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崔蓬搖頭,“撤,他們?nèi)硕?,我們走?!?/br> “烈港內(nèi)??苛巳掖渲惺矣兄嘏?,人數(shù)暫且不明?!贝夼顡Q了干衣裳出來,曹令君正在給唐縱寫消息。 見崔蓬出來,曹令君問道:“戚將軍有什么打算?” 崔蓬被曹令君的一本正經(jīng)弄得笑出來,“曹大人哪里話,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手里又沒有一兵一卒,如果要把這三十艘船都收了,起碼要兵士一千人,我手里也沒有這么多人。” 曹令君繼續(xù)在信上寫,“預(yù)計需要人員過千,方可一戰(zhàn)?!?/br> 崔蓬在曹令君下首坐了,“曹大人是想一舉把這一伙人剿了?” “不是我要把這些人剿了,是大都督準(zhǔn)備寧波、舟山、杭州的海盜逐一清掃一遍。”曹令君道:“五軍都督府手里有兵,只是需要兵部的調(diào)令?!?/br> 明代之五軍都督府有統(tǒng)兵之權(quán),而兵部執(zhí)掌調(diào)兵之權(quán),調(diào)兵與領(lǐng)兵二權(quán)分離,兵部與五軍都督府亦是權(quán)利分離,這是明代官僚組織一個很明顯的特征。 當(dāng)然,若中軍大都督唐縱要用五軍都督府下屬衛(wèi)所的人,則還需要兵部的調(diào)令。 第62章 熱血猶在 再說楊寶兒去了南都都察院, 他向鐘水齋索要五品將軍戚英姿一案的記錄資料, 鐘水齋心道, 我的麻煩來了, 叫你們也一道麻煩。 鐘水齋將接應(yīng)楊寶兒的事宜盡數(shù)交給了慶王的小舅子祁玉, 祁玉當(dāng)然知道戚英姿案件的檔案里都有些甚么東西,他大大方方將東西拿出來,還特意點明, “楊大人, 這里頭可有叛將戚英姿的認(rèn)罪書, 楊大人看仔細(xì)些,看看這認(rèn)罪書有沒有假?!?/br> 與此同時, 祁玉奉上的還有戚英姿手寫的幾卷佛經(jīng),這些佛經(jīng)楊寶兒是知道的,那時候沈約病了, 戚英姿每日坐在廊下給他抄經(jīng)祈福。 接了東西, 楊寶兒開始仔細(xì)研對戚英姿的筆跡, 戚英姿的字跡并不太好看, 對于多年寫字的人來說,這種字沒有模仿的意義。對于不常寫字的人來說,戚英姿的字又多了一份誠心和真善, 起碼她在抄寫佛經(jīng)的時候, 是非常之虔誠的。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 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br> 興許是戚英姿將經(jīng)書寫在對沈約的心動之間,楊寶兒細(xì)細(xì)看了那手抄卷的一字一句,又覺羨慕沈約,沈約有人牽掛。 偏偏身在福中,不知福。 貝兆楹不再見徐樂樂的面了,煙波樓依舊封著,唐縱收了徐樂樂的三十根金條,徐樂樂等于白送了。 冬生留在了寧波城內(nèi),他自那天見了徐樂樂身后的那個小丫頭,他就每天盯著徐樂樂,白天盯,晚上盯,一刻也不肯放松。 “喂,那人是你meimei?”有人拍冬生肩膀,冬生猛地扭頭,見一個穿窄袖布衣的姑娘趴在他身側(cè),“我覺得你跟著這個老鴇子沒用,她都七八天沒出門了,你想做甚......” “噓!”冬生指著院墻之內(nèi),“你看?!?/br> 徐樂樂的確是沒出門,可不出門也不耽誤她會客,這八天里面,徐樂樂一共見了十三人,七女六男,七個女子都是她煙波樓的姑娘,大概都是來訴苦的,說煙波樓封了,沒地方討生活,要徐樂樂給個說法。 徐樂樂也沒甚么說法,一人打發(fā)了一點銀子銅錢,都驅(qū)散了。還有六個男人,這六個男人是分道來的,每天晚上來一個,冬生起初懷疑這幾個人都是這個徐花魁的恩客,可后頭冬生就覺得不對勁了,這幾個男人都是抬著箱子來的,至于箱子里是甚么,那就不知道了。 今天又來了個箱子,徐樂樂收了箱子,反手塞了一張銀票出去,冬生瞧不清徐樂樂塞了多少錢給抬箱子的小廝,傅默寧一顆石子打出去,打在那小廝的手上,箱子‘砰’一聲落地,小廝手中的銀票也飛了。 箱子落到地上,發(fā)出巨響,徐樂樂趕緊打開箱子,瞧里頭的物件,冬生與傅默寧趴在墻頭,“佛像?”