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指紋（曼德勃羅集）」

    作者：守密人

    2021年5月23日

    字數(shù)：9365

    在房間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寄生于我的古怪邪祟又潛伏了多久，我能搞

    明白的不太多。但是氣海之內(nèi)，一顆圓潤無暇的丹珠靜靜懸浮，吞吐涼意和暖意，

    將內(nèi)息淬煉得濕沉、滑膩，有質(zhì)而有形，帶著一股淡宛若櫻花般的馥郁，生動靈

    躍。

    而每一次循環(huán)產(chǎn)生的全新氣感，都被櫻色丹珠截留，無聲匯入。萌動于丹珠

    內(nèi)的，是震顫的胎息，是先天之炁。

    走在錯落的步町石上，提著手里的紙袋，感受著斑駁的光影與蔭涼的秋風(fēng)劃

    過皮膚，我慢慢思考著。

    「碰——」長拳遞出，發(fā)出破空聲，然后重重擊打在面前的樹木上，樹皮崩

    碎，樹干狠狠震顫著。結(jié)成丹珠之后，力量大了一成半嗎……應(yīng)該不是什么壞事

    吧。

    之前在小幽的房間里莫名其妙的突破，是因為之前對風(fēng)車圖的觀想嗎?；蛘?/br>
    是因為我吃了什么，大福和……茶？抬手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紙包，又笑著搖了

    搖頭，大概是小幽做了什么吧。或許是不想看著初入界限的我莫名其妙的死在怪

    誕之中，所以悄悄幫我突破了吧，雖然有些淘氣，但是小幽一定不是個壞孩子的。

    想到小幽那有些惡劣的玩笑，我的臉上慢慢發(fā)熱，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幾乎是滿臉通紅的跑回了房間。

    呼——冰涼的水流拍擊在臉上，將女孩涂抹風(fēng)干在我臉上的香汗洗滌干凈，

    雖然我對此全然不知。清涼的風(fēng)帶走熱氣，也讓我停下胡思亂想。

    不管怎么說，我對界限之后的世界知之甚少，也不太清楚接下來的路應(yīng)該怎

    么走。

    沉默。蘇老頭從來不告訴我那之后是什么，雖然知道是為我好，但是現(xiàn)在也

    不能總是摸著石頭過河。

    如果說葉月家有誰最合適指導(dǎo)我的話，我看向一個方向。昨天晚上，我抱著

    酣醉的葉月綺，將她送往了那里。

    ……

    沒有想到，我到達那間屋子附近時，葉月綺一身素雅長裙，淺色遮陽帽遮住

    面頰，手持畫筆靜靜寫生。金黃的落葉，靜謚的庭院，少女如若畫中，比秋景更

    動人。

    默默站在遠處看著靜靜揮墨的葉月綺，少女的表情遮掩在帽檐的陰影下，看

    不清楚。她抬起手，拿起畫筆輕輕涂抹，然后頓住，又用更輕柔的動作輕輕落筆，

    專注的把目光落在身前的畫布上。

    這時候的少女，比起弓道場時的銳利，切磋時的剛強，日常對話時的客套，

    比起醉酒后的朦朧和嬌憨，多了一絲從未見過的柔和與安然。

    靜謐的庭院吹起清風(fēng)，裙角被揚起，露出包裹在雅白色絲襪下的緊致小腿，

    輕柔的衣裳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形。兩根手指壓住帽檐，葉月綺擋住

    落葉和清風(fēng)，然后詫然看到了傻傻站在遠處的我。

    愣了片刻，少女放下調(diào)色盤，摘下遮陽帽，然后向我輕輕揮手：「重君?！?/br>
    少女嬌俏的表情比我想象中還要恬美，我愣愣的抬起手也打了個招呼，然后

