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午后,李文桓前腳剛走,蘇佩娥便帶著言蘅兒進了蘇府。 “姑母這點掐的,若不是方才姑母解釋中午去吃了別家喜酒,我還以為姑母是故意避開桓王的。”蘇靖宛坐在西廂前屋,同母親陪這母女倆說說話。 “這可不能亂說,那邊喜事是早就應下來的,桓王來的突然,我們事先也不知道?!?/br> 中午蘇義俞想著桓王到府,雖他不喜,但半個京城都知道的事,面子他還是要做一做,本想著請言家過來一起作陪,卻不成想吃了個閉門羹,只道那一家子去了西邊的顧府,吃那家喜酒去了。顧府只算新貴,言家如此不過是不想跟桓王撞上。 “如今蘅兒已拜入了玨王門下,如此避避嫌也好,是宛兒不知道這消息,大姑子你別多想。”王氏上來解圍。 這時蘇靖宛才知道言蘅兒進了玨王府,上輩子言家?guī)追螯c,最終只以太子侍妾入了太子府,想不到這輩子提前進去了。 “那先恭喜蘅兒meimei了。不過太學會選結果不是過幾日才出嗎?”上輩子是她過了十五歲生辰才放的榜,害她整個生辰都沒過好。 “顧大人同太學院士有些交情,我便提前知道了消息。我原想著早點告訴jiejie,又想起那日在太學門口……”說到這言蘅兒故意頓了下,“最重要的是蘇jiejie剛回來就生了病,我就更不敢來告訴蘇jiejie這個消息。”言蘅兒聲帶委屈,好似蘇靖宛把她怎么樣了。 那日在太學門口發(fā)生的爭執(zhí),大家也有所耳聞,蘇佩娥此時開口好像興師問罪一般,“宛兒,蘅兒自小和你一起長大,那日太學門口,你有些過分了?!?/br> 蘇靖宛第一次見到如此顛倒黑白之人,不由被氣笑了,“姑母,當日之事你不在那,只聽蘅兒一言便認定是我有錯在先,如此我也不想爭辯什么,你可以去問問當時在場的人,便可知道真相?!?/br> 說完直接向母親行了禮,帶著下人就離開了西廂。 氣的厲害,蘇靖宛回到清宛閣里喝了兩碗涼茶才勉強壓的下火氣。不過想想以言蘅兒的腦子,也不知道能封什么官。想到此處,雙目已帶上了點點笑意,沖著一直徘徊在門口的妙玄擺了擺手。 妙玄一直在清宛閣內,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剛才見蘇靖宛怒氣沖沖的回來,一直不敢上前。此時見蘇靖宛招她進去,于是低著頭,慢吞吞的走進了屋子。 “大小姐。” 蘇靖宛抬頭看她。 “我、我想去給岳太醫(yī)做學徒……”聲音越來越輕,輕到學徒兩個字,蘇靖宛差點沒聽清。 “靜宜師太之前將你囑托給我,我若放你去了,她再找我要人可怎么辦?”蘇靖宛其實挺喜歡妙玄,可能在庵中久了,人也比世家姑娘單純很多。但是靜宜與她約定在先,她不敢冒這個險?!皼r且,你一個女孩家,住到一個男人府里算什么情況?!?/br> 妙玄雙手絞著帕子,低頭否認道:“我不住到他府上,我只是白日里去他藥鋪幫忙,學點東西?!?/br> 蘇靖宛此時才明白妙玄的意思,不由點點頭覺得這法子也算不錯,妙玄有了本事,以后若是自立門戶,自然也不會吃太大虧。 不過這個岳千…… “前幾日你還避岳千如猛獸,如今怎么愿意去學了?” “我覺得師父說的有道理,女子在世,不能全仰靠男子,若能懸壺濟世,也能庇蔭后代。”說到這處,妙玄像是有了底氣,聲音明顯大了許多。低下的頭時不時地抬起一點,偷偷瞧瞧蘇靖宛的臉色。 得,連師父都叫上了。蘇靖宛面色有些復雜,不知道該夸這個岳太醫(yī)手段了得,還是該怪這小尼姑太過好騙。