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秋月從中間擠了進來,將門口眾人轟走,啪一聲關(guān)上了門。 蹲在墻角的蘇靖宛此時哪還有剛才瘋癲的模樣,抬頭看了眼門口,發(fā)現(xiàn)人頭攢動,對春菊和秋月使了個眼色,兩人點頭輕聲說話,裝作在安撫蘇靖宛,然后慢慢將大小姐扶回床上。 門口下人還站在院子里不敢離開,見到二人出來直接將她們圍成一團,七嘴八舌問的不過都是大小姐怎么了。 “沒什么大事,就是大小姐做了惡夢?!鼻镌抡f的風淡云清,仿佛沒什么大事的樣子,這便讓眾人猜測更多,又聯(lián)想到白日里御醫(yī)也來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別在這里擾了大小姐休息?!贝壕臻_始趕人,這一堆人圍在這里嘰嘰喳喳的,大小姐還怎么睡。 雖然這次夢魘是三人一起演的戲,但是自從大小姐落水醒來之后,確實每日都睡不了幾個時辰。眼看著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臉越發(fā)消瘦,秋月和春菊兩人也很是著急。 沒一會兒西廂房那邊派人傳話過來,讓秋月和春菊過去。 蘇義俞裹了件藏青色直裰,坐在外室詢問剛才清宛閣發(fā)生了什么。 二人一對視,便按大小姐所言,將蘇靖宛最近夢魘不斷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番,“大小姐怕老爺夫人擔心,一直不說。若不是今夜那魘魔纏的厲害,驚了這一府的下人,恐怕大小姐還想瞞著。” “混賬,大小姐不說,你們也不知道過來說下!” 秋月和春菊慌忙跪下,喊道:“老爺息怒,老爺息怒?!?/br> 蘇義俞沒想到女兒病的這般厲害,著實嚇了一跳,心想著白天那御醫(yī)說辭他還覺得有些夸大,這么看來宛兒確實病得厲害。 王氏穿戴整齊從內(nèi)室出來,“老爺別氣壞了身子,前幾日她和我說不去太學會選的時候,稍稍提過,是為妻的過失?!闭f著還紅了眼眶。 蘇義俞想想女兒昨日同他說的那些話,深深嘆了口氣,是他太過著急,想讓女兒進入官場。 讓跪在地上的秋月和春菊起來,回去管好清宛閣下人的嘴。如今太學會選已是其次,別傳出去宛兒有惡疾才是關(guān)鍵。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過一早上的功夫,到正午時分連茶館里的小斯都知道京城第一才女噩夢纏身,恐難去太學會選。 蘇相下朝坐著轎子回府的路上,只街邊談論他就聽了好幾回,還有甚者把昨晚蘇靖宛如何被魘魔纏身描述的活靈活現(xiàn),氣的蘇義俞直接跳下了轎子,差點將那人關(guān)進大獄。 回到府上,王氏再次開口勸蘇義俞讓女兒不去那太學。蘇義俞無奈點頭,他還真怕若是被哪家皇子選上,日后長女白日發(fā)夢驚到貴人。 見蘇義俞應了下來,王氏繼續(xù)說道:“宛兒說家中事多,她想去那青羅庵靜養(yǎng)幾日?!?/br> 聽到青羅庵三個字,蘇義俞眼皮一跳,將王氏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并無不妥,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想,開口道:“她要靜養(yǎng)可以選個鄉(xiāng)下的宅院,城郊的那處溫泉莊空著,住過去就好,沒事去那尼姑庵做什么。” 