    才反應(yīng)過來，快步走過去。

    「重君來了多久。」少女收起畫具，轉(zhuǎn)頭看向我。

    「記不得了，綺小姐專注的樣子，很漂亮。」

    「我以為你會說剛到不久，」葉月綺笑起來，而后繃住臉，「可以理解成是

    調(diào)戲嗎，鎖骨，喜歡左邊還是右邊?！?/br>
    我的視線不由得移向少女分明的鎖骨，瑩白的肌膚與誘人的凹陷，恰到好處

    的被遮掩遮掩幾分，襯托出更加細膩修長的脖頸，

    注意到我的目光，少女的臉霞上升起淡淡紅霞，伸出粉拳搖晃了一下，然后

    又重復(fù)了一次：「鎖骨打折，你選左邊還是右邊?！?/br>
    意識到自己想茬了，連忙把目光移開，尋找著可以岔開的話題：「綺小姐，

    畫的是櫻花嗎。」

    入秋已深，面前的大樹只余幾片殘葉，在秋風(fēng)中瑟瑟搖蕩。而畫布上，一株

    很大很繁茂的櫻花，將畫布渲染為絢爛的粉色。那是宛若夢幻般迷離的粉白色，

    令人想到戀人的呢喃，想到少女面容的紅霞。有些怯懦的色彩，卻又勇敢到無以

    復(fù)加，把整個花卷盡數(shù)涂滿。

    「很漂亮，不知道春天的時候，這里會不會想花卷里一樣漂亮?！?/br>
    「不會，這棵樹已經(jīng)快死了，每年開的花只會越來越少?！股倥畵u搖頭，看

    著大樹有些惆悵。

    「那還真是可惜?！棺屑毝嗽斨h處那棵櫻花樹，我低聲回應(yīng)，「看來是沒

    有機會得見了。」

    「其實，重君應(yīng)該見過一面吧，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葉月綺收回目光，

    歪頭，然后明媚的眸光轉(zhuǎn)向我。

    「……嗯？」心跳加速，少女的樣子，有點可愛。

    「那張照片，小幽坐著輪椅，就是在這里?！?/br>
    「這是葉月家最大的櫻花樹了，在我母親小的時候就是?！顾鴺涑錾?，

    「真的好久了?！?/br>
    「嗯?！刮矣浀谜掌铮∮淖喴?，而年幼的綺小姐在后面推著，兩個

    人笑得燦爛，至于櫻花樹卻沒什么印象了。不過這記憶里的模樣，有幾分是來自

    于我的臆想呢。

    「想起來了，確實是很漂亮的櫻花樹啊，真想親眼見見?！?/br>
    然后葉月綺就這樣靜靜站著，我則看著她的側(cè)顏出神。良久，她轉(zhuǎn)過頭和我

    對視：「重君特意來這里找我，有什么事嗎。」

    「綺小姐猜到我會過來？」

    「不太確定，只是有這樣一種感覺，然后就一邊修行一邊等?！顾戳丝蠢?/br>
    在一旁的畫，「不過我好像比想象中多花了點時間，讓重君久等了?！?/br>
    「哪里的話，很漂亮的風(fēng)景，很漂亮的畫?！谷艘惨粯?。

    「多謝夸獎?！股倥ζ饋?，正對著我，清谷幽蘭不過如此。

    想要移開目光，怕一直溺死在這份笑靨里，又有點舍不得，慌忙引出話題：

    「其實我來，有一些修行上的問題，想向綺小姐請教?！?/br>
    葉月綺輕哼著，好像對我的話有些不滿，話語輕輕拖出長音：「你說，修行~」

    「嗯，我有點迷茫，跨過界限之后的道路，應(yīng)該是怎樣的?！?/br>
    「就算你這么問，我可是還游離在界限之外呀?！谷~月綺背起手，「況且每

    個人的道路都有不同，我、小綺，還有之前來拜訪的星見都是如此，這個問題你

    應(yīng)該去問你自己。」

    果然是這樣，我茫然的站在原地，在大陸修行的點滴，和各路武者切磋的經(jīng)

    歷，一次次和自然的感悟，一次次與怪誕的遭遇……我分不出，我分不出我想要

    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修行究竟為何物。我想看看師傅見過的風(fēng)景，但是