半響,蘇靖宛才道:“好,這么聽來岳太醫(yī)不僅醫(yī)術了得,人品也不算太差,今日我同你一起去那藥房看看,也算先替你把把脈。” 妙玄聞此,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秋月趕著馬車,載著二人去了五里巷子,剛到入口,便看到一個大大的招牌,上面空飛鳳舞只有一字:岳。 秋月來過一次,這次便更加輕車熟路,繞過藥房,直接停到了不遠處的大門口。剛到臺階下,管事就從門房里出來,對秋月拱了拱手。 “秋月姑娘來到不巧,老爺剛去了北門口。據(jù)說城外來了難民,怕有人患病,他特意過去瞧瞧?!?/br> 坐在車里的蘇靖宛皺眉,突然想起六月二十,京城突遭瘟疫,當時人心惶惶,后查明是清河上游決堤,難民南下,入了京城。 當年鬧的很大,她在玨王府見李清玨整日因此事不能入眠,她也找來了許多名醫(yī),也配不出這治好瘟疫的藥方。后來據(jù)說是六皇子府有人配出了藥方,治好了瘟疫,一時間朝野之上擁護六皇子的人眾多。 蘇靖宛挑開車簾對秋月道:“去北門口?!?/br> 秋月有些猶豫,“大小姐,那里有難民?!?/br> “無妨?!?/br> 見蘇靖宛如此堅持,坐在車內的妙玄雖也有些擔憂,但更想去看看那些難民情況。菩薩以慈悲為懷,這事岳千說服她當他徒弟的話,若能治好更多人,那便是大大的功德,靜宜師叔知道也會為她高興。 馬車到了北門口,就被門口的官兵攔住。 “北門今天封門,小姐若想出去,需拿手諭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修完~ ☆、第16章 城門外,三四挫人席地而坐,雖風塵仆仆,倒也還算整潔。此時人數(shù)不算太多,都聚集在城樓下,等著官府開城門放人。 但是蘇靖宛知道,在一個多月后,這里會聚集越來越多的逃難人。第一批過來的,還算幸運,官府核實身份后會發(fā)放通行證進城,等幾日后城門口爆發(fā)瘟疫,城門禁閉,這里將浮尸遍野。 岳千穿行在其中,偶爾蹲下給生病了的人把把脈,或是從隨身帶著的藥箱中取些藥丸出來,如此巡視了一遍,這才從城外進來。 剛將藥箱給了身旁的藥童,就看到蘇靖宛從馬車上下來,后面還跟著一個妙玄。眼睛不由亮了幾分,慌忙上前問安。 “岳太醫(yī),這些難民身體可還好?”蘇靖宛記得最初爆發(fā)瘟疫是在城外,但已經(jīng)被隔離的京城內也隨之有瘟疫產(chǎn)生,她懷疑第一批進來的難民其實也有問題。 “暫時并無大礙,都是些可憐之人?!痹狼Э戳搜酆竺娴拿钚?,沖她招了招手。妙玄神色猶豫,看著蘇靖宛不敢上前。 “岳太醫(yī)從我這要人,我可還沒答應。”蘇靖宛看著妙玄忽然垂下去的腦袋,笑了一聲,“若我應了,岳太醫(yī)以后可要好好照看妙玄,我可是把她當作了親meimei?!?/br> 岳千聽聞,臉上喜色難掩,連口稱是,又招呼藥童將藥箱打開,從里面取出一個白底藍釉瓷瓶遞給了蘇靖宛,“這里面有兩粒祛病的藥丸,蘇小姐先拿回去分一下,剩下的岳某過幾日制好便送到府上?!?/br> 接過瓷瓶,蘇靖宛道了聲謝轉身問到身側的妙玄:“你同我回去,還是跟岳太醫(yī)走走?” 妙玄有些猶豫。 “我一會回去配藥,你可以進藥房后面看著?!痹狼ч_口引誘。 看到了妙玄挪到了岳千那邊,蘇靖宛笑著搖了搖頭,讓妙玄記得早點回去,就上了馬車。 馬車還未行至蘇府,蘇靖宛便讓秋月就改了道,直接去桓王府。