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罌和她越發(fā)無話可說，每日回到家中兩個人默默地洗手默默地吃飯，后來因為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zhí)^壓抑了，只好程罌去廚房吃完再出來。

    姜思以為他們會這樣渡過一生，沒想到突然的某天下午，程罌帶著笑容回到家里，手里還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盡是一些普通的日常用品。

    那個笑容十分扎眼。

    和程罌過去近十年笑過的樣子都不一樣，那是透明的，輕快的，像被陽光曬過一樣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震撼到了姜思，卻又隱隱帶給人一種不安。

    好像有什么出現(xiàn)了。

    *****************

    李妍和周玉和的戲份拍了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其中很多素材剪輯的時候不一定會全部剪進正片中，但兩人并沒有因此而懈怠工作，還是把導(dǎo)演安排下來的戲份全部按部就班地完成了。

    孟川看著成片，嘴里止不住地對兩個演員的演技贊不絕口，可能十句里面說到李妍的只有兩三句吧，但李妍是一點嫉妒的心思都起不來。

    講道理，片中姜思的性格是外放的，而程罌是內(nèi)斂沉悶的，在這樣的天然優(yōu)勢下，應(yīng)該是李妍掌握著節(jié)奏才對，但戲里戲外，李妍都有一種被對方牽引住的感覺，似乎她飾演的姜思一舉一動，所思所想都是受了程罌的影響自然而然表現(xiàn)出來的，這樣強大的戲劇控制力，她只有在遇到一些演藝界的老前輩的時候才有這種感覺。

    李妍的戲份是隨著青年戲全部殺青之后才結(jié)束的，同時結(jié)束的還有謝以風和周玉和的青年戲。

    為了更好地體會片中的姜思的情緒，姜思不知道程罌和蔡柏文之間發(fā)生的事，導(dǎo)演自然也沒有讓李妍看謝周二人演的青年戲份，直到殺青了她連“蔡柏文”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沒瞅見。

    直到殺青后才有機會。

    “李妍你不是殺青了嗎？今天怎么也來片場了？”孟川意外地道。

    “嗨，這不回去也沒事嘛，我就今天來看看?！崩铄牧伺淖约喝箶[上莫須有的灰塵。

    “誒行啊，正好今天他們拍少年戲，你坐這兒吧?！泵洗ㄓ镁砥饋淼膭”局噶酥父睂?dǎo)演身邊的位置。

    李妍點點頭，撿了條板凳就在副導(dǎo)演身邊坐下了。

    片場中央，正是拍到第一幕戲的周玉和與謝以風。

    拍攝場地是中學教室，攝影機正對著一條長長的走廊，穿著白t恤的謝以風穿過人群從鏡頭那邊走來。

    不得不說，謝以風不愧是擅長把自己融進場景里的演員，雖然沒見過青年蔡柏文，但少年時期的蔡柏文只是一個照面就將角色身上那種天之驕子的感覺從骨子里，絲毫不刻意地自然流露出來。

    周圍的工作人員不斷發(fā)出驚呼，應(yīng)該是被謝以風的角色給震住了吧，畢竟他們剛從青年期回過頭來，那個時期的蔡柏文和程罌一樣，完全變了個樣，家道中落的蔡柏文在社會的磨礪下，變成了一個務(wù)實寡言的小賣部老板，和現(xiàn)在這種“白面小生”的感覺反差簡直不要太大。

    但李妍卻沒什么感覺。因為她沒有和蔡柏文的對手戲，自然體會不到謝以風的演技有多好，這會兒一個照面而已，也看不出什么來。

    她更感興趣的是周玉和。

    李妍扯了扯旁邊副導(dǎo)演的衣袖，小聲道：“誒，羅導(dǎo)周周人呢？”

    羅導(dǎo)的眼睛完全黏在了謝以風的身上，有些顧不上李妍地往前指了指，“喏，不是在那嗎？”

    第113章 何時歸來

    李妍抬眼望去，只見謝以風正對面有一個穿著同樣白t長褲的少年朝他來的方向走去。那個背影是背對著李妍的, 在完全沒有看到正臉的情況下, 卻給李妍一種強烈的少年感, 不管是瘦削的身型，柔亮細軟的發(fā)絲, 垂在身側(cè)微微晃動的讓人覺得有些懶散的雙臂，都帶著不可忽視的青春氣息。

    同樣是背影，青年時期的程罌的背影就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 那是一種勾著背, 微微蜷縮, 平庸之中帶著一絲猥瑣的感覺。

    李妍震住了，她沒想到真的有人的演技會好到, 同樣一個角色, 不同時期, 連背影也完全不同了, 渾身都是戲啊這是！

    她屏住呼吸，和所有在場的工作人員一樣, 期待兩人在走廊上相遇對視……可惜沒有。

    孟川沒有采用老套的“一見鐘情”電影場景, 兩人擦肩而過之后, 程罌徑直地走了過去，而蔡柏文卻微微一愣，轉(zhuǎn)過頭來, 盯著程罌和友人有說有笑的背影出了神。