    我們卻非是同道中人。

    我知道的。

    看著我失神的模樣，少女幽幽嘆了口氣，「素描，我缺個模特，如果閑著，

    不如就坐著陪我聊聊天怎么樣?！?/br>
    「……榮幸之至?！?/br>
    ……

    我和葉月綺隨意的坐在側(cè)緣，少女距離我不過數(shù)尺，并排而做。

    「這樣就行嗎，不用固定一個姿勢嗎?！箍粗殖炙賹懕镜娜~月綺，她只是

    很久才歪過頭看我一眼。

    「不用太拘束，反正怎么都是能畫的?！顾厥殖止P，靈巧的在紙上躍動，

    「這也算我修行的一部分吧，重君之前的修行是怎么樣的?！?/br>
    「……痛苦。」我猶豫的答道。

    「嗯？」筆尖略微停頓，然后輕輕涂抹。

    「感受痛苦，習(xí)慣痛苦，然后超越痛苦。每一次對敵都竭盡所能，每一次訓(xùn)

    練都超越極限，然后就比上一次強一點?！?/br>
    筆尖徹底停住，葉月綺第一次拿起橡皮，大范圍的擦去碳痕。

    「聽起來不太有趣，」她歪過頭看向我，「挺蠢的……」

    「……嗯，也許吧。」沒有想要反駁，事實上習(xí)慣以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沒有反駁，而她的眉頭卻微微蹙起，好像是因為大范圍的擦拭畫作有些不

    太開心：「抱歉，我不是說你……是說……重君那個不太稱職的師傅?！?/br>
    「不，師傅他很好的，真的很好的?！刮液腿~月綺對視，看著她好看的眉宇

    重新舒展，然后又回過頭拿起鉛筆。

    「那我就是說你，挺蠢的?！谷~月綺的聲音有點悶。

    「嗯。」不由自主笑出聲，而少女手上的動作好像也加快了不少，一時間陷

    入無言。

    「關(guān)于你說的修行問題，我走的路對你來說參考不大，那條路走不走得通還

    兩說?！乖S久的沉默之后，葉月綺一邊繪畫，一邊輕聲說，明明是在給我作畫，

    卻幾乎不怎么看我。

    「但是小幽的道路，或許可以給你帶來些啟發(fā)。這牽扯到一個人修行本源的

    問題，我建議你去問小幽本人。」葉月綺依舊是專心作畫的模樣，「無論如何，

    小幽說的話不能全然相，不管她在界限那頭走了多遠，都只是她的路而不是你的。

    這一點一定要記住，重君。」

    「……小幽嗎?！瓜氲接行┎豢暗臇|西，搞不好又要被那孩子用腳丫捉弄一

    番，還是算了吧。

    「綺小姐不能直接告訴我嗎。」我揉了揉鼻尖，看向?qū)Ｐ淖鳟嫷纳倥菍?/br>
    注的模樣尤為動人，陽光照射下的，翹起的發(fā)絲軟乎乎的發(fā)著光。

    仔細端詳著葉月綺的側(cè)顏，柔順細軟的黑發(fā)搭在肩頭，與其說成熟，倒不如

    說少女的新發(fā)型嬌俏又柔和。

    「不行哦。我并不是直接經(jīng)驗的獲得者，把隱性知識顯性化會造成一定

    程度

    上的信息失真，而在我理解和進一步傳遞的基礎(chǔ)上又會引入新的歧義?！股倥?/br>
    顧自的說著，「重君也不想獲得似是而非的東西吧?！?/br>
    「小幽好像也說過類似的東西?！?/br>
    「什么？」

    「語言和文字的局限性?！刮宜伎贾偨Y(jié)。

    「看起來你們聊的不錯，我也放心許多，那你就更應(yīng)該理解為什么我想讓你

    直接去問小幽本人了，你不是剛從那回來嗎?！古み^頭端詳了我一會，葉月綺繼

    續(xù)畫起來。

    「我倒是很想聽一聽綺小姐的看法，小幽她好像很累，已經(jīng)早早去休息了?！?/br>
    「什么？」葉月綺轉(zhuǎn)過身子，停下手中的動作，明媚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我。

