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桃和柳氏慢慢往柳家去，還有人給柳氏打招呼，路上的人慢慢少了，可見大多數(shù)人都是去袁家的。

    “娘，舅舅家這么大的喜事，爹為何不來？”紀(jì)桃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她記憶里這兩家的關(guān)系就非常冷淡，看來是她出生之前就發(fā)生的事。

    柳氏腳步微頓，笑著看向紀(jì)桃，道：“我以為你不問呢。”

    第二十六章

    柳氏見時辰還早，帶著她腳步一轉(zhuǎn)，往河邊而去，今日的河邊一個人都沒有，大概都去喝喜酒了。

    “其實，柳家不光有兩個舅舅，你還有個小姨。當(dāng)年你爹……上門提親的時候，你外公還為難了他，不過到底許了親?！?/br>
    “你爹從小和你大伯相依為命，家中田地還不少，聘禮也不少，那時候我還讓多少人羨慕來著?！?/br>
    柳氏笑了一下，大概是回憶起了當(dāng)初，眉眼間滿是甜意。

    “你爹對我，這么多年都沒變過，我確實命好?！?/br>
    她的笑容微淡，轉(zhuǎn)眼看到紀(jì)桃后，笑容更大了些，道：“就有一點不好，我和你爹成親后，好幾年我都沒有好消息。你小姨，比我小十歲，從小就得我們一家人疼愛，我也很疼她，就經(jīng)常接她去桃源村玩兒。”

    “日子久了，她也到了說親的年紀(jì)，沒想到她居然……”

    柳氏有些激動，勉強按捺住后，才道：“見我沒有孩子，就想要幫我生。”

    紀(jì)桃有些了然。

    “被我嚴(yán)詞拒絕，我和你爹雖遺憾沒有孩子，我們倆感情卻是很好的，更何況那是我親meimei，我絕不能接受。可是你小姨鐵了心，非要去我們家住，我知道她的心思后，自然也不肯?！?/br>
    “你外公外婆將她關(guān)了許久，后來她似乎收了心思，還做了新學(xué)的點心給我道歉，還特意囑咐讓我一個人吃，不給你爹吃。我還以為她終于放下，沒想到……那里面居然是有毒的。”柳氏眼眶微紅，聲音都微微顫抖。

    “我從來不覺得我們之間會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畢竟我從小對她就好，我買衣衫首飾從來都有她一份，我和你爹成親以后給她買的尤其多。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盡量買給她。她也從來都是高興的，會甜甜的喚我jiejie……我實在想不到，她居然會想要我死?！绷嫌行┘?，聲音微微顫抖著，就連垂在身側(cè)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紀(jì)桃伸手握住她顫抖的手，輕捏了捏。

    柳氏轉(zhuǎn)頭看向她，嘴角慢慢綻開笑意，示意她無事，深深吐出兩口氣，似要將心里的那些憋屈疑惑不甘通通吐出，又接著道：“還好，我?guī)Щ厝ヒ驗樘焐淹?，肚子也不餓，就沒吃，放在了廚房。第二日卻看到廚房死了一地的老鼠……”

    聽到這里，紀(jì)桃雖捏了把汗，卻有些想笑。毒死了老鼠什么的。

    “你爹見了一地的老鼠，大怒之下，將一地老鼠全部裝了親自送到柳家。從那以后，你爹就再不進柳家的門了?！绷险f完，看著紀(jì)桃，笑道：“你爹對我太過上心，不能忍受別人對我的惡意，哪怕那個人是我親meimei。還勸我也不要回來了。”

    紀(jì)桃抱住她，笑道：“娘，還好你沒事?！?/br>
    柳氏拉著她慢慢往柳家的方向走，輕聲道：“當(dāng)年你外公外婆不承認(rèn)那老鼠是你小姨的點心的毒死的。你爹最生氣的，大概還是這個，他這是給我抱不平呢。農(nóng)家重男輕女本就是常態(tài)，你小姨因為是最小的孩子，得你外公外婆喜愛，你兩個舅舅更不用說，只有我……”

    眼看著柳家的大門越來越近，已經(jīng)有人準(zhǔn)備招呼她們母女了，柳氏微微笑，笑容微冷，低低道：“當(dāng)年你小姨關(guān)在家中的時候，正是農(nóng)忙，那時候你大舅母有孕，不用她下地，你小姨主要是她看著的，平日里還談心什么的。”

    柳氏抬眼看向紀(jì)桃，見紀(jì)桃目光了然，她欣慰的笑了笑，道：“當(dāng)然，我也希望是我多慮，我若是死了，對她并沒有好處?！?/br>
    “你小姨那個人，最是偏激，后來我仔細(xì)回想過，似乎她從小就喜歡搶我的東西，只要她看上，撒嬌賣癡，甚至是偷拿，非得拿到手不可?！?/br>
    紀(jì)桃若有所思。

