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來到金橋下面的夜宵攤，那時x城到處盛行吃小龍蝦，用孜然紅燒，再撒上各種香料，味道別提多鮮甜。

    看起來精打細(xì)算過日子的葉清辰這次卻分外大方，不僅買了滿滿一大盆的小龍蝦，還點了東坡rou及紅燒魚，還有蔬菜拼盤。

    “太多了?！逼桨驳吐曄胫浦?。

    “你在長個子?！彼πΓ骸岸夷闾??！?/br>
    又是長個子。她長個子對他來說，有那么重要么？平安模糊想著。

    不過，他好像真的喜歡笑，也笑得真的好看，嘴角輕抿，彎彎往上揚——平安托著下巴，不由得看癡。

    葉清辰并不回避，也深深凝視回她，兩人視線交纏：“看來今晚這一頓要全部打包了。“

    “為什么？雖然我不餓，可你不是很餓嗎？”

    葉清辰凝視她的目光，突然如水般溫柔專注，他緩緩道：“因為，秀色可餐?！?/br>
    平安的臉，又驀地變得通紅。她恍惚間有些吃不準(zhǔn)：眼前男人，看起來很有經(jīng)驗很會撩女人的樣子，一點也不似她以為的軍人那種剛毅冷絕。

    第一次見面時，用她的保溫杯喝水；現(xiàn)在，則用言語挑逗她。

    平安心如鹿撞，忙掩飾著埋頭扒飯。

    “你除了叫平安，”葉清辰把一只剝好的小龍蝦放到她碗里，慢吞吞道：“還有什么是可以告訴我的呢？”

    平安抬起頭，一雙眼，如霧如夢：“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在哪里念書？那天下午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人跡罕至的高地？又比如，你今年到底幾歲，是15還是25？為何你明明看起來不過15、6歲，但說話做事卻像個成年人？還有，剛才惹你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問得瑣碎而繁細(xì)，聲音輕柔又好聽，像是久識之人，自然而然的問候及家常，讓人輕易放下心防。

    彼時平安并不知曉，這其實也是葉清辰工作的一部分：從聲音到語調(diào)，從內(nèi)容到甚至每個字的輕重緩急。

    平安放下筷子：“我今年16歲，在市一中念高二。那天上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落到那山頭，我從沒去過的地方，而且莫名其妙地——”

    017、華爾茲

    她不知該怎么解釋，可又不想欺騙對方，便囫圇搪塞道；“也許是天意吧，冥冥中告訴我，山上有個受傷的人，寧愿疼死也不想向別人求助，于是上天就施法把我攆上山去救他呢?！?/br>
    “哈哈?！彼脑挾旱萌~清辰大笑，也讓他心情大好：“這么居功自傲啊。那天意有沒有告訴你，他讓你出現(xiàn)并拯救我的原因？會不會別有深意——？”

    完了，又來了。他微笑著、深深凝視自己的表情。平安手里的筷子應(yīng)聲落地，看著眼前不斷欺近的男人，她艱難吞口水，喃喃道：“深意？也許是知道我吃不起這么貴的夜宵，所以給我找了張飯票吧?！?/br>
    “是嗎？”葉清辰突然止住笑，轉(zhuǎn)而輕聲道：“那這張飯票你準(zhǔn)備把持多久，一個晚上？還是一輩子？”

    他絕逼是在撩她。平安幾乎能肯定。她臉上燙紅，眼睛卻勇敢地直直盯著對方：“請問貴賡？”

    “25?！?/br>
    呵呵，和她前世死去的年齡一模一樣。

    “我才16歲，目前只想得過且過，不想也不能考慮長期飯票的問題。還有，你們部隊難道沒有教育你，不能調(diào)戲老百姓，尤其是未～成年的老百姓嗎？”

    “還很伶牙俐齒的嘛。”葉清辰挑挑劍眉，身子退回去，放過平安；邊說話間，他已邊剝好四五只小龍蝦，全放在平安碗里，堆積成小山：“可惜從來都是我教育人，鮮少人來教育我。再說，我不覺得你未成年，在我看來，你何止25歲，52歲都不止。”

    “你是在說我老嗎？”平安眨眨眼，佯裝生氣：“你不知道你已經(jīng)得罪我了嗎，竟敢說女人老?！?/br>
    葉清辰毫不示弱：“不該得罪也得罪了，請問我該如何彌補？”

    兩人像跳華爾滋，有來有往，有進(jìn)有退。不過葉清辰始終是主導(dǎo)者，處處占盡主動。也不知怎的，即使明知這樣也許是不對的，可他就是無法把對方當(dāng)成16歲的小姑娘。也許是第一次見面她救他時的鎮(zhèn)定自若，也許是此時此刻，這個女孩眼里的、看透世事后的通透與平靜。

    與她年齡極不相稱的滄桑及平靜。

    隔著周遭喧囂的猜拳聲及酒杯碰撞聲，葉清辰靜靜看著平安：“或許你該告訴我，剛才那幫人是怎么回事？”

    平安搖搖頭，她不想告訴他實情，那是太長的一段故事，他不見得感興趣；況且，萍水相逢而已，一起吃完這頓夜宵，于兩人之間已是莫大緣分，今后誰又真正記得誰。

    他要去他的南方，而她有她的方向。

    于是平安說道：“我也不認(rèn)識，估計是一群酒鬼喝多了鬧事?！?/br>
    葉清辰若有所思：“那幫人倒不像喝醉的樣子?！?/br>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叮囑平安道：“以后盡量不要一個人走夜路，因為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何況你還那么——好看?！?/br>
    “所以會碰到色鬼?！逼桨参⑽⑿Φ溃骸安贿^沒關(guān)系啊，有你黑無常在身邊呢，我百鬼莫侵?！?/br>
    葉清辰點點頭：“唔，我把這話自動過濾成你是在夸我?！?/br>
    他看著平安，目光重又深沉：“可是我只能護(hù)你一時，護(hù)不了你一世，平安你得學(xué)會好好照顧自己?！?/br>
    他邊說著，邊把剝好的蝦放到平安面前的碗里，一只只的，柔軟溫?zé)?，晶瑩剔透?/br>
    平安心里，突然如泉涌流過，充實而濕潤。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除了自己母親。

    前世里，平安也喜歡吃小龍蝦，但趙權(quán)不愛吃，連帶的，便也不許平安吃：“平安，小龍蝦里有地溝油，咱們還是少吃吧?！?/br>
    可碰到他自己喜歡的臭豆腐，趙權(quán)便百無禁忌，什么飲食衛(wèi)生都忘了，不吃個盡興絕不離開。

    一切憑一己喜好行事，全然不顧對方感受。平安恍惚覺得，自己的前半生，其實從未被真正被一個男人愛惜過。

    “你也吃吧，不能光顧著給我吃。”平安把蝦往葉清辰碗里夾。

    “你得多吃，瞧你瘦得跟紙片人似的，風(fēng)都可以吹起來。”葉清辰攔住她，不由分說。

    一只蝦都要推推搡搡，難道他平時也少吃，所以這般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