    「嗯……怎么了?！贡簧倥姆磻?yīng)嚇了一跳。

    少女沉默了一會，直到把我看的心里發(fā)毛：「沒什么，這么早就去休息了，

    我只是在想小幽有沒有把我布置的課業(yè)做完。」

    「那題都好難……」我不覺輕聲嘆道。

    「重君也做了？」葉月綺挑眉問。

    「……就做了一道風(fēng)車問題，好像在紫府觀想出了很奇怪的效果，大概是好

    事情。解法也不知道對不對，小幽趴著睡著了。」

    看著葉月綺好像有些心事，我回到最初的話題?！肝蚁刖_小姐對界限之后的

    了解，不通過小幽，應(yīng)該也可以解答我前路的迷惑吧?！?/br>
    「嗯?！谷~月綺輕哼一聲，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不過我為什么要幫重君呢，

    對我來說，重君老老實實養(yǎng)傷會更符合我的心意，我本來就不希望你跨過這一步?！?/br>
    確實如此……不然綺小姐也不會給我那個補償券了，要不然在這里用掉算了，

    我也不想貪圖什么。摸了摸懷里的手絹，絲帕的柔軟與光滑，讓我有心中涌現(xiàn)些

    許不舍。

    算了，留著做個紀念也不錯。把手松開，然后看著重新開始作畫的葉月綺。

    「……綺jiejie。」我低聲輕呢。

    沒有風(fēng)聲，沒有蟬鳴，只有我和葉月綺兩個人靜靜坐著，筆尖劃動的沙沙聲

    無疑無法掩蓋住我的低語。

    「……」葉月綺詫異的側(cè)過頭凝視我，這比我想象中要羞恥的多。目不斜視，

    我對上少女的眼神，只是有點如芒在背。

    「綺jiejie。」聲音稍微大了一點，在寂靜的庭院里，清晰可見。

    「……綺jiejie，昨天晚上說過，只要我叫你jiejie就可以給我獎勵?！刮翌D了

    頓，壓制住內(nèi)心的羞恥，「那我要聽，有關(guān)我修行的建議?！?/br>
    葉月綺瞪大了眼睛，櫻唇輕啟、檀口開合，卻什么都沒說。然后只是低低的

