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還是搖頭。

    先前那名像是領(lǐng)班的女子輕輕拍了拍小麗的肩，低聲說：“你去吧，我來?！?/br>
    然后她上前一步，對尚易道：“謝謝這位警察大哥特意來提醒小麗，不過這名男子真是不是咱們這里的熟客，否則以他的容貌和身材，早在姑娘們口中流傳開了?！?/br>
    見她的樣子不像是撒謊，尚易沒轍，只好將杭子驥的照片截了一張下來，發(fā)給了那名女子：“感染hiv可不是小事，麻煩你幫我問問，還有哪些姑娘與這個男人有過關(guān)系?！?/br>
    那女子含笑點頭應(yīng)下了。

    三人除了找到小麗，讓她買了阻斷藥服下，其他什么事都沒能辦成，可以說是無功而返。

    尚易的臉色很不好，左寧薇見了，打開手機，將先前在派出所里拍下的杭子驥開房的圖片遞給了他：“剛才我查過了，杭子驥只在這附近幾公里內(nèi)開過一次房，小麗她們應(yīng)該沒騙你?！?/br>
    尚易的目光卻挪到了離昨天最近的日期：“前天他也在城東一家酒店開了房?！?/br>
    跟隨而來的那個警察奚落道：“天天開房，這么頻繁，他不怕腎虛啊？”

    尚易瞪了他一眼：“現(xiàn)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前天跟他發(fā)生關(guān)系的那名女子，到目前為止還不滿72小時，現(xiàn)在服用阻斷藥還來得及?！?/br>
    另一個警察無奈地聳肩：“這些女人躲攝像頭都躲成習(xí)慣了，恐怕很難找到人?！?/br>
    左寧薇卻沒有說話，她現(xiàn)在心里浮現(xiàn)出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那個女人應(yīng)該就是前天晚上與杭子驥開房的人，可惜當時接觸的時間太短了，她只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側(cè)臉，不知道她正臉長什么樣，也沒辦法再畫圖找人了。

    能挽救一個是一個，尚易不愿就這么放棄了：“走吧，咱們?nèi)ツ羌揖频旮浇椴?，那個女人應(yīng)該也在酒店附近活動?！?/br>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響亮的手機鈴聲忽然從他的掌心響起。

    尚易低頭一看，原來是左寧薇的手機，他正準備還給她，忽然就瞧見了來電顯示上那三個熟悉的大字“杭子驥”。

    第三十三章

    接還不接是個問題！

    尚易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機遞給了左寧薇，但杭子驥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寧薇，這人明知自己感染了hiv仍然頻繁與妓、女開房，且不做任何的保護措施，我懷疑他是惡意將hiv傳染給別人。這種人非常危險，心態(tài)已經(jīng)扭曲了，甚至還具有反社會型人格，你不要再跟他聯(lián)系了?！鄙幸孜兆》较虮P，側(cè)過身，勸左寧薇。

    左寧薇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再說她本身也不想跟杭子驥來往了，遂握著手機點頭道：“嗯，尚易哥你放心吧，我今天早上就跟他說清楚了，以后不要……”

    話未說完，一道突兀的短信提示音在安靜的車子里響起。左寧薇朝尚易笑了笑，解鎖打開了手機，一眼就看到了杭子驥發(fā)來的短信：寧薇，對不起，早上我心情不大好，沖你發(fā)了脾氣，請你原諒我。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咱們?nèi)ド缴峡戳餍怯臧桑覝蕚浜昧藥づ窈褪澄铩?/br>
    看到左寧薇嘴角的笑容都凝固了，尚易意識到不對勁兒，問道：“是杭子驥發(fā)來的信息？他說什么？”

    “約我去看流星雨。”左寧薇悶悶地將手機遞給了尚易。

    別說杭子驥感染了hiv的事情暴露了，就是沒暴露，兩人也只不過是一對相親男女，就比陌生人熟了那么一丟丟，左寧薇又不是瘋了，連關(guān)系都沒確定就傻乎乎地跟著他跑去山上露營。

    尚易接過手機一看，眉心立即擠出一道深深的褶子：“這人花樣還真多，寧薇，你絕不能跟他單獨接觸?！?/br>
    左寧薇趕緊乖乖點頭。

    尚易滿意地笑了，正準備將手機還給左寧薇，忽然又一條短信進來，發(fā)件人仍是杭子驥：寧薇，我在你家樓下等你，我會一直等到你出現(xiàn)的。

    “媽蛋，還變牛皮糖了，甩都甩不掉?！鄙幸兹滩蛔”挚?。

    左寧薇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連忙湊過去問道：“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尚易將手機遞給了左寧薇，然后說道：“他在你家小區(qū)門口等你呢，你不能回去?！?/br>
    左寧薇現(xiàn)在擔(dān)心的不是這個，她怕杭子驥會對她的家人做些什么。雖然就目前來看，杭子驥所針對的對象似乎只有妓、女，但誰知道他哪天會不會發(fā)瘋，胡亂攀咬起別人來呢？

