是太愛惜了?！?/br>
    王夫人聽了倒凝神思索了半晌，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說實(shí)話，一開始知道了真的是很生氣，不過現(xiàn)在聽娘娘一說，倒是叫臣婦有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臣婦到底愚鈍，任何事都不會想的如娘娘這般深，只看表面。如今聽您說了，心里倒好受多了?！?/br>
    楚恪寧笑道：“也不是如此，你到底是母親，女兒的這種事情自然生氣。本宮到底是局外人，旁觀者清嘛。”

    王夫人笑著點(diǎn)頭。

    第271章

    今年的下元節(jié)祭祀，規(guī)格特別的高，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同去了祭壇，還帶著他們的長公主。

    從宮里出來，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緩緩的行走在街道中，百姓們被侍衛(wèi)們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但也努力的墊著腳看著這邊，即便是能瞥見黃色的什么影子，便驚喜的叫：“我瞧見皇上了！”

    “還有皇后娘娘！”

    大家興高采烈的，好像過節(jié)一樣。

    祭祀之后，原路返回，看熱鬧的老百姓不減反增，更多的人圍在周圍，胖妞兒因?yàn)檫@嘈雜的聲音，已經(jīng)睜開眼睛半天了，幸好有楚恪寧逗著，暫時還沒哭。

    韓耀庭側(cè)頭看女兒一眼，因?yàn)榕伦约罕н^來就哭了，因此沒敢伸手，這時候好像是聽到了什么叫聲，抬頭看了看外面。

    過了一會兒又聽見了一聲，他就對跟著車輦旁邊的成渝道：“去問問什么事?！?/br>
    成渝忙答應(yīng)著，趕緊的往那邊跑過去，正好陳尋也聽見了聲音往那邊過去詢問，一個侍衛(wèi)過來道：“是一個小婦人在喊冤，喊的是官府欺壓沒法活了?！?/br>
    陳尋一聽就道：“攔住了。”

    成渝忙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陳尋哦了一聲，便對侍衛(wèi)道：“先將人帶過來?！?/br>
    侍衛(wèi)去了，成渝回來了，跟韓耀庭稟報：“皇上，說是那邊一個小婦人喊冤，說什么官府欺壓……”

    果然，成渝猜的沒錯，皇上一聽馬上道：“叫過來。”

    成渝便叫小太監(jiān)跑快點(diǎn)叫將人帶過來。一會兒，侍衛(wèi)帶著小婦人到了跟前，因?yàn)槿绱说碾x皇上和皇后娘娘很近，因此柳六、陳尋兩位副指揮使全過來了，站在那婦人的兩邊。

    車前面還站了四五個侍衛(wèi)，虎視眈眈的盯著那個婦人。

    楚恪寧抬頭看了一眼，因?yàn)榕宙嚎炜蘖?，她也沒心思，扭頭找香豆，叫將胖妞兒抱去后面的車上，奶娘在那個車上。

    “官府如何欺壓你了，從頭說?！背捎迳锨暗?，離得還是有點(diǎn)遠(yuǎn)，周圍的百姓還是很嘈雜，所以需要個傳話的。

    成渝說完了，柳六對著周圍大喊：“都別說話了！”

    到底是黑衣侍衛(wèi)，虎著臉一嗓子，周圍的人馬上就不敢再說話了，頓時大街上安安靜靜的。

    小婦人大約也沒想到真的被帶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緊張的臉孔雪白，半天才吭吭的道：“我……”

    那小婦人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侍衛(wèi)低喝一聲：“自稱民婦！”

    小婦人嚇得一頓。

    楚恪寧因?yàn)橄胍犌宄f話的聲音，因此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傾了傾。韓耀庭怕她掉下去了，忙伸手拉了一下，道：“領(lǐng)過來一些。”

    柳六和陳尋明顯的都不贊同，但是誰也不敢說話，只能將小婦人領(lǐng)的靠前了一下，連原本指揮大部分的侍衛(wèi)在外圍戒備的侍衛(wèi)指揮使屈易，都有點(diǎn)緊張。

    小婦人被帶近了一點(diǎn)，重新跪下，磕磕巴巴的道：“民婦，民婦想要和離，官……官府不準(zhǔn)，還要打民婦的板子……說民婦，不守婦道……”

    楚恪寧一聽更感興趣了，忙問：“因?yàn)槭裁?，從頭說?！?/br>
    小婦人抬頭看了一眼，見皇后娘娘面帶笑容看著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增加了些勇氣，鼓足了聲音也大了點(diǎn)：“小婦人的相公不，不學(xué)好，賭錢玩女人，賭輸了銀子，就要……賣了小婦人，小婦人是明媒正娶的，不，不肯，他就打小婦人，往死里打……小婦人的父親告到了官府，官府卻說小婦人不守婦道，打了小婦人板子，叫相公領(lǐng)回家……相公就還是要賣了小婦人……”

    “你是哪里人？哪個官府判的？”楚恪寧問道。

    小婦人道：“宛平縣的。”

