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紀桃點點頭道:“娘,你別管,她呀,無事是不會上門的?!?/br> 就是這一回紀桃成親,柳家來的都是大何氏。 大何氏上門,柳氏自然不會拒之門外。 柳氏擋住門口,絲毫不給面子,只道:“有事就說,我家里還有客人呢?!?/br> 客人,指的自然就是田氏了。 錢氏自然也看到了田氏,笑道:“你們這離得這么近,算什么客人,桃兒嫁得這么近,跟招贅也差不多了。” 此話一出,柳氏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伸手就要關(guān)門。 紀桃心里一突,說真的,她整日回家呆著,心里還是有點虛的,畢竟已經(jīng)嫁了人。沒有人說肯定無事,錢氏這么大剌剌的說出來,就怕田氏會多想。 手卻被田氏握住,紀桃抬眼就看到她含笑的眉眼,搖搖頭道:“隨她說去,我不覺得這有什么,該是我謝謝你們才對?!?/br> 紀桃看了看門口,錢氏還在糾纏,也不理會。 田氏收回手,繼續(xù)手里的活計,邊輕聲道:“以往我不喜出門,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你們家離得這么近,我也沒有竄門什么的。難得你們沒有因為這個拒絕婚事。” “桃兒,其實我是害怕?!碧锸险Z氣誠摯。 “是真害怕。當年天躍他爹還在,我覺得心里踏實,凡事都不怕,可是他卻一日日病重,半年就撒手去了,獨留了我。當時我真的想要隨他而去,可是不能,還有天躍,他還那么小,我若是也走了,他就更可憐了?!?/br> “可是我看到生人就怕,我只能呆在家里,少出門,也就少見人了?!碧锸衔⑽⑿Φ馈!?/br> “但是從去年開始,我不怎么怕了,因為有你們了。你爹娘都是好人,不嫌棄我這個軟弱的性子,我不是不知道人應(yīng)該立起來,可我就是做不到。可憐天躍小小年紀就懂事得很。” 她說著說著聲音就不太對,顯然是說到傷心處了。 “天躍從小身子就弱,本來我以為他……”田氏笑了笑,又道:“若是真的到了那天,我就隨他去。” 紀桃無言,半晌才道:“娘,這世上的人不是非要替別人活的,自己也可以替自己活,您活著,不是為了誰,而是為了您自己?!?/br> 田氏又笑,“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的性子就是這樣,已經(jīng)過了半輩子,大概是改不了了,當年那么難,我還是怕得不行,如今,也不會好的?!?/br> 紀桃不知道這個該怎么勸,就像是田氏自己說的,她都這么過了半輩子了,一下子想要改變根本就不可能。 柳氏那邊到底還是讓錢氏進了門,兩人在門口不停地糾纏也實在太不好看。 尤其紀家經(jīng)常有人特意盯著,村里人來來往往的都會留意,時間久了被人看到,又是一場八卦。 “什么事,就在這里說?!绷系哪樕惶茫叩阶肋呑?,淡淡道。 錢氏看了看紀桃,笑道:“桃兒,有水沒?” “大舅母,方才你也說了,我已經(jīng)嫁人了,這家中的茶水什么的,也不是我該碰的?!奔o桃隨口就答。 錢氏尷尬的笑了笑,也不敢問柳氏,看了看田氏,“桃兒還在怪我呢?!?/br> “你是長輩,我可不敢?!奔o桃馬上就答。 說是長輩,語氣神情沒有一點尊敬的意思。 柳氏不耐煩了,道:“大嫂,你要是再不說,還是回吧。” 說著就要送客的模樣。 錢氏忙道:“他姑,別,我……就是,香香她有孕了,子淵他又去了官學,我有點不放心香香留在袁家,我就想……” 柳氏聽得眉心糾結(jié)成一團,半天沒聽出來錢氏到底想要說什么。 “到底何事?”柳氏不耐煩了,語氣里帶了些出來。 自從錢氏伙同錢家想要算計紀家,還有上一回蓮花在柳家故意說起錢進的婚事而錢氏絲毫不阻止以后,柳氏對錢氏再沒了耐心。 人家都不拿她當一回事,柳氏多年來在桃源村,那是人人對她都是客氣的,自然不會舔著臉去貼人家的冷臉。 