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與倭寇不同, 海盜大部分是烏合之眾, 而倭寇除了建立根據(jù)地, 有的還攻城略地。

    天下熙熙, 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唐縱占據(jù)的這塊地方，正是鄉(xiāng)紳士子最多的地方, 也是四川內(nèi)陸最富裕繁華的一個沿江口岸。這里亦很少被海盜倭寇橫掃, 原因是村落中大部分鄉(xiāng)紳和海盜們都有勾結(jié)。唐大都督選在這里扎根, 也是想警告當(dāng)?shù)厥考?，不可在背后通敵賣國。

    然, 興許是唐縱惹怒了鄉(xiāng)紳們，興許是這些和海盜們勾結(jié)甚至結(jié)了姻親之好的既得利益者們憎恨唐大都督擋了他們的財路，于是在土狼兵們遠(yuǎn)征的時候, 海盜倭寇們登陸上岸了。

    來人不多, 五十個人。

    可這五十個人不是烏合之眾, 他們殺人越貨, 在許多地方如入無人之境，聽說被這五十人傷害的士兵，達(dá)千人之多。

    土狼兵大數(shù)遠(yuǎn)征云南, 四川境內(nèi)還有一千余人, 可在這個村里，唐縱剛剛落腳的這個防御工事還不完善的村子里，土狼兵只有三十人。

    這三十人還是跟著趙全的一小撮先行斥候。

    沈約從帳內(nèi)出來, 戚英姿已經(jīng)雙手提刀，她打算將沈約丟給劉若誠，“走，后頭就是內(nèi)河，快走！”劉若誠也是個書生，但他在軍中曠日良久，多少要比沈約多一些實戰(zhàn)經(jīng)驗。

    “我們?nèi)耸植粔?，劉守備，你帶沈大人先走?！逼萦⒆怂坪跻呀?jīng)嗅到了倭寇箭.矢上的血腥味。

    “砰”，竹制的箭.矢破風(fēng)而來，戚英姿將沈約重重一推，“快走，后頭有船，坐船走！”

    “阿姿”，沈約不動。

    劉若誠蹙了眉，他扯沈約手臂，“沈大人，走，你在這里幫不了忙，跟我走......”

    戚英姿雙刀已經(jīng)提在手上，她回頭看沈約一眼，“走啊！”

    沈約被劉若誠拉走，唐縱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許剛剛在沈約和戚英姿的親密舉動中受了氣，馳馬出去了。

    戚英姿吸口氣，趙全齊幼林等人都圍了上來，“將軍，現(xiàn)在如何？”

    對方的海盜們也圍了上來，他們極有組織，五十人分成五個縱列，排頭的是班長。雙方都沒有說話，戚英姿瞧著領(lǐng)頭的那個，他手上拿著一把折扇。

    這人把折扇往上一揮，后頭的士兵就提刀。

    “將軍，這個......”趙全率先看出來了折扇的秘密，“將軍，拿扇子這人是指揮官?！?/br>
    “嗯”，戚英姿身后站著她的一幫舊日同僚，還有二十來個土狼兵，土狼兵們皆是一等一的打手，他們當(dāng)中有人是武師，有人是退伍軍人，甚至里頭還有少林出來的和尚。

    土狼兵們目露兇光，那五十海盜也沒有冒進。

    趙全的注意力被扇子吸引走，戚英姿卻一直盯著那五十人的刀，白光一閃，海盜中有人開始耍大刀，一片刀光下，四方盡白，不見其人。

    “嗤，關(guān)公門前耍大刀”，齊幼林拍拍他身邊一個土狼兵，“大壯，看你的?！?/br>
    那名叫大壯的土狼兵站出來，一桿標(biāo)槍丟出去，正從那耍刀的海盜雙刀間的縫隙中穿過去，一槍穿心。

    大壯的標(biāo)槍突如而擲，槍不露桿，無不中者。大壯站在隊伍之前，用挑釁的眼神看著余下四十九個海盜，言下之意，下一個誰上。

    那折扇又動，戚英姿一把推開齊幼林和大壯，“讓開，小心！”