    “萍娘回來了，快點，你娘等著你呢。”有年紀(jì)相仿的婦人上前，熱情的招呼柳氏。

    柳氏笑容滿面，似乎這喜事就是她家的一般。

    紀(jì)桃和她們說不到一起，轉(zhuǎn)身自己去找柳香香。

    柳香香的屋子里很熱鬧，她一身大紅嫁衣坐在妝臺前，妝容有些濃，襯得她眉眼嫵媚，她低著頭很是羞澀的聽著眾人夸贊，看見紀(jì)桃進來，笑道：“桃兒來了？我以為你不來了?！?/br>
    紀(jì)桃微微一笑，將手里的匣子遞給她，“你成親我肯定要來的。”

    屋子里的人大多數(shù)紀(jì)桃都不認(rèn)識，她才想起她從小到大到柳家從來不過夜，下漁村的人她幾乎都很陌生。

    不過這些人都很熱情，“聽說你還是大夫？”

    大家都是年紀(jì)相仿的小姑娘，很快就熟悉起來。

    這時，門又被敲響，有人過去開了門，走進來一對姐妹花，紀(jì)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錢家兩姐妹，她來時就已經(jīng)想過會碰上她們，只和以往一樣，當(dāng)做不認(rèn)識也就罷了。

    錢荷花和錢蓮花兩人送給柳香香是一對銀鐲子，確實是很拿的出手的賀禮了。

    柳香香很高興，當(dāng)下就戴上了。

    正熱鬧間，蓮花伸手打開桌子上的匣子，就是方才紀(jì)桃送的，笑道：“這個是什么，誰送的，匣子這么好？”

    柳香香的眼神冷了一瞬，屋子里的人都笑吟吟看著，有的還說笑幾句，不過心里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錢蓮花的此番動作，極其失禮。若是方才紀(jì)桃一拿出匣子，有人開玩笑說讓她打開或 者讓柳香香打開，雖有些失禮，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方才紀(jì)桃一進來，眾人和她不熟，自然不好開玩笑。

    蓮花已經(jīng)打開了匣子，驚呼一聲，“好漂亮的簪子?！?/br>
    紀(jì)桃送的是一枚銀簪，中間鑲嵌一顆珍珠，很是雅致。

    “這，桃兒，太貴重了?！绷阆悴挥煞终f將簪子拿了回來，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理會蓮花的尷尬，紀(jì)桃笑道：“看起來好看，其實不值錢，就是取了巧?！?/br>
    柳香香極快的將簪子放回匣子蓋好，道：“謝謝你?！?/br>
    紀(jì)桃搖頭笑了。

    銀簪子雖貴重，卻不是送不起的，紀(jì)桃和柳香香是表姐妹，且柳家就這一個姑娘，并不算貴重。

    說是銀簪，其實是鍍銀，不過就是這，也是許多人舍不得買的。包括錢家姐妹送的鐲子，也是鍍銀的。

    有喜樂聲遠(yuǎn)遠(yuǎn)而來，顯然迎親的人來了。

    柳香香越發(fā)羞澀，屋子里的人對她嫉妒居多，畢竟柳香香這一嫁，可就是秀才娘子了。

    很快就有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進來，說了吉利話，給柳香香蓋上了蓋頭，拉著她出去拜別父母。

    農(nóng)家的婚事簡單，拜別父母后，柳香香就由方才的婦人牽著，坐上牛車往袁家而去。

    袁子淵一身大紅，襯得眉眼越發(fā)俊秀，滿面笑容，很高興的模樣，不停對著周圍看熱鬧的人含笑致意，讀書人的斯文有禮詮釋得淋漓盡致。

    紀(jì)桃都看到不少大姑娘小媳婦對著袁子淵這副模樣紅了臉。

    柳氏也出來了，拉著紀(jì)桃跟了上去，這個，就純粹是去看熱鬧了。

    袁家院子里一片熱鬧，比起柳家又有所不同，紀(jì)桃一進門就看到臨近正房的位置坐了一桌人，說話輕言細(xì)語，動作優(yōu)雅緩慢，比起農(nóng)家漢子的粗狂，這些人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不同來。