    笑，然后笑聲越來越清脆，嬌軀止不住的輕顫。

    聽的我面紅耳赤，感覺愈加羞恥，干咳了一聲。少女全然無視我的窘迫，用

    有些甜膩的聲線向我打趣：「重君，哦不?！?/br>
    「弟弟君，再叫一遍綺jiejie，有獎勵哦~」弟弟君、綺jiejie，兩個詞被少女

    咬的很重，還拖著長音，甜膩的聲音聽的我脊背微微發(fā)顫，讓人有些難以拒絕。

    「綺……jiejie?！怪皇沁@樣叫一聲jiejie，換界限之后的事情，怎么都不會虧。

    我這么對自己說，只是感覺臉上更熱，沒敢再看少女一眼。

    「よしよし（乖哦乖哦）~」

    頭上一沉，少女不知合適已經(jīng)起身走到我旁邊，溫潤瑩白的手掌輕輕撫摸我

    的頭頂，語氣寵溺又溫和：「弟弟君辛苦了，jiejie在這里，不用太勉強自己也可

    以的?！?/br>
    眼睛一酸，鼻尖發(fā)癢，抑制不住的想哭。

    閉上眼睛，忍住眼里的酸澀，感受著頭頂?shù)姆褐獾氖终戚p輕拂過，從未

    有過的新奇感受，不討厭。

    「綺小姐再這樣，我生氣了。」悶聲說了一句，卻沒有做其他事，只是閉著

    眼。

    「唉，還是小幽的手感更好一點，并且還會主動蹭蹭。弟弟君，不合格?！?/br>
    這樣說著，葉月綺移開手，重新坐下。位置比起剛才稍微近了點，這次少女連嘴

    角都含著笑。

    其實，再摸一會也沒關(guān)系的……

    「那接下來就是給弟弟君的獎勵時間了，從一個簡單的問題開始吧——」少

    女把速寫本翻到新的一頁，寫下「物質(zhì)」和「意識」。

    「重君以為，物質(zhì)和意識的關(guān)系是怎么樣的，二者何為第一性呢。」

    「這個問題也太大了?！箚尉臀医佑|過的神念、靈魂、夢境和內(nèi)息，我就很

    難理解這些東西是物質(zhì)還是意志。有關(guān)唯物主義，唯心主義和二元論的相關(guān)觀點

    我也僅限于知曉，現(xiàn)如今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好像已經(jīng)沒人會提。

    簡直就像停機問題一樣毫無意義。我深吸一口氣，撫平所有心緒，然后轉(zhuǎn)頭

    看向葉月綺：「我不知道?！?/br>
    「很好?！股倥c了點頭，看起來對我的回答并不意外

    ，「事實上知道并且

    可以講述出來的家伙，基本上都瘋了?！?/br>
    「不深入剖析靈魂和物質(zhì)的本質(zhì)是不會明白的，如若知其然就必須在界限深

    處走很遠?！股倥怪济?，「很遠?！?/br>
    「而假如要知其所以然，這種人我還沒聽說過，大概都死了?！?/br>
    「我記得這個問題好像有很多人討論過，算是哲學(xué)領(lǐng)域最基礎(chǔ)的問題了?！?/br>
    我忍不住開口。

    「對，但現(xiàn)在哲學(xué)已死?！顾拿寄坷镩W著神光，「自然科學(xué)也面臨同樣的

    窘境，不可知的烏云籠罩天穹。」

    「重君，瑪麗從小被關(guān)在一件只有黑白二色的屋子里，學(xué)習(xí)世間一切都知識，

    她從未見過其他顏色?！谷~月綺輕輕蕩起雙腿，然后繼續(xù)訴說。

    「然后有一天，她見到了蘋果，一個紅色的蘋果，會怎么樣呢?！股倥D(zhuǎn)過

    頭，饒有興致的打量我。

    「大概，會把紅色當(dāng)時一張?zhí)厥獾幕疑伞！刮要q疑著作答。

    「哈，哈哈?！谷~月綺低笑起來，「真是很有意思的答復(fù)，弟弟君。那些哲

    學(xué)家們就是瑪麗，而他們從未見過紅艷的蘋果。真正知曉問題答案的大修行者要

    么不能開口，要么會死，哲學(xué)家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不再發(fā)聲了?！?/br>
    「所以我說，哲學(xué)已死。而小幽的修行之路，其實就是異化自身靈魂，干涉

    現(xiàn)實，侵染物質(zhì)，最后扭曲二元的界限?！?/br>
    她長嘆了一口氣，似乎帶著某種擔(dān)憂：「小幽是純粹精神領(lǐng)域的修者，以靈

    魂取代孱弱朽壞的軀殼，所以她現(xiàn)在能跑能跳，已經(jīng)很不錯了?！?/br>
    「……那小幽具體修行的是哪方面呢，是精神控制或者催眠類的能力嗎……」

    壓制住心中的羞恥，被對方踩在腳下時，那種連靈魂都侵蝕掉的感覺是那樣

    ……甜美。甜美到只是想一想就渾身燥熱，扭捏的扭動了一下身體，忽然很像再

    匍匐在女孩腳下，被女孩用腳趾肆意玩弄。

    這……這樣不對，但是心中無法升起對小幽的厭惡，也無法擺脫那股異樣感。

    一定一定是小幽對我做了什么，我才會產(chǎn)生那種羞恥的想法，一定不是我自己的

    問題。又扭動了一下身體，才發(fā)現(xiàn)少女一直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向我。