李文桓如此大費周章的回京,宅子自然也是早都挑好的,不過走了過場,在宮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便去了桓王府。 開府那日,秋月被春菊拉著去看過熱鬧,路還是認得,未免太過引人注意,秋月直接將馬車停到了桓王府側門。 門口管事看到遞上的名帖,也沒去回稟,直接將蘇靖宛帶了進去。 “王爺說,以后蘇小姐過來,直接帶進去就好?!惫苁伦咴谇懊娼忉尅?/br> 王府因為當初怕太過招搖,挑的地方并不是很大,門臉朝東,分為內外兩個院子,外面住著下人,內院要穿過外院才能看到。 從側門進去,直接便是個寬闊的水榭,上面放置了桌椅、軟塌。水榭下是一汪湖水,倒影著周遭的景色。水榭的另一端連著內院的門,是一個并不出奇的垂花門,小門半開,倒是看不清院中的景色。 “這原本是個商人的宅子,王爺入住的急,就沒大改動?!惫苁驴刺K靖宛一直四處瞧,便開口解釋道,“蘇小姐,內院請?!?/br> 蘇靖宛暗想,這宅子弄的像處私宅,一點威嚴之氣都沒,若說李文桓沒時間改動,她可是不信。 也沒多言,跟著管事進了內院,到了書房。李文桓已得到消息,坐在桌旁等著蘇靖宛。 管事見人已帶到,就退了出去。待下人上好茶后,李文桓便將人都揮退了。 “王爺可知城外來了難民?”蘇靖宛喝過茶后,并沒直接將事情直接說出,她所知道的不過是未來之事,無憑無據(jù),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李文桓挑眉,他倒是聽過屬下提及過此事,不過幾個逃難的災民,還用不著蘇靖宛專程為此來一趟,難道這事有蹊蹺? “剛才微臣從那邊回來,見難民都來自清河上游淮縣,說那里大壩已有決堤之象,所以匆匆出逃。”蘇靖宛不敢說的太過明白,只能旁敲側擊,見李文桓垂目思索,她也并未打擾。 “我記得淮縣以往每年都從朝廷那得到撥款修壩,按理說不會如此不堪?!被纯h入了夏季,經(jīng)常暴雨,所以清音寺每年也會做法事時多加祈福,但若是這消息不假,過幾日進入雨季,淮縣肯定會決堤。 見李文桓面色嚴肅起來,蘇靖宛知道他想到了那里。 “如今王爺剛從清音寺歸來,何不借了寺中大師的緣由,去淮縣查看一番,若是無事,最多受點指責,若真是堤壩有了問題,王爺前去,定能安撫一方民心?!?/br> 蘇靖宛說的言辭肯定,倒叫李文桓有些狐疑,她為何如此篤定淮縣會決堤。 “蘇卿為何如此確定淮縣會決堤?”李文桓心有疑慮,便直接說了出來。 “微臣不過先天下之憂而已?!碧K靖宛不愿多說,從袖子里拿出瓷瓶,“這是微臣從岳太醫(yī)那求得,他在城外查探災民,用此藥以做預防?!?/br> 將藥遞上,蘇靖宛此行所要說的事也已說完,直接告退離開。 書房內,李文桓將瓷瓶打開,倒了一粒在手上,湊到鼻尖聞了聞。剛進門的墨云便看到桓王將一丸藥往嘴里送,阻止不及,眼瞧著桓王將藥吞了下去。 “王爺,您不怕她下毒?”雖說蘇靖宛現(xiàn)已算桓王家臣,但相處時間不長,連她秉性也未摸清,墨云實在擔心。 李文桓將瓷瓶封好,對墨云說道:“你不用擔心,她不會。”若是真想害他,也不會真的自己送藥上門。李文桓把玩著手里的瓷瓶,想著剛才蘇靖宛的話,“你派人快馬加鞭前去淮縣一趟,查清大壩的事,記得低調行事,別被人發(fā)現(xiàn)。” 墨云領命,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王爺就如此信她?” 