王氏好像對蘇義俞的打量毫無察覺,低聲繼續(xù)說道:“那日御醫(yī)說宛兒有良醫(yī)可以治病,我去問了宛兒,她說那大夫身份不便,只讓她去青羅庵養(yǎng)著,大夫每隔幾日過去給她瞧瞧?!?/br> “什么大夫那么神秘。”蘇義俞嘴里嘟囔著,但想著岳千都夸贊那開方子之人醫(yī)術(shù)了得,為了長女的身子,終于點頭?!岸嗯牲c丫鬟跟著,那青羅庵比較荒涼?!?/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我家小和尚終于可以和女主親親我我了(大霧) ☆、第8章 五月十五,太學會選,大周朝的簪纓世族,有適齡兒女在太學讀書的,都齊聚太學,等著文試過后諸位皇子挑選伴讀。 太學本就是給達官貴族讀書之所,前幾朝皇帝子嗣不多,三年一次會選原本也就是走個過場,資質(zhì)好的被太子選走,成為日后肱骨之臣,資質(zhì)差的留給其他皇子當作玩伴,也不辱沒那些世家子弟。 可今年不同,如今圣上還未定出太子,而皇嗣眾多,最為出挑的二皇子、六皇子都是太子熱門人選。世家子聰明的明哲保身,并不過早介入,但也有新貴想有從龍之功。 蘇家不是新貴,按理也該避避風頭??商K相并無嫡子,蘇靖宛想入朝為官除了這條道并無他法。 雖說女子并不能繼承家業(yè),但到底連著母家,況且蘇靖宛又是蘇家嫡女,她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關(guān)注。可笑她當年看不透這些,覺得世家嫡子需要避嫌,她不過小小女子,擠破腦袋也要入貴人眼,不過是平日里聽了太多女子不如男的話,想替父親爭口氣。 這次,蘇靖宛可沒那么傻。 入太學選女伴讀不過是這些皇子的借口,真正想要的是這些女子身后母家的支持。上輩子她辛辛苦苦幫二皇子拿到太子之位,以為兩情相悅,心甘情愿嫁他為婦,輔佐他登基,換來的不過是胸口一劍。 蘇靖宛揉揉隱隱作痛的胸口,面色發(fā)冷。一旁送別的王氏以為她有不適,想讓蘇靖宛晚幾日再去那青羅庵。 “母親,這事趕早?!敝滥赣H心疼她,蘇靖宛反握住她的手,輕輕安撫道,“女兒并無不妥,況且母親也修書給了主持師太,她會照看女兒的?!?/br> 王氏又千叮萬囑半天,蘇幼蕓在一旁鬧著也要跟來,被蘇義俞和王氏雙雙吼了回去,此時眼淚汪汪的看著蘇靖宛。 蘇靖宛揉了揉她腦袋,“jiejie是去醫(yī)病,又不是去玩。等母親哪日得空,帶你來看我可好?” 看小妹點頭,蘇靖宛這才拜別了父母登上馬車。 磨蹭了一早上,馬車路過太學門口時,已快到巳時。 平日里早該清靜了的太學,此刻門口停滿了各府馬車。像蘇家這輛不停還繼續(xù)往前走的,極其扎眼。 “車里坐的可是蘇jiejie?” 車停了下來,外面的秋月喚了聲:“表小姐?!?/br> 蘇靖宛側(cè)臥在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她昨夜還是僅睡了幾個時辰,此時乏的厲害。聽到有人叫她,聲音有些耳熟,便讓春菊挑開了車簾。 一張她怎么都不想見到的臉,帶著笑站在馬車旁看著她。“我聽說蘇jiejie生病不來參加太學會選,沒想到剛下馬車就見到jiejie的馬車過來?!?/br> 言蘅兒聲音不大,少女清脆的聲音卻極具穿透力,整個太學門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里。 “我恰巧經(jīng)過?!碧K靖宛不欲多言,準備放下簾子繼續(xù)回去躺著。她現(xiàn)在乏的厲害,沒力氣和這個人上演姐妹情深。 “我以為jiejie是還惦記著選會,想來瞧瞧順便就進來了。”口氣不善,禍水引至,周圍指指點點的聲音越發(fā)大了。 車里的春菊氣不過,簾子一掀,跳出馬車對著言蘅兒說道:“我家小姐不過病的厲害不去選會,你張狂那么厲害做什么,莫不是怕我家小姐來了,把你比下去?” “春菊,閉嘴!” 坐在車里的蘇靖宛厲聲制止,春菊的性子太容易激怒了,這也是當初蘇靖宛沒選她進宮的原因。易怒便會被激起,口不擇言,則會露出破綻。 春菊轉(zhuǎn)過身撇嘴,低頭嘟囔著:“大小姐生病,表小姐一次都沒來看過,這會兒還來譏諷大小姐?!?/br> “夠了!春菊,給表小姐道歉?!碧K靖宛看著言蘅兒臉色脹紅大有發(fā)怒之象,只好從車里下去,怕事態(tài)失控。 秋月碰了碰春菊,春菊咬牙,走到言蘅兒面前跪下,“表小姐,春菊有口無心,請表小姐原諒。” 言蘅兒看著跪在地上的春菊,氣不打一處來,她就知道蘇靖宛背后里沒少說她,如今連身邊的丫鬟都敢頂撞自己,說是有口無心,她一點都不信! “jiejie,這丫鬟不分尊卑,在這太學門口大放厥詞,外人不知道還以為是jiejie管教無方,今天meimei幫jiejie教訓下她,也好不讓jiejie落人口實?!闭f著揚起手,就要扇過去。 蘇靖宛抬手攔住了言蘅兒,“這是我院子里的人,應該由我管教?!闭f著反手給了春菊一巴掌,然后看也不看春菊繼續(xù)對言蘅兒說道,“meimei,雖說言府都是武將,平日里隨意打罵下人也就算了,但今日不同,若是在太學門口打人的消息傳了出去,可對meimei參加會選毫無益處?!?/br> 言蘅兒氣的臉色通紅,但又怕惹來禍端,只好收手,冷哼了一聲就帶下人進了太學。 跪在地上的春菊低著頭,不敢說話。在蘇靖宛示意下,秋月將人扶進了馬車。 等蘇家的馬車駛離,這場鬧劇才算結(jié)束。 馬車里春菊紅著半邊臉,跪在一旁。蘇靖宛側(cè)臥在軟墊上閉目歇著,既然以后秋月和春菊都要帶在身邊,就要好好磨磨她們的性子。 往青山的路并不好走,馬車顛簸不斷,春菊身子不穩(wěn),差點摔了出去,還好門口秋月扶了一把。 蘇靖宛抬眼瞧著春菊又跪回了原處,合目繼續(xù)休息。春菊見到自家小姐如此,低下頭眼眶紅了起來。 等到了青山下,馬車不能上行,三人便下了車,蘇靖宛讓另外跟來的男丁將馬車送回蘇府。 春菊跪了一路,此時雙腿打顫,走起路來都費力,更何況是爬山。于是原本三人上山,漸漸的就她一個人落在了后面。又想起蘇靖宛剛才的一巴掌,終于開始低聲抽泣。 “女施主身子不適還是不要爬山了。” 春菊胡亂擦了把臉,才敢抬頭,說話的正是前幾日在山上幫她們的小和尚,慌忙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我家小姐先上去了,我不太舒服就走的慢些,不礙事。”說完就繼續(xù)爬山。 李文桓皺眉看著走路打顫的春菊,將人攔住,放下了自己背簍將她手里直接放到了背簍里,還要讓她將背上的也一起放進去。 “不用不用小師傅,我自己來就好?!闭f著就要把背簍里的包袱也拿出來。 “是你家小姐罰了你,你怕她知道再責罰你?” 春菊紅著眼眶搖頭否認,但是李文桓明顯不信。小時候那些宮女委屈受罰后,都是這般模樣,他見多了。 