    她的眼中晦澀難明：「不，在修行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某種異變，小幽變得愈加

    ……惹人憐愛。她沒有仗著這點，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我會教訓(xùn)她的。事實上她

    主要修行的，是夢。」

    夢？某種靈光閃過，小幽似乎的確有說過，將我蹂躪在腳下的那個地方，似

    乎就叫……舊日迷夢。我打了個寒噤，某些翻涌的甜膩與無助還是揮之不去，巨

    大的腳掌把我的一切抵抗變成一個滑稽的玩笑。假如如綺小姐所說，小幽掌控夢

    境的話……

    「天下之人蓋不可以億兆計，人人之夢各異，夜夜之夢各異。有天有地，有

    人有物，皆思成之，蓋不可以塵計，安知今之天地非有思者乎?！谷~月幽忽然低

    聲吟唱，臉上看不見半分笑意。

    「重君，你知道嗎。有一次小幽從睡夢中醒來，雖然她極力掩飾，但是我看

    得出來她不認識我，只是壓抑自己的恐懼。」

    「有一次，她認為坐在輪椅上的現(xiàn)實是只是一場夢，她的思緒突破高墻與異

    鄉(xiāng)人攀談，而她本人則囚禁在永恒之塔的尖頂安然沉睡?！?/br>
    「還有一次，她告訴我，我們的世界不過是一位名叫阿撒……的宏偉存在，

    于剎那間的一場小憩。」

    葉月綺笑榮澹艷，起身眺望著遠方，雅白色長裙出離的合適，清雅又凜然：

    「小幽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可以掌控自己的夢，睡眠對她來說更接近一種儀式而非休

    息的手段?！?/br>
    少女轉(zhuǎn)過身俯瞰于我，語氣低沉，帶著種攝人心魄的氣勢，凜然的殺意透體

    而出，那不是針對我，也非針對任何人：「重君告訴我，小幽現(xiàn)在總是瞞著我小

    睡。」

    「我很，不、開、心?！?/br>
    「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不太想讓你繼續(xù)修行了吧，重君?！惯@兩個字，咬的很

    重，重到讓我無話可說。

    我沉默以答，竟說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話。好在，葉月綺也不需要我去安慰。

    「明明說要給弟弟君獎勵的，沒想到說了這么多不開心的事情?！股倥匦?/br>
    坐下，「不過之前你提到風(fēng)車問題和觀想對吧，你是怎么做的?！?/br>
    「大概是邪道的逃課法吧。這是我在弄內(nèi)模擬觀想想出來的方法。」

    「先假設(shè)有奇數(shù)個點，找到一個中點，做初始直線將點集定義分成兩組，每

    次轉(zhuǎn)動到下一個點，兩組點數(shù)都保持不變。直到直線從初始位置轉(zhuǎn)動180，兩組

    點集互換，直線與初始狀態(tài)相互平行，可以無限轉(zhuǎn)下去。偶數(shù)點也是差不多的情

    況?！?/br>
    「并且似乎隨著我的觀想，發(fā)生了什么有益的變化，雖然具體的我也是不太

    清楚?！股斐鍪种噶酥缸约旱拿夹?。

    「很不錯的思路，是重君自己想出來的嗎?！谷~月綺點點頭，「這種解法有

    幾個需要注意的點，第一是為什么兩邊點數(shù)會不變，第二個就是旋轉(zhuǎn)半圈之后的

    情況。」

    「看起來非常簡單的問題，但是最初的考慮過程要復(fù)雜的多。凸包，線性方

    程組，以角度分類，以時間分類，點與線碰撞次數(shù)的優(yōu)化?！?/br>
    「而這個思路的在于在復(fù)雜混亂的系統(tǒng)中尋找一個不變的東西。動能的定義，