    哪怕目前看起來這種可能性很小，但萬一真發(fā)生了這種事，再后悔就晚了。

    尚易見她愁眉不展，便安慰她：“別擔(dān)心，待會兒我想個辦法將他弄走?！?/br>
    左寧薇苦笑了一下，沒做聲?，F(xiàn)在的杭子驥就像個不定時炸、彈，在沒炸之前，他也擁有各種合法的公民權(quán)利，誰也奈何不了他。就算今天能想辦法將他支走，明天呢？誰能保證他以后都不會跑去守在她家門口。

    思忖半晌，左寧薇拿起手機撥通了左亦揚的電話，飛快地將這件事講了一遍。

    左亦揚猛然聽說杭子驥竟然是個嫖、妓成性的家伙，甚至還感染了hiv后，頓時暴跳如雷，罵了一句娘后，又一個勁兒地叮囑左寧薇：“你千萬不要搭理他，回頭我想辦法將他弄走。”

    左寧薇搖頭：“不用了，哥，我有辦法將他支走，你幫我搞定老媽就行了?！?/br>
    說完，左寧薇掛斷了電話，給杭子驥發(fā)了一條短信過去：“我已經(jīng)從家里面搬出來了，現(xiàn)在住在紫荊花園，你回去吧。

    紫荊花園是城東的一個新小區(qū)，前幾年，房價還沒這么恐怖的時候，左父左母眼看兒子即將大學(xué)畢業(yè)，婚事也要提上日程，總得有新房子，便給左亦揚在新城買了一套房子。左家一共就兩個孩子，總不能厚此薄彼，單給兒子買不給女兒買，于是又給左寧薇買了一套。

    不過左父左母都只是普通工薪階級，收入有限，太好太大的房子買不起，兩套房都只有八十幾個平方，而且只給付了首付。兄妹倆畢業(yè)后，都是自己付月供，但這也比剛出社會完全靠自己買房的小青年要舒服得多，尤其是如今房價節(jié)節(jié)攀升，一年一個價，幾年就翻了番。

    兄妹倆的房子在同一個小區(qū)，不過中間隔了好幾棟樓。左亦揚有時候不回家就會住到這兒，左寧薇的房子一直沒住過，前幾年租給一對帶孩子的夫妻，直到今年，那對夫妻買房搬了出去，才空置了下來。

    這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左寧薇想著不如添些必需品先住在這邊。一來，若是杭子驥還是賊心不死，可以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這邊來，這樣也不用擔(dān)心他可能會傷害她的家人了。二來，這是個新小區(qū)，住的鄰居都不認識，大家每日都忙忙碌碌，沒人會多管閑事到將杭子驥領(lǐng)進小區(qū)或者去傳其他的閑言碎語。但這種事在老小區(qū)，碰上那些自以為熱心的阿姨就不一定了。

    聽完左寧薇的解釋，尚易覺得左寧薇這主意也不錯，若還是回她家居住的老小區(qū)，光是那群自詡熱情又八卦的老太太就讓人頭痛不已，萬一這些老太太好心辦了壞事，引狼入室，那才麻煩。

    “好，這樣也避免了節(jié)外生枝，不過我估計你哥哥最近一段時間肯定會住在紫荊花園，我暫時也去亦揚那里借住幾天吧。”尚易笑瞇瞇地說道。

    左寧薇知道他是擔(dān)心自己，倒是沒有拒絕。這時候，有尚易這個警察在，她也會安心許多：“那就麻煩尚易哥了。”

    在兩人說話的間隙，杭子驥又發(fā)信息過來了：那我去紫荊花園接你吧。

    左寧薇挑挑眉：不用了，杭醫(yī)生，早上我就說過了，咱們不合適，以后不要聯(lián)系了。

    這條短信一發(fā)出去，杭子驥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左寧薇看著手機屏幕上躍動的名字，猶豫片刻，還是接起了電話。

    “寧薇，還生我氣呢？”電話那頭，杭子驥的聲音醇厚帶笑，像是一根羽毛在心間輕輕滑過，勾得人癢癢的。

    若非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左寧薇恐怕也會忍不住臉紅心跳一把，但現(xiàn)在只剩下滿心的無奈和厭惡。