半天沒等到回應,墨云也不敢多耽擱,直接行禮離開。坐在位置上的李文桓看著手中的瓷瓶,想起小時候蘇靖宛隨母親進宮,她也給了他一個瓶子,里面塞滿了糖豆。 也就是這瓶糖豆,當年眼高于頂?shù)娜首?,對蘇靖宛也親近了幾分。宮里養(yǎng)的女娃,都循規(guī)蹈矩的,不敢和他多說一句,倒顯出了她的特別,日后悄悄遛出宮,都是去尋了蘇靖宛一起去街上玩鬧。只是如今他的蘇meimei,好像都不記得這些了,和他分外客套。 六月初六,蘇家大小姐十五歲的生辰。 上輩子蘇靖宛一直焦急的等著太學會選的結果,蘇府便沒有大辦,這次又因為蘇靖宛與蘇義俞置氣,蘇義俞命王氏不許搭戲臺子宴請賓客。 還好蘇靖宛對生辰并不執(zhí)著,沒了在賓客間的虛與委蛇,她樂的自在。 生辰當日清晨,秋月拿了前幾日王氏才送來的幾件新衣讓蘇靖宛挑件,又說了許多吉祥話,深怕蘇靖宛因為沒有宴請而傷心。 剛換好衣裳,春菊便從外面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進來,然后就看到蘇幼蕓從春菊后面露出了個腦袋,蹦蹦跳跳的來到蘇靖宛身邊。 “這個小蕓兒清早起來親手煮的,jiejie嘗嘗味道可好?!?/br> 聞言,蘇靖宛看這幼妹一臉邀功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的小蕓兒做什么都好吃,jiejie平日里沒白疼你。” 在蘇幼蕓的注視下,蘇靖宛吃了幾口,咸淡剛好,于是忍不住又夸了幾句。 “小蕓兒做了這么好吃的面,jiejie想著晚上帶去去逛逛廟會,可好?” 蘇幼蕓樂的直點頭。 飯后又去了西廂給母親敬茶,拜謝母親的生養(yǎng)之恩,中午就留在王氏那里,吃了頓飯。待夜幕低垂,蘇靖宛換了身男兒裝,帶上蘇幼蕓出了蘇府。 上輩子還是小時候李文桓帶她出來逛過幾次廟會,那已過去太久,所以這次出來她同蘇幼蕓一樣,對什么都覺得好奇,忍不住摸摸碰碰。秋月和春菊也一身男兒裝扮,跟在身后不停付錢。 不一會兒蘇幼蕓發(fā)髻上就多了支珠釵,手里更是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攥著兔子形狀的糖人。 “jiejie你看那邊,那是什么?”蘇幼蕓小腦袋一直往不停轉動,此時用手指著不遠處,拉著蘇靖宛就要過去。 攤子上掛著各式面具,關公曹cao到都是稀松平常的玩意,只是最上面掛著一個皮膚黝黑,鼻子很寬的面具,倒是很少見到。 蘇幼蕓要那個,蘇靖宛便踮起腳尖,手舉到最高,也剛好只能碰到那個面具,正準備放棄時,突然有只手臂伸了過來,將那面具取下。 蘇靖宛轉身,便看到穿著寶藍色常服,頭戴嵌藍寶石金冠的李文桓,手上拿著面具,笑盈盈地看著她。 “謝謝哥哥。”蘇幼蕓只覺得有人將面具取了下來,很是開心的接過抱在了懷里。 “小妹喜歡這個?” 蘇幼蕓覺得jiejie同這人應該認識,于是也不認生,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見小哥哥直接付了錢,蘇幼蕓怕jiejie怪罪,慌忙將手中的糖人遞給了李文桓。 看著面前兔子形狀的糖人,李文桓有些不知所措。 “我還沒吃過的?!碧K幼蕓見李文桓不接,以為他是覺得這個糖人被她吃過,慌忙解釋,說的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