    虧格的研究，不變量巧妙的穿插在這些定義里，雖然風(fēng)車問題本身并無實際意義，

    但這種思維方法卻可以解決很多現(xiàn)實問題?！?/br>
    「重君，既已入道，那你必然會遭遇更多怪誕與離奇，請你牢記這一點，才

    不會輕易迷失?！?/br>
    葉月綺一字一頓說的很慢、很慢，我能感受到，她是很認真的說了這些話。

    瀛洲之行，確實遇見了很多好心人。

    「嗯，好啰嗦，跟師傅一樣?！褂行┦懿涣诉@種嚴肅的氣氛，我說著擾亂氣

    氛的話，少女也沒有在意，撕下一張紙開始寫些什么。

    「重君一直在葉月家?guī)е矝]意思吧，明天我準備帶小幽去神社拜訪星見。

    也不能把客人一個人丟在家里，一起去看看？」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問出聲：「因為小幽睡覺的事？」

    「不全是。」葉月綺停下水中的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星見親自過來

    送酒，一定是有事找我。」

    「好，如果有能幫上忙的地方，請不要客氣?！?/br>
    遲疑了片刻，葉月綺開口：「雖然我也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最近小幽的

    狀態(tài)不太好，如果她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請不要太責(zé)怪她。」

    「我知道，畢竟她還是個孩子?！共⑶?，還是綺小姐的meimei呀。

    葉月綺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眉宇間閃過一絲苦惱，令人心碎。

    「謝謝?！谷~月綺的聲音小到微不可查，之后遞來一張紙，上面寫著Zn1=

    （Zn）^2C。

    「之前你所觀想，如果真的有用的話，或許可以試試曼德勃羅集，我想只要

    比觀想具體的圖像或物品好得多?！?/br>
    「這是……」我有些遲疑的看著公式。

    「復(fù)數(shù)z的非線性迭代公式，重君要不要試試看？」葉月綺靠過來，眼里充

    滿了躍躍欲試。

    「綺小姐，確定這是人腦能算的東西？」我斟酌著用詞，這比讓我徒手攀登

    懸崖更離譜，至少后者我真的做到過。

    「小幽做得到哦~重君既然已經(jīng)孕生了神識，一定也可以?！谷~月綺靠過來，

    面頰就貼在和我很進的距離，似乎能感覺到少女身上散發(fā)的淡淡熱氣和清香。紅

    潤的唇瓣，感受得到少女的吐息，盈潤的眸子里看得見著期待和鼓勵。

    喉頭聳動，心臟不爭氣的跳動起來，撲通撲通，腦袋里暈暈乎乎，說不出拒

    絕的話。

    「好，多謝綺小姐了。」

    干脆躺在側(cè)緣上，意識沉入紫府之中，開始迭代計算。

    最初的計算尤為困難，圖像的構(gòu)筑話費了大量心力。

    觸須聳動著，那是我。蠕行、分化，然后成為一個點，一條線，那都是我。

    如日晷生成，如火焰燃燒，復(fù)平面上構(gòu)筑出由不可見觸須構(gòu)筑的圖集。迭代的深

    入，觸須開始分化，延展出更細小的觸須，而這細小的觸須又繼續(xù)分化。

    無窮，可數(shù)無窮，無限的概念遠比我想象中要深邃，意識不斷墜落，下沉，

    如墜天穹。而無論我墜入的有多深，觸須都會延展出更多細小的分支，那些觸須

    繼續(xù)著分化。

    「咿呀，撒加——」

    誰人吟唱，何者歡呼，無數(shù)凌亂的觸須凝聚成確定形體，這個形體萬象神羅，

    這個形體永無窮盡。

    一而成萬，萬而歸一。

    紫府在壯大，但大小對其已經(jīng)失去意義，無限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跡。