    “沒有?！弊髮庌泵蚓o唇，淡淡地說。

    杭子驥似乎沒聽出她的冷淡，或者說聽出了也不在意，誘哄道：“別生氣了，我給你賠罪，今天的英仙座流星雨，高峰時段每小時有近四百顆流星劃過天幕，很壯觀，不少人都開車到山上看流星雨去了，咱們也去吧?！?/br>
    看來他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也好，先讓他確定自己住在紫荊花園。左寧薇拉下臉，故意說道：“我半小時后到家?！?/br>
    然后不給杭子驥說話的機會，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尚易在旁邊聽完了兩人的對話，低頭扯了扯自己的一身警服：“這樣方便嗎？”

    坐在后座的警察聽了，笑瞇瞇地說：“有什么不方便的？咱們穿這身警服過去，正好震懾他?！?/br>
    尚易可不這么認為，現(xiàn)在誰也摸不透杭子驥是怎么想的，在沒找到十足的證據(jù)將他送進監(jiān)獄之前，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萬一刺激到他，做出什么更瘋狂的報社行為怎么辦？

    于是在離紫荊花園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尚易將警車停在了一處僻靜的角落里，然后又去旁邊一家小店買了一件t恤換上，再讓另外一個警察在一邊待命。他獨自帶著左寧薇往紫荊花園走去。

    遠遠地，左寧薇就看見了杭子驥的車子，他就停在小區(qū)門口的那條馬路邊上，車子被茂密的榕樹葉遮住了大半，因而也看不出車里有沒有人。

    尚易順著左寧薇的視線望過去，低聲問道：“就那輛車子？”

    “嗯?！弊髮庌陛p輕應(yīng)了一聲。

    尚易收回目光，輕輕扶了一下左寧薇的肩，將她推往小區(qū)門口：“走吧，先進去?！?/br>
    兩人轉(zhuǎn)身才走出幾步，后面就響起了一道帶著絲絲怒意的聲音：“寧薇，這是誰？”

    左寧薇一回頭就瞧見杭子驥鐵青著臉，不滿地瞪著她。她剛想說話，尚易已經(jīng)先一步攔在她面前：“我是寧薇鄰居家的哥哥，你又是誰？”

    “哥哥，還真是親密的哥哥啊，你跟我說不舒服要回家，就是為了回去見他！”杭子驥看著躲在尚易背后的左寧薇，眼神陰鷙，薄唇抿得極緊，隔老遠就能感覺到他的憤怒。

    左寧薇又氣又好笑，他這幅捉、jian的模樣給誰看??！自己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不過是相親對象，還是個已經(jīng)拒絕了他的相親對象，她跟誰來往都跟杭子驥沒關(guān)系。

    見左寧薇安靜地躲在尚易背后不吭聲，杭子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眼看他的車子已經(jīng)駛離出視線，尚易才松懈下來，轉(zhuǎn)身看著左寧薇說：“他恐怕是記恨上你了。”

    左寧薇無奈地聳聳肩，倒是沒太在意：“他緊扒著我不放，除非我答應(yīng)跟他談戀愛，否則被他記恨上是早晚的事。”

    這倒也是，尚易也不想說太多讓左寧薇一直不安，便轉(zhuǎn)移了話題：“走吧，剛才亦揚發(fā)信息給我說，他一會兒就過來，我陪你去超市買些日用品?！?/br>
    兩人去超市買了東西，又回去將屋子打掃干凈，左亦揚終于來了，還給左寧薇帶了幾身換洗的衣服，并將她梳妝臺上那一堆護膚品也全掃進了一個盒子里，一并帶了過來。

    “麻煩你了，兄弟?！钡茸髮庌被胤渴帐皷|西后，左亦揚拍了拍尚易的肩，壓低聲音問道，“究竟怎么回事？寧薇在電話里說得不清不楚的?！?/br>
    尚易將今天他們?nèi)ソ鸨梯x煌的事講了一遍，然后說出了他的判斷：“杭子驥這人不知怎么感染上了hiv，似乎對妓、女滿懷怨恨，最近一兩個月，幾乎天天晚上出去開房，開房的地點遍布安城?！?/br>
    他將杭子驥開房的記錄截圖拿出來，遞給了左亦揚。