    果然，海盜中出現(xiàn)偷襲者，那人用竹制弓矢，立發(fā)而至。

    “不要臉！偷襲，我呸！”

    雙方正對峙，海盜們又從身上拿了個頭盔出來，原來已近日暮，他們的頭盔上掛了金角銀角，配以暮色，再從胸口掏出鏡子來，簡直晃瞎人眼。

    “雕蟲小技。”土狼兵中又出來三人，三人同時用黑布蒙住雙目，三人皆拿出弓.箭，三箭穿云，百發(fā)百中。

    戚英姿與那持折扇的男人對峙，海盜力圖營造出一種恐怖氛圍，造成中國軍官的困惑和疑慮?？善萦⒆撕孟裣沽艘话悖静怀赃@一套。

    海盜們花樣百出，戚英姿巋然不動，她說：“余數(shù)年百戰(zhàn)，但見諸賊高坐，余坐待我?guī)?，磨槍陣陣。只至日暮，我兵持久，不為所怯?！?/br>
    那領(lǐng)頭的顯然聽懂了戚英姿的意思，或許他本身就是個中國人，那人折扇一轉(zhuǎn)，往上一挑，海盜們就提刀殺過來了。

    “殺！”戚英姿提著雙刀，身先士卒。

    后頭的土狼兵開始各顯神通，其中一武師，手提一百二十斤大錘，輪轉(zhuǎn)如飛，周圍就無敢近其身者。

    土狼兵中更有提大刀之人，粗蠻魯莽，逢人就砍，真正是勇武粗豪。

    眾人廝殺在一處，戚英姿忽見有人將箭.矢對準(zhǔn)大壯后背，女將軍正要相幫，卻無法出力，原來持扇子那人袖中飛出鐵索，戚英姿越是用力，那鐵索便纏她越緊。

    “大壯，小心。”

    戚英姿喊是喊了，可人群中廝殺聲不絕，眼見那人就要放箭，“砰”一聲，偷襲者倒地了。

    戚英姿回頭看，沈約手里拿著一把短銃，沈大人手里的短銃發(fā)出炮響，眾人都停了下來。戚英姿望向劉若誠，目帶責(zé)備。

    劉若誠攤手，“攔不住啊，本來都上船了，沈大人非要回頭，說不放心你，我攔不住??！”

    沈約的火器還是當(dāng)年的寧波衛(wèi)參將貝兆楹送的，這回沈大人對著槍口吹了吹，好像一副神槍手的樣子。沈約的表演秀還沒完結(jié)，那持扇之人袖中的鐵索已經(jīng)勾來了。

    “沈約！”戚英姿情急之下喊了一聲：“沈約，危險！”

    沈大人的手已經(jīng)被那人的鐵索勾住，并且那人拖著沈約往后頭的河里走，戚英姿將指揮的小旗交給劉若誠，自己跟了上去。

    那人用鐵索扯著沈約的手臂，戚英姿頭皮發(fā)麻，因為她已經(jīng)看見了沈大人白色衣袍上透出來的血跡。

    那人將沈約往河水里面扯，看樣子是想推他入水，戚英姿拿刀去砍那鐵索，那持扇的男人將扇子往上一舉，河中又蹦出四人來。原來這四個人原先就埋伏在這里，等著推人落水，或者等著搖船潛逃的。

    沈約手臂被鐵索上的鉤子勾破，小臂血跡斑斑，戚英姿一刀就往那持扇人的前胸砍去，這一刀又疾又兇，持扇子的男人往后一縮，總算松了手。

    “走！快走！”戚英姿扭頭，沖沈約吼了一句：“你他媽的倒是走啊！”

    沈約與戚英姿被五人所圍，沈約手里拿著一把半濕的短銃，不知道有沒有熄火。戚英姿提著雙刀，她背上有血，不知是不是被人砍傷了。

    “我殺了東南角的那個，你從東南角跑。”戚英姿環(huán)視了一圈，那持扇子的人武藝高強，她準(zhǔn)備找個小嘍啰下手。

    “阿姿”，沈約想說，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