也不管春菊如何否認,李文桓看到她臉上還有淡淡痕跡的手指印,認定了這小丫鬟是受了委屈,背起竹簍快步往山上走去。 看著這明晃晃的光頭突然攔住了去路,蘇靖宛暗嘆還真是有緣。 還沒張嘴感謝那日的饅頭,李文桓卻率先發(fā)難。 “施主明知那位女施主身子不適,還讓她背那么多東西上山,”蘇靖宛往下面一看,便知道他說的春菊,又聽到他說,“世人稱贊相府長女才華相貌人品都是一絕,如今看來,傳言不可全信?!闭f完還道了聲阿彌陀佛,氣的蘇靖宛直翻白眼。 此時春菊終于忍著痛追了上來,弓著身子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喘氣,“小師,師傅,誤會我家,家小姐了?!苯K于喘勻了氣,春軍直起了身子道,“是我自己犯錯,沖撞了表小姐,大小姐只是小懲大誡?!?/br> 鬧了個烏龍,李文桓連腦袋都微微泛著粉色,在蘇靖宛含笑的目光下,慢慢退到了石階邊上,給她們讓路。 蘇靖宛路過他身旁,瞥了他一眼,繼續(xù)往上爬。也不知道李文桓是順路還是內(nèi)疚,一直跟在她們身后。 烈日當頭,還沒到青羅庵,蘇靖宛就氣喘吁吁,秋月扶著她坐在樹陰下的石階上休息,又從包袱里拿出水囊,讓蘇靖宛多喝點水。 蘇靖宛接過水囊搖了搖,“只剩一點了,留給春菊?!闭f著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為了爬山這種重物帶的都少,是她考慮不周。 一個水囊突然遞到了面前,蘇靖宛抬頭看了眼拿水囊的人,不接。 李文桓知道剛才是自己唐突,此時帶著水來道歉,“剛才是小僧冒犯,多有得罪?!?/br> 蘇靖宛斜眼看著那水囊,半響后才接過,直接將它遞給了秋月,“拿下去給春菊,你們倆分了?!?/br> 也不顧李文桓面色難看,很開心的將自己水囊里剩下的水喝光。 春菊爬的慢,李文桓水囊無法拿回,只能負氣坐在一旁,閉著眼手里轉(zhuǎn)動著佛珠,嘴里碎碎念著什么。 蘇靖宛細細聽了一陣,發(fā)現(xiàn)他在誦經(jīng),也不知道是哪本經(jīng)書,聽了不過一會,便讓她一早上無處發(fā)的火氣降了不少。 “想不到你做了和尚之后,誦經(jīng)還像模像樣的?!?/br> 聽到這話,李文桓連眼都沒睜開,道:“做一天和尚念一天經(jīng),這是小僧的天職?!?/br> 蘇靖宛見他這般,不禁咋舌,“你出生帝王之家,為什么不說坐皇帝是你的天職?” 李文桓終于睜眼,瞥了蘇靖宛一眼,雙手合十道:“貧僧已看破紅塵,遁入空門,那些東西早已與我無關(guān)。倒是女施主你,今日不去那太學會選,不覺可惜嗎?” “你若無心向塵,怎么還會記得今日是太學會選?” 李文桓被問的啞口無言,于是閉眼繼續(xù)坐在一旁念經(jīng)。蘇靖宛大獲全勝,但沒人斗嘴反倒覺得無趣了,只好單手撐臉,閉著眼聽他誦經(jīng)。 像是遠離了凡塵重重,一時間也覺得愜意不少。 ☆、第9章 秋月和春菊上來的時候,就看到蘇靖宛一臉愜意吹風,小和尚一臉淡定念經(jīng)。春菊走到了蘇靖宛身邊行了禮,又道了謝將水囊還給了小和尚。 李文桓接過水囊也不多言,放到背簍里坐在原地繼續(xù)念經(jīng)。 想到他因為路見不平一路追上來,一會兒還要頂著烈日從小路回廟里,蘇靖宛就覺得這幼年玩伴人還算不錯,也就收起了繼續(xù)捉弄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