    左亦揚低頭將這張截圖認真看了一遍，然后手指指向最上方：“從這上面的數(shù)據(jù)顯示，杭子驥是從五年前開始開房的，而且頻率保持在一個月兩次左右，一直很穩(wěn)定。直到今年六月份開始，突然劇增，一個月多達二十幾次開房記錄。我心里有個猜測?！?/br>
    他扭頭看尚易，尚易也笑了，兩人同時說道：“五年前很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事，促使杭子驥開始放縱自己，出入聲色場所。而今年六月份，很可能是他查出感染hiv的日子?！?/br>
    接著尚易繼續(xù)分析下去：“咱們國家賣、yin嫖、娼是不合法的，因而這些人一直躲著警察，想要從妓、女這邊入手，難度很大。不如先從五年前開始查起，查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促使杭子驥開始嫖、娼，我有預(yù)感，這也許會給我們解開謎底?！?/br>
    左亦揚也贊同：“好，今天太晚了，明天開始吧。五年前，杭子驥還在讀書，我們到安大去找找他的老師和同學(xué)，也許能找到線索?！?/br>
    左寧薇收拾好一切，出門就聽到這句話，連忙說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吧?！?/br>
    剛說完，門鈴聲響了起來。

    左寧薇疑惑地眨了眨眼：“我今天才搬過來，誰會過來串門??？”

    疑惑了一下，她還在走到門邊，趴在貓眼上一看，見外面竟然是風(fēng)嵐，連忙拉開了門，驚喜地說：“你怎么來了？我沒告訴你今晚我住這兒啊?！?/br>
    風(fēng)嵐指了指她背后的左亦揚，說道：“亦揚哥打電話叫我過來陪你?！?/br>
    “不用這么麻煩的，我哥就是小題大做。”左寧薇嘟囔了一句，領(lǐng)著風(fēng)嵐進門，又分別跟尚易和風(fēng)嵐介紹對方。

    尚易跟風(fēng)嵐都是大大咧咧又爽朗的性子，兩人打了個照面后，沒過多久，風(fēng)嵐就加入到了他們的討論中，而且還發(fā)表了一番讓兩個大男人刮目相看的言論。

    “杭子驥我見過，他外表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么陰暗的人，寧薇也跟我說過他們相識的過程。按照你們的推論，他那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感染了hiv，但他仍然在看到病人時施以援手。另外，在診治病人的過程中，哪怕是最細微的傷口，甚至沒有傷口，他也戴著手套，這一點有兩個可能，一，他有極度的潔癖，但我覺得不大可能，因為寧薇去復(fù)查時，他們是一對相親中的男女，他表現(xiàn)得并不排斥寧薇，那沒道理連寧薇的膝蓋也不愿意碰一下。那就只剩下另外一個可能了，他怕將自己的病傳染給病人，這說明，這人心里存在著一絲善念和良知。”

    尚易和左亦揚對視一眼，都有些贊同風(fēng)嵐的推論。

    若是杭子驥只是想瘋狂報社，沒有比他如今的工作更方便的了，他每天要看幾十個病人，而且絕大部分都是有傷口的病人，他若有心，完全有辦法在大家都沒察覺的情況下，將hiv傳染給別人。

    不過光是推論還不夠，尚易頷首道：“若真是如此，那自然是最好。我明天讓另外一個同事去醫(yī)院暗中調(diào)查一下杭子驥這兩個月來有沒有什么異常，再對比他過去的習(xí)慣就知道了?！?/br>
    聊完杭子驥，臨出門時，尚易又扭頭，欲言又止地看了左寧薇好幾遍。

    左寧薇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笑著問道：“尚易哥是不是還有事要問我？”

    尚易掃了左亦揚和風(fēng)嵐一眼，這都是自己人，也沒什么不可以說的。他索性直接問道：“寧薇，你怎么知道小麗長什么樣子？”

    小麗只不過與杭子驥有一夜的露水情緣，依杭子驥這種頻繁的招、妓行為，恐怕他自己也未必記得住小麗的長相，但左寧薇卻一清二楚，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自己憑空拿出了小麗的畫像，依尚易的性格和職業(yè)，會懷疑上她只是遲早的事。

    左寧薇深呼吸了一口氣，目光從三人身上滑過，嘴角一撇，苦笑道：“說起來你們可能不大相信，我這個人第六感特別強，這幾年時常會夢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昨晚我就夢到了杭子驥跟小麗上床，所以今天一大早杭子驥來找我時，我看著他就煩，所以一口拒絕了他，不歡而散。今天在酒店服務(wù)員說不知道小麗的長相時，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臨時畫了昨夜夢中那名女子的肖像，沒想到還真是她。”

    聽到她這番解釋，反應(yīng)最大的是左亦揚，他往后退了一步，怒瞪著左寧薇：“所以你也夢到過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