    這是一個極小的片段，程罌全程最多只是微微偏了偏頭, 露出了一小半的側(cè)臉，但就是這一小半的側(cè)臉，在陽光灑下的走廊中卻帶給人一種恍若隔世的美好與心動。

    程罌用一個照面掰彎了宇宙直男蔡柏文，也僅僅用一個背影便驚艷了攝影機前的所有人。

    當然那時的蔡柏文并沒有意識到。

    “cut！”

    導(dǎo)演滿意地喊了一聲。

    周玉和轉(zhuǎn)過身來，走到正在愣神的謝以風面前，用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嘴邊的笑容難得帶了一絲狡黠和得意，“怎么，看呆了？”

    其實導(dǎo)演喊卡的時候，謝以風已經(jīng)從戲中出來了，但是故意等著周玉和過來逗他，于是裝作還在發(fā)呆的樣子，一把抓住了周玉和在眼前不斷晃動的白細手腕，坦然道：“嗯，看呆了?！?/br>
    “看呆了你怎么還聽得見我說話？”

    “你的話，看呆了也得聽。”謝以風忽而露出微笑來，閃得周玉和心尖一跳。

    周玉和臉皮薄，見他大庭廣眾的就在這里跟他耍嘴皮，臉上的皮膚有些微熱，他正要閃躲謝以風直視過來的眼神，忽然瞧見了角落里同樣在發(fā)呆的李妍，登時找到了擋箭牌，嘴角一揚，便朝李妍走了過去。

    “妍姐，你不是殺青了嗎？今天怎么也過來了？”

    李妍見他走了過來，帶著一臉含蓄宛若春花結(jié)蕊的笑容，瞬間就站起身來，有些拘謹?shù)嘏牧伺淖约焊筛蓛魞舻囊聰[，“我就沒事瞎晃悠?！?/br>
    仿佛忘了前幾日她還跳到過周玉和的背上撓他腦袋。

    短暫休息之后，下一場戲也開拍了。

    這場戲講的是蔡柏文被選中迎新晚會主持人，和女搭檔同去音樂廳練習，結(jié)果親眼目睹同班同學因為被程罌比了下去，沒選上鋼琴手，而專程跑到音樂廳刁難程罌，蔡柏文挺身而出替程罌解圍，兩人正式會面。

    程罌修長的手指百無聊賴地摁在鋼琴鍵上，發(fā)出悶悶的，不算好聽的聲響。

    李妍注視著場內(nèi)的周玉和，忍不住感嘆。

    這周周，平時下了棚之后也沒少見，怎么換了身裝束和妝容就讓人完全不習慣了？程罌的扮相……也太好看了吧！正面的驚艷感完全不輸背影！

    垂耳短發(fā)加白t，前段日子十分嫌棄現(xiàn)在卻恰到好處的纖瘦身段，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散發(fā)的那種，霧蒙蒙的清純和一絲絲媚氣……對，媚氣，雖然這樣形容一個男人好像不合適，但他在少年程罌階段的時候的確勾人，眉眼之間宛有秋波流轉(zhuǎn)，和他本人那種清潤的氣質(zhì)不一樣，這是屬于程罌的媚與清純。

    有誰能夠想象，這樣一個驚為天人的絕色少年，會在時光和現(xiàn)實的磨礪下，變得如此平凡和軟弱？如今的程罌，分明連一個抬眸，一個微笑都帶著不可忽視的驕傲與倔強！

    也正是這種天差地別的前后反差，才讓明明已經(jīng)看過劇本的李妍，依舊非常期待成片上映！

    這一天大家的狀態(tài)都非常好，不到七點就下棚了。

    周玉和和謝以風禮貌地跟現(xiàn)場工作人員道別，等人都離開之后，兩人才攜伴準備離開。

    望著湛藍色與紅色相互輝映的天空，周玉和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轉(zhuǎn)過頭，對謝以風提出難得的提議，“我們，去喝一杯吧？”

    這些天飾演成年版程罌實在是過得太壓抑了，角色壓抑，劇情壓抑，他本人也相當壓抑，而少年戲份相對來說卻輕松甜蜜許多，很多純情的戲份加在里面，讓人演著也感覺舒服放松。

    謝以風知道他是想輕松一下，卻偏偏用非常認真的口吻，指了指自己還沒脫掉的校服，“干嘛，我未成年呢?！?/br>
    “哦，那不去了?！?/br>
    “別別，我錯了我開玩笑的?！闭f著，便不管不顧地拉著周玉和往保姆車的方向走去。

    在途經(jīng)化妝室的時候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是化妝師和燈光師。

    “誒，最近那個八卦你知道沒？”一個聲音道。

    “不就是范俊希簽約i.s，順帶拿下bhy男裝系列代言人的事？你說他可真牛逼啊，bhy的代言，那可是多少小生強迫腦袋都要拿到的國際代言，i.s在背后估計沒少使勁。”另一個聲音回道。

    “更重要的是，你知道bhy前任代言人是誰嗎？”化妝師的聲音壓了壓，“是周玉和啊！除了這個之外聽說他還丟了很多代言和廣告邀約，這次怕是真的要涼涼了……”

