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被趕出門了? “那他有沒有說去了哪里???”顧爸爸的臉色很不好看,宋彧壯著膽子又接著問了一句。 “他滾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你也趕緊給我滾蛋!”顧堅不耐煩地說。 “不是,你……”宋彧咬緊了后槽牙把“有毛病吧”幾個字給咽了下去,擰著眉毛拉高了嗓門,“我又沒招你,我就問一下他人去哪兒了,你要知道就說,不知道就算了?!?/br> “老子不知道!”顧堅重重地摔上房門。 宋彧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石化了。 他有生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沒禮貌的人。 什么玩意兒啊這是! 房門再次被打開,宋彧又被嚇了一跳,顧堅瞪著他怒吼一聲,“你要能找到那小子,你告訴他,有種就別回來!他不是厲害嗎,就讓他死在外邊,這輩子都別回來了!” “哎不是?。坑心氵@么咒自己兒子的嗎!”宋彧的聲音有些顫抖,感覺自己有些倒不過氣。 主要是被氣的。 他實在無法想象顧清池是怎么跟這個人相處了二十多年,感覺自己要再跟這人呆一秒都能被氣死過去。 哪有人會跟見了一次面的人說這樣的話??? 不只是沒素質(zhì),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的神經(jīng)病啊! 跟他聊天要折壽十年! “他不是我兒子!”顧堅再次甩上了房門。 宋彧眨巴了一下眼睛,心臟還是噔噔噔狂跳。 他原本都以為顧清池他老爸要跳起來抽他了。 真是沒想到。 第一次見面居然會是這么個情形。 他感覺自己大概是最后一次見顧清池的爸爸了,剛才顧清池老爸那眼神看著就跟要提刀砍人一樣。 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但他真的被嚇懵了。 宋彧快步下樓,還是不停地給顧清池打電話。 手機是通的,但一直沒人接,剛才屋里也沒有手機響動的聲音,應(yīng)該是真的不在家。 周嫣然說顧清池是四點多請了假回去的,那屋里的那一片狼藉估計也是跟這事兒有關(guān)。 所以顧清池還真不是親生的啊…… 雖然他只是個外人,但聽到那句“他不是我兒子”的時候還是震驚到半天都回過神。 他把手機扔到副駕駛,發(fā)動了車子。 真的很煩這種關(guān)鍵時刻不接電話的人。 不知道別人會擔(dān)心嗎! 真想把顧清池那個豬腦剖開來灌點智商進(jìn)去。 顧清池盯著腳邊的香煙頭發(fā)愣,大概是因為盯得太久,視線一點一點,變得模糊了起來。 眼睛和鼻子都開始泛酸。 腦海里不斷回響著老爸說過的那些話。 “你是被扔掉的!” “要是沒有我你早就爛在雪地里了!” “那年大寒,一年里最冷的那一天,你親生爹媽就是要讓你死你知道嗎!” …… 他很想當(dāng)做什么都沒聽見,可腦子里就跟按了個復(fù)讀機一樣,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地復(fù)述著。 這么多天了,他以為自己早已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 哪怕知道自己被mama扔下,不要他了,也沒關(guān)系啊,反正現(xiàn)在自己過得挺好,看見了亮光,一切都會變好的。 可當(dāng)血淋淋的真相被剖開時,就好像有人在他胸口上鑿了一個大洞。 怎么堵都堵不上的那種。 鮮血順著胸口往下流。 他真的寧可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這樣的真相,繼續(xù)帶著疑惑度過這一生。 為什么真相會比現(xiàn)實更灰暗呢。 他的親生爸媽,不,他們根本就不能算是爸媽……他們真的是要讓他死啊。 如果不是老爸,自己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啊。 世界上就不存在顧清池這個人了啊。 不存在。 被凍死。 他都不敢往下想。 從家里一路跑到這里,足足有四五公里的路程,這么長的時間里,他的眼淚都沒有下來,但不知道為什么,盯著地上的這個香煙頭,會覺得這么這么的難受。 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點著了又澆滅了一樣,堵得慌。 大概是焦了。 爛了。 所以很疼。 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結(jié)果這個動作卻導(dǎo)致鼻尖越來越酸,眼淚水越來越多。 他不敢睜開眼睛,只能用手背遮著半張臉,最后抱著自己的膝蓋,把整張臉都埋了進(jìn)去。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么了,怎么會存在這么殘忍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要經(jīng)歷這些事情。 他聽見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飛馳而過的聲音,有一個車輪壓到了塑料瓶,發(fā)出了“咔嚓”一聲響。 聽見了身后人行道上有小女孩嚷嚷著問大人“這個人在干嘛呀?”以及大人用極不耐煩的語氣回應(yīng)的那句,“喝多了的?!?/br> 聽見了兜里手機發(fā)出的,持續(xù)不斷的震動聲。 “小伙子,你坐這干嘛?。俊鄙砗笥腥舜亮舜了?。 顧清池把眼淚蹭在了褲腿上,抬頭看見了一個穿著環(huán)衛(wèi)工衣服的大媽,手里還拎著掃把,此刻正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盯著他。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條野狗,同情中帶點防備。 他再次低下頭,沒說話。 大媽“哎”了一聲,想說什么最終還是咽了下去,搖了搖頭,掃開了他腳邊的垃圾。 顧清池抱著膝蓋沒有動,用余光看著她把煙頭掃進(jìn)了簸箕里,再拖著長長的掃把離開。 他不想動,一點都不想動,只想就這么坐著。 因為一抬頭,所有人都會看見這邊有一個男的,哭得滿臉淚痕。 跟個傻子一樣。 會在心里默默地嘲笑他,并且推測他的遭遇。 但是沒人能理解。 街上的路燈“嘭嘭嘭”地響起,暖黃色的燈光從街頭延伸到街尾。 明亮到晃眼。 可這一刻他卻沒有感到任何溫暖,原本被黑暗包裹著的那種安全感消失了。 顧清池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半張臉還是藏在臂彎里。 對面龍蝦店的老板在店門口支起了桌椅。 突然來了輛車停在了他的腳邊,幾個大叔嬉笑著下車,走向?qū)γ娴凝埼r店。 他這才突然想起來送貨就是在對面龍蝦店旁邊的垃圾堆里撿到的。 多諷刺啊。 這才過了沒多久,自己就成了跟送貨一樣沒人要的垃圾。 不,連送貨都不如。 送貨的mama一定不會想要它死。 想到這里,他的胸口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 為什么那些并不值得他落淚的人,會害得他這么難受。 顧清池嘆了口氣,倚靠在了身旁的燈柱上,閉起了眼睛,可是鼻尖還是止不住地泛起了一陣酸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兜里的手機突然不再震動,不知道是沒電了還是那個鍥而不舍的對象不再堅持了。 突然有一種被全世界拋棄了的感覺。 他拿出手機掃了一眼,放回了兜里。 是宋彧。 他這時候不想接電話,甚至都不想再開口說話。 但心底很清楚,這么多的不想,只是因為害怕自己在訴說真相的時候又會控制不住地掉眼淚。 明明是連見都沒見過的人,卻能在他胸口扎上一刀。 他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太軟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