兩人對視一眼,“這佛像有什么用?” “行了,咱們走吧?!备的瑢幊抖?,冬生道:“慢著?!?/br> 那小廝揀了徐樂樂給的錢,徐樂樂揮手,小廝低頭走了。 等小廝一走,徐樂樂拿開箱子頭層的佛像,她那箱子里頭都是銅錢,成堆的銅錢。傅默寧看了,問:“她換這么多銅錢做甚么?” 冬生搖頭,“我也不知道?!?/br> 冬生和傅默寧輪流監(jiān)視徐樂樂和貝兆楹,可惜貝兆楹不僅足不出戶,貝參將完全是關(guān)門謝客,誰都不見。貝兆楹漸漸收了聲息,徐樂樂反而家里川流不息,今天被瞧見這么許多銅錢,一文一文的,冬生告訴唐縱,而傅默寧先告訴了沈約。 聽傅默寧這么一說,沈約第一個想法就是徐樂樂在幫海盜運錢,海盜們?nèi)鄙趺?,或者想和誰做交易,交易就在煙波樓里進(jìn)行,唐縱封了煙波樓,所以他們現(xiàn)在很不方便。至于徐樂樂一下子拿出來的三十根金條,也不是她徐樂樂的私產(chǎn),而是貴客們拿出來的贖金。 唐縱聽了消息,則想,這徐老鴇子大抵是活膩了,老鴇子做不夠,轉(zhuǎn)行當(dāng)海盜去了。唐大都督原本想將徐家抄了,再把這老鴇子一抓,一了百了。 但冬生說:“徐娘子幫海盜運錢為什么要換成銅錢,這很不方便啊,金器銀器玉石都比銅錢方便,他們?yōu)槭裁磁@么多銅錢?” 唐大都督的思維又開了一層,運錢?恐怕不止于此。那這婆娘到底是在做甚么?唐縱再一想到馬世遠(yuǎn)和貝兆楹冤枉齊大有的那三十根金條,唐大都督就明白了,他們不是在運錢,他們是在私鑄,鑄了錢再運去海上,這幫人拋開了南京和北京的官署,他們在私鑄銅錢。 唐縱原本想把徐樂樂那小娘子抓來問幾句,現(xiàn)在又覺得不必了,他準(zhǔn)備去找貝兆楹,馬世遠(yuǎn)啃不動,貝兆楹還是能被他啃掉幾塊附骨rou的。 貝兆楹住在寧波城內(nèi)一處老宅子里,地方不大,占的位置倒好,那是貝兆楹的父親早些年購置的。唐縱一人到貝家的時候,貝參將正在院子里吃螃蟹,金秋九月才過,那螃蟹又肥又美,唐大都督一人一馬過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貝參將一瞧見他,好像蟹黃都能把自己給梗住了。 “貝參將,好興致??!” 貝兆楹原先想叫人看座,后來又站起來,急忙令人打水凈手,“大......大都督,您怎么......” 唐縱笑瞇瞇看著貝兆楹,“貝參將,咱們聊兩句?” 下人的洗手水剛剛打上來,貝兆楹就轟走院子里的人,“都散了,全部散了?!比缓笳?zhí)瓶v往書房里去,唐大都督在桌邊坐了,“螃蟹?本督也愛吃?!?/br> 唐縱坐在桌邊,伸手去掰螃蟹,貝兆楹連忙送上小鉗子,又斟上酒水,“我令人給大都督蒸一籠蟹黃包子來?!?/br> 貝家后院好一餐忙活,廚房里熱氣騰騰,小廝們換了桌上涼菜,收揀一番,又鋪上新菜,唐縱啃了三只螃蟹,吃了兩只小籠包就不吃了,貝兆楹在一邊伺候,“大都督,怎么?” “不吃了,本督飽了。”唐大都督就著一盆熱水洗了手,說:“人吶,吃了這頓還有下頓,別總想著一餐就吃成胖子?!?/br> 要進(jìn)正題了,貝兆楹點頭,“大都督說的是?!?/br> “既然本督給貝參加指了條明路,貝參將怎么還要暗夜行船,如今依舊明面上打劫,這是生怕錦衣夜行,辜負(fù)了自己的一身富貴錦衣?” 貝兆楹低著頭,“大都督哪里話,下官聽不懂。” 唐縱從袖中摸出一把銅錢來,“這是你們私自造的吧,請金匠融的?這是黃銅?依照本督愚見,我朝寶源局的工匠都不如你們請的工匠能耐,瞧瞧這成色,可比嘉靖朝官署制的銅錢都要似真的。” 其實唐縱手中這一把銅錢并非純銅所鑄,這是摻了假的銅。唐大都督仰著頭,說:“海盜們?nèi)卞X我能理解,他們要□□買炮,還要買命,買人家的人頭命,讓人給他們賣命,總歸是要錢的。至于你,貝參將,本督就不懂了,你也很缺錢嗎?你為我大明朝服役,難道朝廷快餓死了你嗎?” 海盜們要組織自己的武裝力量當(dāng)然要錢,貝兆楹也覺得自己不缺錢,先不說他爹給他留下不菲的家資,后頭他自己又升了參將,更是不缺錢。再說下頭還有源源不斷的孝敬,貝兆楹一直覺得自己甚么都缺,就是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