    思維在升華，而升華的思維在剎那又投入計算，迭代出更多的，更多的，更

    多的……

    我，是誰。

    我，在哪。

    不知道，更多，分化的更多的觸須，意識更加下沉，下沉……

    仿若一道蛛絲向下懸垂，更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蛛絲飄搖，意識也更加

    渙散、恍惚。

    朦朧間，有個少女提起蛛絲，輕輕纏繞在瑩白的指腹：「弟弟君~弟弟君?！?/br>
    聲音輕柔、慈愛，回蕩在整個圖集中：「好乖好乖~摸摸，摸摸」

    是誰……？

    「要聽jiejie的話，綺jiejie總喜歡乖孩子了哦~」

    是綺jiejie呀，綺jiejie……是誰？

    蛛絲纏繞，一圈

    一圈，然后少女輕輕向上提。

    「弟弟君要乖乖的，要聽jiejie的話，摸摸~」

    「呼~」溫?zé)岬耐孪亩伌等?，吹進腦海，吹拂每一根觸須，吹拂蕩起的

    蛛絲，把腦子攪得亂呼呼的。

    想要掙脫，少女勾動著手指cao縱蛛絲，把我纏繞的更緊，身體酥酥軟軟，連

    迭代都變得遲緩下來。

    「頭，不許亂動，這是獎勵哦。聽話孩子的獎勵，要聽jiejie的話。」

    要聽，jiejie的話。

    「呼~」

    又是一道甜美的吐息，調(diào)皮的鉆入靈臺，吹拂著我的所有。由觸須組成的圖

    集輕顫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少女徹底吹散。

    「沒有動，弟弟君忍住了呢，真乖真乖~這是獎勵哦?！?/br>
    「呼——」

    「抖個不停呢，可愛可愛。哼哼，催眠起作用了，那么接下來，頭，不許動?！?/br>
    要聽，姐……

    「呼~呼~呼——」

    jiejie，的話……

    無法思考，顫抖，乖乖的，聽jiejie……

    「呼——————」

    抽搐、顫抖，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只是享受著暖風(fēng)灌入耳蝸，渾身癱軟，

    意識被徹底吹散。這是……獎勵。jiejie給乖孩子的，獎勵。

    「重君真是對人沒防備呀，意識下沉的這么深，對不起了?！股倥穆曇糗?/br>
    軟糯糯，帶著淡淡的無奈。

    「不過，雖然弟弟君是個好孩子，我總是要加上一層保險才能放心的下，對

    不起?！?/br>
    什么，聽不明白，綺jiejie……

    「好乖好乖，摸摸，弟弟君絕對不能傷害小幽。絕對絕對，不能傷害小幽哦?！?/br>
    「呼~」

    「絕對不能傷害小幽，這是jiejie的命令，要聽話，好乖好乖?！?/br>
    不能，傷害，小……

    「呼呼~呼……」

    暖呼呼的氣流灌入，什么都記不清了。什么？什么？對，不能傷害，小幽，

    聽，jiejie的……

    「午安。好好睡一覺吧，弟弟君?！?/br>
    ……

    將最后一口熱氣輕輕吹入，少年顫栗著承受，乖乖的一動不動。

    枕在自己潔白大腿上的腦袋輕輕放下，看著仍沉浸在睡夢中面容恍惚的少年，

    暗道了一聲抱歉。

    翻開速寫本中的兩幅畫，撕下一張，那是一位老者的模樣的畫作，看起來面

    容與蘇重有五六分的相似，蒼老但矍鑠。

    提筆寫下

    「重君，愿我們所有人，都能迎來終老?！?/br>
    而另一張卻是一名幼童，天真無邪的面龐看起來比我順眼的多。還有一只細

    膩的纖手落下，如同現(xiàn)在的葉月綺，無聲撫摸著我的頭頂，神情安詳。

    ——————————————

    （3.ra催眠60

    葉月綺進行催眠檢定：D100=9/60極難成功

    守密人：……）

    ——————————

    更新奇怪的內(nèi)容，摘自守密人的小本本

    （與正文無關(guān)的奇怪關(guān)記錄

    蘇重欲修其仙

    此世間，于修行可輔之藥

    其數(shù)不過三

    古法丹，今法丹，異丹

    古法丹極珍，傳服者半百，二人死，余者得造化

    今法更迭，出異名之藥今法丹千，死者七十有二

    伴有異丹成，異丹奇，數(shù)稀

    不過十?dāng)?shù)

    服之，死者無一

    問蘇重當(dāng)服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