錢氏看了看田氏,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柳氏也絲毫沒有想要讓田氏回避的意思,只好放低聲音,道:“子淵去官學銀子不夠,香香將嫁妝銀子都給他了,我擔心香香,想要給她留些銀子。但是家中的銀子大多都給了香香做嫁妝,我想了半天,只有你能幫忙了?!?/br> 其實哪里是銀子不夠,是根本沒有銀子才對,花費的全部銀子都是柳香香的嫁妝貼補。不過這些錢氏沒法對別人說,袁子淵是秀才,要面子的。 柳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沒想到錢氏居然還來找她借銀子。 “沒有?!绷弦豢诨亟^。 錢氏急了,聲音微高,“他姑父是村長,紀家的地光收租子你們都吃不完,怎么會沒有?我只是跟你借,不是不還,你是姑母,肯定得拉拔一把侄女,這以后子淵要是考上舉人,再捐個官,那香香就是官夫人,她還能忘了你這個姑母?” 錢氏說得語重心長。 前面的話紀桃沒怎么聽清,后面這段紀桃聽得清清楚楚,且不說那舉人好不好考,就說捐官一事,不光要有人脈,還得有銀子,袁家哪樣都沒。 就算是都有了,袁子淵也做了官,但是在袁家的親戚,可能還加上一個錢家的親戚面前,柳氏算得上什么? 拍了拍田氏的手,紀桃笑道:“大舅母,我想問問,你到我家來借銀子,外祖母他們知道嗎?” 錢氏噎住,半晌才道:“你外祖母若是知道,肯定也是愿意的,當初香香這門婚事,就是她定下的。” “不必說了。”柳氏打斷錢氏,“沒有銀子?!?/br> 錢氏見柳氏實在堅決,眼眶頓時就紅了,“當年你沒出嫁,我們倆的關(guān)系還很好,自從上一回你惱了我,我就經(jīng)常想起當初的日子,我們倆好得跟親姐妹似的,原來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了。” 她說著還哽咽起來。 柳氏嘴角冷笑,“大嫂,今日你說什么都沒用,我沒有銀子你讓我給你變嗎?” 錢氏也哭不下去了,猶自不甘心,一轉(zhuǎn)頭就看向紀桃,突然道:“桃兒,你有銀子嗎,香香和你從小就要好,你能不能幫幫她?” “我也沒有?!奔o桃隨口就答。 錢氏不相信,“你們家就你一個閨女,就沒有給你嫁妝銀子?” 紀桃都要氣笑了,道:“表姐夫是要去官學,天躍也要去,我的銀子都給他了,家中也困難得很。” “那我過幾日再來?!卞X氏見實在不行,扭頭就走。 她走得干脆,柳氏和紀桃都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才是真正的翻臉不認人,方才還和柳氏回憶往昔呢。 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田氏也笑,笑過之后看向紀桃,“苦了你了,你的銀子不會都給了天躍吧?” 紀桃突然就感覺到柳氏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沒有,只是給了一些,天躍還不要,我怕他虧著自己,到時候再病了。”紀桃這話,既是說給田氏,也是說給柳氏聽的。 柳氏暗暗瞪了她一眼,田氏面色卻更高興了些。 等田氏走了,柳氏拉著紀桃進屋,問道:“你那些銀子,不會真的都給天躍了吧?” “當然沒有,我又不是香香表姐?!奔o桃理所當然道。 柳氏松口氣,笑道:“香香那樣雖然不可取,但是你也不能將銀子守得太緊了。這男人啊,得靠哄,你付出了,你得讓他知道,他就會心疼。這樣兩個人才能長長久久?!?/br> “要我說,香香那樣全部家當都給了,人家也不見得就會領(lǐng)她的情。”柳氏嘆口氣。 又嘆息,“可惜了香香這孩子。” 紀桃倒不覺得柳香香可惜,看她樣子,分明對袁子淵上心了,當初在鋪子里偶遇那回,柳香香和袁子淵還未成親,就已經(jīng)打算給人家送禮物。