    “誰說不是，演得再好又有……”

    化妝室的門忽然被打開。

    說話聲戛然而止。

    下一秒，化妝師和燈光師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謝以風帶著微笑走了進來，“你們兩個還沒回去?。俊?/br>
    化妝師結(jié)結(jié)巴巴地緊張道：“謝哥，您怎么會……”

    謝以風非常自然地走到沙發(fā)上拿起自己午休時充當被子的外套，揚了揚手里的衣服，道：“我外套忘拿了?！?/br>
    化妝師看他動作自然，看來真的只是回來拿下外套，并不一定聽到多少他們的八卦，正要松一口氣的時候，謝以風一邊路過兩人一邊低沉地說道：“看來孟川平時對你們太好了，讓你們閑的沒事在背后嚼舌根，明天不用來了，等會去結(jié)一下工資?！?/br>
    說完，啪地一下關(guān)上門。

    化妝師和燈光師叫苦不迭。

    大概是謝以風平時待人太過和善了，以至于他們一時之間沒有意識到謝以風在圈子里的江湖地位，雖然出柜的事情受了不少影響，但那也是飯圈的事情，電影圈還是當之無愧的影帝級大人物，要是換做別的影視圈大佬，背后說三道四被抓了現(xiàn)行，甭說被攆出劇組了，以后能不能接到活干都是個問題，所以化妝師和燈光師此時只能怪自己嘴巴碎。

    門外，周玉和見謝以風一臉慍色地走了出來，一方面怪自己沒有攔住他，另一方面又覺得感動。

    “其實他們說的又沒錯……”周玉和嘆道。

    謝以風不語，只是堅定地握著周玉和的手，這段日子在劇組看起來好像是和外界隔絕開了一樣，但事實上外面娛樂圈的風聲他們還是多多少少有了解一些。周玉和認真拍戲，推掉了為數(shù)不多的活動和訪談，在觀眾眼里就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人人都猜測周玉和是不是從此就徹底涼了，原本一些在觀望的廣告商也因此歇了心思，轉(zhuǎn)投他人。

    *******************

    娛樂圈雪中送炭的不多，落井下石的可不少。

    一夜之間，許多和周玉和同類型的小生像雨后春筍一樣冒了出來，其中聲勢最大，得利最多的，是老東家捧出來的范俊希和嚴英逸。

    他們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瓜分掉周玉和手里流失出去的資源，而且行事還非常高調(diào)，有過不小過節(jié)的范俊希甚至直接在節(jié)目上說“做人要不忘初心，不能忘恩負義，否則上天都會懲罰他”，疑似暗諷周玉和不顧知遇之恩出走i.s，全然忘了自己才是那個為了利益拋棄老東家的人。

    但現(xiàn)下這個環(huán)境，似乎指責辱罵周玉和才是“政治正確”的事情，范俊希所為非但沒有被人指摘，反而被路人吹捧，夸他是未來兩年內(nèi)最有可能取代周玉和的人選。

    范俊?？吹竭@條熱搜，得意的同時又有些不屑。

    周玉和一個gay，哪有資格跟他相提并論？這些人也太沒眼光了一點，當初居然能把周玉和捧上天，不過還好現(xiàn)在“棄暗投明”，擦亮眼睛了……

    他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大手一揮，在合同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簽好了約，卻遲遲不把合同遞給投資商，對方看他這副模樣，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范先生，您這是……”投資商勉強保持著自己臉上的微笑。

    “這是《明月在》1000萬的演員合同，我還以自己的名義給貴項目投資了500萬，到時候返給我公司的2000萬紅利您沒忘吧？”范俊希揚了揚自己手里的合同道。

    明星為了避稅，表面上與投資商簽訂一部分演藝酬勞的合同，剩下一部分則以個人投資或者公司投資的名義簽定合同，所得收入就落入了“公司收益”的范疇，與個人稅款脫鉤，娛樂圈也把這種避稅手段叫“陰陽合同”。

    娛樂圈的陰陽合同事件并不少見，但像范俊希這樣囂張的，投資商還是頭一回遇上。

    “范先生您這樣做季總他知道嗎……”投資商道。

    “這個項目你要是想黃你盡管去說，3500萬的片酬你想簽白安他們難度有多大不用我來說吧？”范俊希胸有成竹地說道。

    陰陽合同這事不光藝人干，藝人公司也干。

    i.s也以投資的形式向《明月在》項目投資了500萬，到時候不管這個電影票房多少，項目方都要給i.s 1500萬的分紅，等于變相多支付了1000萬的演員費用。

    這筆錢想來i.s另有他用，并不會全部落入范俊希口袋，否則范俊希也不會這么貪心，獅子大張口地居然多要了1500萬片酬。

    他根本不怕i.s查他，i.s正值用人之際，知道他在背地里做的這些手腳，最多申斥兩句，只要別太過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畢竟他現(xiàn)在是i.s的頭號財神爺，得罪他只會失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