    紀(jì)桃和柳氏走進去的時候，就聽到一片有人悄悄議論，那一桌，可都是讀書人，里面還有一個秀才。

    紀(jì)桃本來興致勃勃，真的來了以后就覺得無聊，袁家實在是……真的如傳言一般窮，因為家中人多，新房子雖然是袁家最大最好的，卻也陳舊得很。

    不過轉(zhuǎn)眼看到柳香香嬌羞的應(yīng)付袁子淵的幾個嫂子，紀(jì)桃覺得，大概柳香香不在意這些，倒是她是個俗人了。

    床上的被褥倒是嶄新的，只是能看得到被子下面墊得褥子顏色不太對，似乎有些舊。

    紀(jì)桃實在想不明白，袁子淵一個秀才，以前雖家貧，但他現(xiàn)在好歹有功名在身，名下的田地不必交租子，甚至因為袁家地少，還能幫別人也免一些租子，這中間肯定不是白干的。

    這些可都是看得到的銀子，怎么就弄成現(xiàn)在這樣？最拿的出手的，大概就是窗戶上的喜字和門上的對聯(lián)了，那字實在是寫的漂亮。

    柳香香進了新房，紀(jì)桃陪了她一會兒，期間還有袁子淵的侄子們進來討糖吃。

    紀(jì)桃有些不耐，柳氏大概看出來了，只坐了一會兒就拉著她出門。

    “我們?nèi)ヅ隳阃馄耪f說話，一會兒你牛叔到了，我們就回去。”

    兩人重新回了柳家，此時的柳家已經(jīng)冷清下來，大多數(shù)的人都去了袁家。紀(jì)桃一進門，就看到錢家姐妹坐在桌邊說笑，錢氏在一旁含笑看著，小何氏不時接幾句話。沒看到大何氏，也就是紀(jì)桃外婆。

    柳氏走到門口，腳步頓了一下，還是踏了進去。

    “他姑，這就回來了？聽說袁家還有一位秀才公，你看到?jīng)]？”小何氏興致勃勃。

    柳氏隨口就答，“那一桌人，我也不知哪個是，再說了，我也不好盯著人家看不是？那我成什么了？”

    一番話說得錢氏和小何氏都笑了出來。

    柳氏說話間，找了個位置坐下，順便也拉了紀(jì)桃坐下。

    “娘呢？”柳氏左右看看，笑問。

    錢氏探頭看了看院子里，笑道：“不知道，剛剛還在的?！?/br>
    柳氏端著茶喝，不搭理錢氏。

    錢氏有點尷尬，干笑兩聲想遮掩過去。卻不妨蓮花突然道：“姑姑，對了，我娘說，下個月我哥哥下聘，讓您去幫忙來著?！?/br>
    屋子里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

    錢進和紀(jì)桃兩人相看的事情，在柳家并不是秘密。小何氏左右看看，低了頭。

    紀(jì)桃面色不變，絲毫看不出她諸如生氣失落之類的情緒。

    柳氏的臉當(dāng)場就冷了下來。

    “好，我一定去?！卞X氏淡淡應(yīng)下，深深看了蓮花一眼。

    “我去看看娘。”柳氏站起身，順便就拉走紀(jì)桃。

    蓮花不理會荷花拉她的動作，加大聲音道：“我未來嫂子對我哥哥很好，還未定親，就去找我哥哥好幾次，還做了衣衫送給我哥。最要緊的，她還送我和jiejie頭花了。

    ”

    走出柳家，柳氏的面色很不好看，迎面而來的大何氏看到她，淡淡道：“這又是怎么了？進 屋去坐一會兒?！?/br>
    柳氏躊躇，顯然不想再去，大何氏有些不耐煩道：“你好容易回一趟娘家，板著個臉干什么?！?/br>
    紀(jì)桃突然就著柳氏拉著她的手，不容拒絕的將柳氏拉回了柳家，屋子里，蓮花還在說她未來嫂子，大何氏自然聽到了，回身看了一眼柳氏和紀(jì)桃，拉了臉就走了進去。

    “蓮花啊，今日謝謝你來送香香?！贝蠛问弦贿M去，屋子里瞬間一靜。

    蓮花有些瑟縮，勉強笑道：“應(yīng)該的?！?/br>
    紀(jì)桃看屋子里人都在，笑道：“外婆，本來我和我娘在這里等你回來，不過我看大舅母不甚歡迎我們的樣子，所以，娘就拉著我出門了?！?/br>
    錢氏突然被紀(jì)桃說起，笑道：“桃兒說笑，你娘不容易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是嗎？”紀(jì)桃站在門口，始終并未進去。

    錢氏笑了笑。

    “還未感謝當(dāng)初大舅母幫我說親，雖然沒成，這份情意我卻記住了。”紀(jì)桃笑容漸漸加大。

    錢氏心里一慌，有股想要上前捂住紀(jì)桃的嘴的沖動。

    紀(jì)桃卻已經(jīng)轉(zhuǎn)向大何氏，笑道：“外婆，大舅母可真是煞費苦心，就是不知您知不知道錢家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