當然了,未婚夫妻之間,送禮物沒什么,可是袁子淵簡簡單單幾句話,柳香香禮物不買了不說,還打算將銀子送給他,這分明就是被袁子淵牽著鼻子走。 人家心甘情愿的,你好心去說,人家說不準還以為你見不得她好。 錢氏這一次離開,最近應(yīng)該就不會來了。 二月底,林天躍回來了,好像是一個月左右能回一次。 他回來時,紀桃正在院子里陪著田氏種菜,紀桃無事,給田氏下種子來著,一抬頭就看到了正在院子外往里面探頭的林天躍,面上的笑容不自覺綻開,“天躍?!?/br> 語氣里滿滿的欣喜。 田氏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朝她們笑得高興的林天躍,忙道:“等等我給你開門?!?/br> 門已經(jīng)被楊嬤嬤打開了。 林天躍走進來,先喚了一聲娘,拉了紀桃就道:“ 娘,我回去洗漱一番。” 田氏含笑點頭。 一進門,林天躍將手里的包袱一扔,就從身后抱住紀桃,唇吻住她的脖頸,鼻息間全是紀桃淡淡的藥香味,低聲道:“桃兒,我好想你。” 紀桃被身后的人溫柔的抱住,腰間的手臂抱得極緊,“我也想你?!?/br> 紀桃輕輕的聲音,讓林天躍身子微微一僵,隨即他將她抱得更緊,脫口而出道:“桃兒,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紀桃這一回真的驚訝了,不由分說轉(zhuǎn)過身子,疑問道:“我怎么去?” “回頭再說,再過一會兒不出去,娘她們該多想了?!绷痔燔S微微一笑,吻了她的唇,才走到里間換衣。 林天躍回來,田氏很高興,還去廚房做了林天躍愛吃的飯菜。 柳氏和紀唯自然也知道他回來,林天躍還給他們帶了點心,一回來就親自送過去了。 到了夜間,自然是小別勝新婚,更何況他們本就是新婚,紀桃累得沉沉睡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紀桃被耳邊的熱氣吹醒,一醒來就看到林天躍帶笑的眉眼,“你不睡了?” “我都習慣了?!绷痔燔S隨口笑道。 紀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這么近的距離,她也只能勉強能夠看清楚林天躍的表情,這么早,林天躍居然習慣了。 她的心里頓時就蔓延出一股酸酸的感覺來,“別太辛苦,我們不著急?!?/br> 林天躍一愣,之后將她摟入懷里,吻了她的發(fā),低低道:“你說得對,我們還有一輩子呢?!?/br> 紀桃哭笑不得,兩人幾乎是雞同鴨講,不過她還是執(zhí)意道:“我是說,你讀書別太辛苦,我不著急,你也別急?!?/br> 林天躍重新抱緊了她,“不光是我一個人,所有進官學的秀才,都是一樣的,讀書最是不能取巧,學了多少都是自己的?!?/br> 紀桃沉默下來,兩人不再說話,屋子里雖一片安靜,氣氛卻是溫馨的。 良久,紀桃低聲問道:“你下午說,讓我陪你一起去?我可以去?” “自然可以去,秀才大多都是認真讀書的,得有人照顧,像我這種自己照顧自己的,可沒有幾個?!绷痔燔S還不忘自夸一句,隨即他聲音放低,“就是,多一個人,多了開銷而已?!?/br> “桃兒,那里的日子肯定沒有表面上的那么好,你還愿意陪我嗎?”林天躍鼻間滿是紀桃身上的藥香,就連被子上也似乎沾染了些,他越是靠近,越是舍不得。 紀桃沉默下來,她自然是愿意陪林天躍的,可是她一去,就代表她要離開桃源村,最要緊是離開紀唯和柳氏。 林天躍等了許久不見她回答,也不失望,只是掩不住心里的失落,“不去也行,反正我都習慣了?!?/br> “我問問爹娘吧。”紀桃想了想道。 只這一句話,林天躍又重新高興起來,突然就覺得紀桃很會牽引他的心緒,她的一言一行都讓他的心情起伏不定。不過這種感覺他卻不討厭。 林天躍回來了一日,和去年一樣,隔日就要離開,既然答應(yīng)了林天躍會考慮,紀桃第二日就和柳氏說了這個。