    韓耀庭一聽，就知道楚恪寧會管。

    果然，楚恪寧馬上轉(zhuǎn)頭看他：“皇上？”

    韓耀庭笑，點(diǎn)頭道：“皇后處理好了?！?/br>
    楚恪寧想了想，道：“宛平縣離這邊不遠(yuǎn)，就叫人去將這婦人的相公、鄰居、縣令一起找來，就在這里審？”說完了馬上道：“這種案子，如果真的是這個婦人無錯，那丈夫混賬，官府偏袒的話，正好可以立為案例。”

    韓耀庭點(diǎn)頭：“好，那就等會兒。”

    楚恪寧便叫過來柳六：“你去宛平縣將相關(guān)人等帶過來。不用太著急，不是還涉及賭博什么的，問清楚小婦人都牽扯什么人，證人什么的盡量一次帶來?！?/br>
    柳六忙答應(yīng)了，于是去問那個小婦人，小婦人緊張的和他說了半天，柳六便帶著四名侍衛(wèi)騎快馬去宛平縣拿人。

    就算是跑去很快，但一一拿人，再帶過來，也得一個半時辰左右，皇上和皇后坐在車?yán)餆o聊，正好這會兒停在京城比較大的絲綢一條街，于是下車逛鋪?zhàn)印?/br>
    逛了逛商鋪，甚至還問了問價格，皇上和皇后商量了一下，就在附近找了間大的館子吃飯。

    當(dāng)然，宮廷里試吃的人還是要先嘗嘗的。用了午膳之后繼續(xù)逛商鋪，問價格，甚至皇后娘娘還買了點(diǎn)東西。

    今天陰差陽錯的，倒成了一次親民之旅，

    如此等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柳六和侍衛(wèi)們帶著幾個騎馬的人，還有兩輛馬車回來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重新的上車，因?yàn)檫@件案子關(guān)乎的是女子，因此皇上讓皇后娘娘審問。

    這本就是一種姿態(tài)，讓京城的百姓看看。

    因?yàn)橹虚g等候的一段時間，且皇上和皇后逛京城，這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所以周圍的百姓圍攏的越來越多。

    當(dāng)然，韓耀庭也不讓侍衛(wèi)們?yōu)殡y，侍衛(wèi)增加了，禁衛(wèi)軍也過來了，基本上將百姓全都擋在了外面，五城兵馬司的就負(fù)責(zé)維持百姓們中間的秩序。

    百年難得一次，禁衛(wèi)、侍衛(wèi)們辛苦便辛苦點(diǎn)，為的也是千年都難做到的一件事。

    楚恪寧開始詢問。

    其實(shí)案子一點(diǎn)都不復(fù)雜，小婦人和丈夫在宛平縣居住，這位丈夫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小婦人嫁給丈夫三年，反倒是她平常里做艾草團(tuán)、青團(tuán)、年糕等等的售賣，維持家里的開支。

    因?yàn)樾D人能干，也頗有兩分姿色，便被另一個人看中了，那人卻也是個無賴，家中已有娘子，卻還想將這個小婦人納來為妾，但又不走正途，反而和賭場一起勾結(jié)設(shè)了陷阱，這丈夫幾天之內(nèi)便輸了百多兩銀子。

    于是便寫了切結(jié)書將媳婦子給賣掉了。

    不過媳婦子因?yàn)樽錾庖灿行┭劢?，加上娘家爹娘兄長愛護(hù)，一力護(hù)著，因此堅決不從，娘家的父親去官府告狀。只是官府依然是按照舊例，嫁人從夫，丈夫說什么就是什么，將小婦人打了十板子。

    楚恪寧馬上找到了這個縣令違反大豫律的地方。

    雖然嫁人從夫，但丈夫也沒有權(quán)利賣掉媳婦，又不是錢買來的妾室，能隨便的轉(zhuǎn)賣，這已經(jīng)等于買賣人口了。

    然后是各個證人回話，從鄰居證實(shí)確系小婦人每天賣青團(tuán)養(yǎng)活丈夫，到丈夫經(jīng)常的責(zé)打小婦人，這都有人證實(shí)了。

    楚恪寧先不斷案，轉(zhuǎn)頭對韓耀庭道：“皇上，借著這件事，真的要改改大豫律里面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了?！?/br>
    韓耀庭在旁邊聽著的時候，也覺著是個好機(jī)會，點(diǎn)頭道：“明天上朝，就讓百官們先議一議，朕的意思，估計有明白的，叫他們先提出來，慢慢談?！闭f著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放心，這件事朕一定辦成。”

    楚恪寧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轉(zhuǎn)頭看著前面，命人將縣令叫上前來，低聲質(zhì)問他為何違反大豫律法？

    雖然是縣令有錯，但皇后娘娘還是給他留了體面，沒有大聲的當(dāng)著所有的百姓面前呵斥他，畢竟這是朝廷的命官，即便是要懲罰，降職，也無須當(dāng)著他管轄的人面。若是縣官們都失了威信，對朝廷來說也不是好事。

    縣令自然是苦著臉辯解一下。

    楚恪寧聽了半天，這個縣令是沒有正當(dāng)理由的，那就還是因?yàn)殚L久流傳下來的偏見，這種案子下意識的就先斷婦人一個不守婦道。

    于是皇后娘娘命縣令站起來退后，然后宣布，小婦人與丈夫和離，丈夫判小婦人的嫁妝如數(shù)歸還，并賠償小婦人三十兩銀子作為這三年養(yǎng)他的成本。

    對于縣令，并沒有在這里宣布什么。楚恪寧只是命縣令回去了，嚴(yán)格按照自己的宣判來執(zhí)行，并且要看住了那個丈夫和那個無賴，若是對小婦人的家里有任何的sao擾，馬上抓起來，按照律法懲處。

    縣令唯唯諾諾，忙忙的答應(yīng)著。

    案子審?fù)炅?，?dāng)然也沒有什么叫好的，一來百姓們被隔得遠(yuǎn)，根本就聽不見什么，大約的就看見這邊人挺多，問來問去的。二來，估計就算是知道了，發(fā)懵的人應(yīng)該比覺著皇后娘娘做得好的人會多。

    第二天，上朝的時候皇上果然將昨天的案子拿出來當(dāng)了個典型，變著臉詢問朝臣們怎么看？婦人也是人，為什么一旦到了衙門，便連說話的權(quán)利都沒有？

    然后就是命朝臣們檢討大豫律中不合理之處，過幾天提出來，然后開始慢慢的進(jìn)行修正。

    第272章

    十月底，錢景亮和鄭玉依成親了。

    紅彤彤的洞房中，新娘子的蓋頭已經(jīng)掀開了，滿臉?gòu)尚叩男履镒拥椭^坐在床邊，靜靜的等著。

    外面前院，熱鬧非凡。

    皇上坐在堂屋正上首的位置上，穿著尋常的石青色長衫，面前的桌上擺著各種菜肴，錢景亮坐在旁邊陪著。

    “你不用陪著朕，快去外面敬酒，敬一圈差不多就可以入洞房了?！被噬闲那檫€不錯，笑著道。

    錢景亮惶恐的搖頭：“臣請皇上允許臣還是陪著皇上吧，外面有人招呼。”

    韓耀庭臉色一變，轉(zhuǎn)頭看了看坐在另一邊的高源。

    高源收到了這個眼神，懂事的站了起來道：“臣去一趟茅房……”有些擔(dān)憂的看了錢景亮一眼，搖著頭出去了。

    屋里沒人了，韓耀庭臉色也冷下來了，看著錢景亮道：“錢愛卿坐在這里故意磨蹭，是不愿意去敬酒，還是不愿意去洞房？”他直接挑明白了。

    錢景亮神色一頓，心里暗暗的嘆氣，忙抬頭看著皇上賠笑：“皇上說的哪里話，臣怎么是故意磨蹭，臣真的是要陪著皇……”

    話沒說完，聽見門外面有腳步聲，聽著像是之前被人拽出去喝酒的，前來送親的鄭卓煜，錢景亮說話的聲音一頓，忙回頭看。

    一看進(jìn)來的還真的是鄭卓煜，看見錢景亮居然還坐在這里，頓時怔了怔。

    不過因?yàn)樽郎蠜]有其他人了，鄭卓煜只以為錢景亮是因?yàn)橐慊噬喜荒苊撋恚虼四樕喜o任何不滿，反倒是忙笑著過來道：“前面來了一群無賴，竟然被他們纏住了半天。”

    錢景亮好奇：“無賴？大舅子……”

    韓耀庭不耐煩的道：“錢愛卿告退吧。”

    錢景亮只好站了起來，躬身道：“皇上，那就請世子爺陪著您，臣告退了?！逼鹕砜戳肃嵶快弦谎?，鄭卓煜居然很難得的對他笑了笑。

    錢景亮轉(zhuǎn)身走了。

    韓耀庭這才不滿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高源跑了進(jìn)來道：“薛天成那小子居然來了？”

    然后就看見鄭卓煜在這里，忙道：“涇陽侯世子回來了？”

    正好韓耀庭奇怪的問：“薛天成是誰？”

    高源就過來道：“您還記得薛邦嗎？原先的那位敬田伯的獨(dú)嫡子，跟湯玉麟關(guān)系特別好的？”看見韓耀庭恍然的點(diǎn)頭了，就道：“薛天成是薛邦的外侄子，不過其實(shí)年紀(jì)和薛邦差不多，只是以前薛邦瞧不起他們這門親戚，薛天成想和薛邦一處玩，薛邦總不搭理他?！?/br>
    韓耀庭愕然：“這樣的人為什么會來？”敬田伯是被先皇賜死的，家里男丁應(yīng)該是判了流刑了，薛邦好像是當(dāng)時就因?yàn)槭裁此懒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